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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7 15: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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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送
蒸汽机厂不仅要输送机修人员,蒸汽机厂拆分的工作,年底也终于正式启动了,最终拆分方案也基本商量妥当了:安建宋进了一厂筹备组,胡增寿则负责二厂筹备组,因为这件事,工厂里上上下下,足折腾了一个星期,一要安置好调走的员工和家属,二要重新调整生产,三要加紧招聘新工人,四要稳定动荡情绪,真是忙忙碌碌,不可终日。偏这时候,又收到部里来的一封加急公文:
成默元老:
接电后,选蒸汽机一厂筹备组成员三名,明日上午来部里报到。汇同其他临高各厂筹备组,组成“机械工业部广州总筹备处”,拟由你负责择日前往广州开展前期各厂具体筹备工作。即日起蒸汽机厂厂长职务,改由副厂长胡增寿暂时代理。
产经相兼机械工业部长 展
胡增寿一见电报就大吃一惊,立即向成首长表示蒸汽机厂刚刚步入正轨,不能没有成首长的带领!他要去部里,请求改变调动成首长的决定。成默虚虚抬手把他拦住了,说道:“咱们还是多从全局出发吧!我早知道自己是浮萍草,迟早总要漂到别处去的!”
胡增寿饱含深情地望着朝夕相处为蒸汽机厂倾尽心血的首长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成首长,广州那一摊子也实在有点空虚啊!”
“是吗?哈哈,看起来倒是我要挖了你的墙脚啦,这我做梦也没有料到!”成默哈哈大笑起来,又接着道:“这样吧,好在人都没走,少去一部分吧,由我给部里打个报告。”
“不,首长,广州的新厂是个新摊子,困难要更大一些。”胡增寿的脸上,是一种富于忍耐力的表情。“无论如何,蒸汽机厂还有些老底子!”
“不过,担子也够重啊!”成默又想到那3000马力,无限同情地叹息了一声。
“没什么!”胡增寿咬紧牙关说。虽然内心里也感到困难重重,但这时,他脑子里闪过了麦大力,便又鼓足勇气说: "试一试吧!好在不只我一个人。”
“这话是对的!”成默爽快地肯定了一句。
“文澜河上,咱们再溜达一溜达吧!”忽然,成默提议道。
“好,首长!”胡增寿点点头,两人一道向外走去。
又是春天的夜文澜河,凉风送来悠扬的机器响声,成默心头不觉涌出象穿越前告别旧世界一样的心情来,他望着两岸灯火叹息道: "一年啦!”
"是呀,这时间过得真快! ”胡增寿也说。
"一年里面,不能说没有进步,但是很不够!”成默深思地继续道。“老胡,咱们的澳宋,咱们的事业发展得真快啊!随时随刻都在向咱们提出新的问题。拿蒸汽机厂来说吧,摆在眼前,就是技术要钻,新工人要教育,干部和老工人也要提高。你们不变成张爱宋——哪怕半个也好——就别想领导新企业,不提高自己的思想也永远赶不上这飞跃发展的现实!”
“是啊,首长,我天资愚钝,想起这些,实在惶恐!”
“诚惶诚恐倒也不必,要加紧学习!”
“也难啊!”胡增寿摇了摇头。“过去,我老胡总觉得自己跟随首长早,还有点老经验,现在元老院的事业真真是一日千里,局势变化实在太大太快了,心里觉得空的厉害!首长您这一走,我就更空唠唠了!”
“我算什么?不是还有周比利首长,还有部里的领导吗?据我所知,我们的马相国也很关心你的成长啊!还有杜雯首长也经常往这里跑,你看,少我一个没什么影响。而且厂领导的事主要还是厂里工人的事,管理好工人,发掘他们的潜力,调动他们的热情,生产自然就会上去了!”
胡增寿若有所思,再也没有言语。两人出门时衣服穿得都很单薄,站了一会,觉得冷,便又往回走。“部里不能再派一个首长来吗?”快到门口,胡增寿忽然说。
“怎么?”成默奇怪地看了看他。
“没什么!”胡增寿马上又把话收了回去,“算了吧!”
成默对胡增寿这个问题,能猜到大半缘由,他也没有再说任何劝慰对方的话,转而说到“不过,广州的新厂会是怎么样呢?”紧接着又好笑起来:还没有到那里去看上一眼,就空想一通。自己一向喜欢看到新的困难、新的问题,当看不到这些的时候,自己竟然开始感到有点不安了。
两人各怀着心事分了手,各回各家。
另一个人的“家”里,刚下班陆家宝一进门就看见了地上已经打包的行李。几天前,他把调动的消息告诉罗绣娘,绣娘不但没有拉他的后腿,反而帮着打通了老太太的思想。
现在,行李都打包这么工整了,显然不用自己帮忙了。
一旁罗绣娘还在盯着行李发愣,寻思着还有什么男人需要日用的,别落下了。
“想什么啦,老婆?”男人转到她身后,故作轻松地说。
“什么也没想。” 罗绣娘显然有些害羞,本能的掩饰。
“我不信!”
“你说我想什么?”
“舍不得和我分开呗!”
“哼!”罗绣娘孔里轻轻哼出一声,“臭美,你也别把自己看成一朵香花啦!”
男人靠紧罗绣娘一手轻揽在她的腰笑着说:“不管花香不香花,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儿去广州?”
“怎么,你让我扔开蒸汽机厂吗? "罗绣娘猛一下闪开要揽她的手,似乎有些生气了。
男人有些尴尬,不过他也已经对此习惯了,揽空的手顺势撸了一下头,不觉大笑,说道:“看起来,你对蒸汽机厂的感情,比对我还要深厚啊 !”
“厂里家属委员会的局面才打开,家属们也和工人一样对建设工厂热情高涨。就拿这次拆厂,去广州,咱们厂里哪家的家属拖后腿了吗?这都是杜首长领导有方,家属委员会提前做了很多的工作的结果。杜首长说建设新世界的大战略,需要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主人翁意识才有觉醒,我觉得我现在也是蒸汽机厂的一员了,当然不舍得离开他,以后我还要参加厂里的各种建设呢!”
男人地拍了拍眼前变的有些让他不认识的女人的肩膀,挺直身体严肃的说:“对,对,蒸汽机厂,咱不能扔下!”
“可是变动太大,你们走后蒸汽机二厂也够困难啊!” 罗绣娘叹息一声,又陷入沉思了。
“怎么,害怕困难了吗? '
“不怕!不要以为你才是不怕困难的人!” 罗绣娘抬头自信地直视了对方一眼,但立即又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深情地说:“到地方,马上给我写封信。”
“我是说真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过来,两广的天地更广阔,在那里我们跟着首长应该更能大有作为!”
天朦朦亮,安建宋又最后进厂转了一遭。这天恰好是星期日,机器静静地迎接着它们多年的主人。
“再见!”老工人轻轻抚摸着每一部机床说。这位蒸汽机厂最老的工人,从前多次说过“到哪儿也是一样”的话,真正面临着离别,才体会出实在难以割舍了。一刹时,从工厂开办、851大跃进、发动机计划,直到攻略两广日夜加班,许多情景,都历历如在眼前。这里面,该有多少昔日的辛酸、今天的欢乐,该有多少汗水搅拌眼泪的记忆,又该出现多少生龙活虎的工人面孔!这么多年,心血精力,都耗费在这个地方,真不想离开呀,但这离开又是自愿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大门口应该装饰一下才好。”安建宋走出工厂,回头一望,自言自语地说。河堤上,柳树枝叶茂盛、生气勃勃,俯视河内,流水荡着轻风,漾起小小波纹。文澜河有什么缺点呢?如果一定说有,那就是污水太多,常常混浊不清,但这不也正给它添上一层内在的神秘么,朝阳初升,难以计数的大大小小工厂烟囱,象一枝枝饱满的画笔,在蓝天上竞赛水墨画,百货大楼尖顶的启明星也显得更加灿烂了。是哪儿响起一片歌声?啊,那是文澜河上互相接连、遥遥相望的几个渡口,这些渡口多半是为星期日还要赶去建设新世界的工人预备的。
安建宋缓步走着,他回到家,闺女正在等他,安小红年底就考入了机械工业部的委培班,将进入芳草地委培班(初中)继续深造。求学期间她将住校,这次是安小红特地回来给父亲送行的。自从老伴死后,父女俩还从来没有分开过哪!
"爹,行李捆好啦!”安小红迎着父亲说。
安建宋并不看行李,却将女儿拉到身边问:“我不在,你一个人住到学校里,行吗?”
“行!”女儿有些难过,点了点头。
“吃饭穿衣都要注意!”
“嗯!”
“常给我写信。”
“嗯!”
“临时需要钱用,万一我没有寄来,可以找你冼大叔借一借!”
“爹!”女儿忽然抬起了含泪的眼睛“你不就能还留在临高吗?”
"你说什么?”父亲严厉地反问。接着,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叹息一声:“小孩子家——这是大战略的需要啊!”
安建宋站起来说:“我该走啦!”
因为行李多,安小红替父亲雇了马车,但没有跟着去博铺码头。一则,她和父亲初次离别,怕到码头当着许多人流眼泪;再则,她知道陆家宝也是今天走,罗绣娘会去送自己的丈夫,她在心底始终没有完全排除对陆家宝的情愫,尽管她清清楚楚知道那是完全错误的,她也不会再重复——,所以更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三人碰面。
安建宋见女儿迟迟疑疑不肯前去,便也没有勉强。他坐马车一到码头,就有几个欢送的工人替他把行李扛上船。
码头上,却早拥挤着工会主席周大波率领的一大群欢送者:有干部、有工人、也有家属。安建宋再一看,先期去广州的人也大都比他先到了,胡增寿、周大波看见安建宋,笑着走过来说:“老伙计,这眼看就要唱‘十里长亭’了,有什么意见,给我提提!”
“少灌点马尿!”
“哈,这意见你算落空啦,我现在是滴酒不尝,一心一意为建设新世界而奋斗!”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
在欢送成默的人群中,麦大力想起成默曾经记他一小过,就更加拉住前任厂长的手不放。于怀德因为口吃,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半句。只有生产科长杜祥林嘴里向成默说着:“我一百二十万分难过!”心里却想:“谢天谢地,你这一走,我总算能喘出口气儿来啦!”因而嘴角不觉露出微笑,一转脸,发现安建宋带着一种不满的伸气正在注意他,忙又做出一刚愁苦的表情。正这时,张爱宋走过来向成默说:“还没向首长好好请教,就又要分别了。”
成默紧紧地握住张爱宋的手说:“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看好你哟!”
轮船拉响了打了汽笛,送行的人涌上栈桥边向亲友挥手告别。
陆家宝也在向母亲和老婆告别。他这次走得可说一无牵挂。
罗绣娘又一次轻轻向小陆说:“放心吧,别惦着家里!”
风帆升起,船缓缓开动了。
“再见,老胡! "成默在在船舷边向胡增寿挥手说:“再见,你放心吧!”胡增寿回答说。在这回答里,似乎暗示着一种需要让成默知道的东西:不管有多大困难,蒸汽机厂不会垮下来。
这正是第二个五年计划第三年的春天。辛劳的元老和规划民们,将在不同的岗位上,迎接新的挑战。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挑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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