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宇智波渣 于 2021-3-19 13:03 编辑
24.割须弃袍
“咱们真能打赢曹文诏么?”何崇渭明显不信,“王嘉胤王大帅兵多将广数万人马联营都未曾战败这个魔头,咱们满打满算只有战兵七千人,这......”“他曹文诏就是再凶神恶煞,从没被我等义军击败,但他同样直到王嘉胤大帅意外殒命官军趁乱劫营也未曾从我们手里讨了好去,小弟曾经数次率精骑上阵与那厮放对,几番交手下来发觉所谓关宁精锐也就不过如此,无非是仗着骑兵堪用装备精良又有些勉强能用的火器。我们若要设伏,首先是要让曹文诏丢下步兵只带骑兵奔袭,这一点不难,官军目前对我们的战斗力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曹文诏此人又是眼高于顶性情急躁,咱们只要在合水施加足够的压力,保险起见我们再安排小股骑兵邀战,要是这样还钓不到曹文诏那曹文诏就不姓曹了。”
余志诚嘴里说着曹文诏,脑袋里却想着将近半个世纪之前的碧蹄馆之战,此战的主角是明军提督李如松率领的六千明军,其中主力是由辽东李家家丁组成的精锐骑兵,作为背景板的则是集结了日军各路“大将”的四万多日军,日军以数倍优势兵力伏击辽镇精兵不仅没能歼灭明军,却把仗打成了一场血战,甚至有退兵后将士痛哭的传闻,不可不谓之一场烂仗。碧蹄馆之战其实对余志诚接下来的作战还是颇有参考价值的,曹文诏部可以说是低配版的李家骑兵,战术上继承了辽镇冲击驰射肉搏的三板斧打法,人员素质和武器装备方面比起当年独霸辽东的李家也是寒酸不少。而起义军和日军相比主要的不足之处在于火力投射,不仅缺乏火器,合格的弓箭手也不多,另一项缺陷是人数优势也并不大,历史上南原之战曹文诏带了两千骑兵,余志诚这边就算是全军压上也不过是三倍多一点,当然考虑到当年日军内部派系林立众将各有心思,再加上战场宽度受地形限制,真正上一线拼命的部队也没有那么多。而碧蹄馆之战那样的战果也是余志诚不能接受的,日军虽然给李家核心的家丁部队造成很大损失,自身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先投入战场的立花宗茂军直接被打残,余志诚还要保存实力防备其他几支进剿的官军,因此不会采用碧蹄馆日军先包围再用车轮战徐徐图之打上个大半天的战术。
“曹文昭!我日你先人!”鼓声起处一队骑兵自山间转出拦在大路当中,两边山上伏兵大起旗帜如林般竖立,当中一杆大旗上书“大将军何”,人喊马嘶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火器发射声,曹部稍有混乱后立刻派出一支队伍上前迎战,义军和官军对射一轮,见敌主力已经随后压上大有包抄自己的势头,连忙吹响号角落荒而逃,两边山上鼓噪的喽啰们也扔了旗帜四散奔逃。曹文诏行不数里,路边又转出一彪军来,大声叫曰:“曹贼匹夫留下命来!”一阵神机箭从路边劈头盖脸射向官军,好在大明的神机箭也就是打个热闹,除了射伤些战马之外没有任何战果,待明军扑上前去这股义军又屁滚尿流地扔了器械旗帜,在山林间四散奔逃。曹部刚整队前进不远,忽然一声巨响,官军又遭遇路边炸弹袭击,大路上当即升起几朵烟尘血肉混杂的蘑菇云,数十名士兵的残肢断体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余志诚派出的敢死队员半数被射杀在逃跑的路上,剩下那些逃出生天的自去领赏不题。
曹文昭领兵又行数里,忽然又有一支军马拦住道路,路中间立一根剥了皮的大树干,其上写着“曹贼死于此树下”,这一支人马装备精良队形严整,似是义军主力,曹部当即整队上前应战,义军这回竟毫不怯战迎头冲上,两军先是互相射击,接着队形越展越开,侧翼开始爆发白刃战,此时义军骑兵人数上的劣势便体现出来,官军在左右两边各有一支迂回队伍,已经像一只铁钳将义军夹在中间。在铁钳即将合拢之时异变突生,烟尘起处冲在前面的骑兵纷纷倒地,原来是战场两侧有预先挖好了壕沟坑洞作为陷阱,义军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拔腿就逃,远处守着简易路障工事的义军步兵也纷纷弃了阵地往两边山上溃逃,曹文诏这次没有放弃追击,眼前显然是义军主力,此时不灭他们更待何时?追不多时,义军骑兵似乎是慌不择路,竟跑到一块没有其他出路的塬上,四下里安静得出奇,义军紧紧缩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大队官军缓缓压上前来,一些胆怯的义军弃了马匹沿小路往塬下逃生,曹文诏这边已经有军官准备喊话劝降。
按照千百年来用烂的剧本,这时便会有伏兵大起将朝廷猛将围在当中,今天的故事也自然是历史的又一次重复,一声清朗的叫喊在背后响起:“曹文诏,你还认得我么?”一名黑袍将军出现在曹部官兵眼前,只见他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全身漆黑骑一匹乌黑骏马手执长槊,许多人当即认出这是去年在山西多次交手过的那员骁将,今日在此重逢,就连曹文诏这等虎将也不免心中微微一震。战场上分秒必争,义军大旗摇动号角长鸣,看似被官军逼进角落的那队骑兵保持着紧密阵队形排成三列向曹部直冲,黑袍小将把枪望后一招,身后也有一股骑兵随他一齐冲杀上来。面对起义军不要命一般的冲击,曹部选择凭借更好的技战术避开对冲,转入回旋和侧击以求在狗斗中击溃义军,义军密集冲锋的速度不快且侧翼和后方空虚,不得不解散阵型按官军的节奏来打,将近四千人在黄土飞扬的塬上杀成一团。
趁着两军骑兵搅在一起,趴在塬边预先挖好的坑里、身上盖着草木伪装的义军步兵主力以小队为单位在塬边集结后纷纷加入混战,结成阵势的步兵使得骑兵无法随心所欲地跑动,双方攻守之势瞬间易手,官军本想乱战取胜,却不料反被分割成许多小团各自为战,义军雇来撑场面的山民们也冒出头来大声叫喊:“曹将军死了!曹将军死了!”曹文诏在阵中左冲右突,试图把分散的部下们聚拢到一起冲出去,却不料自己走到哪那个黑色的老冤家就跟到哪,曹文诏只得硬着头皮跟余志诚缠斗,两人都是武艺高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急切都奈何不得对方。正搏命间,只听不远处噗噗声响,随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焦糊味传来,余志诚训练的投火兵也加入战场,他们躲在肉搏兵背后,专门给那些被挤压掉回旋空间负隅顽抗的官军补上最后一击,不肯投降的官军在火焰中手舞足蹈,随即被起义军补刀杀死。
曹部一众军官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窘境,他们一路被不断骚扰,数百人或是因为马匹受伤或是干脆被路边炸弹收了人头,无法跟随大部队奔袭至此,来到这里的人也都是被折腾了半天,体力和反应速度都有所下降。义军从一开始就在引诱曹部进入狗斗战,借此压缩空间以求减少曹部发起冲击的机会,在义军步兵进入战场后曹部士兵就进入若是射箭就会被义军骑兵追上拖住,若是肉搏则要面对被义军步兵长枪攒刺这样一个死局。不过曹部到底是大明精锐,余志诚就算耍再多花招也无法补救硬实力的差距,混战中曹部最强的几股兵马还是逐渐汇在一起开始突围,余志诚早已交代不要硬拦,路口处早安排了铁角城所有的小型火炮给官军送行,曹文诏就在铳炮轰鸣之中飞也似的跑路了。
但战斗并没有到此结束,一场战斗斩获最多的环节往往是追逃阶段,苦战后的义军携战胜之威在曹部后面紧追不舍,此前第一波袭扰官军的骑兵又在路上现身,一门心思只射官军的马。余志诚费尽心思搞各种小动作的真实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消耗官军的战马,曹部的马匹在此前的一系列折腾和战斗中受伤逃散颇多,现在很多人都无法换下之前经过激战的马,在飞速的追逐中不断有马停步甚至倒毙,失去战马的士兵只能绝望地被追兵吞没。与此同时在之前的袭扰中失去马匹的几股官军正按曹文诏命令步行追赶队伍,不料败军迎面而来,后面还跟着杀气腾腾的起义军,有的人没来得及投降就郁闷地结束了人生,有些自忖马力不够拐进山路逃生的官军则在接下来的几天被无处不在的老乡带着随后赶来的义军或杀或俘,曹文诏正逃命间听得背后义军大喊道:“穿红袍的是曹贼!”文昭急忙在马上脱了战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贼!”文昭就拔出佩刀割断胡须,后面义军眼尖者望见,又大喊起来:“短髯者是曹贼!”曹文诏无奈,割下军旗一角包着下巴逃走。眼见追兵渐近,曹文诏一部将大呼曰:“曹镇快走,卑职断后!”率部掉头迎战,以性命为代价掩护曹部残余人马逃回庆阳,待曹文诏清点时,麾下兵马已是十去七八,剩下的也人人带伤,估计得有一年半载才能恢复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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