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白小菌子 于 2022-6-12 14:41 编辑
12.夜行船
在夏清焰的记忆里，水乡的夜色并不像现在这样的漆黑。
夜幕像是一匹巨大的天鹅绒缎子，从很遥远的地方缓缓笼住寂静无声的大地，吞噬了人间最后一丝光明。只有残月在缎子上撕开细小的裂口，探出头来，吐出苍白清冷的月光。举目四眺，在广阔得没有边界的原野尽头，能看到北斗星和夏季大三角逐渐升了起来，银河则横跨过天际，分隔开天顶的牛郎星和织女星。
夜色愈发深沉，河面上氤氲起奶白色的雾气。柴油机富有节律的轰鸣声穿透雾气而来，回荡在月色朦胧的河道里，在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的岁月上叩出一条细细的裂纹。轰鸣声越来越响，两叶伪装成乌篷船的小艇依次轻巧地从浓雾中穿行而出，然后向着夜幕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处驶去。
八月盛夏，大片的水藻在温热的河流里恣意繁殖，它们散发出独特的水腥味混合着腐败的气息，穿过稻田里疯长的杂草，把夏清焰牢牢地包裹其中。
这是死亡的气味。
尽管明知是徒劳，但她依旧把目光投向河岸，希望能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找到哪怕一盏灯火。然而在笼罩大地的漫漫长夜里，除了漆黑和寂静，就只剩下月光在水面上泛起的缕缕明漪。
她悄悄攥紧了手中的那瓶水果硬糖。
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就在夏清焰逐渐理解喜欢为何物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绝非世界的旁观者，即便记忆中那些生离死别的伤痛正是世界最真实的触感，也憧憬着自己能够将其改变，就像改变过去的田雪奈和自己那样。
因此，当得知伏波军即将驻防的区域是曾经的故乡时，夏清焰更加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她还是做好了面对那一刻的准备。她幻想着在视线的另一端，依旧是记忆中的那片田野，那个村庄，那个安守流年的四方小院，还有那个曾经在山坡上陪自己一起啃着葛根的女孩。
正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允许携带的少得可怜的个人物品中，她特意带上了那瓶糖果和那本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书籍，然后在脑海内无数次地预演着和故人重逢的场景，也许那个童年的村庄依旧贫困而饥饿，也许他们依旧劳碌终日而不得果腹，但是变革的时代已经到来——正如被黑夜笼罩的土地，终将迎来阳光一样，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改变的。 直到恋人那句酸楚的道歉。
直到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在斜桥村熟悉的村口驻足。
迎接她的是一片荒草萋萋的残垣断壁。
“余二夫妇或留贼宿，坐大辟；次年，黄得功与高杰相争，屠戮甚广，斜桥村亦未得免，周余氏死乱军中。”
这就是当地联络员探听到的结果。
「或留贼宿，坐大辟，死乱军中。」
短短十一个字，写完了余家三口形如草芥的一生。
油绿茂盛的野草已经长到半人多高，夏天温热的风把草茎吹地沙沙作响，坍塌成废墟的土墙隐没其间，如同一座座墓碑；斑驳零乱的纹理爬满了墙面，如同墓志铭一般，诉说着它们的主人如何像野草一样生长，然后像野草一样死去。
走过一座塌了一半的石桥就到了周家，院门早已碎落成横七竖八的木块，裂纹间露出朽烂的颜色；院子中央的三间正屋已经颓圮，只留下满地清灰色的破瓦。一条浅浅的黑色痕迹从院子外面一路延伸到正屋门前，就像联络员说的那样。
夏清焰在平淡到没有任何波澜的讲述中，知道了余三妹十六岁的时候就嫁到了河对岸的周家；知道了她在十七岁生下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脸上也逐渐有了笑容，好像在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人生中有了一捧希望；知道了她在二十二岁的那个初夏被乱兵切开了肚皮，拖着肠子爬了一路，最后抱着孩子一起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太阳逐渐落下地平线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点粉红。再上面一点是颗暗淡无光的启明星；再往上，是很薄的一片月亮，就像她离开时看见的那片。
短命的夏虫在庭院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热烈地歌唱，歌唱着朝生暮死的芸芸众生。
夏清焰默默注视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景象，直到它们全部被飞速蔓延的夜色吞噬，过去的一切向她袭来，灾荒、死亡、恐惧、还有，
绝望。
曾经笼罩世界的黑暗，再度降临了。
心脏因此而完全麻痹，令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就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压着胸腔，令她难以呼吸。
就连那颗启明星耀眼的光芒，此刻看来也如同是像在水面下仰望到的那样，可疑而难以辨明。
那样的心情比面对恋人的道歉时更加感到无力和挫败。
明明是为了雪奈，自己才保持着最令她感到安心的模样。 明明是希望改变周围人们的命运，自己才会选择变成如今的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夏清焰不仅想不通，更没有继续去想的力气，只能在迷茫中踉踉跄跄地前行，不知将要前往何处。
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悔意开始如同漩涡般肆虐在心中，她想努力地向自己证明爱上女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甚至因此胆怯到害怕直视近在身边的田雪奈的脸庞。
回过神来的时候腕表的时针划过了零点，她环视四周，发现能已经看到灵昭寺颓圮的木塔，便默默地从战术背心侧边的口袋里取出荧光棒，轻轻一掰，幽幽蓝光照亮了平摊在膝盖上的作战地图。
打开长波电台，叫通联合参谋总部，
“CCT404小队已到达QB335540区域。”
“总部收到，按计划前进。”
CCT小队，联合参谋总部为了对敌目标实施精确打击而组建的空地协调特种小分队之一。每个小队都由一名联合终端控制员、一名地面引导员和十名辅助战斗人员构成。由于拥同时掌握飞行规划和空中武器控制知识的人员紧缺，完成培训并且通过心理评估后，夏清焰和田雪奈被指派到了JACT的战位上。
而距离她们几十公里外的淮安城楼，此时依然灯火通明。城墙上下，数百名正白旗兵丁持枪鹄立，武士们枭视狼顾，全城刁斗森严。固山额真准塔率领亲卫们骑着马在城墙上来回逡巡，八月的江南对出身关外的他来说酷热异常，但此刻却还是甲不离身，丝毫不敢懈怠地检查着手下将士们的武备。就在一月之间，他带领的东路大军从山东南下直隶，剑指淮安，然后亲眼目睹了原本的淮安守将刘泽清弃城而逃，副将柏永馥则毫不犹豫地上表请降。
“南蛮尼堪多耽于声色而生性软弱。”
参观完刘泽清在连天烽火中修建的歌台舞榭之后，准塔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生性软弱倒也不都是坏事，”
他想起了带兵攻破徐州时见过的那个眼神。
徐州城既破，准塔在正白旗大军的簇拥下换辔徐行，满城百姓无不俯首帖耳望风归顺。然而，在跪成一片的人群中，却有一个女人的眼神像是被缚住恶鬼，睚眦欲裂，好像不仅要撕开自己的皮肉，还要吞噬自己的魂灵；又似乎带着骄傲和轻蔑，仿佛清军才是应该被征服的那方。
准塔被女人桀骜的眼神盯得无名火起，本以为此女是城中官员的命妇，细问左右才知道，此人不过是桃源商社的账房，她的掌柜和同事都已经死在了乱兵之中。
一半恼怒一半戏谑地，准塔把她赏赐给了手下。
几天之后，有个包衣呈上了一本被鲜血浸透的蓝色小册子，那个女人直到死前还牢牢攥着它。
小册子的封面上，印着一枚银白色的启明星。
澳宋帝国，那个横亘在历史长河里的异类。
“没想到，这回又遇上了他们。”
准塔伫立在高墙上，望向南方没有尽头的黑夜，而在黑夜的另一端，就是南明孱弱跳动的心脏。原本只需轻轻一击，天下便唾手可得，但是那群无法捉摸的髡贼，让一切多了无穷变数。
正是因为他们，摄政王不仅命令自己提前率军南下，策应进攻接连受挫的南路军，还从全国征发来了数十门火炮，经由淮安运抵扬州，以备豫亲王攻城之用；随船而来的传令官告诉他，这批火炮中除了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外，更有两门远胜红夷大炮的轻便野炮，都要小心押运，不得有失。
准塔自然明白，主子的差事就是最紧要的差事。于是命令手下输送辎重的将士，把所有火炮全都拖入夹城的藏兵洞里集中看管，以防奸细破坏或者明军攻城。然而正是他的无心之举却给澳宋的航空侦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飞艇在空中无法确定火炮的数量和种类，普通的航空炸弹也应付不了淮安城坚固厚实的城墙，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CCT小队被派了出来。
船行了一夜，黎明将起，夜色微暗。天空和河面茫茫然呈铅灰色，南北两岸的远处传来了阵阵雄鸡的啼鸣，晨光就在这一唱一和的鸡鸣声之间涌到河面上来了。在晨光中，东方的天际变成了一种深于樱花、淡于牡丹的薄红色，而在这片薄红色天幕的尽头，巍然矗立着淮安城雄浑的剪影，漆黑如墨、硬冷如铁、不动如山。
停船靠岸，经过一整个上午的行军，绕过了几队探马，404小队终于平安抵达淮安城附近。
从潜伏点远远望去，所谓的052高地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个稍稍高出地平线的小土丘，距离城墙一千多米，隐藏在一小片茂盛的阔叶林中。从田埂边的空地一直到城墙都长满了葱茏茂盛的茅草，当中间或生长着几片浓密的灌木，夏日的熏风轻轻吹拂，满坡已经抽出了花穗的茅草扬起了银波，而那片银波涌向的地方，正是空中打击的目标——淮安的州府山阳城。
山阳城巍峨的青灰色城墙屹立在苍翠的大地上，向着左右两侧无限地延申，分割开原野与天空。那厚达十数米的墙体更是脱离了人们对一般“墙”的认识，反而更像是覆盖着青石砖的连绵山丘，在阳光下散发淡淡的血色光泽，那是凝固了的厚重历史，也是对企图僭越者发出的最后警告。
夏清焰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班长示意三个火力小组轮流警戒，然后逐次穿过线性危险地带。就在最后通过的二组即将行动时，江枫突然做出了暂停的手势。半蹲在茅草间的夏清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南边的地平线上有二十来个策马疾驰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最后终于看清，那是一小队顶盔掼甲的骑兵，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
骑兵们排成一条粗细不均的竖线，直往眼前扑来，马蹄狠狠地砸在地上，茅草白嫩根茎被踩出青绿的汁液。即便知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自己，然而密集得分不清的马蹄声，依旧像是一柄重重的鼓槌，狠狠地锤击着夏清焰的耳膜，头一次见仗的她死死地抓着背包带，以此强压疯狂跳动的心脏。
马背上清军的脸越来越清楚了，逐渐可以看清他们脑后拖下的小辫，还有手里的兵刃在日光下反射着的寒光。
幸而新配发的夏季迷彩隐蔽效果足够优秀，哪怕骑兵距离最近的时候，肉眼依旧无法分辨队员们被茅草和作战服分割得支离破碎的身影。
穿过弥漫着苦涩青草味的空气，二组终于也脱离了危险区域，躲进了小树林的阴影里。
一声沙哑的怪叫毫无来由地在小队的上方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是无数羽翼搅动空气的轰然巨响。
“乌鸦？”
错愕过后，不安的情绪如同潮水涌过夏清焰心头。透过树叶，她茫然地看向头顶的天空，发现不少漆黑的鸟儿正围绕着他们盘旋。
“哪儿来的乌鸦？侦察的时候明明没有啊。”
一组火力组长愕然的语气里带着懊恼。
“现在正好是乌鸦雏鸟出窝的季节……”
田雪奈试着分析原因。
然而404小队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原本走远的骑兵此刻已经调转了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踟蹰徘徊着。这些侦骑都是准塔从关外带来的亲兵，从小生长在老林子里的他们远比404小队了解乌鸦的习性，立刻就明白了它们这是在警告周围的同伴，附近出现了成群的野兽，然而淮安城下大抵是不会有野兽出没的，那么——
骑兵队伍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呼哨，随即分出三骑朝着淮安城的方向去了。剩下的骑兵立刻排成疏松的阵型，零零散散地朝着小树林包抄过来。
队长见状，知道小队已经暴露，他随即命令三个火力组完全散开，做好准备干掉这些骑兵，然后脱离接触。
在树林斑驳的影子里，盛夏的风轻轻地拂过茅草柔软的穗头，不发出一丝声响。
“消音武器，自由开火！”
让人猝不及防地，仗忽然就打了起来。
子弹冲出消音器的呼啸，夹杂着金属零件的剧烈碰撞声，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从幽深的树林中横扫而出，最前面几个骑兵的身体里随即喷涌出鲜红的血液，然后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摔倒在地上。
后来跟上的骑兵们稍稍顿了顿，却没有放慢前进的步伐。只不过他们不再直扑树林，而是兵分多路，不远不近地和林子保持着两百多米的距离，一边策马来回绕着圈，一边向树林内抛射着弓箭，以此来消耗敌人的弹药。
淮安城的方向忽然响起凌厉的号角声，猛地，城墙上的大炮发出巨大的轰鸣，霎时间呛人的白烟蔓延成一条涌动的河，把整个城楼都淹没在了里面。夏清焰眼看十多个漆黑的铁球飞过午后烫得发白的天幕，拖着长长的灰色烟迹，然后完全没有准头地落到树林边缘。
战鼓的敲击声愈发密集，一队队人马从西城门里开了出来，打头的是骑兵，后面跟着的是弓弩手和刀斧手，黑压压地在城门外分成了四路的纵队。
队长立刻命令第三小组向城门口的军阵分配火力，精确射手尽全力干扰敌人的正常集结；同时一组和二组集中火力，不用继续保持安静，只需要在包围树林的骑兵中撕开一条缺口，然后交替突围，直到和淮安城脱离接触。
随着消音器被卸下，凌厉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步枪手们以每分钟清空一个三十发弹匣的射速向外围的骑兵倾泻着弹药。树林外围的骑兵在半自动武器织就的火网前毫无悬念地崩溃了，城门口集结的军阵也在精确射手富有节律的枪声中乱作一团。然而，让夏清焰觉得不安的是，即便他们已经向南退出了一公里多，还是有一支两百来人的骑兵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他们既不退却也不进攻，又恰好处于步枪的极限射程外，如同黑夜里的一群饿狼，耐心地睁着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垂死的猎物。
这样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就在队长想着是通过一场伏击来消灭掉那队讨厌的骑兵；还是就这样一路退到河边坐船机动时，一阵更加密集的炮声响了起来，抬眼望去，淮安城头再次被一阵翻滚的白烟淹没。此时404小队已到了淮安城南侧两公里外的稻田边，即便是清军射程最远的红夷大炮，在这个距离上也没有丝毫精度可言。
“他们要干什么？”
这个念头从夏清焰的脑海中划过的同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也从她的眼前划过，然后落入了十几米远的稻田中。
开花弹！
她来不及惊叫，就被扑面而来的气浪掀翻在地，整个世界轰然作响，又立即沉入无边的寂静。在这样的寂静中，只有某种像是金属簧片发出的嗡嗡声在脑中逐渐响起。她艰难地爬起身，只能看到队长的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见在呼喊着什么；二、三火力组分成两条阵线，依托田梗向五百米外的骑兵开火；第一火力组则悄悄地朝着敌人的右翼摸了过去……
不等夏清焰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枚冒着嘶嘶火花的铁球从明晃晃的太阳下划过，重重地砸到了第三火力组前面只有十几米远的泥土里。队员们还来不及趴下，一团黑烟就猛然升起，无数铁片四散迸射。在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的瞬间，两名战友缓缓倒下了。
怎么会？
夏清焰的大脑几乎被震惊的情绪占领，完全无法思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城墙上的大炮能跨越两千米的距离，准确地把炮弹送到404小队的阵地中；退一步说，即便清军真有这样的大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用呢？
在这样想法的驱使下，她取出了观靶镜，匍匐着搜索着炮击的源头。她很快就发现，在敌人骑兵右后方约五十米处，出现了一团淡淡的青烟，而在青烟的包裹之中，则是两门显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火炮。
夏清焰在脑海中飞速检索起武器识别图鉴，然后更加令她震惊的事实出现在了她的面前：404小队所面对的，是两门澳宋自产的二九式野战炮！
还没来得及把发现说出口，那门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炮口突然红光一闪，
炮弹的呼啸裹胁着风声破空而来。
夏清焰几乎出于本能地看向田雪奈的方向，接下来，她看到了同样看向自己的对方。
那一霎那，
田雪奈那焦急而惊恐地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似乎正在声嘶力竭地对自己呼喊着什么的双唇，
以及在午后温热的空气当中，轻柔地飘动着的黑色长发，
都突然定格成了灰白的默片。
然后，夏清焰惊讶地看见了自己的死，就像看见天、地、云朵和太阳，原来她自己血光四溅的死是可以被她自己看见的。
那一声巨响，夏清焰觉得并非来自外部，而是轰鸣于她的体内。在这轰鸣响起的同时，她感到自己被猛地放大了一下。再一响的同时，她看见天和地一下子被喷溅满巨大的血滴。透过布满血滴的视野，能看到依旧刺眼的太阳，但是天空正在大片大片地凋零，直到世界完全暗了下来。
被无始无终的黑暗包裹，仿佛时间也失去了意义，耳畔只剩下寂寂的风声。
“就这样结束了……”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在淮安城午后苍白的日光下，那双曾经荡漾着琥珀色光芒的双瞳逐渐变得暗淡，最终彻底失去了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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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白小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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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0 21: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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