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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步金(二)
与莫朝皇帝莫登庸一样,梁家也是来自广东东莞的中国移民:自17世纪开始,中国东部、东南沿海各省人地矛盾愈发尖锐,因此出现了大量外出讨生活的移民——他们或是出于躲避战乱、或是出于政治逃亡、或是出于谋求生计、或是出于发一笔财,或“集团式”或“分散式”的向海外迁徙。他们移民的主要的目的地一般来说是旧时空的越南、柬埔寨、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最西有出马六甲海峡抵达缅甸、印度沿海的,最南有抵达印尼诸岛的。
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明明台湾也并不远,为什么移民们不去更近但是同样温暖湿润、土地肥沃的台湾呢?
我们不能用如今的眼光看风帆时代的航海:在风帆时代,人们跨越海洋靠的是风和洋流,并不是像元老院这样,拥有数量不少的蒸汽动力船只。台湾海峡虽然并不宽阔,但即使在旧时空也是出了名的水流急、海况差的危险海域——对有动力的钢壳船尚且如此,对依靠帆桨动力的木壳小船就更是凶险了。再加上台湾岛上遍布有着猎头传统的土人,因此去台湾有着“六死一留三回头”的说法:故而,大多数的移民的目的地还是以“南洋”也就是东南亚地区为主。
这些中国移民往往比当地的土著更加勤劳、掌握更先进的耕种、冶金、手工业技术,因此在抵达当地之后,通常能够快速的完成原始积累,并凭此开展各种商业活动,从而快速的积累大量的财富。
如果有这样一批人:他们人口少、实力弱,母国或羸弱或遥远无暇顾及他们或者干脆就没有母国,但他们偏偏又一个个富得流油——那么纵观人类历史,他们往往就会沦为各种迫害乃至于屠杀的受害者。每当当地人需要团结内部或者是单纯的想要爆金币了,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们举起屠刀:犹太人、吉普赛人、也包括从16世纪起大规模“闯南洋”的华人——梁步金就是其中的一员。
“儿啊!”梁家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可不要投错了人,把好不容易捡来的命搭上!”
“这……”梁步金瞪大了眼睛,“他们凭什么杀人!?”
“领头的是衙门里的官儿,说咱们是朝廷军队的内应!”老太太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咱们都是明国人,人家想杀不也就杀了?”
“既然这样,娘!”梁步金看着老娘,“您且放宽心,等儿子背上你去找朝廷的军队,让朝廷派兵杀光了这帮狗日的!”
老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儿啊!娘老了,不中用了,你还是赶快自己逃活命去吧!记住,能报仇就报,不能报仇也千万别让老梁家断了香火!”
梁步金听老娘这么说,一头又扑到娘的怀里,说什么也要带着老娘一起走。母子俩抱在一起苦罢多时,老太太一边一边抹眼泪,一边拍着儿子的后背说道:“儿啊!你饿不饿?娘饿了,你去后屋抱捆柴火,一会扶娘回屋,娘给你蒸米吃,好不好?”
“哎!娘您坐好了,我这就去!”梁步金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去屋后抱柴火去了。在屋后的地窖里,梁步金发现了两个弟弟的尸首——大约是因为年纪小,两个弟弟只是被人乱枪戳死在了地窖里,并没有被割去脑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梁步金,也顾不得替弟弟们悲伤了,他从柴火垛上抱了一捆柴就往回走:现在先得顾活的,他得赶快回去好把老娘扶回屋。
结果他刚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老娘趁他不在,一头撞在了门口的石头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梁步金晃三晃摇三摇,手里的柴火掉到了地上——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整个村子除了梁步金,还活了一个陈家的儿子陈征,两个人是在往北逃的路上遇到的。梁步金在掩埋了家人的尸首以后,就提着一根锄头把,带着家里剩下那点米和盐,按照老娘临死前嘱咐的那样一路往北找朝廷的官军。
路上他也遇到了跟他一样往北逃的“明国人”:一开始是三五个人,后来人就越来越多了,多的时候男男女女一共有七八十。他们不敢白天走,于是只好晓宿夜行:有些人夜里走着走着,或者一跤绊倒再也没有起来,或者走在队伍的最后,被黑暗中不知道什么野兽就拖走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就在在昨天夜里,他们一行剩下的三十多人,在穿过一条干涸的河流以后,刚刚上岸没走多远,就被几个举着短矛的人从草丛里冲出来拦住了去路。
“站住!”一个操着广东口音的人命令道,“干什么的!不说话开枪了!”
独孤求婚拉着狄斯理,来到帐篷外,指着营地里一群破衣烂衫的人说道:“看到那些人了么?”
“灾民?”
“是难民,”独孤求婚深吸了一口气,“越南人知道我们来了以后,发动了针对中国移民的清洗和屠杀——这一片大大小小二三十个中国移民的村子少说五六千男女老幼,都被越南人给屠了:剩下的,应该都在这了。”
“什么?!”
元老们在旧时空的祖国,实力已经越来越强大了——随着国家实力的强大,周边国家越来越流露出对她的恐惧情绪:比如日本。但现在是新时空,新时空的日本人无论如何也不需要为他们还未犯下的罪行负责:但新时空的东南亚各国,尤其是越南北方政权,则必须为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
作者想在这里替海外的华人、华侨说几句话:很多人都说别的国家的人,离开了自己的祖国都抱团,只有中国人不报团——各位,我们错怪他们了。自16世纪起,每当海外的中国移民抱起团,在所在国家变得显眼的时候,就会迎来屠杀和清洗——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五个世纪!直到D前的几十年,类似的事情才不再发生了——至少不会再明火执仗的发生了。为什么海外华人不报团?因为抱团的都被杀光了,只有不报团才能活下来——就这么简单。
“我带的这些部队,”独孤求婚背着手看向对岸的镇子,“也不全都是日本人,士兵里广东籍占了五分之一,士官里广东籍占了三分之一,军官里广东籍占了一半……”
独孤求婚转过身来看向狄斯理:“我当然无权一次杀死几千也许是上万人,但我也更没有权力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他们继续活着吃香喝辣!如果放过了他们,我要怎么向我的兵交代?!审判?让阎王爷去审判他们吧!我只负责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狄斯理摇了摇头:“可这毕竟是屠杀,要是传回海南,不说是你,姜区长也脱不了干系啊!”
“呵呵呵,”独孤求婚笑了笑,“越南人的脏血,还不配玷污我的士兵的刺刀。”
接着他歪头看了看营地里的难民们:“他们要报仇,我觉得咱们也不一定非得拦着吧?”
在独孤求婚他们在盘河河口登陆的当天晚上,梁步金他们几十人,阴差阳错的也来到了这里:在问清楚了情况之后,原本独孤求婚给他们分发了食物、水和衣物,打算派一个班护送他们去后方的涂山行宫——但是难民们一路上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肯走?独孤求婚没有办法,只好带上了他们。
梁步金确信自己安全了:天兵老爷们现在每天管他们三顿饭,还给了他们每人一条毯子作为铺盖——一起得救的妇女们还有帐篷可以住。今天天兵要宿营的时候,不仅不要他们帮着干活,除了穿着白衣服的医官,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官的,一个都没有往妇女的帐篷里钻的。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去,连日来的疲劳就涌了上来:大部分的难民在吃饱喝足以后,都裹着发的毯子,在草地上睡着了——也包括梁步金,他自打逃出来就没怎么睡着过。梁步金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带着二弟逛庙会,结果逛着逛着二弟就不知道去哪了,他一着急就扯着嗓子喊起了二弟的小名——可是,不管自己怎么着急使劲儿的喊,却总是喊不出声来。
“银豆!银豆儿!!”
“别喊了!”有人在梁步金腿上踹了一脚,把他弄醒了,“什么金豆银豆的?你说梦话呢!?”
梁步金睁眼抬头一看,一个官儿模样的人站在他面前——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官叫班长。
“军爷……”梁步金说着就要掀开毯子起来给这位军爷磕头。
“可别!”这个官儿弯腰把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咱们这不兴磕头——慢说是我了,你就是见了咱们司令和别的首长,也不用磕头。坐着说话就行。”
“哎!哎!”梁步金一脸漠然的点头答应道。
这个国民军的班长腿一盘利落的坐在了梁步金对面:“听口音,你老家是广东的?”
“小的祖上是东莞人士。”
“哦!我是佛山的,这么说咱们还能攀个老乡哩!”
梁步金不知道这位军爷找他干什么,但听口风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心放到了肚子里的他,忙点头哈腰道:“是呀!是呀!”
国民军班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问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这一问就又勾起了梁步金的伤心事,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前段时间的经过跟面前的这个班长又说了一遍,临了他跪在这个班长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央求:“求天兵老爷给我家!给我们村男女老少一百多口做主呀!”
这个国民军班长站起身来一脚把正在磕头的梁步金踹翻在地,然后蹲在他面前,抹了把眼泪凑过去几乎脸贴脸的小声问他:“你他妈瞎嚷嚷什么?!还想不想报仇了?”
“军爷!想!做梦也想!”梁步金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又有了神采。
“不怕死?”
“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好!有出息!”说着这个国民军班长往左右看了看,“那你今晚上别睡得太死了,半夜的时候我会来找你。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现世的仇现世报!”
接着,这个班长解下了后腰上的标准砍,连刀鞘一起递给了梁步金:“这个你收拾好了,晚上的时候带着防身!”
梁步金伸手要抓,这个班长把刀子又收了回去,让梁步金一把抓了个空。国民军的班长把刀鞘压在梁步金的手背上,歪着脑袋看着他:“刀剑无眼,你要是没那个造化,死了不要怪我!”
梁步金一把把那把标准砍抓了过来搂在怀里,看着面前这个国民军班长,神色坚决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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