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广西攻略：柚花香处是壮家 6月15日更新至第31章

李牧云

我觉得能成为同人正史，因为和正文关系紧密，逻辑也通畅，目前看起来还是有爽点的。不过转正有些难，毕竟一是广西攻略已经挺长了，而是南下已经开了个头，方向要转了。

landa

十一、再听蛮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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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蛮歌声
       ——梁达元老作于迁江城头

眼前夜郎戕轲水，
远处烟村壮蛮声。
物类人非两位面。
如今且作故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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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新年刚过，盘踞琼州府的髡贼便起兵进犯粤东各地，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粤西各府、州、县的官场中。随后，又传来总督熊大人的捷报，说是在肇庆羚羊峡击沉髡贼战船数十，击杀髡贼数千，内有真髡多人。再后来，则是熊督从梧州两广总督行辕发来的行文，要粤西各府、州、县和各土官地秣兵厉马，编练精锐，即刻东进，聚歼髡贼于梧州城下。行文至柳州府宾州下辖的迁江县时，除了县衙里的官老爷们有些惶恐外，民间则是波澜不惊。虽说近年来澳洲货或多或少都摆入了迁江各位大人、老爷、乡贤们的厅堂中，“澳洲人”这三个是字，已让迁江上流人群有所耳闻。但粤西向来道路崎岖，乃是穷山恶水，烟瘴弥漫之地，连大明洪武皇上都特地开恩，中州人士到这烟瘴之地为官任满三年即可陛调的。这隔着千山万水的，澳洲人实在是离得太远了一些，大家都不当一回事。而且，迁江民少蛮多，乡下多是狼、狑、猺、苗之类的蛮夷，秉性乖张，粗鄙不堪，言语不通，他们更加不知道什么澳洲人了。

广西布政司下辖的柳州府宾州迁江，乃粤西蕞尔小县尔，按照史书的记载，是在大宋天禧年间才建的县，当时连城池都没有，直到宋嘉定三年，时任知府蒋耒叟在都泥江北岸筑城，迁江方有城池，但也很快就毁于兵燹。直到大明朝洪武年间，梁护大人任知县时，才在都泥江南岸重新修筑了城池，期间几经修缮，近年却又有些损毁了。

但哪怕是完好无缺，迁江城墙高也不过才一丈五尺，广八尺，周七百一十七丈（注1），有城门四，东曰永安、西曰平夷、北曰镇江、南曰太和；县城东北临江，西南掘壕，壕宽二丈，深一丈五尺，城防也就比同州的上林县好一些罢了，算不上如何的坚固。

而且，迁江全县编户不过500户，口不过5000多口，加上千户所的屯军和各地蛮夷，也才一万多人（注2），人烟稀少，丁壮也少，倒是匪乱甚多，经年不绝。全县在册的各类兵丁不过400人，在县治的也不过250多人（注3），内里的100名守城兵还是不支饷的民款。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兵营中多是老弱病残之辈，而各领兵的哨长们或多或少都要吃些空饷的，守城民款不支饷，一向来得不齐。这些年来，朝廷的加派一年重过一年，本地编户少，本就无甚钱粮，衙役们又不敢去催逼化外的蛮夷们纳粮，因此，县库一向空空如也，要想加募人手，陆大人手上也没有粮饷可用，因此，虽说一再催促，各乡民壮没来多少，反倒是来了一些日常里横行乡里之徒，妄图搏个前程，搞得县城一片鸡飞狗跳。用人之际，也只能将就一下。仔细盘算下来，知县陆文燦（注4）大人手边也就二百来号人可以使唤。

陆大人原想着粤西向来交通不便，髡贼远在千里之外，不用过于着急，而且，宾州城里右江分守道、州衙门的各位大人们也依然悠哉悠哉的，他一个七品县令，犯不着抢上司的风头。但谁也没料到，熊督从梧州发来的调兵文牒前脚刚到，后脚传来的却是熊督退守藤县的消息了，再接着，是熊督退守浔州府，进而向省城桂林转进的消息，一日紧过一日，此时，各县的民壮尚在调集中。髡贼大军则是一路尾随熊督大军而来，攻占了浔州府后，更是兵分两路，左路逆郁江而上，直奔南宁府，右路溯黔江而上，直逼柳州府。

这不，前几天，十几膄无帆无桨、冒着黑烟、发出“突突突突”怪叫声的澳洲兵船，从东边沿着都泥江（注：即红水河）溯流而上时，县城一片哗然。迁江城池低矮、兵丁老弱、戎器稀少，粮饷不多，两百号人如何能敌得住打败了熊督数万大军的虎狼之师？而且，髡贼兵船竟在两里地之外就发炮，一炮轰来，竟把城中一处官衙给轰塌了，城中人等当即吓得四散逃命。陆大人守土有责，情急之下，便投缳尽节了，县里没了主事之人，兵丁和民壮中的不法之徒，竟趁乱在城外西门墟（注5）上杀人劫掠，破屋放火，甚至当街奸淫妇人。却见那伏波军兵船来得极快，眼见着黑烟越来越浓，不一会儿就开到了迁江城下，在西门渡靠了岸。只见船上跳下一队队兵丁，在长官的带领下，略一整队即跑步而行，把仍在街上行凶的乱兵当场擒杀，然后安排民壮救火，不多一会，迁江城西门上，就飘起了澳宋的启明星旗。对迁江人而言，大明朝就变成了“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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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按《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明代常用尺分为营造尺、裁衣尺和量地尺三种，前者为官尺，后两者为民间杂用。其中：根据明朝史料和后世出土的明代营造尺实物，明代的营造尺长约31.8-32cm。按32CM计算，1丈5尺大约4.8M，8尺大约2.4M，717丈大约为2,294.4M。根据史料记载、出土的明代牙尺以及明定陵出土的有尺寸记录的衣物，明代的裁衣尺长度比较混乱，约为34cm。根据史料记载腿短，明代量地尺长度大约为32.64CM。另，按明朝官方度量衡，5尺为1步，则1步的长度为0.32*5=1.6M左右。主文中的描述，三巨头最开始穿越的时候，被高举的家丁在20多步外拿鸟铳威胁，就按20步算，是32米，高举院子应该没有那么大。主文中的“步”应是按照现代人理解的长度单位，大约为“70公分”左右，这样，14米深的院子应该还是正常的。

注2：明代迁江县的人口，包括官府编户的人口、军屯人口和少数民族人口。

（1）官府编户的人口大致如下：
                     洪武二十四年      成化元年    正德六年    嘉靖元年    隆庆六年     万历十年    万历二十二年
宾州  户         1,744                 1,792         1,941         1,180         2,482         2,407         2,427
         口         14,867               15,273       16,710       16,829       17,886       18,174      18,174
         户均      8.52                   8.52            8.61         14.26         7.21           7.55           7.49
上林  户         1,008                 1,092          1,211        1,241         1,230         1,307        1,256
         口         11,012               11,103        12,234      12,251       11,064       13,067       12,344
         户均      10.92                 10.17          10.10        9.87           9.00           10.00         9.83
迁江  户          536                    607             613         386            365             418           292
         口          1,467                1,678           2,999       2,645          2,751         4,282        1,796
         户均       2.74                   2.76            4.89         6.85            7.54          10.24         6.15


洪武二十四年至万历十年的数据来自郭裴纂修的《宾州志》（万历年15年刻本）；万历二十二年的数据来自苏濬纂修的《广西通志》（万历27年刻本）。两个官方的统计数据，相隔12年，迁江县人口减少了约35%。考虑张居正在万历元年推行考成法，六年至八年丈量天下土地，张居正于万历十年去世，其担任首辅期间是明朝中后期时行政效率最高的时期。历史上，张居正死后不久新法被废除，但在万历十年，地方政府还是不敢去忤逆首辅大人的威望的，因此，同文中迁江户籍数字采用万历十年的数字，即口4,282人，这个时期的数字应当更靠谱一些。

另外，据清光绪17年《迁江县志》记载，万历46年、47年，迁江地区大旱，发生大规模民乱，官军剿匪时斩杀极重，其中：土官黄文辉带兵剿匪时斩级57颗，俘获贼属60余人；游击王选带2千人剿匪，斩级200余颗，俘获230余名，招降330余口。这些都只是官方记载，被土匪乱兵祸害的人口估计还会很多，这些都会导致人口大量减少，因此，到崇祯年间，迁江县的人口自然增长估计不会很多。

另外，按照清光绪17年《迁江县志》记载，迁江全县户约一万一千三百户，男女共约六万三千五百口。据民国年间的《迁江县志》记载，截止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迁江有一万六千三百四十七户，口七万九千三百七十一人（户均4.75人）。从可靠性角度看，桂系统治期间的调查数据，真实性要远大于明国政府的数据，但不管如何，都说明迁江这个地方自古人口不多。

（2）军屯的人口：按明苏濬纂修《广西通志·卷二十一·兵防志一》（明万历二十七年刊本）记载：“迁江屯田千户所在迁江县。洪武二十五年设，时柳州马平、迁江、来宾三县居民多死于兵，荒土相望，因招土兵耕守其地也。设千户三员，百户十四员，设流官掌印，所统甲丁族丁共四百十一名，间以谪卒隶焉。今流官已裁，仅留土官。实在军九名，兵五百十四名，……。”按屯军每户一人当兵，每户10人计算，屯军人口约3+14+9+540=566户，共5660人。据清光绪十七年的《迁江县志》记载：迁江屯田千户所官二十七员，旗军九名，兵丁五百四十名：守库兵五十名，守南营兵七十名，习鸟枪兵九名，余习挑刀藤牌。顺治十八年裁汰，屯兵所官改为所目，兵丁改为佃丁。按此记录，按每户出1人为兵，按每户10人计算，清初迁江屯田千户所的家庭大约为27+9+540=576户，共5760人。
因此，总体上看，迁江军屯人口在5500人左右。

（3）没有纳入明朝政府的编户管理的少数民族人口，主要分布在边远山区和乡村，期所居住的地方，土地承载力远不如官府控制的地区，人口不会超出政府控制地区的人口数量，在此按官府控制地区人口数的60%计算，约为5,965人。

（4）综上，崇祯年间迁江的人口大约是4282+5660+5965=15907人，也就是说在1.5万人左右，保守一些，大约为1万人左右。

注3：关于迁江的驻军数量。

据《宾州志》记载：“迁江县南门营在城南防守城池共目兵100名，自宾州拨戍；龙降堡县南二十里额兵101名、虎伏堡县南四十里额兵27名、四览堡县南六十里额兵59名、三箭堡县南五十里额兵60名、三印堡县南五十里额兵31名，以上俱土兵自备行粮，不支官饷。朗塘堡、小陶堡、六向堡，以上三堡俱县南三十里，万历六年剿平北三置堡防守不给官饷。”又“迁江县清水镇巡检1员，土副巡检1员，弓兵15名。李广镇巡检1员，土副巡检1员，弓兵40名。”合计兵丁437人，其中247人不支粮饷。

据《广西通志·卷21-23·兵防志1-3》（万历27年刻本）的记载：“迁江屯田千户所在迁江县。…….实在军9名，兵544名”“迁江县募兵122名：守库兵22名，每名月支银四钱；南营兵70名，每名月支银三钱七分，衙门眼用兵30名，每名月支银三钱。”“迁江县清水镇巡检司弓兵15名，每名月支条鞭银四钱一分六厘零”。

据杨芳、詹景凤修撰的《殿粤要纂》（万历三十年刊印）记载，迁江的兵力包括：南营兵100名，迁乔营兵17名系龙降堡兵内抽拨；建安堡兵19名、三印堡兵20名系迁江所派拨，俱迁江所舍人黄玉麒提领；龙降堡目兵20名、虎伏堡兵21名、三厉堡兵16名、四览堡兵17名，俱迁江所舍人淩翼提领；守城土兵130名，守城门军7名，兵丁加上头领合计369名，其中：南营兵和守城门军支饷，其余兵丁“领田耕食，不支官饷”，戎器则是“各兵随便置用”，也就是说官方不配发武器。

《殿粤要纂》未列入清水镇、李广镇巡检司的兵力，《广西通志》则未列入李广镇巡检司的兵力。按《明史·卷二十一》的记载：“迁江，州北。西有古党山，有峒。东北有大江，即都泥江。东有迁江屯田千户所，洪武二十五年九月置。东南有清水镇巡检司，又有罗目镇、李广镇二巡检司，废。又东有石零堡，北有都历堡，俱正德中筑。”可以判断，李广镇巡检司在万历十三年后的某个时间被废。

从时间上看，《殿粤要纂》成书时间晚于《宾州志》和《广西通志》，而且，《殿粤要纂》是当时官方专门统计各地区驻军和粮饷情况的专门报告，且严加保密，不象普通方志那样对外刊印，属于内部文件，因此，该书对驻军数据的统计应该更严谨，同文关于明末广西各地驻军的情况以该书的数据为准。

迁江县明末兵丁数量以《殿粤要纂》记录的369人加上清水镇巡检司的17人，合计386人，不足400人。

注4：迁江崇祯年间的知县姓名，来自清光緒17年的《迁江县志》，明末职官记录不全，县志里崇祯间知县就录了这么一个名字。

注5：明代《宾州志》没有迁江城厢墟场的位置。同人文中按清光绪年《迁江志》记载的县城西门墟进行描述，清代县志甚至有西门墟的图，注明了各巷名称。但清代县志也记载：“西门墟，原在南门”。估计在明代时在墟场在南门，但缺乏具体资料可供参考。

landa

这一小段考证了无数的方志，都写成论文了

蒸包局之狼

梁元老辛苦了 很久没看到这么详实考究的同人

stephenwu

landa 发表于 2020-9-8 12:49
十一、再听蛮歌声

乙亥新年刚过，盘踞琼州府的髡贼便起兵进犯粤东各地，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粤西各府、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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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phenwu

landa 发表于 2020-9-8 13:14
这一小段考证了无数的方志，都写成论文了

辛苦了！临高本色。

sukidak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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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买买提

梁元劳劳苦功高！当享元老院天堂七十二处女

landa

十一：再听蛮歌声（中）


迁江城头改旗换帜已有些时日了，那天澳洲兵丁在当街吊死了一些烂仔，并在西门墟的墟尾设立了岗哨，派人驻守，就迅速平定了兵燹。随后，店家们发现，澳洲兵丁既不抢百姓东西，买卖东西也照价付款，说话和气，使得迁江城内外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而且没了衙役和烂仔们的横行，日子似乎比先前好过几分，只是如今开口要说“澳宋”了，大明朝则变成了“伪朝”，偶尔说错了，澳洲兵丁都会笑着提醒，却并不加以斥责。

西门墟紧挨着迁江城西门，从西门出来，是一条七、八步宽的东西向主道，可以并行四五辆大车，主道左右两边则是南北向的巷子，从城门往西，左手边依次是簸箕村街、宾州路街、鸡鸭巷、猪肉巷，右手边依次是水巷、布行街、盐埠街，水巷到头则拐向西去，与盐埠街交汇后，通向西门渡。

单说这布行街，迁江、宾州、上林等地所产的葛布、棉布、棉花，西北的忻城土县所产的壮锦等各式织物，皆汇集于此，再顺流东下销往粤东各地。店家也多是粤东客商，但其中有一家却是个杂货铺，贩卖些文房四宝、诗词话本、胭脂水粉之类的杂货，平日里也顺带收一些葛布、壮锦之类，但店里雇不起船，只能转手给其他大同行，赚个差价。这家铺子不雇掌柜，乃是东家夫妇二人亲自操持，男的是个30不到的中原人士，长得斯文白净，风度翩翩，且能识文断字，看得了医书，时常也能给人号个脉，开一些药方，在地方上颇有一些人缘。柳家娘子则姓苏，体态风流，腰身婀娜，有西施之貌，早些年还当垆卖货来着，现如今已很少抛头露面了。

这天，日头已约莫到了巳时，苏氏正忙着给柳掌柜整理衣物，准备开店。那柳掌柜看着爱妻娇美的面容，不由伸出右手在伊脸上轻轻抚摸着。苏氏娇嗔道：“老爷，开店的时辰到了！”柳掌柜心花怒放，一身疲惫一扫而空。昨晚里，听爱妻抚了一把琴，两人低声唱和，兴致盎然，乘着兴头共赴巫山，意犹未尽之时，妻子让在一旁侍候的贴身丫鬟加入进来，行起那娥皇女英故事，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堪堪歇息，害的柳掌柜一大早腰酸背疼，两股微颤。这峤南之地远离江南富庶之地，周边多是白丁，连县里的太尊，也都是贡生出身（注1），平日里知音难觅，难得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倒也过得下去。说来话长，当初也正是看中此地天高皇帝远，才落脚于此的。

待放下门板，挑起挂帘，街面上已有三五行人来来往往。这时，苏氏提着茶壶出来，给柳掌柜沏上一杯香茗。柳掌柜接过来押了一口，向苏氏说起今日开店见到的新鲜事：“何家娘子又往当铺那边去了！”。这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打发日子而已。

“她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没有个进项，总要坐吃山空的，这将来可怎么办？”虽然认识也不过十余日，但这何家娘子来自江南会稽，谈吐雅致，当日在店里买东西，与苏氏一见如故，苏氏对她的遭遇颇为关切，但自个家底也不宽裕，无权无势的，帮不上太多忙。

“眼下澳洲人已经攻占了宾州、武缘两县，听说，三里的陆参将也归降了，如今，澳洲兵丁正在北上攻打柳州府，这粤西很快就是澳洲人的天下了。按澳洲人布告上说的，何家娘子这样的，当可来去自由。看澳洲人这架势，最不济也要占两粤以图割据，他们当不会自食其言，失信于民的。到那时候，估摸着何家娘子就能起身回江南去了。”柳掌柜忙安慰道。

“多谢柳掌柜吉言！”说话间，两人嘴中的何家娘子走了进来。

“只是粤西到江南，远隔千山万水，兵荒马乱的，路上也难保周全啊。”苏氏赶紧给何家娘子倒了一杯茶。

“妹妹不用担心，我家吴伯夫妇忠诚可靠，吴伯早年跟着家父多方游历，回乡路上当可保无虞。”那何氏说道。

“有人吗？老板在吗？”三人正说话间，打门外进来两个人，短发，白面无须，上身对襟短衫，下着长裤，是两个澳洲人书吏！

“呵呵，又叫错了！"梁达自嘲了一下，"请问店家，掌柜的在吗？您这儿有笔记本卖吗？”

这些天，迁江城里多了很多澳洲书吏，没几日，各店家都发现，这些人全然不像传说中的海寇那般凶神恶煞、杀人如麻。估摸着脱了这身皮，换身衣衫，就一个普通的百姓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次进来的两位，为首之人，说话声音不大，一口北地官话，但又依稀带着岭南之音，眼上架着一副眼镜，眉清目秀，嘴角含笑，相貌颇为文静，但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气度，而且，门外还有两人手提长铳，一丝不动的站着。

柳掌柜自幼聪慧，很早就中了举人，游学江南时，更是结交了诸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一看之下，就料定来人在澳洲当身居高位，只是不知何等品级。但，这笔记本是为何物啊？

“笔记本啊，就是可以书写的本子，用来写字的！”

写字的？柳掌柜依次拿出了本州上林县所产的砂纸、江南的宣纸等各式纸张，一一陈列。梁达一看，不禁摇头，宣纸好是好，但他不会写毛笔字，而钢笔在宣纸上是写不了字的。

“有澳洲纸吗？”梁达问道，轻工口不是天天吹嘘他们生产的纸张如何以巨大的价格优势，打败各路竞争对手，席卷两广市场，创利多多吗？这个地方应该有临高产的纸张卖吧？

“这位客官请见谅，用澳洲纸写字需用澳洲笔，用毛笔是不成的，纸和笔加总起来价格过高，迁江地处偏僻，乡人买不起，小店已有小两年不再进澳洲纸笔了。”柳掌柜赶忙说道，对待如今已占据迁江的澳洲人，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听到这儿，梁达有点失望。他是昨天傍晚时分才匆匆赶到迁江的，早上起来，在迁江城上看了一圈，兴致大发，憋出了几句歪诗，想着赶紧记下来，结果发现手边没有笔记本，听闻西门墟上有店铺卖文房四宝，就当即前来购买，也想着顺便深入群众中，体察民情，了解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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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军攻占梧州后，发现熊文灿将主力和粮草、辎重都转到了上游的藤县，缴获这批粮食成了广西战役的重中之重，北纬当即派出了元老院的杀手锏 —— 特侦队。
熊文灿精心隐藏在一个山坳里并布下精兵严密看守的粮台，在高倍望远镜和红外设备的扫描下，很快就被找到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20多名装备着夜视仪、无线对讲装置、冲锋枪和现代弓弩的特侦队员，毫不费力地占领了这个粮台。而熊文灿当初精心挑选的易守难攻的地形，反而成为了明军自己的噩梦。打着火把连夜赶来救援的明军精锐，在夜视仪里一览无余。远处黑暗中每次闪亮的火光以及随后传来的响声，都宣告着有一名夜不收、一名前锋、一名拿着火把的兵丁或一名把总、乃至千总倒地身亡，而澳洲人始终隐藏在黑漆漆的夜幕后面，无从寻找。天一微亮就开始冲锋的明军，在两挺M240机枪有节奏的点射声中，被打得丢盔卸甲，尸横遍野，一直无法接近粮台百步之内。与此同时，梧州出发的伏波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准时抵达了藤县。熊文灿当机立断，当即拔营西撤。

但熊文灿发现，虽然髡贼从不在夜间开船，而且河道弯曲，远远望去，髡贼的船慢如老牛。可往往明军日夜不停方才赶到一地，人困马乏之际，正在或刚要歇息之时，髡贼的兵船就冒着黑烟赶到了，兵书上所说的“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胜于客兵！”以及“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必蹶上将军”之类的，在髡贼这儿完全失效，这帮人，哪怕只有区区四、五百人，一下船就敢列队冲阵，一阵快铳齐射，就能把几倍于几的对手打败，全然没有“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一说。即将退入浔州府时，熊文灿醒悟过来，再沿江撤退，自己迟早会成为澳洲人的阶下之囚，便当机立断，下船走山路，取道平乐府回广西布政使司所在的桂林府。虽说走山路，需要丢弃辎重、甲仗，轻装前行，但熊大人麾下狼兵平日里善于翻山越岭，山地殿后颇为得力，而且深山密林之中，视线受阻，只要往老树后、山洞中一钻，澳洲人的火铳也打不着。如此一来，虽说折损了不少人马，大军还是有惊无险的撤回了桂林。

伏波军也发现，虽然依然能在山地打败明军，但脱离了蒸汽战船的后勤支持后，需要背负弹药、干粮、被褥等给养徒步行走，进军速度极大放慢，而明军中的狼兵在爬山时行走如飞、野外生存能力强的优势极大凸显出来，一增一减之下，双方的优势差距居然给缩小了，因而，追击了几天后，缴获无数，却还是让明军大部队跑掉了。

在浔州府桂平进行短暂修整后，伏波军第一混成旅调整了作战部署，考虑到“广西通省官军哨队目兵民款打手耕兵60278员名，戎器66233件”，而且，这些兵丁，除了少量的招募营兵、卫所旗军、绝大部分是地方政府招募的民款、打手、耕兵，很多人甚至没有军饷，也没有配备武器（注2）。按照元老院的标准，大部分人充其量只能称为警察、工厂保安、乡村民兵什么的。事实上，临高的警察是配枪的，工厂保安、乡村民兵都是持械的，而且一日三餐无忧。已有的战例也表明，在野战中，装备精良的伏波军能轻而易举做到以一敌五、甚至敌十，因此，利用伏波军蒸汽船队带来的战略机动优势，快速推进，趁敌人没有完全集结起来，直接把他们消灭在各个土城、土堡、隘口、营房里，效率会更高。相反，若给敌方留出时间，集结重兵于梧州这样的坚城里，打起来则要废力多了。好消息是，打下浔州府后，广西地界上类似于梧州这样需要集结重兵方能攻打的坚城，也就桂林、柳州、南宁三府了。而且，广西明军中有战斗力的建制部队，有不少在梧州至浔州的一系列战斗中，已经被伏波军成建制歼灭、俘虏或者击溃，在广大的区域里面，伏波军将不会遇到有组织的敌人，所需要做的，就是快速前进，快速战斗，打败敌人。

随即，广西方面的兵力进行调整，以第8营为核心，补充一批新兵连和国民军中队，组成新的第一混成旅，沿郁江而上，向南宁方向攻击前进，同时，还要南下打通从南宁到钦州、廉州的陆路交通，以便临高的补给可以跨过琼州海峡，从旧时空的广西防城港、北海等地登陆，不再走漫长的珠江水路。然后以朱全兴的第4营为核心，也补充相应的新兵连和国民军中队，组建暂一旅，朱全兴任旅长，沿黔江北上，向柳州方向攻击前进，最终夺取柳州，并监视和阻击桂林府方向的明军主力，同时要扫荡来宾、迁江、宾州、武缘（旧时空的武鸣县）等地，保护第一混成旅攻打南宁时的侧翼安全。

朱全兴暂一旅的先头部队，从桂平出发，逆黔江而上，越过大藤峡，然后再沿着柳江北上，四天后抵达了柳州郊外并构筑阵地，形成了攻城态势。然而，这个进军速度并不快，毕竟在旧时空的话，2年后，即崇祯十年（1637年）农历七月十八日，大明头号驴友徐霞客从柳州上船，顺流而下，一路游玩，十九日抵达象州，二十日旁晚抵达浔州府（桂平），泊于大北门，全程只用了3天。

在先头部队堵住柳州明军可能南下的路线后，朱全兴把大部队分散开来，快速扫荡桂平、武宣、象州、来宾、马平、迁江、宾州、武缘等地。扫荡过程可谓摧枯拉朽，伏波军以极小的代价就实现了上述地区的易帜。

此后，元老院面临的困难才真正浮出水面。广大的新区需要马上派出干部去治理，运输部门需要克服险滩、水流的障碍和散兵游勇的打劫，把大量的人员、武器、物资运到广西腹地。当然，最大的困难，则是临高孱弱的运力和前方需求之间的巨大矛盾。现代化的物流运输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不仅需要船舶、码头、车辆，设备，更需要专业的人员、严密的制度、丰富的经验。元老们的思维是二十一世纪的，所制定的计划和方略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当然，通常会再此基础降低一些标准以适应本时空的技术水准，但终究还是带着二十一世纪的依赖症或者惯性思维。随着两广战役的展开，元老们发现，最先崩溃的不是机器，而是人。几个月或几年的培训，让土著员工看起来有些模样，能力也远超大明同行，但与二十一世纪的普遍能力相比，仍是一群文盲。如同后世数据流量过大导致系统宕机一样，元老院的运输系统的效率在超负荷运转一个多月之后，由于员工疲劳、工伤减员等各种不可避免的因素，直接崩溃了。

当梁达还因为提案获得通过，沉浸于将走上人生巅峰，走路带风的喜悦中时，朱全兴打下迁江的消息就传回了临高，这么大一片地方不能没有人治理，否则就会变成狼烟四起了。于是，他，梁达元老，只能马上、迅速、立刻出发。

临高、三水、梧州、桂平，上船、出发、下船，换船，再上船，……，经过数次的反复之后，梁达携带少量随身物品抵达了迁江，而他的绝大部分家当，或许躺在三水、梧州或桂平的某个转运仓库中，或许塞在某只待修理的运输船船舱里，需要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陆陆续续来到其主人身边。同时，梁达所带领的迁江大队的工作人员以及应配属的国民军，小部分比他提前到了迁江，部分则在临高、广州等地等待船期，甚至还有一部分仍在临高、广州、香港、台湾乃至济州岛的培训学校和训练营里镀金。

因而，昨天才赶到迁江的梁达元老，不仅因为没有手摇发电机而无法给手提电脑充电，还悲剧的发现，因为在路上不停整理工作思路把笔记本给写完了，而新笔记本……。

好吧，这些都无所谓，元老院就这个家底，抱怨有什么用呢？折腾那么多年才挣来的独当一面的机会，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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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根据明、清两代的县志记载，广西这种烟瘴之地的县份，例如迁江、上林、武缘、天河、思恩、河池州，在明朝时，其县令多是贡生、举人出身，极少进士，但迁江的上一级宾州的同知，则多为举人或进士出身，到知府、分守道正、副使这一级，则是绝大部分都是进士了。到了清中期之后，这些地方的县令中进士出身的人才开始多起来。另外，这些县份里面的典史、教谕之类的官吏则多是贡生出身为主流，偶有举人出身的，估计是没钱没背景之人。
另外，明清两代，地方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可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贡生还是秀才，要会试通过后才能成为“举人”，但贡生有做官的资格，有门路的能直接补到边远地区的县令实缺了。

注2：数据来源和兵力分布见杨芳、詹景凤修撰的《殿粤要纂》（万历三十年刊印）。

Me262

梁元老是准备当哪里的知府呀？

freeman

赞美更新！要是能在每次更新的时候修改下标题说明更新了就更妙了。

landa

穆罕默·买买提 发表于 2020-9-12 11:35
梁元劳劳苦功高！当享元老院天堂七十二处女

72个太多，7个太少。

新髡一等兵

哇塞！这不错！加油！

landa

十一、再听蛮歌声（下）


看到梁达略感失望的神情，苏氏说道：“我记得当初还进了一些澳洲纸做的描红本，还有几本，待我去后头库房找一下，只是不知道是否合用？”

描红本？只要是临高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纸都能用！梁达显得很高兴。

趁着苏氏去库房查看的当口，梁达借机环顾四周陈设。店铺不大，除了摆放货物的架子和柜台，边上一张方桌，上面却放着一张七弦琴，琴弦处油光程亮；墙上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画，题词诗是行楷，端详了一会儿，连蒙带猜，梁达终于认出来了，是一首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三人从长相到口音，到店铺的货物组合，以及陈设和字画等，这掌柜一家人有故事啊，这哥们艳福不浅，不过，看来不像歹人。当然，不是滥发好人卡，梁达秉承21世纪思维：稀缺资源总是配置给出价最高者，用这三个人做探子、刺客之类的，在旧时空的武侠小说里常见，但在本时空的迁江太穷了，本地的官府、土司、锦衣卫、厂公、盗贼们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招募这三人来做探子或刺客的。除了元老院，本时空不会有哪个势力舍得往这个地方投入如此多的资源的。

“请问掌柜和两位夫人如何称呼？贵庚几何？”

“首长误会了，这位夫人姓何，乃是大明，不，前朝武缘县令章大人（注：1）的夫人，并非我的亲眷！不才方才未做说明，险些坏了夫人的名节，当真是罪过罪过！”柳掌柜刚忙否认。在梁达端详字画的时候，他的秘书已经告诉柳掌柜，这位可是个“首长”。

“鄙人姓柳，名墨林，今年26岁。贱内姓苏，名舜卿，我们乃中原，……，信阳人士！客居此地已有六年了！”

“失礼了，何夫人。”梁达表示了歉意：“可是，尊夫是武缘县令，您怎么跑到迁江来？而且，我记得，武缘知县不姓章啊！”

根据敌情通报，伏波军打到武缘县时，武缘县令和思恩府的几个主官逃到府署所在的荒田驿去了，留下典史邓邦彦带人守城。邓是广东三水人，去年上任，如今留在广东老家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都已成了澳洲臣民了，他本人也没有孤身一人当大明忠臣的觉悟，便打开城门降了伏波军。

“我家夫君刚补的缺，正赶着去上任，路过迁江，伏波军就到了，后来，……，后来一家人就走散了！前几日，妾身看了外间的告示，说我等可来去自主，敢问首长，不知到何处可领到路引？”何氏轻声答道。

梁达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妇人，20多岁，微长的鹅蛋脸上一双桃花眼，高挺的琼鼻，双唇圆润，发髻盘在头上，盼着一圈小珠，上插一只玉簪，外穿一件对襟素色褙子，下着一件素色十幅湘水裙，瘦肩细腰，身材修长，颈脖细长，肤色白皙，抹胸高耸。

“养眼！不，承认了吧，很漂亮的说。但本元老又不是那群粗胚！……。等等，和家人走散了？而且是在伏波军攻下迁江之后才走散的，我去，跑掉了一个上任的县令，这可不是一条杂鱼，回去让他们查一下！”梁达飞快的盘算着，但嘴上却说道：“我们元老院一向言而有信，路条的话，你找这位张秘书就能办。不过，等仗打完了再走不迟，现在路上不太平。”

说着，梁达不再和那妇人做眼神交流，走到方桌前看了看，顺便用右手拨了几下琴弦，琴声清脆，旋律悠悠。“好琴啊！”

“未曾想首长乃是大家啊！”柳掌柜恭维道。

“哈哈，我就会这几下，再多就不行了！”是的，他就会这几下子。当年在公司年会上，看着她即兴上台弹奏，这才是书中那些多才多艺江南美女啊！命运因此而注定。只是，他实在没有天赋，学了半天，来回就会这几下。

这时，苏氏取来了本子，梁达接过一看，地道的临高产儿童练字描红本，嗯，比圣船笔记本差了不少。当然，圣船笔记本也好不到哪儿去，旧时空写字楼下马路边小贩卖的20元一本都不如的货色！好吧，现在有的用就不错了。

梁达随即在方桌前坐下，掏出钢笔，把早上观景想到的诗文写了下来，是一首七绝：

眼前夜郎戕轲水，
远处烟村壮蛮声。
物类人非两位面。
如今且作故乡行。

“还算押韵，平仄将就，只是，“位面”一词，不见于典籍，是和解？传言澳洲人乃夷化之民，莫非是外夷的言语？”

梁达忘了，本时空土著没有受到电子产品的毒害，年轻人的眼神可比元老们强多了，虽然站的不是很近，柳掌柜其实看到了他写的内容，并在晚年发表的回忆录里提到了此事，但诗歌的内容则不太真确了。但这首诗没有被官方出版的梁达元老文集所收录，据说元老本人也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事实上，描红本一直被梁达精心保存着，后来被大图书馆强行征收掉了。而梁达的诸多后人中，只有那些成功继承元老席位的幸运儿，才能在大图书馆翻阅到这个本子，并发现在这首诗的“位面”两字上盖有真理部“敏感词”的红章，并注明“绝密”字样！原因不详，而“位面”这个词，在后世的公开出版物上也从不出现。

梁达一面写一面问到：“迁江这个地方远离中原和江南，几位可住得惯?”

“江岭梅花早，不如北地春！”边上的何氏突然插了一句。

“语中既带岭梅香。应知，此心安处是吾乡！”梁达随口就回了一句。

“说来清虚先生当年正是从宾州北返，苏学士才得此佳句，如今我们离宾州不远，冥冥之中也算一段佳话！”柳掌柜刚忙岔开话题，他担心两人再搬书袋子怼起来，万一起了冲突，如何是好，门外站着的那两位可不是拿着鸟铳的。

“贵伉俪不亚于清虚先生夫妇啊！”梁达随口说道，心中却想到：“点酥娘是歌妓，王巩睡了是睡了，但不会娶她的，她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估计也上不了王家家谱，要不是这首词，后人哪个知道她的名字，wait，……，我明白了。”

随机，梁达转移话题，和柳掌柜聊起了生意好坏和本地的风土人情来。谈着谈着，不知不觉间就跑远了。

“事实上，伪明和历朝所称的僮、獠、狼、狑诸等人，只是是否纳入当时官府的编户之中、开化多少之别而已，都属于先古所说的骆越或百越的后裔，从起语言、语言、习俗看，其实是一类人，……而且，在我元老院治下，各族一律平等，所以，在我们的行文和外间的布告中，对这些族群的称呼，不再使用带有鄙视的“反犬旁”的文字来表示。僮、獠、狼、狑统称为‘壮’，“猺人”称之为“瑶人”……。”

“……，当然了，各族一律平等之外，我们元老院治下，所有人也一律平等，也不再分什么民户、军户、乐户、匠户、疍户之类的，统统废除，任何职业，只要对社会有益的，我们都加以保护，没有什么乐户、匠户低人一等或者是贱业之说，从业者或者他们的子弟都可以凭自身努力而享有荣誉。总而言之，我元老院治下，任何人不因其民族、种族、性别、宗教信仰、出身而受到不平等对待，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元老院治下的工人、农民、商人、军人以及官吏。……。”

当梁达说到元老院废除乐户时，苏氏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一些：“澳洲人真不会再把乐户当成贱户了吗？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啊。”但看他娓娓而谈的语气，和迁江县里的各位大人、土官老爷、家长长者们训示、教诲下人或后辈晚生完全不同，这么说吧，随和、平静、沉稳、自信，……，像什么呢？嗯，就像说到日升日落、冬去春来那样，是在说一件确定无误、理应如此的事！

对于元老们而言，生而平等！已经深深烙在他们意识形态的最底层，哪怕是元老院内部所说的“人人平等，元老更平等”，对于后一句，其实，也有很多元老不认同，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事实上，元老院都不敢把后面这句话印在公开出版物上，其实也是一种做贼心虚的表现。而且，元老内部还有一种观点，元老们神一样的特权，应该只授予初代元老，后世子孙一出生就能赢在起跑线上了，还混不出个样来，那就去吃屎好了。

因而，梁达很随和的把这些事说完，发现几个听众仍然面带质疑的神情，觉得还是没有说透，虽然两位美女很养眼，毕竟时间也差不多，而日程表上的事项可还有很多啊。想了一下，向张秘书说到：“张秘书，我看连柳掌柜这样的贤达之人都不了解我们的政策，宣传工作还是要加紧啊。”

“首长，文宣组的两位同志已经在加班写告示标语了，但写毛笔大字……”

这是个问题，元老院的干部，绝大部分都是突击扫盲才认字的，毛笔字写得比元老们还差，因此，告示通常写得不好，更关键的是，效率很低。而且，迁江大队是两广支队中组建最晚的接收单位之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分到他手上的文宣干部水平如何。

“我看几位都是识文断字的，可否赏脸，帮我们写写一些布告、标语？放心，润笔定然少不了的。”

“首长，我等乃布衣小民，平日里安分守己，从不敢攀附官家？况且，澳洲官府的公文，和伪明不同，不，胜于伪明远矣，我等对此也一无所知啊。”

“不用担心，内容我们拟好，你们照着抄就行，不用你们想，文字用俗体字，偶尔用一两个繁体字也没关系，横排，从做到右边，从上到下写就行。对了，要有标点符号，那个，我们底稿上也会有的，照着抄就行。”

“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于礼不合，望首长谅解！”

“没事，你们就在家中写好了，我们派人送来底稿，你们在家中写，到点了，我们派人来取，不用你们抛头露面！”梁达决定快刀斩乱麻，打消他们的顾虑，要不然元老院的政策和观点要猴年马月才能推广开来。“润笔嘛，我们可以支付流通卷，流通卷可以到我们的店铺买东西，也可以用来交税。要么，我们用盐支付也行，你们可以选。一千字一斤盐，先按这个标准定，如有不妥，我们再商量调整。另外，纸笔墨水也算我们的，可以用你们店里的，到时候一并算账就行。”

话说到这儿，推脱已是不可能的了，虽说这几日来澳洲人与百姓秋毫不犯，但刀把子在人家手里，真惹怒了对方，这个家可就毁了。

“对了，何夫人，这事也要劳烦您啦，你住哪儿？我让人把底稿送到您哪儿去！”梁达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壮丁，不，壮妇。对了，回去把那个俘获的迁江教谕也提溜出来干活，嗯，这事让政保组的人去干，不怕老头不从。

---------------------------------------------------------------------------------------------

梁达离开后，何氏和柳掌柜夫妇说了几句闲话，约好下午她也来柳掌柜店里抄写布告，便告辞回了景福寺。

回到景福寺，何氏先把早上变卖首饰抓来的药给吴伯老伴去煎服，好给吴伯服下。吴伯是何氏家仆，打小看着她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何氏的夫君章老爷，名泰亨，与何氏同乡。章老爷早年聪慧，何氏的父亲在乡党推荐下接见了他，一见之下极为赏识，后来把他收做了女婿。章老爷很早就中了秀才，但此后却科场蹉跎。后来，何父受党争所害，受廷杖不治身亡，何氏母亲不久也撒手人寰，家道很快就败了。而章老爷没了靠山，只能出去游幕，人却也渐渐变了。

后来，章老爷搭上了本省一个大户的路子，花了不少银子，考了个举人，然后又补了广西武缘县令的缺，一来武缘乃思恩府唯一的流官县，属于烟瘴之地，按照洪武朝就定下的规矩，任满三年即可陛调，届时要么升为知府，要么回到中州或者江南富庶之地任县令，进项自然大大的，这一切据说都已跟吏部的郎官说好了的。二来，武缘在广西也还过得去，这三年任期好歹有些火耗可收的。

章老爷考举人之时，就欠下大户一大笔钱，为官的进项可是要先还债的。为此，大户派了一个仆人来做章老爷的管家，还派了个会算账的丫鬟张莹儿来管帐。张莹儿有些姿色，腰如杨柳，来了没多久就爬上了章老爷的床上。

春节刚过，章老爷，不，现在该叫章大人了，就带着全家此从会稽启程赴任。到了广西省城桂林，就听到伏波军攻下广州的消息，老爷拜会了省城各衙门的上司和浙江同乡，大家都觉粤西离粤东尚有距离，熊督手下兵多将广，定可守住梧州，粤西当安然无恙。盘桓几日后，一家人又取道柳州府，望武缘而来。

到了迁江，陈伯身子吃不住，闹了风寒，一家人则在迁江住了下来。第二天，伏波军就攻下了迁江城。伏波军统计相关人等信息的时候，管家随口遍了一个行商的名头，而迁江县尊陆大人尽节后，迁江城里也没几个人知晓章大人的身份。因而，让他们给蒙混过去了。

第二天，管家劝章大人不再前去无缘赴任，改为取道西北方向的忻城土县，经庆远府回江南再做打算。毕竟，上任之后守土有责，想走也走不了，但赴任途中，武缘县就易主了，这就怪不得章大人了。回去之后，再运作一下，改补其他的缺或考个进士，有的是机会，总比当个必死的县尊强。

但兵荒马乱之际，管家只雇到两副滑杆，带上钱物和章大人一起走了，何氏和张莹儿哀求之时，管家说了一句：“老爷，大丈夫何患无妻？将来补了新缺，娇妻美妾自不必少，若都陷在这迁江城，一起都完了。”章大人听罢一言不发，挥手示意挑夫启程走了。陈伯一家上去阻拦，却被管家几脚都给踢到地上。何氏刚忙上去扶起陈伯，却见管家把张莹儿又一脚踢翻在地，然后转身走了。

就这样，何氏几人就被扔在这迁江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

景福寺在城里，原为迁江僧会司所在，早已没了僧人，平日锁着门。伏波军见何氏几个没个去处，问过一个女干部之后，就砸开寺庙的门锁，安排他们暂住下来。

陈伯和张莹儿被管家踢到，伤了筋骨，动弹不得，原本，张莹儿爬上了老爷的床后，没少说何氏的坏话，两人关系一向不睦，但此时此景，同为天涯沦落人，何氏也就把张莹儿一同照料起来，也让张莹儿哭得个死去活来。

但迁江县的阴阳司早没人了，县里没有郎中，经人指点找到柳掌柜开了些药，但柳掌柜不会看外科和筋骨皮肉之伤，开的药方缓了些疼，却无法根治。就这样，几人只能靠何氏变卖随身首饰换取粮米和找药。

今天梁达招揽他们几个写告示，她推脱一下也就答应了，不管怎么说，首饰已经不多了，总不能坐吃山空，至少，前几日，澳洲书吏用盐在墟市上和乡民换猪肉后，大家都知道了澳洲人手里有上好的精盐，何氏也就知道了精盐在迁江这个地方的价值之高。

回来后，何氏和大家说起了今儿遇到的奇事，写一千个字，就能换一斤精盐。大家都挺高兴，连张莹儿都挣扎着说，她坐着也可以写字的。

乱世人命贱如狗，更何况他们几个，五人中四人是女子，本就是一些大肥羊，在乱世中能活着就更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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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据清光绪3年《武缘县图经》载：武缘知县，明崇祯八年：章泰亨，会稽举人；名崇祯七年，典史：邓邦彦，广东三水人。

逆境迎风

赞美更新。。。不过这剧情有点眼熟，梁元老难道要走解迩仁的后路？

freeman

赞美更新~话说我发现很多同人中女性角色出场时都自带一个X部高耸的描述，这个真是这样嘛

opteron

freeman 发表于 2020-9-17 22:48
赞美更新~话说我发现很多同人中女性角色出场时都自带一个X部高耸的描述，这个真是这样嘛 ...

我同人里的就不是

木头人

“兵书上所说的“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胜于客兵！”以及“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必蹶上将军”之类的，在髡贼这儿完全失效，”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不值一提。

张浩-雷霆万钧

木头人 发表于 2020-9-18 08:18
“兵书上所说的“客兵倍而主兵半者,主兵尚能胜于客兵！”以及“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必蹶上将军”之类 ...

主兵的优势是后勤补给、人员补充、就地休整等，以逸待劳。
短髮利用小蒸汽艇，后勤补给运输方便，兵力机动，反而是以逸待劳，有攻击主动权，河道一定范围内还能提供火力支援。
当年大樱数千人纵横江南，截断漕运。打的清军没脾气，重兵到处设防也无可奈何。

张浩-雷霆万钧

freeman 发表于 2020-9-17 22:48
赞美更新~话说我发现很多同人中女性角色出场时都自带一个X部高耸的描述，这个真是这样嘛 ...

古代要X部高耸，基本上要婚后女子，比较放开。婚前即使有本钱的女子也会掩盖束缚吧！
解元老最大问题是只把女子私藏，没有发挥作用。
梁元老履新，需要一些亲密的助手，甚至白手套之类，这种女子不是蛮合适?，也只有这种大户出来的女子才能满足需要，识文断字，人情事故。
看看台面上的延安革命大姐，大多是家境不错的。
不知梁元老是收纳进来，还是类似南主任?
不过梁元老的锅肯定背了，夺妻妾害其夫!后世的黑材料。

同人中何氏也是知书达礼，关键是还主动联句，看来也是心思灵动，察言观色能力强。
看来大户出身女子，战力强!

张浩-雷霆万钧

看了前面说得挖煤矿一事被反驳。
觉得梁元老就地挖小煤矿蛮好，至少蜂窝煤普及，搞小砖瓦厂，需要吧！
还有蒸汽船运输来回，就地补充燃料，有总比没有好吧！至少可以用部分吧！
小煤矿只能地方政府来，还有小水泥厂。
但砖瓦厂等可以引进民间资金吧！同人里掌柜夫妻开店，这类民间商业需要繁荣，不知梁元老以后收纳白手套准备做啥!

一般能吃辣

元老们神一样的特权，应该只授予初代元老，后世子孙一出生就能赢在起跑线上了，还混不出个样来，那就去吃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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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观点好！土著拉牛车，元二代开汽车，还跑不过，真该吃屎了

张浩-雷霆万钧

一般能吃辣 发表于 2020-9-18 10:48
元老们神一样的特权，应该只授予初代元老，后世子孙一出生就能赢在起跑线上了，还混不出个样来，那就去吃屎 ...

不错!权利与责任!
二代不应该有像初代那样的权力。
张允幂林子琪钱朵朵1700年大概八十左右，这些初代元老还能掌控政局(元顾委?)

landa

张浩-雷霆万钧 发表于 2020-9-18 09:25
主兵的优势是后勤补给、人员补充、就地休整等，以逸待劳。
短髮利用小蒸汽艇，后勤补给运输方便，兵力机 ...

双方之间有代差。

枪炮方面的代差反而是最小的。18世纪VS17世纪，差了一个世纪。但科技水平，组织体系、统治制度、管理能力、思维方式、看待世界和分析事务的方法论，这些看不见的东西，可都是21世纪的，差了4个世纪。

义和团前后也一样，清军的枪炮都是进口的洋货，和洋人差距并不大。但背后的组织、管理、思维方式、方法论差距非常大，结果就是满地找牙。
这个观点也可以解释当今中东那一票王爷军，拿着最先进的武器，也一样被以色列打的鼻青脸肿。

软实力的提升需要一场社会范围的全方面革命，特别是思想领域的革命，靠一两个人可不行。所以，哪怕把督工给了崇祯当首辅，髡贼也一样能把崇祯摁在地上摩擦。

landa

Me262 发表于 2020-9-15 09:42
梁元老是准备当哪里的知府呀？

柳州府迁江县，咱不去大地方。

landa

freeman 发表于 2020-9-17 22:48
赞美更新~话说我发现很多同人中女性角色出场时都自带一个X部高耸的描述，这个真是这样嘛 ...

说明作者都不是处男了。

张浩-雷霆万钧

landa 发表于 2020-9-18 12:06
柳州府迁江县，咱不去大地方。

柳州好地方，小矿多，煤铁铅锌。
还有铟镓锗锑锡，这类金属全了，还有世界上唯一的铟富矿，有了柳州与韶关，二广是锗晶体管起步的天选之地

张浩-雷霆万钧

难道苏氏是乐户出身?
掌柜富贵大户家西席之类?搭上歌姬?

sukidakara

赞美更新 紫薯布丁

穆罕默·买买提

目测梁元劳不怀好意，想享受齐人之福。哎！元老院怎么尽是粗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