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xiaohero 于 2021-11-10 01:36 编辑
十三、出狱 德隆钱庄的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围着一群群人,不时的对德隆进进出出的人群指指点点。一位底层小市民模样的人凑了上去,开口对围着交谈的人群问道:“这群官老爷们在此处进进出出,这是作甚啊?” “这你都不知道?”听到此话,其中一人略作惊讶的回应道,“这些大老爷们都是来看澳洲景的。” “不就是一钱庄嘛,又甚好看的?难道是澳洲银子比我大明银子好看不成?”问话的那人道,“某曾见过德隆出的票子,却是与众不同,但也不至于招来这许多官老爷啊。” 答话的人说道:“这咱就不知道了,在下连德隆的票子都没见过。听说这德隆钱庄里都是些稀罕的澳洲玩意,故而这些时日每天都勾的不少官老爷进去观景,奈何咱们小民可没福气进去欣赏了。” 另一人接口道:“听闻前两日连阁老们都来过,啧啧。”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啧啧称奇,继而又七嘴八舌的热议起来,讨论声更大了。 古代的达官贵人们日日宴饮,夜夜笙歌;稍有薄产的每日喝茶看戏谈天说地;而底层小市民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攒点闲钱赌两把亦或是偶尔去看看打板子挂枷锁砍头凌迟之类的场面,就是平日聚在贪了事的倒霉蛋门口围观了。而德隆钱庄就是近日新鲜出炉的倒霉蛋。 先是德隆通髡遭到挤兑引发京城各家钱庄也遭到挤兑继而害的京城钱庄被全部查封,过了些时日虽然查封令解除,但就在解除查封令当日,京城各家钱庄紧接着成立了京师钱庄行会,贴出的通告写道德隆竟排在赫赫有名的老西儿大老爷后面坐了第二把交椅,引得京师自上至下一片轰动,就在大家伙还在轰动的当口没缓过神来又传出德隆掌柜被收监、德隆遭顺天府查封抄家的消息,现在则是朝中大佬们纷至沓来欣赏澳洲景。 近一个月来德隆钱庄、澳洲货、髡贼这三个关键词在京师绝对是街头巷尾的第一谈资,极大的丰富了京师百姓们贫乏的精神文化生活。 曹化淳掏了冷凝云被窝时本打算直接就先抄了德隆。那晚他同时命人带走了钟炌的人马,虽说是为了拖住钟炌,但另一方面的原因也是为了把德隆里藏得好东西尽量点清楚先拿回来,以便次日把剩下的破烂留给钟炌,但是审完杨公公后下人回报说在德隆看到了不少新鲜玩意,要他亲自去德隆瞧瞧。到了德隆便发现了一大堆从没见过的澳洲玩意,而最让他惊叹的便是冷凝云屋子里卫生间的全套卫浴设备了,干净清洁的陶瓷地砖、陶瓷浴缸和陶瓷坐便器,这一看竟令他神魂颠倒,而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些物事竟然可以自动出水!德隆管家一通拉拽扭按后,那个叫做坐便器的恭桶不用人力便可排净秽物,屋内的一座洗漱台和浴缸中竟然还能流出热水!!曹化淳简直要疯狂了!!! 随后曹化淳立刻起轿快马加鞭的往杨公公家赶去,本就在东厂吓得瘫软的杨公公回到家没多久正魂不守舍的时候又被曹化淳亲自带队找上门,立时便吓晕了过去,曹化淳本打算找个借口探查杨公公家里是否私藏了冷凝云孝敬的卫浴设备,如果杨公公接了冷凝云此等孝敬却没献给他曹化淳,那非剐了这不知好歹的杨公公不可,但派人搜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卫浴设备,便安心丢下吓晕了的杨公公和他家一众慌乱的太监仆役返回去审问冷凝云。 随着审问冷凝云知晓了他的真正身份,接着又想通了其中的要害关节,曹化淳便意识到自己非得保住冷凝云这张王牌不可。保住冷凝云虽说不算太困难,但要想让德隆过了明路却着实不易。思来想去后便想到了通过冷凝云屋内所谓的卫浴设备勾引来大佬从旁出力,自己是何其见多识广之人,对那见了也欲罢不能的澳洲新鲜玩意,想必朝中大佬必定是英雄所见略同。 想及此处,曹化淳立时计由心头起,当下派人打听钟炌的行踪,得知他已经回到府衙与一干好友聚会,便立即散朝后往钟炌府衙赶去。先在酒席上敲定了由自己处置冷凝云的事,随后带着一众人去了德隆寻澳洲景,见到钟炌一干人果真如自己所料的见识到新鲜物事的反应,趁机提出由钟炌当场查抄德隆,钱庄内藏他东厂一件不要,均由钟炌处置以堵住朝中悠悠众口,在钟炌人马将德隆人员羁押带走时只提出了留下德隆管家一人留守,以便看管电报机及其他贵重物事以免遭到不知轻重的差役腾挪搬运时被破坏,事后交由他东厂发落。 曹化淳每日稳坐宫中当值,收到德隆门外的番子们轮番向他来回报德隆的出入之人和钟炌的审讯时不由得暗笑。 不出曹化淳所料,钟炌的审讯是白费力气,这些店铺伙计想必也不是什么要害之人,即便有要害之人也必是事先串供得滴水不漏,那冷掌柜信口胡编的一番人物小传,若不是那冷掌柜故意让自己探查原委,自己也非上当受骗不可。钟炌在德行上他曹化淳是知道的,既然那冷掌柜和钱庄管家在自己手里,钟炌断然不会轻易对德隆钱庄内的一众无关紧要的下人用大刑,自也审不出什么要紧事来。 德隆被抄出了稀罕玩意的事已经在朝中流传开来,不少人得知德隆被查抄的事后便无有顾忌的前去参观贼产,街面上被查抄的德隆开始门庭若市起来,朝臣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每个见到冷凝云屋内卫浴设备的人均与那日钟炌等人一模一样,先是啧啧称奇继而四处打探如何采买。 曹化淳本以为这些竖儒们会有些气节,但满朝文武除了个别几个找上门要求严办贼首外,在打探到京内唯一能弄到这稀罕澳洲货的人正关在东厂吃牢饭时,便纷纷推举与曹化淳相熟之人上门询问对德隆掌柜的处置,旁敲侧击的打探卫浴设备的其他采买路子。曹化淳不得不对每个上门的人表示经东厂严审事出有因、查无实证,又不得不把那个冷掌柜编的人物小传简答扼要的重新编排再说一遍,表示只要顺天府查不到关键证据便不得不遗憾的放了这贼头,说的连续几天口干舌燥。 众人得知曹化淳此番言语已知他要暗中放那贼头一马,对曹化淳他们不敢用强的,但在钟炌那便毫无顾忌了,眼见钟炌已经查抄了德隆,又有钟炌的一众好友四处活动和曹化淳的暗中斡旋,朝中弹劾钟炌的言论立时偃旗息鼓,随后便纷纷肆无忌惮的对钟炌施压要他放人。 钟炌简直是刚脱虎口又如狼窝,前些时日满朝都在弹劾他纵贼要他办了这贼窝,现在这刚几天的功夫风向立刻变了,大有如果不放德隆一马便又会要遭到满朝弹劾的架势,甚至温体仁的亲信都借口关心案情找上门来施压,再一次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曹化淳这厮真是着实可恶,又着了他的道!”钟炌愤恨的想。 再愤恨也要面对现实,经过几天毫无意义的审问,只好同曹化淳一起以事出有因、查无实证的借口放了德隆的人马。但既然是事出有因,也不算冤枉,放人之前抄没了德隆剩余库存的银子只留下澳洲货给德隆,算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顺便表达了自己对曹化淳的不满,量那阉货和那贼头对自己如此行事也无话可说。 冷凝云走出号房站在院中,空中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这是他住进东厂监狱后第一次在白天被人带出监牢。 这些天他在东厂的监狱里过的有些恍惚。虽然没人对他上刑,除了每天晚上照例被曹化淳提出去讲讲澳洲人和澳洲货的事时可以喝到几口茶暖和个把时辰外,待遇与每个住进号房里的在押囚犯门无异。 番子们领着他来到曹化淳的屋子,在屋内等他的不是曹化淳,而是杨公公。 坐在椅子中的杨公公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的事被折磨的疲惫不堪导致的,冷凝云看在眼里顿时心生愧疚。 “学生拜见杨公,杨公看起来清减了。”冷凝云向杨公公施礼说道。 “莫拜,本公如今可受不起您冷大掌柜如此大礼。”杨公公冷冷的说道,“拜您冷大掌柜的大恩,本公这些日子确是清减了。” “学生对杨公有愧,待得学生有朝一日能出去重展旧业,必报杨公大恩。”冷凝云恭恭敬敬的说道。 “今日你便可从此地出去了。感不感本公的恩情不打紧,只是曹公与其他人的恩情,确是必须要报的。” “请杨公示下提点。” “冷掌柜在东厂这些时日,可知你的德隆生出何种事端吗?”杨公公问道。 “学生不知。”冷凝云确实不知道,曹化淳虽然每天晚上提他出去问话,但对外面的事从没跟他说过半句。情报局在北京的其他由规划民领导的低级联络站点虽然已经在战前进驻了特侦队以应对冷凝云可能出现的不测,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也只能暗中救援却不能传消息进东厂牢房里来。 “冷掌柜的住处私藏了不少稀罕物事啊。”杨公公说道。 “请杨公示下,学生不知杨公所指是何物。” “听闻冷掌柜家中有不少玩物话本图册之类的物事,此等微末之物倒也罢了,虽说见到的人亦有不少甚是喜爱。”杨公公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还听闻有种叫做卫浴设备的物事最是稀罕,现下已经传的满城皆知。” “这物事学生未孝敬给杨公,还请杨公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冷凝云顿了顿接着说道,“此物不比紫氏澳洲货,学生虽多耗银钱也能孝敬给杨公公。这卫浴设备及其贵重还在其次,这到不打紧,关键所在是极难获得,并非是撒下银子便可得来。也是学生贪恋享用,才耗得巨资求得广州郭东主赏了一套。这个......这个......”冷凝云踌躇了一下接着道,“实在是学生心有余而力不足。虽学生藏有私心,但也是为了杨公着想。如若学生将此物献于杨公,但凡被他人所知,皆来向杨公索要,学生便再拿不出了。届时杨公对其也无法交待。还请杨公恕罪体谅学生的难处。” 听到杨公公如此说,冷凝云心中一惊,一惊知道自己被抄家了。这下可玩大发了。 “你莫提那个郭东主,本宫以往不想知道他是谁,如今亦不想知道。今日本宫就与你明说了吧。当今皇上,宫中的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周后、田妃,曹公及司礼监的几位管事公公,张公、高公、方公、两位王公,内阁中的七位阁老,顺天府的钟大人,每人孝敬一套你家中那种卫浴设备。其他人,你自随意。”杨公公说到这里看向冷凝云笑了笑道“冷掌柜,你来京师亦不少时日了,现在这种直达内公与阁老的机会,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这可是天大的美事啊。你若此番经营得飞黄腾达,我杨某人日后也要仰仗冷掌柜了。” “岂敢岂敢,杨公说笑了。只是学生有一事不解,学士只知内阁中只有五位阁老,何时添至七位了?”冷凝云听到杨公公说内阁七位阁老很是疑惑。 史书上记载崇祯八年虽有七位内阁大臣,但现在余下的那二位爷还没上任了,现在应该只有温体仁、吴宗达、王应雄、何吾驺、钱士升这五位在任而已,且其中的吴宗达下个月就要滚蛋了。剩下那俩现在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瞧瞧你,在东厂住的如此快活,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杨公公嘲讽的说道,“皇上已经宣旨,擢升文震孟与张志发如阁。故而此二人亦需孝敬到。” “这......这......这......”这下冷凝云不淡定了。 文震孟与张志发按史书记载应该在今年七月入阁,而文震孟没干多长时间就被温体仁给干掉了,现在竟然四月就已经入阁了,真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看来元老院对历史的扰动无时无刻不在扩大啊。 “怎么,冷掌柜有难处?”见冷凝云连说了三个“这”字,杨公公有些不高兴了。 “这卫浴设备在下实难弄到,况且即使弄到了,也根本出不起这许多银两。杨公有所不知,学生当年弄到这套物事时,连打点费用和往来运费可是花了足足二万余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坏掉后由南方请人来修理的花费。”冷凝云信口胡诌。 “竟如此贵重!”杨公公听了此话便是一惊,虽说他早已去德隆瞧过这套卫浴设备,深知这物事定是花费不菲,但决计没想到竟是如此昂贵。不过眼下他可不管这冷掌柜如何诉说难处,不弄来可是不行的。“本公可不管这物事是二万两银子还是二十万两银子,本公知你那德隆电汇传递消息的迅捷之处,你自去和广州东家商议,告诉你那广州的东家,若是仍想在京师继续这钱庄的营生,便自己想法子,十日内我便要知晓结果。你且回去吧。” 冷凝云出了东厂衙门大门衣衫褴褛的往回走,边走边心中不住臭骂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经过这一个月的折腾,最后竟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下他算是意识到自己战前制定的计划彻底的偏离轨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