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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审问 “该来的总会来的。”冷凝云躺在东厂潮湿肮脏的牢狱中暗想。 对于可能潇洒的脱身,冷凝云虽然幻想着主角光环附体,但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只是小一个月来一直被人不闻不问,让他渐渐的对前景乐观起来。而从早上的被堵门声讨,他就知道离自己被抓的时间不远了。到了晚上被掏了被窝,虽然一时受到了突然地惊吓,但直到被扔进了牢房还算是比较淡定,没把屎尿吓出来。 “如果这次不死,回到临高可有的吹了,老子可是蹲过东厂的监狱的,你们这群小瘪三,进过看守所的都没几个,还不快叫大哥?”想到回到临高时可以好好吹一把,冷凝云不由得对现在的处境竟然有些莫名的得意,但随后又想到会被元老院的一些人以此为借口大作文章而不由得又有些担心,全然忘了此时的危险处境。在牢里怎么也关了几个小时了,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让他禁不住胡思乱想。 “话说怎么还没人提审拷问?”冷凝云暗自嘟囔着。 说来也巧,刚嘟囔完这一句,外面就传来渐进的脚步声。声音慢慢的在他的号子门口停下,两个番子打开房门二话不说就把冷凝云提了出去。 两人架着他穿过穿过一栋栋房舍带进了一间屋子。屋内灯火通明,看样子是一间书房,桌案后坐着的便是曹化淳。 “厂公,人犯已经带到。”其中一人在房门口恭恭敬敬的说道。 “拿张椅子来让他坐下,你们就出去吧。” “是,厂公。”其中一人拿了张椅子摆入斜侧,另一人将曹化淳的品茶物件重新换好便带上房门出去。 “冷掌柜,今夜冒昧将大掌柜深夜请来东厂做客,多有唐突,还请见谅啊。”曹化淳悠悠的说道。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曹公这话真是折杀小人了,还请曹公训话,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冷凝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呵呵,你倒是老实,不用跪了,坐下说话。” “是,小人谢曹公赐座。” 曹化淳见冷凝云坐下,便开口问道:“今夜将冷掌柜请来,是想向冷掌柜讨教南面正在作乱的髡贼之事。” “不敢,不敢,曹公提督东厂,群小慑服,四海之内威名远播,曹公对这髡贼之事想必早已了然于胸,小人虽对髡贼之事略知一二,定不及曹公之万一,曹公不耻下问,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冷凝云恭恭敬敬的答道。“不知曹公想考小人哪些髡贼之事?” “听闻冷掌柜的德隆钱庄有个叫做电汇的生意,坊间传的神乎其神,这电汇是何物啊?” “这说来话长,小人需要慢慢向曹公道来。”冷凝云把电汇的科普小知识一点点说给曹化淳听,“总而言之,正如小人方才所言,凡事有利亦有弊端,这电报机虽可千里传讯极是便利,却并非全然可靠,只是小号为了生发不得已而用之。”虽然已经尽量简化,但说完看到曹化淳的表情仍然是一副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样子。 “冷掌柜当真是博学多才,此等繁复之事也能知晓的如此透彻,当真不是普通人啊。” “曹公谬赞了。” “据说这电汇可是髡贼才有的物事啊。” 冷凝云听到这话,立刻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边磕边说:“小人可不是髡贼,还请曹公明鉴!” “我可没说你是髡贼。坊间传说这电汇生意是髡贼独有,此话当真?” “据小人所知,确是没错。” “你说你并非髡贼,这电汇物事乃是髡贼独有,你又从何得来?你与髡贼是何关系啊?”曹化淳说话仍是不紧不慢的发问,但语气却甚是严厉。 “小人家住广州,是做钱庄和药铺生意的,只是生意甚小,勉强糊口度日,后来因欠债无力偿还便关门大吉了。那髡贼的元老来广州开立紫氏产业之时,机缘巧合与小人家同巷,便将先父招入其中做了伙计,小人便也跟着先父在那髡贼元老左右跑前跑后的做些店里的营生。何镇兵伐临高之时,那些髡贼不知所踪,而先父亦染病在床,不久便辞别人世。”说到这冷凝云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泪,“后来何镇兵败,待那髡贼重返广州之时见我是紫氏过往的伙计又甚是可怜,便让我继续在紫氏做活。而德隆的东主与那髡贼来往甚密,据小人闻得德隆的东主为了做髡贼的生意,求得髡贼在德隆大把银子投入进去入股,使得髡贼成了德隆钱庄的大股东,而后德隆凭着髡贼的势力在广东做大,此时却缺少懂得钱庄营生之人,髡贼知道小人家里曾是经营钱庄生意的,便把小人介绍进德隆的铺子。小人干回本行后也算是如鱼得水,身受东家的器重,这才被东家派来京师开立分号。东家在广东之时便听说京师的山西铺子极有势力,德隆来到京师根本无法与其相争,为了让小人在京师打开局面,这才求得髡贼给了一台万金难买的电报机。还请曹公明鉴!” “嗯。”曹化淳听完冷凝云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沉默不语。 冷凝云这一通又是哭又是说的花言巧语,也不知打没打动曹化淳,但自己却已经口干舌燥声音嘶哑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又不能动,气的心里直骂娘。 半晌,曹化淳才开口道:“如此说来,你是与那髡贼元老相识了?” “小人在曹公面前不敢隐瞒,当年跟随家父在紫氏做工之时,确是与那髡贼元老相识。后来进入德隆也是那髡贼元老的介绍。” “那髡贼元老姓甚名谁?” “那髡贼便是在广州开设紫氏产业的郭逸。”冷凝云答道。 “现下你与那个郭逸是否仍有往来?” “回曹公的话,德隆的规矩是每年需要外柜掌柜回广州总号做一次汇报,年前小人回到广州之时也曾拜见过他。” “嗯。你起来坐吧,自去斟茶解渴。” “小人谢过曹公。”冷凝云早就跪的腰酸背痛了,一晚上没喝水加上刚刚又说又哭的早就渴的不行了,听到这句如蒙大赦,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缓了一缓,也顾不上什么了,忙给曹化淳先斟满了茶,然后自己也倒上连喝了三杯,这才缓过劲来。 冷凝云的这一连串的粗鲁无礼的行径曹化淳看在眼里,表面漏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但内心却很是满意。 待得冷凝云坐下缓了一会,曹化淳接着又问了不少临高于元老院治下的事,冷凝云均对答如流,毫不做作,听得曹化淳连连点头。 “看来冷掌柜是个知髡之人啊。” “小人在广州时便看过不少澳洲书籍,也曾游览过临高,更何况小人东家便有澳洲人入股,被逼着学了些许澳洲之法,自是知道些许皮毛,让曹公见笑了。” “那冷掌柜可知晓辽海行的李洛由与髡贼来往之事?” “小人略知一二。”随后便把李洛由在明面上的经营说了一番。李洛由的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在北京贩澳洲货是出了名的,北方的澳洲货基本是他的辽海行垄断经营。 “听说他还向髡贼买过大炮?”曹化淳问道。 “李洛由确是向髡贼买过炮,在广州很多人都知晓,不过托了小人在德隆做掌柜的福,比寻常之人知道的更多一些。”李洛由买炮这件事虽然涉及军事问题,在情报局预先制定的受审预案中却是可以说的,因为这件事并不是秘密,而预案中制订的冷凝云受审时如果涉及到军事问题,大可透露一些关于贸易上的军品交易事项,可以显得德隆的地位与冷凝云的掌柜位置的重要性。 “哦?那还请冷掌柜细细道来。” “此事小人也只是在广州德隆做工时听说的笑谈。”这时冷凝云侃侃而谈,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惧色和方才的狼狈之态,“听说李洛由李大掌柜当年在广东为王德化王大人和登州孙元化孙大人造炮之时,听说髡贼火器犀利,便前往髡贼的地盘求购造炮之法,髡贼亦答应助其开办炮厂,但最后却不了了之。” “这是为何?”曹化淳很是吃惊。 髡贼船坚炮利的名头自打郑芝龙被髡贼所败后可是传的连皇上都有所耳闻,而此次髡贼兵犯广东,髡贼火器犀利、一炮糜烂数十里的名头更是传的震天响,以至于前些日子不少朝廷的知髡之人翻出了当年髡贼围攻广州火烧五羊驿期间的旧账,主张对髡贼进行招抚暂避锋芒,曹化淳觉得一炮糜烂数十里这个传言未免太过夸张,但髡贼大炮犀利确是事实,是可遇而不可求,这髡贼不卖炮而是卖炮厂,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这李洛由竟然不买简直是不可思议。 “据闻髡贼开价五万两银子助其开办炮厂,李大掌柜嫌髡贼要价太高,压价未果反欲求购制成之火炮,只是髡贼不卖火炮只卖炮厂,这买卖便没谈拢。” “李洛由误国!李洛由误国!”曹化淳听到冷凝云的话后拍着大腿连说了两遍。接着呼的一下站起来,来回的兜着圈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冷凝云没想到曹化淳会这么大反应,一时竟然呆了。“看来我这回可是把李洛由害惨了。”冷凝云暗想。 半晌过后,曹化淳渐渐冷静下来,喝了口茶继续问道:“孙元化通髡之事你可知晓?” “此事小人不知,但小人知道孙元化孙大人向髡贼买过火枪。”这一问可是相当要命。 登莱之变有元老院参与的事,情报局早已经意识到瞒不住了,“闹临高”事件时的叛徒王七索对元老院在山东的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可是身临现场的参与者。而投诚的那个锦衣卫百户林铭甚至就在街头巷尾和店铺里的同事聊天时就知晓了元老院在山东的所作所为。这种传的元老院治下人尽皆知的秘密还瞒个屁,孙元化跟元老院眉来眼去的这层窗户纸早晚会被捅破!只是现在由曹化淳直接问出来却另冷凝云吃惊不小,曹化淳可是足不出京的人,虽然提督东厂消息灵通,但孙元化的事如果他早知道的话,老孙不可能活蹦乱跳到现在,曹化淳知道这事肯定是近期才传到他耳内的,必须调查其源头才行。 “听闻当年髡贼围攻广州,火烧五羊驿,广东巡抚李逢节是向髡贼行款才使得髡贼退去,可有此事?” “据传李逢节李大人给了髡贼三十万两银子。” “好像冷掌柜前些时候向老西儿们也要了三十万两银子吧?”曹化淳眯着银盯着冷凝云。 “确有其事!” “冷掌柜好大的本事,竟能从老西儿那弄来三十万两银子,冷掌柜的生意做的可够大的了。” “小人为了退还京城各家主顾的银子就用了二十余万两,为了保住德隆免遭非议,一部分给了杨公公疏通打点,剩下的虽然不多,希望孝敬给曹公,望曹助小人渡此难关,将来必报曹公大恩!”冷凝云跪下来说着给曹化淳磕了三个响头。 “妈的,老子这次不死,将来非让你给老子磕三十个响头补回来不可。”冷凝云暗想。 “你起来吧,且先退下,请冷掌柜在这东厂衙门里住上几日,来日本监还要向冷掌柜讨教。” “谢曹公。小人有一事望曹公准允。请曹公允许小人每日向钱庄写信报个平安,免得人心涣散。”冷凝云毕恭毕敬的询问道。 “可以。本监会安排人替你传送。”曹化淳当即允诺。 看着冷凝云退出去,曹化淳也传来下人坐着轿子返回宫中。此时天以见亮,曹化淳一夜未睡却毫无睡意。 “真是有胆有识!”曹化淳暗想,晃荡在轿子里盘算着要怎么处置冷凝云这个真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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