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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临高消息
减柱造的厅堂,前厅部分宽广高阔,后厅部分立有粗大的木柱承重,梁柱上斑驳的漆痕,是岁月的沉淀,匾额高悬在厅内后堂处,匾上镌刻着“义气今古”四个端楷大字。 匾额下方摆放着实木横隔板壁,板壁四面镂空雕刻着草藤纹饰,两旁挂着楹联,板壁前放置方桌,李儒风端坐在左侧太师椅中,案上茶韵袅袅。 太阳落下了,月亮还没升起,天色很暗,暮霭之中,厅堂内两个静坐的投影晦暗模糊。 廖三娘坐在下首,用拳头轻轻的捶着肩背,李儒风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道:“累了,就去歇歇,事情不是一两日能了毕的,还要养足神气,以备来时。” 廖三娘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有些疲倦的轻声说道:“等电报文字出来,再去歇着。” 说话间,一个伙计扶着一根大蜡,放在桌上,返身退去 廖三娘看着烛火,心境随烛火起落悠悠飘摇。
李儒风在等,等一个重要的消息。 临高来电,冷凝云的秘书荷香正在译电。 临高与北京的联系只能通过无线电报,北京站配有一部电报机,但因为功率限制,无线电报的通讯范围只有几百公里,需要经过数次转发,时效性不强,但依然远远强过书信。 转发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内地陆路的各情报站进行传递,一种是通过海军配备了电报机的舰艇进行水路传递,有时候也会协调军情和海军跨部门传递,但各单位间协作经常出现沟通不畅。 无线电报机属于高精设备,产量有限,加之战乱地区无法保证后勤,难以解决设备维修、保养问题,不具备配备条件,实际配发数量很少,只有元老常驻的驻外站和重要战略节点才会配属,直接结果就是互相覆盖的转发节点过少。 频仍的民乱,迫使军情局分站点不得不进行经常性的裁撤和频繁的转移,这又导致陆路电报传递链条经常断裂,致使北京站无法与广州保持定期的、持续的通讯,只能在每天约定的时段寻求联系,接通后才能进行收发,有时候由于缺少转发节点,很长时间都无法接通,通讯很不稳定。 这次北京站的运气不错,没有等待很久,在最需要的时候接通了临高,不到三天就得到了回电。 临高的动作很快,在元老生命安全的问题上,元老院根深蒂固的拖延症是不存在的,行动一向是雷厉风行的。 意外就像疾病,往往不期而至,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遭遇不测。为解救别人的危机所付出的资源越多,当自己遇险时,才能够理直气壮的提出申请调用更多的资源,一旦特例变为成例,就会形成一种特权。 元老们的宗旨一向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当然,这一宗旨仅限于元老内部。
一名冷宅的仆人在和连盛伙计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无字信封直接交到李儒风手中。 李儒风一语不发,摆摆手,示意二人出去,然后翻开手边一本简码本。 电报收到后,要进行二次解码,不进行人员间的明文传递,防止报文在路途和人员交接过程中遗失、窃取、偷看,北京站只有元老冷凝云、报务员荷香和作为武装负责人的李儒风各有一本,其他人员则由荷香译电后,由冷凝云传达。 李儒风摸出一支铅笔,比对着简码本,快速在一张纸上记录着,铅笔在信纸上沙沙的摩擦着。
李儒风写得很吃力,布满握刀纹的粗糙大手,捏着细细的铅笔,显得异常的违和。 天完全黑了下来,大厅里静静的,廖三娘默默注视李儒风。 烛台上,烛泪已干,伙计进来换上一根新蜡,这已经是第三根蜡烛了。 跳动的烛火映衬着李儒风棱角分明的脸庞,让他的脸色显得明暗不定。 电文译罢,李儒风噗的一口吹去纸上的铅屑,快速读了一遍,然后递给廖三娘。 廖三娘借着昏黄的烛火,展开看去,见电文写道: 粤字 急密 第1007号: X年X月X日,来电知悉,冷凝云案元老院高度重视,现已编号 “京字01案”,电达既日,由军情、特侦组成 “京字01案”联合专案工作组,工作组已于当日搭乘专轮启航,将于近日在天津港登岸,经陆路前往北京,请北京站相关同志预先做好对接、配合与资料整理工作。 另,同意北京站先期采取的保守应对方案,特提出如下几点,请北京站据此布置: 1、案件采取分步走原则,即救人和破案两步,不急于破案,首要争取冷凝云平安归来,在保证第一步前提下审慎推进第二步工作,两步冲突,第二步可酌情放弃。 2、生命权重于财产权(重点:元老生命权),现任命乌开地为北京站临时代理站长,授权全权处理冷案相关事宜,与北京站相关同志充分沟通后,可调拨德隆流动资金,同时做好相关资金出入流向台账,以备事后财务检查。 3、秘密侦查原则,北京站所有侦查工作立即全部转入地下,以静待动,避免刺激犯罪分子,威胁人质安全。已有全部案例显示,无犯罪分子在家属报警后迫于警方压力中止犯罪自首先例。事态恶化,犯罪分子会杀死人质泄愤后逃匿。 4、李儒风、廖三娘等几名同志从电达即日起,由起威镖局暂借调至军情局工作。现任命李儒风为北京站临时安保负责人,廖三娘协助工作。由以上人员对北京站当前安全情势进行评估,为未来北京站去留参考。绑架案件时效性至关重要,前方工作形势瞬息万变,相关安保人员对突发事态要随机应变、灵活处置,遇突发情况,不需以待后命,要放开手脚,要敢于任事,避免僵化呆板贻误处置时机。 5、身处敌后,敌我杂错,非必要时,尽量规避武装冲突。 6、维持与篡明朝廷既有关系,防止形成两线牵制,为解救工作带来不便。 7、现从广州抽调电台3部,由民船搭载,与现有海军军舰、军情电台临时组网,力保通讯畅通,请于每日22:00-23:00期间收发,频率为XXX.XX。 8、工作组抵达之日,北京站相关工作移交至工作组,此电中乌、李、廖之临时任命,交接后自动解除。 近期我与广西篡明反动武装间军事冲突加剧,广东本地土匪武装清剿工作也已进入关键阶段,受战况牵连,致北京站情报、外交、经商等工作开展受到干扰,遭遇暂时性的挫折,面对困难,诸君当抱持初心,迎难而上,不畏浮云遮眼,壮志激荡,异日登高远眺,炮火射程所及,尽为大宋疆界,望北京诸君努力,勇挑重担,再立新功,前路光明,与君等同行。
军情 特侦 报文抄送 李 廖 X年X月X日 廖三娘读完电文,轻吁了口气,心中似乎一下子有了底,她将电文交还给李儒风,李儒风接过,又看了两遍,将译文凑近烛火点燃,在烧到只剩一角时,手一抖,余烬噗的化为一蓬飞灰。 李儒风松了口气,道:“这是在给咱们打气了,怕咱们撑不住散了摊子啊,虽然没说抵达之日,但工作组到来应不超过十日。” 廖三娘道:“就怕事态有变。” 李儒风皱了皱眉,道:“变化是一定有的。” 廖三娘问道:“若真到事不可为之时,咱们有几杆快铳?” 李儒风道:“南洋铳十杆,都是光筒子,能打九十步,比不得禁军的后装快铳,能放心发给火铳的,也只有这人数。连珠短铳你我共四枝,铳筒子是刻了沟槽的,都藏在暗窖里。” 廖三娘点点头,道:“紧要时真能派上用场,只有这局子里几十号人,若在旷野列阵,凭火铳能打二百人,依托大车筑垒,便三四百土寇也打得。短铳,我能取十步的准头。” 李儒风嘬了嘬牙花子,有些为难的道:“我能打十五步,但若遇几千人大股贼人,便难对付。就算工作组到了,人也太少,我识得个京营的……” 廖三娘一口打断他道:“万万不可,只这十万两现银,便能招致兵乱。做军的,自古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便是亲爹也把来杀了,何况朋友。官军插手,你、我、冷老爷都要葬身乱军,何况……” 说到这,廖三娘语气顿了下,才接着道:“多半不是大贼。若当真是能拉扯五七千人马聚义的大贼,行事不是这般模样。澳宋军声只在滨海,中原流贼见识浅薄,消息闭塞,内陆土寇不识大宋兵锐,行事间并不如何顾忌大宋威名。土寇们今日不知明日事,行事肆无忌惮,杀人如割草,劫一二富户勒赎不过小事,不须藏头藏尾。贼人不愿显露自家,行事鬼祟,只能是等地的财主、坐地的势力,恐事泄无以立身。大明向来居重驭轻,京营五府兵居中盘踞,旁处难说,京师周边并没许多土寇容身。我前日在城外打探,一是为路口关隘设置眼目;二嘛,便是为了搜罗周边大豪消息,我猜测,没准……” 李儒风身子向前探了探,接口道:“就在京师左近州县?” 廖三娘点点头,道:“只是胡猜,没有凭据。这叫,嗯,女人的直觉。” 李儒风苦笑一声,道:“我真是累得狠了,见事已然没了分晓,竟想去求京营。现今还是要用钱赎命,见招拆招。” 廖三娘道:“是啊,心思混沌了。” 小八子的身影一闪,走进厅来,禀道:“总镖头,客商秦二郎求见。” 李儒风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道:“都这早晚……” 廖三娘在旁道:“深夜上门,必有紧急。” 李儒风语气一顿,片刻后,沉声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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