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ings1300 于 2025-2-2 23:14 编辑
炮击
我当时最怕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对方仗着自己的速度更快,在短暂的交火之后选择逃跑——毕竟我们作为速度更慢的一方,很难再有像是现在这样占据有利交火位置的机会了。
我们船上除了桅杆包了铁皮,炮甲板的舱壁也装了好些个用来加固的铁条和铁板。在那天之前我对这些东西是不以为然的,尤其是炮甲板的铁板:那些东西虽然弄不好有几千斤但看起来却不怎么牢靠,除了让我的船载货更少之外,还让她显得有些头重脚轻——少拉货就代表少赚钱,头重脚轻就代表更怕风浪。不过这船到底是用正经硬木造的,不是那种跑一趟线就散架的凑合货色,首长们作为船东宝贝的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今天真的和海盗交上火之后,我才意识到首长们要把咱们的船搞得这么坚固果然是有说法的。当时我们和海盗船从4链打到了2链又打到了不到1链——自从我们的卡隆炮横扫了他们放下的舢板之后,海盗们就十分的忌惮这几门大炮。再加上他们觉得他们的速度要比我们快,结果就是当我们接近到决定生死的距离时,他们绝大多数的大炮都瞄准了我们的炮甲板来压制我们的卡隆炮,而不是我最不希望他们瞄准的桅杆。
(编者注:以当时的技术水平,不管是海盗船还是武装商船,在一链以外的距离上要确实的命中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哪怕是没有风,海面上也是起伏不定的。在这个距离之外,双方命中对手主要靠的还是运气。)
在当时,我几乎无法分神关心炮甲板的情况,我正在艉楼上指挥战斗。(编者注:那里确实比较安全,还有一门12磅炮,也方便船长第一时间掌握甲板上的情况。)当时我的大副正在炮甲板盯着情况,我们约定好了:什么时候能看得清海盗的脸再开炮。另外,我们还约定好了:如果甲板下面的大炮都被打坏了,那么他就带着剩下的人上到甲板上,跟我一起应付跳帮的海盗。
(编者注:
在当时,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有一些简单的快速大致测距的方法:我觉得很有趣,因此在这里分享给各位。
如果能看到对方兵器的反光,肉眼可以发现敌人但无法分辨是骑兵还是步兵,那么基本上双方的距离差不多就是1500米左右:这差不多也是12磅炮能够到的最大距离。
如果能凭肉眼分辨出对方是否是骑兵,那么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1200米了,这说明对方已经进入了12磅炮的有效射程。
如果能凭肉眼勉强分辨对方的头部和躯干,那么说明已经接近到了800米,这差不多是转管炮和其他六磅以下小炮的有效射程。
如果能凭肉眼清晰的分辨对方的头部和躯干,那么说明已经接近到了400米,此时12磅炮可以更换霰弹了,优秀的射手已经可以用米尼步枪打中对方了。
如果已经能够勉强分辨对方左右眼,那么说明双方已经接近到了150米,此时米尼步枪和打字机应当立即组织开火;而当可以分辨对方五官的时候,那就差不多只有100米了;当能分辨对方对方身上用来装饰的零碎和甲片的时候,那说明距离已经不足50米了;等到能看到对方眼白的时候,就是你开最后一枪的时候,接下来就要准备肉搏战了。
船长在这里给大副下的命令,差不多就是要求大副等到海盗船接近到几十米再让卡隆炮开火——这显然是一个风险极大的决定。但当我带着疑问找到布特叔叔的时候,他告诉我这在当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有任何一种武器是没有完美的,显然也包括卡隆炮。卡隆炮是一种牺牲了射程强调火力的大炮,尤其是其精心设计的炮架相比老式炮架可以更好的吸收开火时的后坐力,轻量化的炮身设计也可以让炮手更快的将它复位做好再次射击的准备——理论上这能让卡隆炮拥有更快的射击速度。
但实际使用中跟理论却有一些小偏差——商船上的水手往往并不会接受太多炮击训练,何况他们中不少人固执的认为:如果往大炮里塞更多的火药,那么炮击的威力就更大——这当然是一种完全错误的想当然的做法。且商船为了节约成本通常不会携带丝绸发射药包,而是装在大木桶里的散装发射药——总之实际使用中,卡隆炮过量装填的问题是普遍存在的。
虽然当时生产的卡隆炮由于设计和加工标准很高,就算是过量装填也不会轻易炸膛,只是会浪费发射药而已。但不能忽视的一点是:相对于其口径,48磅卡隆炮的管壁其实是很薄的——再加上过量装填的原因,因此几轮射击之后,大炮的温度就会升高到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这除了会造成发射药自燃之外,也大大增加了炸膛的风险。
也是这个原因,当时携带卡隆炮的船只,往往选择顶着对方的火力,接近到一个足够有利的距离,然后凭借卡隆炮恐怖的近距离射击奠定胜利。)
但炮甲板吃了结结实实的一轮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跑上来告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那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但当时我已经顾不得他们了,因为我这里的情况也不乐观。
对方显然发现我正在艉楼上指挥战斗,因此有几门小炮和抬枪也瞄准了我的位置,我则指挥身边的这门12磅炮还击。交火中我们有好几个人都受了伤,但大家一直坚持到那门12磅炮因为过热而无法射击。
很快,海盗船就已经近到了就算是枪炮声也盖不过海盗的叫骂声的程度了,当时唯一值得欣慰的就只有我的船虽然吃了不少炮弹但好歹没有起火。我当时一边招呼正在甲板上组织人手用步枪跟海盗船对射的水手长让他好反跳帮的准备,一边带着手边的人打算去炮甲板看看情况:如果底下的人真的都死了,那就得靠我们让那些大炮响起来了——不然我们就真的要完蛋了!
不过谢天谢地,就在这个时候大副他们开炮了。
事后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海盗打出来的炮弹其实有那么几发还是相当准的,如果不是被那些铁板、铁条挡了下来,我们甲板下面的人恐怕要伤亡惨重。但实际上我们炮甲板的人除了被炮弹命中时和开炮时的巨响搞得耳背了好几天之外,只有一个人被崩飞的钉子或者木屑什么的打伤了耳朵。顺便一提:这些铁板和铁条安装的还是不够牢固,中弹以后不是变形就是脱落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靠着它们保住了命,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到交州靠了港,就立刻修复、重新安装了它们。
不过海盗那边可没有什么来保护自己:他们的船舷低,我们的船舷高——他们的大炮还都挤在甲板上——所以除了几门架在桅杆上的小炮和抬枪之外,他们的大炮如果打霰弹是几乎伤不到我们的。因此我们的卡隆炮一开火,对面的叫骂声立刻就安静了下去。
卡隆炮发射的霰弹每一颗个头都很大,只要进入射程就足够打穿木头船板,如果人赶上运气不好结结实实的被打中,那可就要粉身碎骨了。两门卡隆炮的其中一门打的高了一些,不过似乎是打中了海盗船的前桅杆,我们船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到那根桅杆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好几个在那上面准备跳帮我们的海盗因此而掉了下来。而另一门卡隆炮的霰弹则刚好打在海盗船的甲板上,掀翻了好几门大炮,并把在那里正用鸟铳跟我们对射、挥舞着刀子准备接舷战的海盗打了个人仰马翻。
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
卡隆炮射击时烟雾很大,当时海面上又没有什么风,所以一时间我的视线都被挡住了。但透过烟雾我还是听到对面的叫骂声变成了垂死的惨叫声——然后我还听到了不堪重负的大木头发出的刺耳而又骇人的吱吱嘎嘎的爆响。
我意识到对方的桅杆应该是撑不住了:对方的桅杆比我们的还要高,如果就这么倒下来,闹不好也会砸坏我们的桅杆和帆。不过考虑到我们占住了上风,所以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发生。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我发现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问题:海盗船的前桅杆已经倒了下去。隐约能看到海盗们似乎正在用斧子砍断倒下的桅杆和连接在上面的缆绳,以免拖累船只。但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尽管我的船也被打的千疮百孔,但操控起来却没有什么问题,而对方则损失了一根桅杆,他们再也不可能快起来了:更何况倒下的前桅杆使得他们在我们面前兜了半圈,等我们再一次看清海盗船的时候,她正在用屁股对着我们。
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了,我命令我身边的一个人,让他去通知大副给卡隆炮装上开花弹:这个角度上只要有那么一两发开花弹能在海盗船肚子里炸开,就足够干掉她了。
但一直在我身边的二副表示反对:船上当时死伤了些个弟兄,如果什么都没捞着就这么把海盗船打沉了,那上了岸恐怕不好跟弟兄们家里交代。我明白二副的意思:海盗船上有好几门亮闪闪的青铜炮,加起来恐怕比我们船舱里的货还要值钱得多——另外,一条捕鲸船就算已经给我们打烂了,但如果能拖回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实话说,我相当认可二副当时的想法,但当时我的船上除了乘客之外剩下的没有挂花的人大概只有20个人了,就这点人我可没把握能在跳帮之后打赢剩下的海盗。当然,现在主动权已经被我们牢牢的抓在了手里,我们完全可以继续炮击海盗船,等到把海盗人数减少一些再登船,不过我又十分怀疑:如果继续打下去,这条基本没有还手能力的海盗船会不会直接被我们打散了架——还好这事并没有困扰我太久。
正在我考虑要不要召集船上的几个管事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身后的海面上有一道黑色的烟柱正在快速接近。
“海军!是咱们的海军!海军总算来啦!”说完这话我只觉得全身都脱了力。
后记: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查到他们具体遭遇的是海军的哪条船——但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泉兰岛号最终在海军的帮助下俘获了海盗船,并在海军的护航下,将这条海盗船拖到了金门附近。
泉兰岛号在元老院控制的漳州港停靠了很久,除了要修复战斗造成的损伤之外,主要是当时大波航运、山东站和海军为了“分赃”的事情打起了官司——所以船长和船上其他人都绝口不提海军的那条船是怎么给战斗最后画上句号的。
最终,山东站要回了他们的捕鲸船,泉兰岛号则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海盗船上的那些青铜炮(当然,当他们离开漳州的时候,这些青铜炮已经被回炉重铸成了青铜锭)。
海军也没吃亏:保险公司当时已经做好向山东站支付鲁渔282号沉没的保险金的准备了——虽然现在这条船被打了个稀巴烂勉强拖回了港,但这样一来保险公司就省下了一大笔钱。因此,保险公司以拥军的名义搞了一大批猪牛羊肉和啤酒送到了海军手里。
总之,这件事落了个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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