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ings1300 于 2023-8-27 16:58 编辑
世家传承
以往大伙还喜欢在bbs上为了一个政策争吵上几千楼:但随着这半年不少元老的上网设备陆续发生故障,被送去大图书馆封存了起来,作为数据中心的备件库存以后,bbs的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跌到了谷底。
但不管能不能访问bbs,元老们参政议政的需求是客观存在的:尤其是工业口这次堪称教科书式的逼宫,让元老院内部的街头政治势力似乎有抬头的趋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马千嘱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鉴于目前的技术条件,搞奶头乐那一套的时机尚不成熟,于是他索性要求政务院办公厅发文在百仞城电影院和南海咖啡馆的疗养区搞了几个每天都会举行的公开辩论会。
辩论的话题荤素冷热不限,从澳宋大政方针到元老的奇葩性癖以及对各部门甚至某人的不满,都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讨论。现场还会提供免费的零食饮料,关键是还有开到最大的地温空调以及扩音设备、投影设备——甚至还专门调拨了几辆东风马车,搞了个辩论班车,用来接送元老们往返会场——这个条件就比啤酒馆甚至铜雀台好了太多了:马千嘱的想法很简单,堵住元老们的嘴让大家不说话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就给大家提供一个发声的舞台好了,起码大家说了什么,他可以第一时间掌握。当然,还是无法避免会有些小团体喜欢悄悄的搞阴谋,但这种“阴谋团伙”终归掀不起大风浪。
相关讨论的纪要会整理成文字后,以纸件每周发给每位元老一份——后来,相关的讨论内容在经过真理办公室删减整理之后,文宣口甚至以《参考消息月刊》的名头发行了一本面向归化民的杂志。这就让很多元老——尤其是男性元老——多了一个每天必去的所在:一个男人,说不定可以做到面对美色诱惑而坐怀不乱,但他对挖掘机这样的大机器、又长又直又趁手的木棍和政治,是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所以,很多人甚至把这事算作是马千嘱的一大政绩。
姜醉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前几天他偶然发现自己的女儿牙齿上有个龋斑——就算元老们还多少有点D日那阵子传下来的艰苦朴素思想,但在自己后代身上那是完全不存在的。农业口供应的肉蛋奶,紫明楼、铜雀台出售的各种昂贵点心,买起来那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这让孩子们一个个身体都棒棒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高糖饮食对牙齿的健康很不利。
姜醉在旧时空就是牙科诊所的常客,工作几年下来,工资的一半都用在自己这口烂牙上了:当他发现穿越公司的牙科诊室收费是如此的良心时,毫不犹豫的拔掉了自己所有的智齿,并给自己满嘴的牙——不管好牙还是坏牙——全部都镶了烤瓷牙套。要不是牙医给他劝住了,他甚至打算拔掉所有牙齿的神经,以求此生再也不被牙疼困扰。
由于久病成医,姜醉在看到自己的宝贝姑娘牙齿出了问题以后,自然是相当的重视。一方面姜醉知道现在澳宋连个止疼药都没有,牙医用的局麻药物似乎也不能生产——这要是弄到要做根管治疗了再去看牙医,那可比上刑还遭罪:要动用麻醉药,可得时枭仁签字才行。另外,目前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牙科用填充和粘合材料,烤瓷牙就不要想了:大家要补牙,统统是弄个金牙,靠热胀冷缩和黄金的延展性,硬镶上去要么包裹一下了事——当然了,元老用的金牙套那可是高精度数控机床加工的,据说装上去可以做到严丝合缝,就是工业口提供的粘合剂不是很靠谱,牙套时不时的还是会脱落。
化工口的徐营捷,由于长期捣鼓一些路子非常野的化学实验,几年的功夫就把自己的牙毁的差不多了,于是他索性找百仞总医院牙科,花大价钱搞了个满嘴的金牙:好家伙,笑起来真心是闪闪发光,丑的批爆——姜醉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弄成这个样子。
只不过,牙科可是个相当恐怖的所在,就算是游老虎那种铁血猛男,到了牙科那也免不了要腿肚子转筋——更何况是小朋友呢?姜醉为了带闺女去看牙,那可是花了心思的:他特地挑了个工作日人少的时候,一大早的就去了。姜醉忽悠自己的闺女说:他们这次是去把牙齿磨得更锋利一些,这样以后吃西瓜的时候,可以比妈妈和弟弟多吃两块,所以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小姑娘立马就信了,蹦蹦跳跳的就跟着姜醉来了医院。
当然了,演戏要演全套,到了地方姜醉往椅子上一躺,牙医拿着钻头先假模假式的给他弄好一阵子,然后才轮到小姑娘——好在只是个很小很浅的龋斑,牙医非常温柔的钻了钻,再用一些相当可疑的材料把洞堵上就算弄好了。反正孩子过几年还要换牙,倒也不必弄得太复杂——在详细的问了医生这个填充材料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以后,姜醉总算是放心了。
然后么,姜醉就背着自己的闺女逛了一圈东门市和天水广场,好吃的好玩的弄了一大堆,又带着她去铜雀台跟漂亮大姐姐们玩了好一会儿过家家:这么一忙活,小丫头完全就把补牙的事儿给忘了。就这么疯玩了一气,还没到中午,孩子就困了,于是姜醉叫了马车,抱着女儿回了家。等他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放到小床上以后,看了看表,居然还不到11点。
姜醉欣赏自己闺女的可爱睡姿时,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有一阵子没去搅合姬信修仙了,最近听说他在搞什么“元老纪律条例”,要不趁今儿中午还没饭辙,去看看他老人家?
姬信的办公地点还是在芳草地,只不过最近他申请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不管是谁要找他,都会被姬信的秘书给拦下来,要脸的主儿吃了闭门羹,一般留个口信或者纸条就走了——但你别忘了,姜醉是什么人?
姬信的秘书照例拦住了他,结果还没摸出记录本来,姜醉就从保镖手里接过食盒,在手里晃了晃,扯着嗓子报上了菜名:“这可都是正经的本帮菜啊!有糖醋小排……有奶油烤蛤喇……有水晶虾仁……有响油鳝丝……有牛尾汤……有蟹黄豆腐……有……”
饭点来这么一手,大罗神仙那也顶不住,何况忙了一上午这会应当是腹内无食、饥肠辘辘的姬信。姜醉菜名报到一半,这位在屋里就坐不住了。姬信隔着办公室门上的小玻璃窗,往外看了看,就看到了拎着食盒正在那报菜名的姜醉:按姬信的本意,出去一把给那个食盒薅过来,然后给姜醉关外头就得了——没想到,就慢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是让姜醉打门缝儿挤进来了。
“哎呀!”姜醉四下打量了一下,“你这屋里看起来可比我那个书房还乱呢。”
姬信也不理姜醉,只是打开食盒,看了看每个格子里的菜,说道:“都是好菜啊——快点吃吧!吃饱了快点走。”
“怎么?这么不欢迎我么?就因为你最近在起草什么狗屁纪律条例么?”
“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我做事可比有些当官的规矩多了——你居然跟我说尊重?天呐!你起草的这部法律,难道是专门用来对付我这种守法好市民和底层元老的么?要是那样,可太令人遗憾了。”
“请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你懂我指的是什么。”
姜醉笑了笑,小声对姬信挑衅道:“你不会觉得自己躲在小屋里写几篇法律文书就能拯救世界吧?马甲不过是个把自己的知识当成晋身阶梯的钻营小人,法学会剩下的又大多是些照本宣科的碌碌之辈——你不抓紧出来做个大法官或者总检察长什么的,就不怕过几年你一出门发现澳宋的司法系统都被他们给霍霍完了?”
姬信一边嚼自己嘴里的水晶虾,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首先,你不要当我的面诽谤法学会的同志们,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其次,都是成年人了,你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
姜醉见姬信不为所动,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索性上手抓了块排骨啃了起来。啃到第三块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个话头,问姬信道:“哎?以前忘了问了,你搞这个什么土著协会,到底怎么想的?杜女侠可说你这是要麻痹群众,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土著权益保护协会,”姬信纠正道,“她说的也不算错——将来咱们早晚要跟包括归化民在内的本时空土著爆发冲突,我搞这个协会……是希望未来的冲突来的晚一些,烈度能低一些——你懂的:其实起草纪律条例和关系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姬信以往说他这套词,就算不能争取到其他元老的支持,也不至于会有谁反对他——但是没想到姜醉对他这套说法完全不感冒,出言嘲讽道:“我当你是大鹏展翅恨天低,原来是小犬乍行嫌路窄啊!明着跟你说吧:你这么弄,既救不了澳宋,也救不了其他元老和你自己。”
“行了,我懂了,没想到你还是杜女侠那一派的——怎么?要跟我讲小资产阶级的局限性了么?”姬信夹了一口菜,继续说道,“我也是背过马理论的,懂的说不定比你多。”
“谁要跟你说那个了,你呀!一看就没摊上个好家庭,世家大户不是这么做事的——那个话咋说来着。”姜醉顿了顿嗓子,拿出个四不像的上海人腔调说道,“侬B养乡下人啊,搿也弗懂个?”
“哎呦,我以为你给自己弄个天水姜氏的牌子,不过是装装样子,怎么?还真出身名门啊?”
“名门不敢当。”姜醉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我太爷爷做过北洋政府的副省长,当过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干过国民党的洪洞县长:在老家山西临汾洪洞县,有3000亩水浇田,旱田无数……”
“文革没受冲击?”姬信停下了筷子,问姜醉道。
“怎么会呢?人家老爷子建国以后划成分,一开始定的可是贫农:后来还是我爷爷觉得太离谱了,给改的中农——他老人家一辈子没受过罪,活到了90岁才寿终正寝的。”姜醉看姬信一脸不信的样子,补充道,“没啥奇怪的啊?他一共四个儿子,全都参加了革命——他定成分那会儿,县里、省里主事的干部,都在他家——或者说我们家养过伤,我们家那可是堡垒户。”
“哦……原来如此——那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姬信突然警觉了起来。
“聪明!”姜醉拍起了巴掌,“果然是一点就透——没错,如果说将来元老院搞的天怒人怨、民愤沸腾了,我大不了送我的儿子、孙子去参加革命嘛!凭他们的学问见识和我的人脉资源,只要不是蠢材,说不定还能混个革命领袖——起码也是个中层干部。何况就算革命失败了,我这个当爹当爷爷的,怎么也能给他们捞出来不是么?”
“你这可是叛国言论!”姬信站起来指着姜醉说道,“是要上绞架的!哪怕你是元老!”
“叛国?你以为天水姜氏是怎么传承千年的?这可是家传的智慧!”姜醉不屑道,“两面下注不过是基操而已。大汉奸周佛海的大儿子抽鸦片抽废了,唯一成器的小儿子天天跟共产党搞在一起,这事周佛海知道、大大小小的汉奸知道——连日本人都知道,有谁抓他呀?傅作义的女儿傅冬梅是地下党,傅作义知道,中统和军统也知道,说不定连南京的老头子都知道,又怎么样了呢?我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可你这个土著协会会长还能签署什么逮捕令不成?”
“是土著权益保护协会……”姬信坐了回去,嘴里喃喃道。
姜醉继续说道:“元老院是一棵大树,元老只不过是树上的猴子,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你那个什么土著协会,既挽救不了大树,也帮不了赖在树上不下来,活该摔死的蠢猴儿。要我说,你不如把你那个什么协会交给归化民打理,你去当个大法官、总检察长什么的,看好了你的宝贝大树,别让我这种人给挖断了根。”
姜醉觉得今天坏姬信道心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他没指望这么一顿胡沁就能彻底说服姬信:他这种人就算能一时被自己的歪理带到沟里,过一阵子鬼知道他怎么就又明白过来了——总之姬信这种有一套逻辑自洽的世界观的家伙难弄的很,简直跟某些信教信魔怔了的人差不多。但姜醉的目的并不单纯是来折腾姬信的,在他看来:姬信这个人,有些事情是可以托付的。折腾他不过是姜醉的恶趣味:谁让姬信一身的本事,干什么不好,偏要躲在这里装自己是个教书匠?
姜醉起身收拾了一下衣服,作势要走,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姬信说道:“哎?你最近听说过工业口跟企划院的事了么?”
“听说了。”姬信点点头。
“不瞒你说,这件事看起来是正常的议会斗争,实际上是小团体和大集体之争,甚至是地方与中央之争——你最近不是在忙立法工作么?能不能从制度设计上……”姜醉有点词穷,卡了半天的壳,比划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姬信很善解人意的接上了话:“你就说你担心的是什么好了。”
姜醉低头想了想:“我担心元老院未来像苏联那样碎成一地,我担心澳宋未来变成一个美国那样的联邦制国家——你们学法律的不是号称自己最擅长搞制度设计么?那就避免我们建立的这个国家将来走到这一步。”
“懂了。”姬信点点头,然后问道,“联邦制有什么缺点么?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
“假设我是巴达维亚总督,整个巴达维亚应该都是我的辖区是么?”姜醉举例说明,“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作为巴达维亚总督,完全开发了整个爪哇岛,那么巴达维亚城外的广袤土地,算不算我的辖区呢?甚至更近一步,如果我作为巴达维亚总督,顺手还开发了澳大利亚呢?”
“你这个例子举的有些牵强了吧?”姬信摇头道,“我知道你擅长偷换概念,一时半会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但容我想想。”
“用不着反驳,我说的这个问题,不用在故纸堆里翻,咱们澳宋就有先例。”姜醉指了指北方,说道:“山东站在发动机行动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批准他们在一个小岛上建立基地。但后来他们既不报告也不审批,现在不也控制了大半个胶东了么?你说,要是实力足够,照这么个独走法,山东站有没有可能直接变成北方站?哦,或许叫北方邦、北方州、北方加盟共和国更贴切一些。”
“你要相信同志们呀!”姬信几乎本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旦沾上权力,再无良善之辈——咱们都是什么货色,能跟旧时空的建国先贤们比么?”姜醉苦笑道,“不然,你搞什么纪律条例和关系法呢?说实话吧!我忽悠你做什么大法官、总检察长,心里还是挺矛盾的——毕竟,你难得的是个好人来着:我向你保证,这不是拍马屁。”
姬信低头沉默了很久,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姜醉说道:“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么思考问题的。”
“你找个女人,试着爱上她,再跟她一起生养个孩子,你就懂了——血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姜醉抬头看着天花板,好像是对上面的某只小虫子来了兴致,“我以前是无所谓地球毁灭的,但当了父亲以后,还是希望能给孩子们留下一个更好的世界、更好的国家——算了!夏虫不可语冰,说了你也不懂,不打搅你工作了,走了!”
“我要是真的做了大法官或是总检察长,你就不担心我也变成投机钻营的人么?”姬信突然问道。
姜醉看了看姬信,似乎是被他逗乐了:“你?你不是当政客的料,你太天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