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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九年春正月壬戌,1636年2月22日星期五,农历正月十六(3)
“且慢!”郑桥叫回正要前去传信的亲兵,“汝过桥只说,海阳巡抚求见。”
接着,郑桥面色阴鸷的看着他选出来的背锅侠——这个时任海阳巡抚的小老儿,郑桥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了。由于莫朝曾多次举行科举、广录名仕,次数远较黎朝以及郑氏当政时期多。因此,在越南南北对峙时期,大多数文人反而对龟缩高平、谅山苟延残喘的莫氏“心向往之”。
这海阳省乃是越南大儒阮秉谦的生身之地,又是前朝莫氏起家的所在,百余年来多有名仕大家。当地出身的士子,多为“帝党”、“莫党”,出仕之后在朝堂之上与郑氏一党多有摩擦。郑氏之所以要在此地设东军府,防备水匪山贼为假,监视压制当地士人为真——但当地士人又岂是好相与的?每到征粮派饷,海阳各府县皆百般抗拒。前年郑桥打算在这里征募一千一兵,当地官员也只是推说“海阳生民不旺”,征来征去竟只给郑桥送去了八百刑徒。去年他们还以贪墨2000两银子的罪名,弹劾了郑氏任命的海阳巡抚,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人。
郑桥对海阳巡抚笑道:“海阳府,就辛苦你去一趟了。”
看着这个平日里自称“硬骨头”的小老儿,战战兢兢的跟着自己的亲兵往浮桥方向走去,郑桥心中暗骂道:“这泼才!知道我父杀不得他,便以死相抗——如今看来,原也是个怕死的。”
那海阳巡抚去有半个时辰,哆哆嗦嗦的跑了回来——此时他哪里还有什么往日的体面:不仅跑得失魂落魄、带懒袍松,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太尉!太尉!祸事!祸事了呀!”这个叫冯宽的海阳巡抚呼天抢地道。
“大胆!休要胡言!”郑桥瞪眼道,“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本督定斩不饶!”
郑桥等到冯宽缓了几口气,三魂回了两魂,七魄还了五魄之后,才又问道:“都说什么了?你与本督从实道来。”
“来人乃是上国天使,自称元老。因我国不慕王化,七年未遣使纳贡,故率兵来伐。”
“哦?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七年来这澳宋官家可有旨意与我国?”郑桥冷笑道,“圣人云,不教而诛是为虐,你可说这话了?”
冯宽答道:“下官也是此等说,辩说我国无罪,只是……”
“只是什么?”
冯宽继续说道:“只是那天使言道:我蛮夷也。”
“哼!”郑桥拍案而起,怒道,“我国虽小,尤有沃野千里,带甲十万,战船千条,能战之将不下百员,竖子安敢欺我无人?传令!”
旁边的幕僚赶快上来劝谏:“主公,兵书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切莫中了激将之计!不如让海阳府说完,我等再从长计议。”
郑桥见手下给自己台阶下,便又坐了回去,继续问道:“那个自称元老的天使,说没说如何才肯罢兵呀?”
“割地、献质、纳贡、称臣……”冯宽哆哆嗦嗦的说了八个字——冯宽话一说完,附近众人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郑桥听完,抚须仰面笑道:“好大的口气!我观对岸,兵不过一千,将不过十员,战船不过十余艘:等南方三万水步大军赶到,此等狂徒立时化为齑粉也!”
“来人!”郑桥下令道,“将这妖言惑众的贪生怕死之辈拿下,待大军一到,斩了祭旗!”
两个亲兵往上一闯,架起冯宽就往外拖。冯宽在被拖走之前,最后喊道:“太尉!那天使说,澳宋今日即要南下攻灭我国水师,不日便要攻入东京!万万不可轻启战端,应早日和谈呀!太尉……”
似乎是为了印证冯宽的说法,对岸的澳宋军队在列队返回营地之前,向空中打了几颗信号弹。海面上的澳宋舰船回应了三声礼炮之后,纷纷升帆起锚向南去了。
冯宽被拖走之前的那几句话搞得郑桥有些心烦意乱,他招来一个自己的亲信,把自己平日佩戴的腰牌递给他,吩咐道:“你带着我的信物,亲自去一趟南方陈、阮二将军处,再派人知会沿途各镇,要他们务必严加防备海上来敌——快去!”
独孤求婚和姜醉带队返回元宝岛营地之后,就一头扎到了独孤求婚的司令部:他们要换衣服。他们今天穿的大礼服,不管怎么说也是外事部门的财产:外事部门三令五申,除了外交场合两人不许穿这两套衣服。不仅如此,每次用完了还必须妥善保管,如果损坏必须原价偿还——总之,指望他们白送衣服给姜醉和独孤求婚是别想了。
独孤求婚换下了大礼服之后,也不穿自己平时的制服,只裹了一条大氅,就一屁股坐到了带靠背的马扎儿上:“真他娘的,咱们费这么大劲折腾,结果就跟一个小小的巡抚见上了面。”
两人确实商量过,如果郑桥要求面谈,谁去见他的问题:由于独孤求婚会说点越南话,这个活自然就交给他了——俩人昨天晚上还忙活到快凌晨,商量到时候怎么说:不仅不能露怯,还得狮子大开口,方便外事部门将来在谈判的时候讨价还价。
“要我说,”姜醉披着自己常穿的那件猎装夹克坐在独孤求婚对面,“郑桥不亲自见我们才是正常的——你看,他们还是大概摸出来咱们的大炮能打多远了,这老狐狸根本不敢靠近。”
“摸出来个蛋!”独孤求婚不以为然,“他那个位置,咱们的大炮照样够得着——你就是不听我的,咱们刚才就应该一炮给丫干死。”
姜醉之所以反对现在就打死郑桥,主要还是替以后打算:澳宋目前还在两广泥足深陷,短期内恐怕是腾不出手来占领北越全境。那么势必就要在当地找一个代理人——郑桥就是最佳的人选。不管是太子也好、世子也罢,一旦到了岁数,发现自己老子的身子骨比自己还硬朗,往往就会有些别的想法——郑桥已经是四十岁左右的人了,在17世纪这就不年轻了。
根据记载,历史上郑桥1642年就死了:姜醉翻阅过的所有的历史资料,全都对郑桥的死一笔带过。1642年之后,也没有记载北越内部发生了大规模的人事异动;再联系到郑桥去世几年之后,郑梉才在谋士的劝谏下立次子郑柞为世子,想来这对父子也是感情深厚的很——总之,基本可以确定郑桥是自然死亡。
“咱们还是需要一个代理人的,我看郑桥就不错。”姜醉笑着说道,“你看:第一,他知道咱们的厉害,换一个人咱们还得先打服了他;第二,他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说话可比一个地方官管用;第三,不是说要卖武器么?咱们将来可以除了郑桥谁都不卖。”
“呵呵,”独孤求婚咂了咂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山西人除了抠以外,还这么狠毒。你这是想挑拨人家父子不和呀?能行么?”他哪里知道,挑拨郑氏父子不和的操作,今天就已经开始了:郑桥在听说澳宋舰队要南下袭击北越水师时,不可能无动于衷,必然要联系南方的统军大将提醒他们严加防备——然而,世子绕过自己的父亲,派亲信联系统军大将这可是犯了君臣大忌的。姜醉在此之前并没有跟独孤求婚挑明这一点:在他看来独孤求婚不算是个好演员,万一剧本给他讲的太透了,让郑桥看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对这种家庭来说,父慈子孝只是表象。”姜醉一脸同情的看着这个到现在已经有一大堆老婆一大窝孩子的同僚,“不管儿子到底多孝顺,只要老子有了大权旁落的危机感,就不怕他们斗不起来——何况郑桥这种马上的世子,多年征战必有隐疾:要不然不至于早早就死了。他也不见得就对坐他爹的位置不着急——咱们到时候别让他随随便便上三叉戟就是了。”
“那咱们辛辛苦苦给他扶上位了,他不也还是只能活到42年?”独孤求婚想了想,“42年再过两年大明都亡了,到时候资源肯定又得往北伐倾斜,咱们还到底占不占北越了?”
“那就看郑桥的命了:他只要不是得了咱们没辙的病,如果就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受凉得了肺炎,背上长了火疖子这种死的,咱们要救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救不活,到时候咱们从他的势力里再挑个听话能打的嘛!”姜醉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中间隔着七年呢!就咱俩?七年的时间还不能给这儿搅合个天翻地覆?”
“谁跟你俩?”独孤求婚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一脸嫌弃道,“你这心肠也太歹毒了,连我都算计——以后可得离你远着点。”
紧接着,独孤求婚犹如属狗脸的一般换了个热络的表情道:“哎?对了!上次打仗咱们打死了几头大象,伙房那边好一个忙活才收拾出来,咱们今儿支个烤炉整点大象肉吧?”
科普一下:大象肉十分的不好吃,又硬又柴,还有一股子酸溜溜的怪味——大部分的野味都是如此——我们现在方便买到和吃到的肉,都是我们的祖先经过上万年的筛选,挑出来的好吃的种类。所以旧时空的诸位就不要去尝试其他的了——不仅味道不好,还容易搞出寄生虫和传染病:大概率还要附赠银手镯一对。企划院的归化民干部大概也是知道大象不好吃的:他们只带走了死象的象牙和皮革,剩下的全都留给姜醉和独孤求婚自行处置了。
“肉就算了,那玩意除了鼻子和舌头,就没好吃的地方,还得厨子会处理才行——可惜了,这次上岛的大象全都给打死了。”姜醉叹了口气,“不过也好,这一下子可是好几吨肉,过段时间山东的移民到了,可以用这些肉给他们加强一下营养。”
“哦?哎呀!总算是等来了,没说什么时候到?”独孤求婚自打有了军职之后,就十分注意避嫌:他从来不主动过问和插手所谓“地方上”的事——一个元老要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会被人说是节度使的。同样的,姜醉也从不插手部队的指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不会打仗。
“前几天就过香港了,这几天应该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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