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高舜钦 “老爷,醒醒。”奉华在床边轻轻摇晃着赵引弓。 “嗯?”赵引弓睡眼惺忪,连续多日的旅行加上昨晚又想事到很晚,一觉睡到上午还没有起床。 “孙淳孙老爷在外求见,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了,先去让他在小会客室再等一会,安排下早餐,我先洗漱,等下和他一起吃。”赵引弓也不让奉华问孙淳是否吃过早饭。 赵引弓一边洗漱,一边琢磨着孙淳的来意。孙淳家并不在杭州,昨天自己刚回来今天就找上门,看来元老院的行动已经引起复社的高度重视了,这帮家伙早就聚在杭州等自己了。 不一时洗毕,赵引弓跨入会客室,不等打招呼,孙淳已经先起身招呼了:“赵兄别来无恙啊。” “托诸兄的福,这一路回来颇为顺利,本想这几日便联络诸兄以报恩情,未曾祥孙兄今日竟亲临寒舍,实在是另兄弟受宠若惊啊。” “赵兄所说是何恩情?” “此番那髡贼出兵广东,兄弟经营诸般澳洲货色必然招人非议,而前日凤凰山庄外的乱象我已听家中各人诉说始末,想来是诸位好友从中斡旋才未招来株连之祸。这等恩情我必报之。” 见奉华等人端来早餐摆上,赵引弓道:“如若不是兄此时上门,我还在顺梦中呢,见笑了。兄还请就坐与我一起用餐。” “哪里,赵兄连日舟车劳顿,此乃人之常情。” 孙淳见摆了两人份的油条、豆浆、豆腐脑、小笼包、馄饨、小咸菜等早餐有些惊讶:“赵兄只用这等吃食?” “有何不妥?”赵引弓见他面有惊讶之色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却完全不以为意,他在旧时空就是每天早上在小区附近的街边早餐店吃这些,穿越过来后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小白领了,但旧有的很多习惯却依然没有改过来。 “没想到以赵兄的家财,在吃食上竟这等简朴。”复社中他是和赵引弓走的很近的人,平时来到凤凰山庄或是完璧书坊中,赵引弓的那些奢华的澳洲享用他见得惯了,但从没在赵引弓的住处和他一起吃过饭,每次相聚必是三五成群的外出于酒楼中吃酒用餐,吃食上也是无不丰盛,这第一遭与赵引弓吃便饭却是市井小民般的调调,而看赵引弓这一回问却并不做作显得很是自然,想来平时他也是这等做派。 “呵呵”赵引弓笑了笑道,“平日我就是食用这些,今日不知此时兄会上门,不然定会预备些好的吃食,让兄见笑了。” 孙淳是吃过早饭来找赵引弓的,陪着赵引弓稍稍吃了点就不吃了,见赵引弓不合礼数的以不宜浪费食物为由把自己那份中没动过的也一股脑的吃完,一时有些感叹。真是有些看不透这些澳洲人了。他早就听说临高的那些真髡们虽然富可敌国,但生活享用上抛开那些寻常人没有的澳洲物事,比之大明稍有资财的士绅们在衣食享用上却是异常俭朴。以前他并未信以为真,只是觉得道听途说之事言过其实,广州传回来的那几个澳洲人的消息和近在咫尺的颇为熟识的这个赵引弓的生活做派可是与传言颇有出入,但这次同桌用餐却颠覆了他认识。这一表一里,哪个才是真正的澳洲人的该有行事? 见赵引弓酒足饭饱,孙淳才接着道:“今日上门叨扰,是想请赵兄引荐往定海卫求见澳洲人。” “哦?只是兄弟能力有限,此等事情实在帮衬不上啊。” “江南一地,谁人不知赵兄与那澳洲人的关系,赵兄莫要推辞。” “我虽与澳洲人有交,只是与临高中的几个澳洲人能说得上话,且只是涉足财货而已。定海卫的澳洲人,却没甚的交情啊。” “无妨,只要赵兄亲往带我前去说与那澳洲人,我料其定肯相见!”孙淳直视赵引弓。 赵引弓让孙淳盯的有些不自在,起身背过孙淳犹豫道:“不知兄有何事见澳洲人?我也好尽力而为。” “钱稚文,我便是为他而来。”孙淳见赵引弓一脸疑惑接着道“钱龙锡,字稚文,其曾身居朝廷次辅,而后获罪戍边定海。现下澳洲人占了那处,我等复社中人心急如焚,虽自知无力夺回此地,但仍望同澳洲人交涉放回钱稚文以便营造化干戈为玉帛的契机” “原来如此。”赵引弓点了点头,看来这是复社主动上杆子了。 “既然赵兄已知原委,还请赵兄速与我同去定海,以免钱大人迟有不测。” “好,我等速速前往,弟尽量周旋,以报复社中人的前番恩情!” 说罢,赵引弓走到后面交代了奉华几句便与孙淳出门乘船赶往舟山。 轻舟顺流而下,只不到两日便到得舟山。孙淳虽一路与赵引弓谈天说地,但一有机会便往澳洲人身上扯,比之以往与赵引弓聊澳洲人,这番聊天颇有情报贩子打听消息的作态。赵引弓也是来者不拒,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把澳洲人狠夸了一番,以前遮遮掩掩的东西也不再藏着掖着,打着从澳洲元老处听来的奇闻和临高广州的游历见闻的旗号,除了一些核心机密外对孙淳抖了个遍,只把孙淳听得目瞪口呆,眼见快下船仍在央求赵引弓来日接着说澳洲人的见闻。 二人跳下船,赵引弓带着孙淳在海关办理了手续后直奔临时指挥部。 舟山光复时日不长,除了高举和李洛由在此开设商铺分号,还没有大的商贾来开摊做买卖,而穿越众们虽然对临近江南的舟山颇有兴趣,但也只是兴趣而已,17世纪的舟山与21世纪的舟山那可真叫一个天上地下,单就一个水资源问题已经让各种大展宏图的想法付之流水,临高和附近的几个核心区域都没搞利落,哪还顾得上在舟山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大兴土木,最后决定暂时保持最低限度的占领,让以杭州站为首的江南各大小站点能拉来投资搞建设就拉,拉不来投资就当做一个北上南下的中转点,所以只设了个临时指挥部。 孙淳一路跟着赵引弓四处打量,听赵引弓刚才为他介绍刚刚的海关和处于此地的各种规矩。他从没来过这里,虽然前一阵子这里还是大明的地头,现在除了码头和街面上偶尔能见到一些持着刀枪的兵士外,也没见到许多其他“澳洲景”,只是街道的干净整洁程度是另他在老家和杭州也不曾感受到的。 “澳洲军兵果然不凡。”见澳洲军兵行伍齐整,身强体壮,虽未着甲但统一的服装仍显得气宇轩昂,孙淳赞道。 “呵呵,这些不是澳洲人的士兵,只是所谓的治安军而已。” “何谓治安军?”孙淳不解。 “按照澳洲人的说法,澳洲人的军队分三类,一类名曰伏波军,此军为上等,攻城略地皆用此军;一曰国民军,此军为中等,体弱多病的、训练不足的亦或于伏波军中退役后不愿脱离行伍的便组成了国民军,其辅助伏波军征战,只是用着就不那么顺手了,多数只能摆个战阵冲锋而已;一曰治安军,此军为下等,多数手执刀剑长矛等兵器,至今弟仍没听说有持火枪的,大炮更是没有,在澳洲人那里只能当个看家护院的摆设,只不过按澳洲人其说法,倘非对阵我大明的辽东铁骑之类的骑兵军阵,此等治安军就足以应付。”赵引弓对元老院的军事力量娓娓道来,不给足了这帮鸵鸟们威慑,免得他们以为元老院的军队是纸糊的。 孙淳听罢赵引弓的说辞暗暗乍舌,在他看来,这些街面上巡逻的治安军已经是一等一的强兵了,但赵引弓却说这些兵卒在澳洲军队里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难道是赵引弓故意托大诓骗自己? 拐过街角,见巷子尽头的二层宅子外有两名头戴斗笠的人,临近赵引弓道:“这两个把门的,便是国民军中的倭人。” 走近那处宅子,见两个倭人双刀挂于身侧,孙淳本以为其身后背着的是棍棒长枪之类的兵器,但见赵引弓把一页印着大红圆印的不知写些什么的纸递给一名倭人,又对那倭人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又从怀里拿了一封信递于那个倭人,那倭人看了看没说什么径自往宅内走去时,才发现转身里去的倭人背着的却是火枪。孙淳看着留下的这名倭人,其四肢肌肉暴起显得孔武有力,一双眼睛利剑般的射向自己的目光顿时另他有拔腿狂奔的感觉,心下已然发觉刚刚自以为赵引弓诓骗自己的言语着实大错特错,他这一生中也见过不少大明的兵丁士卒,身有官职的佐领参将之流亦曾见过不少,但鲜有能一眼便透出如此杀意的人物,而这等人物在澳洲人这里却只是个站岗放哨的兵士,还是赵引弓嘴里的处于次等的国民军中的兵士!孙淳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半晌那名倭人士兵回来,见那倭人抬起手臂五指指向太阳穴对着赵引弓做了个不明所以的手势,赵引弓便拉着他随着倭人进了一处房间。 “赵兄,这澳洲人为何用倭人为兵?” “我亦不知。”赵引弓打着哈哈,总不能说现在元老院招来的这些日本浪人能打但人傻好糊弄吧。 “兄刚刚递给那倭人的纸页为何物?其为何见兄出示此物便肯入内通报?”孙淳问道。此时孙淳已经顾不得礼节和涵养,此番与赵引弓出行至这澳洲人的地盘上,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以后可能就再没这等机会了。 “这是澳洲人给的特别通商条子,以示与澳洲人的元老院有特殊的商贸关系。另一封信是临行时写的关于此行的事项。” “原来如此。” 不多时,从后面走出三个人,其中两个髡发异服,另一人却是一身大明的衣着。孙淳看到对面来人这副打扮有些诧异,转头望向赵引弓,见赵引弓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孙淳诧异是诧在这三个人中竟有一个如此冠冕堂皇的一身大明打扮,而赵引弓不可思议是因为看到其中两个人一个是于鄂水,另一个是张好古。 各人分别通报姓名,听到那个一身大明打扮的人自称高舜钦,字亦若,孙淳隐隐有些耳熟。 “高兄名讳,某依稀觉得于哪里听过,可是我大明人士?”孙淳问道。 “学生曾任广东巡按御史之职。” 听了此话,孙淳猛然想起曾经听说的他失踪的消息,朝廷还发文命人在广东调查寻找过,只不过最后不了了之,不曾想现下竟然会同澳洲人一同出现在此地。 “高大人看来是高升了,高升成了这堂堂卫所的一所之长了。”孙淳冷笑道。 “非也,学生并非管辖此地。” “高大人与澳洲人同时出入于此地,想来大人亦是早已投靠澳洲人了。朝廷命你巡按广东可是对你不薄,澳洲人许你何等官阶令你卖国求荣?” “学生并未在大宋有甚的官阶,只不过一食客罢了。”高舜钦仍淡淡的回道,但脸上表情却带有些许惭愧之色。 “某知你前些年失踪,只道你已亡了性命,你既说在大宋无任何官身,何不返回大明为朝廷效力?” “时也,运也,命也,学生只是在大宋顺天命,尽人事罢了。”高舜钦扬首,一幅凄凉的口吻。 “一派胡言!”孙淳站起身指着高舜钦厉声呵斥。 “学生在临高的这几年,幸得此二位首长相助才保住性命,又有幸习得首长们于澳洲带来的些许真迹,得以一窥天机,此生无憾亦。” “哼,此等伪学不足道哉,高大人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岂可轻易拜于其门下?我圣教门徒之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伪学?圣教?”高舜钦一脸嘲讽的看向孙淳,见孙淳又要张口发作接着道,“就是尔等这般圣教门徒,另我堂堂中华之国,华夏大地的炎黄子孙落后于西夷诸国达百年之久!就是尔等这般圣教门徒另北方满清入......”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张好古几声咳嗽清嗓子的声音,高舜钦瞬间脸色大变不再做声。 “舜钦在临高看杂书看的多了,孙老爷莫要见怪。”于鄂水笑呵呵的说,指着赵引弓说道“我知道这个赵老爷家里也卖许多澳洲杂书,杂书嘛,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上写,圣人之言写得,狗屁不通的也写得,有时读多了难免会误入歧途,是不是啊赵老爷?” “是,是。”赵引弓连忙点头。听了高舜钦这几句话差点没把天捅个窟窿出来,还好及时打住了,惊得赵引弓一身冷汗,他可不想孙淳被拉出去挨枪子或是拉回临高关起来,要是这样的话他可就没法再在杭州混了,“元计划”还是需要孙淳这些人完好的留在大明才好实施下去。 孙淳听到高舜钦出言不逊便勃然大怒,但后面听到叫张好古的澳洲人清嗓子的咳嗽声高舜钦便立刻止住话语便觉得事有蹊跷,脑海里深深的印上了“北方满清”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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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高舜钦为牛大正文出现人物,最后出现时为被绑架到临高,后续人物发展正文未提及。 2、“元计划”为本同人原创计划,本章首次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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