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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 02: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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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anda 于 2020-11-2 09:27 编辑
第十四章 托古重生(下)
“治安问题,其实是个人口问题,根本上则是个经济发展问题。”
梁达对此是有切身的体会的。在旧时空,建国后,拜医疗卫生条件的提升,整个社会迎来了巨大而且持续的婴儿潮,人口快速增多,但落后的生产能力和低下的经济发展水平,根本养不活如此众多的人口。随着知识青年大规模返城而来的,是大规模的治安严打,然而严打没过几年,治安问题再次反弹。到梁达上高中时,桂西北各县穷困潦倒,县财政拖欠干部教师工资是常态,没有书读的青年人学着香港电影的做派在争地盘,收保护费,开地下赌场,数十人举着大砍刀和粉枪在乡里、镇上和县城大街相互砍杀斗殴,屡见不鲜,每次看到,梁达都远远绕道躲开,县公安局的劳教决定书如同流水线一样的签发出来,依然无法扭转治安形势。而等到他大学毕业后,拜出口引发的工业化和房地产市场的兴起,普通人混社会挣到的收益,远远低于从珠三角血汗工厂、各地建筑工地获得的收入,游手好闲的年轻人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各地治安直线好转,半夜三更走夜路都很安全。甚至于梁达老宅的后山也变得一片郁郁葱葱,盖因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煤气或者电器做饭的成本相对于打工收入而言不值一提,再也没有人愿意上山砍柴了。
但在座的几人,对于梁达的这句话没有半点认识和共鸣。是的,工业化社会遇到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对农业社会的人们而言,是一种降维打击,这也是归化民们总觉得首长神神叨叨,然后事实一再证明首长总是英明神武的原因所在。
“经济问题,有两个层面,先要活下来,然后谋发展。活下来的关键,是要有税收,这个问题,老吕你说。”
吕易忠当王尊德赞画前就当过知府,对明国的各种实际政务了解颇深。来迁江前的培训班上,他对手册上关于如何征税,何时征收合理负担这些内容很感兴趣,额外又下了很多功夫。宾州刚光复,出了州城没几人知道澳宋是何方神圣,乡间行事还是伪明的那一套,这让他如鱼得水,按照手册上的指引,结合自己过往经验,说了一番自己的计划,条理分明,举措得当。
“首长,大明征田赋,既征本色,又征折色,盖本色用于地方,折色用于上解,我们征税是否也要分本色、折色?”
“货币投放量不够的话,征折色,就是逼着老百姓贱卖自己的产品,就是剥削老百姓,逼良为娼,伪明流寇四起,此乃诱因之一,我们不能重蹈覆辙。征本色,会增加我们粮食鉴别、运输和仓储的工作难度,大家要按照工作手册执行。我强调一点,人都有惯性思维,留用人员在伪明贪污腐化、欺压百姓习惯了,未经彻底甄别和改造之前,不能经手钱粮之事,这个要用我们自己的人,而且内部监察审计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
“征收本色,最大的困难是运输,我们现在水上有蒸汽船,将来陆地上也会有机器。当前,我们要征集民间的马匹,建立马帮,解决运输问题,主要是四县的内部陆地运输问题。”
当然,还有一句话,梁达没说,明国的宾州、上林、武缘,需要向布政司乃至两京上解银两或土产的,甚至还要向周边协济饷银或田粮,但他可不需要向临高上交税收,按照旧时空的标准,咱可是贫困落后地区,吃中央财政转移支付是天经地义的,哪还有钱上交国库。事实上,元老院还没有建立广西省一级财政统筹制度,目前仍是临高统筹一切物资,广西各地元老都靠临高接济过日子,内部则是各顾各的。会叫的孩子有奶喝,咱穷乡僻壤的,可比不上广州这样的大城市,中央财政的大锅,不舀白不舀,能舀多久是多久,反正,上交税收,临高不催,他打死也不提,就是催,也要先哭穷,赖着不交,今年收上来的税,优先于用于本地的投资建设。
“当然,如果老百姓有流通卷,用流通卷来交税,也是可以的。这么说吧,我们本色和流通卷兼收,以本色为主,两者之间的比例不做限制。总之,纳税成本要由我们来承担,不能再由老百姓来承担。”
梁达知道元老院正在酝酿币制改革,首批试点应该是在广州之类的大城市,但具体详情目前仍处于保密状态,他也不清楚进度。但不管如何,最迟明后年,新货币应该可以投放到宾州这些地方了。而且,元老院的币制改革,不用说,还是要遵循旧时空的金融规律的。在国家政权获得无上信用之前,唯有依赖于充当货币的贵金属本身的信用,这样,元老院的货币才能跨越行政边界进行流通,才能从大明、吕宋、巴达维亚、果阿这些地方买到物资。这样一来,势必要采用金、银贵金属本位制。也不会采用大明的银两制,银两不铸成规格、成色、重量统一的铸币,而是任由银匠自行冶炼,使用时拿银剪剪开,还要用天平称重,还要辨别成色,计算汇兑比例,远算不上后世经济学家们口中“金属货币”,大明用银两充当流通中介,跟用盐、铁、棉布做流通中介,没有任何区别。用贵金属本位货币,除了铸币之外,肯定会有可兑换纸币,按照旧时空美国早期玩法,1:3的发行比例应该能hold得住,不至于引发挤兑危机,因而,将来元老院的货币供应量应该是够的。如果胆子大一些,步子迈得开一些,上来就玩信用货币,通货紧缩将成为历史。当然,元老院要玩的信用货币,也会是旧时空的现代信用货币,是要有锚的,比如国债之于美元,美元之于人民币,都是央行依据锚定物的多少再发货币,数量还是受控制的。而无锚定的信用货币,如大明宝钞、国民政府的银圆券、德国魏玛共和国的应急纸币、津巴布韦币之类的异端,在元老院意识形态中,是绝对的反面典型。当然,金银在自然界是有储量上限的,且受开采条件限制,货币数量再多都是有数的,现代信用货币虽然有锚,但这个锚定物不是数量受自然界限制的实体物品,而是一种虚拟的一揽子权利,权利这玩意,真不要脸了,也是能大规模创造出来的。比如,旧时空美帝为了应对次债或各种危机,还不是大规模发国债印钞票,至于以后债台高筑无法还款导致经济崩溃,谁会在意?届时现在的大统领早就功成名就,任满走人,又不用去擦屁股。元老院估计也会遇到这个问题,其实对于掌权的元老们而言,这样做才会是成本最低的韭菜收割方法,但地盘越广,腾挪空间越大,这种现象出现的时间就会越晚,那时候,梁达等初代元老应该早已成为传说中的人物或正义化身了,他们的回忆录、笔记、著作,都会成为后世人们反对时任元老的武器和依据。
目前,关于币制改革的信息,还不能向归化民透露,但梁达知道,丑儿媳总要见公婆,新货币一定会出来,随着时间推移,折色纳税必将因为其便利而得到推广,毕竟挑一担米,走再近的路都比不上口袋里揣一把钞票来得轻松,如果能用手机支付,钱包都省了。因而,先重点处理当前2-3年的问题好了,在货币不足的情况下,让老百姓用本色纳税更合理。
至于古代中国的徭役,弊端极大。还不如把百姓负担折合成税收,先收税,然后再由政府花钱购买服务,这个道理,张居正都能整明白,元老们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梁达还是准备发动百姓兴修水利、修路架桥的,虽然效率很低,但本时空人少地多,土地不值钱,失去了国有土地出让这一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利器,不偷不抢的,他哪来钱去搞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靠税收,拜托,这个要猴年马月?
“我计划以伪明宾州田赋、条鞭银负担为基础,合并计算出我们征税标准,过几天就就开始征收,先不分夏税和秋粮,全年总额固定,现在交了,秋天时候就可以扣减下来。总体上,只要我们能做到总额不高于伪明的田赋和条鞭银合计数,就是一大善政。”吕易忠说道。自唐杨炎行“两税法”一来,历朝田赋都只在夏、秋两季征收,盖因田间出产皆有定时,青黄未接时农家无粮可征,但大宋刚光复宾州,拘泥于古制,一味等到秋收方才征粮,大伙岂不要饿死?而且,吕易忠偷偷观察了一下,谈到赋税田粮时,何春等人就一言不发,显然不谙此道,唯独自己能跟首长搭上话,这不禁让他有些自得。至于首长,显然是个比自己还强的行家,罢了,澳洲人都是妖孽,不能跟他们比。
“现在老百姓家里存量不多,你们要多费心一些,把工作做细致了,既要征到粮食,又不能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对了,常丰仓还有粮食吗?”梁达问到。
“我们核对过了,常丰仓存量数目倒是对的上,就是新粮少,陈粮多,按我澳宋的标准,有些多年陈粮怕是不堪用了。”
“以旧换新,以次充好,这在大明不稀奇。数目对得上,就很有良心了,这仓使还没有坏透。”
“首长说的是,这在澳宋该入大牢,在伪明则算是廉吏了。”吕易忠为官多年,对大明吏治腐败也是深恶痛绝,这样体制会使得任何人想干成一件事都很难。“要是两广官场都如澳洲人这般廉洁高效,当初哪至于因钱粮不够而着急渡海呢? ”对于他如今的身份而言,这个念头很可笑,再则,最开始若不是他贪图田家的权势,又何至于走到今天呢?自从进入培训班,受周边诸人的朝气蓬勃、廉洁高效所感染,以致于时常冒出这等诡异的想法。
“好吧,税收问题,吕易忠负责,在座的各位要支持他。”税收对民众而言都是痛苦的,再廉明的征税都比不上不交税。税收必须有国家暴力做后盾,没有了媲美陆军的武力做后盾,IRS也会是肉鸡。所以这个会议,必须让伏波军和国民军的人参加。
“宾州这个地方,大家或多或少呆了一段时间了,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了。的确,这个地方挺穷的,伪明的人的都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当官。”
宾州一向不是居官之所,在宋代,这是流放被谪贬官员的地方,例如,北宋王巩就因乌台诗案被贬到宾州,是被发配最惨的一个,让苏轼很是过意不去,写了不少信安慰他。明朝时候,这里是烟瘴之地,在D日前十年(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出任宾州兵巡道兵备的盛万年,在其回忆录《拙政编》中就写道:“宾州,柳州之岩地也,以前拜官右江者,俱却步不前,往往挂冠,神、武此道缺官六、七年矣!”在旧时空的清朝,宾州、迁江、上林并入思恩府,思恩知府长期扎在宾州办公,按清人笔记,清末北京官场根据肥瘦评定出的天下最苦的知府,乃是广西思恩府知府,据说,每次思恩府有新知府上任,拜印后,书吏会把知府请到一间屋子里去祭拜,屋里灵牌林立,都是在任上病故的前任知府,高处阁子上则摆满在此病故的幕僚师爷们的箱笼(注2),其居官之难可见一斑。
“但是呢,宾州又是一个很富的地方,你们看这张伪明广西九府,十二州,四十六县的户口、田粮统计表。宾州户籍人口有2,427户,18,174人,每年的夏税秋粮米共计11,808石5斗5升,占全广西田赋总额的2.90%,占整个柳州府的20.14%,在广西58个州县中,排名第12位。宾州全年的一条鞭银合计6,235两4钱,占整个广西条鞭银总额的3.77%,占整个柳州府的26.95%,在广西的58个州县中,排名第5名。所以说,宾州在广西是一个好地方,大家要有信心。”
这个数字其实就是在矮个子中选将军,全看对比的基数是谁,在后世的经济数据发布中,这个小伎俩是各国政府得以按自己需要吹嘘和论证政绩的不二法门,比如说,强如美帝,在危机中经济大规模衰退,但是人发布经济增长季度环比数据,不谈同比,这样,如果都是衰退,只要后一个季度比前一季度的衰退程度稍微轻一些,环比就是巨大的正增长,再乘以四折算成年率,增长数据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但要是看同比数据,其实每个季度都是负增长。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听的人热血沸腾即可。
比如现在,何春几人就瞬间充满了信心和斗志,连吕易忠也觉得自己是掉到蜜罐里面了。当然,梁达没有告诉他们,大约在同一时期,江南的太仓州额征本色米130,469石,折色银62,175两,一州超过广西最富的桂林府的收入。而苏州府在嘉靖年间的田赋是税征本色米1,428,952石,折色银447,998两,到了顺治二年,经过战乱,实征田赋仍是本色米麦豆893,956石5斗9升,折色银755,598两7钱8分,一府的收入是广西全省收入的2-3倍以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元老院以产业优先,农业只是基础,我们要发展工业和商业,这才真正是宾州未来发展的关键。各位想想,我们元老院到临高才多久,临高现在富庶已经远超江南的府州县,在元老院的带领下,我们宾州也会发展起来的。”
这点梁达是有信心的,宾州今年马上能上马的工业项目有陶瓷业、林木业,这都是临高需要的东西。单说陶瓷行业,临高能制造出骨瓷等高档现代瓷器,但受限于高岭土资源不足,其实只是进行了一些科研试验性生产,固化了工艺技术流程而已,临高和海南的碟碗茶杯等日用瓷器,还是依赖于大陆的景德镇等传统产地的供应。在旧时空,清朝时,瓷窑就已经遍布宾州各乡,民国时,桂系在宾阳(宾州)设立了现代化的瓷器厂,建国后,宾阳瓷器畅销西南各地,梁达小时候可没少用宾阳产大海碗吃粉,那时家里甚至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碗。本时空的广西西部、南部则更穷,很多地方,连官府官衙都不是瓦房,而是茅草房,有些地方土人家中连灶台都没有,也没有碗筷之类的餐具。宾州有高岭土,民间有瓷器匠人,周边又有森林,燃料可保证,使用元老院的技术,能确保出窑成品率,占领广西市场不成问题,更何况,梁达在旧时空的机场候机时,没少去专卖店看那些漂亮的瓷器,大图书馆的资料也很多,开可以推出类似“夫人瓷”这样的高端货,打开广东市场。
不过,说到田赋和征税,吕易忠还能跟得上,何春还能听懂一些,说到产业布局和发展规划,这几人则没有任何概念,梁达也不废话,直接安排布置,让他们执行就好了,再说了,现在政权没有稳定下来,也不能马上上马,一切都是前期准备,还有时间向他们灌输元老院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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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梁达登上宾州城楼,在城墙上走了一圈,伏波军攻城时用大炮轰开了城门,城墙没有遭受破坏。手扶墙砖向四周远眺,南边层峦叠翠,东边松林如涛,北边则是阡陌纵横,满是农人忙碌的身影,远处村庄隐约传来孩童打闹的笑声,虽说旧时空对广西山水熟得不能再熟,但本时空去除现代化建筑后留下的原生态大地,在晨光里展现出迥异于临高的田园风光,还是让梁达感慨万千,当然,他的诗文功夫不够,诗意涌到嘴边却不成句,憋了半天,只能悻悻下城,看来少了个美女在身边红袖添香,就是没有灵感啊。你看人家王巩,被贬到宾州,身边也还有个柔娘陪着呢,这才是我是大宋名士之风流啊。
说来也是,给宾州这个地方增添历史光环的牛人,大部分是宋人。或许本时空旅游业还没有兴起,明人在修《宾州志》时,名宦录里题都不提王巩的姓名,依梁达的看法,应该在宾州修个柔娘祠,再把苏大学士那首《定风波》(注1)刻在照壁上招揽游客,门票一定能大卖。如同旧时空的绍兴沈园,游客无不冲着大渣男陆游和痴情女唐菀的两首《钗头凤》而去,至于这园子的主人是谁,主人家岂会在自家园子里留出一整面墙给他人卿卿我我做陪衬?则无人深究。
本时空,宾州与北宋有关的历史遗迹其实不少,如:
昆仑关,狄青打败侬智高的经典之战的发生地,也是旧时空后世新五军打败日军板垣师团的发生地。事实上,在旧时空,作为广西人,梁达对宾阳(宾州)的印象并不太正面,这其实也是昆仑关战役的一个奇葩遗留:当地村民以国军在昆仑关大战后在当地掩埋了大量美元、金银财宝为由,或是装作不识货卖解放前的美元给人,或是共同去山洞中探宝等等,在没有网络的年代,这些骗局让海内外整个华人圈都沦丧了,上当最少的则是广西人,盖因都是老乡,知根知底的,一听你说话就警惕。当然了,在本时空,狄青智取昆仑关这么一个宣扬大宋武德充沛的典型战例,值得建一座博物馆的,虽然梁达和大部分元老都不怎么认可两宋的武德。
其次是州城南二里的报功祠,祭祀征侬智高的三位主将:狄青、孙沔、余靖。公开祭祀狄青三人,是梁达本次来宾州的重头戏之一。他一个老壮,去公开祭祀一个本族的敌人,这种操作有点骚。但为了元老院的洪业,为了把启明星旗插遍八桂大地,为了他在元老院地位的提升,这场祭祀势在必行。人生如戏,贵为元老,也需要演戏,不过一想,文总、陈海阳等人不也捏着鼻子去舔了宋端宗赵昰这个小屁孩,他再干一次类似的,也无可厚非,脸这个东西,元老们一向不在意。
州城南门内的梁太尉庙,祭祀与侬智高军死磕的宾州团练使梁仲保。同时,建于万历辛卯年(1591年)位于州城东丰乐街上的梁吴庙,也是祭祀梁仲保和与他一同战死的宋宾州知州吴元秋。本时空,梁家是宾州望族,族人梁国相在隆庆年间曾任云南楚雄知府,有钱有势,为自个上了州志的祖先歌功颂德自然理所应当。不过,梁达元老的名字来路本就很蹊跷,他才不会主动去搞什么联宗续家谱的破事,其实也续不上,不过,若那家人识趣,主动来投靠元老院,他也不介意跟他们叙叙旧,再利用一下自己在本时空的姓氏,为元老院的洪业添砖加瓦,又有何妨?
最后则是,古漏关双峰洞附近的陈崇仪庙,祭北宋陈曙。陈曙时任广西钤辖,因未听狄青将令擅自出战,大败而归,被狄青给砍掉了脑袋。明朝时,据说韩雍带兵征讨大藤峡瑶乱,经过此地,看到山间有一个“白马朱衣”者为导,说是陈曙显灵,因而把庙给重新翻修了一下。祭祀狄青本来就是作秀,但作秀到深山老林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两年后,徐霞客游览本地,过陈崇仪庙时,在笔记中写道:“……双峰洞,阳有庙东向,曰陈崇仪庙,乃祭宋守陈曙者。依智高之乱,曙为宾守,以兵八千战于昆仑,兵溃,经略狄青以军法斩之,土人哀而祀焉。后韩都督征蛮,见有白马朱衣而导者,知为曙显灵,故拓而新之。后澳宋逐我大明(编者注:当为伪明)于宾州,元老梁达者,以曙为宋将,生前既因违令受诛,后受宋人香火,却为伪明显灵,实乃背主负恩。其庙遂圮。”(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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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抢修,宾州报功祠焕然一新,在一个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从宾州南门到祠堂的路上,两旁插满启明星旗、伏波军军旗和梁达元老个人旗,国民军士兵手持长矛,按照20米的间隔,笔挺的站在道路两边。祠堂里,梁达带领着何春、吕易忠以及宾州市政府工作人员、留用人员、周边村镇的村民代表千余人,整齐的站着。
随着司仪发出口令,十名壮汉雷响了5面铜鼓,咚咚咚的鼓声让前一刻还在窃窃私语的民众惊惧万分,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司仪的带领下,众人毕恭毕敬的向狄青等三人的神位献上祭品,随后三鞠躬,然后由梁达宣读大图书馆写就的一篇骈四俪六的祭文,不外乎是歌颂狄青等人的功劳,并让其护佑大宋光复神州之类,废了梁达好一番功夫。
然后由何春宣读了致左右两江溪峒诸蛮土司土目告知书,这篇告知书则是梁达起草,中心内容很直接:各位土司土目,尔等祖上都是凭借跟我大宋武襄公狄青征侬智高有功才获得封土,进而混到今天这地位的,你们这群粗人,家族世代就是我大宋的奴仆罢了,既然今天我大宋回来了,你们整个家族的主子回来了,各位还是乖乖出来投降吧。言辞也很不客气,如若不降,则为背主忘恩,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待大宋天兵一到,定让你灰飞烟灭,身死族灭。
这篇告知书遣词造句实则很直白,被强拉来凑数的伪明俘虏、宾州市民、周边村民,无不暗暗发笑,事后纷纷议论。有的说:这大宋元老简直是发癫,竟敢惹土司老爷,那天土司老爷派土兵过来,他就见鬼了。有的说:土兵们的毒弩是没有解药的!有的说:哪块用毒弩,土兵们下蛊,这帮人马上全部“克米”。当然,消息传到土司们耳朵里面,生气的,暴怒的,嗤之以鼻的,总之每一个当真的。
当然,对于梁达而言,发表这么一篇歇斯底里的恐吓文,现在人们如何议论无所谓,但半年后,只要伏波军烧掉几个土司官衙,其他人会想起这篇告知书的,那时候,他们会重新研读这篇告知书,也会产生巨大的恐惧感。而民间的百姓和壮族的下层,也会逐渐认为,土司老爷的祖上原本就是大宋的将军,如今大宋皇上派人回来了,大宋的将军怎么能大得过大宋皇上呢!
“信不信,我跟你们打个赌,半年,最迟半年,这帮土司老爷们一定会对你何春怕得要命的!”梁达笑着对何春和吕易忠说到。
“不赌,下官没钱,赌不起!”吕易忠对此深有体会,在为郭逸做顾问时,首长们对军国大事的只言片语般的预测,犹如鬼神,哪怕是裴秀丽这种只关心风月之人,也是如此,他为此输给郭逸不少钱。而且,广州光复后,有一次和高举燕饮,高大官人喝多后搂着吕易忠肩膀,说了早年和文总刚认识时的一件事,让吕易忠记忆犹新,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也坚信,住在太白天文台里的大宋司天监正,是得了袁天罡、李淳风的真传的。
“首长,我们的同志回来了,如你所料,陆万里的确没有生病!”驻扎在上林三里的思恩参将陆万里,先前接受了伏波军的告身,也上了降书,但这次祭拜狄青三人,他以重病在身为由,只是派弟弟陆玄芝作为代表前来。
“想脚踩两只船,哼!不过,他应该不敢马上跟我们撕破脸。你先派人打进去,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但不要打草惊蛇,同时让吴连长做好对三里方向的警戒。”
“你需要时间,老子更需要时间!你准备时间再长,也抗不过南洋步枪,等老子的人枪都到了,看谁怕谁。”梁达心里暗暗想着。
敌在元老院,不在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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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王巩,字定国,自号清虚先生,莘县人,北宋初年宰相王旦之孙。生于1048年,约1117年(宋徽宗政和年间)去世,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八月,时任湖州知州的苏轼因“乌台诗案”被捕,苏轼的好友王巩受此牵连而被贬到宾州监督盐酒税,在20多位“乌台诗案”案犯中,王巩是被贬得最远、责罚最重的。王巩受贬时,唯有歌妓柔奴(别名寓娘)自愿随行。元丰六年(公元1083年)王巩北归,与苏东坡燕饮,出柔奴向苏轼劝酒。苏轼问及广南风土人情,柔奴答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大学士听后,大受感动,写下了一首《定风波》,流传后世。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应乞与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
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
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注2:《徐霞客游记》此处的原文是:“水折而北,路亦随之,山乃大辟。六里,为双峰洞,阳有庙东向,曰陈崇仪庙,乃把宋守陈曙者。依智高之乱,曙为宾守,以兵八千战于昆仑,兵溃,经略狄青以军法斩之,土人哀而祀焉。后韩都督征蛮,见有白马朱衣而导者,知为曙显灵,故拓而新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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