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广西攻略：柚花香处是壮家 6月15日更新至第31章

罗大佐

landa 发表于 2020-11-4 13:43
第十五章  再饮壮乡水

这天早上，桂林城广西都指挥使司内院，两广总督熊文灿熊大人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用膳 ...

和谈？！和锤子谈！大明不同意，我们继续往上面打，就像是第二次反围剿，打到广州一样，敢不开就是这个后果

罗大佐

landa 发表于 2020-11-4 22:25
正历上，皇太极屡次求和，明朝内部也有人提出议和，但反对声音一直非常大，所有议和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一 ...

擒贼先擒王嘛，实在不行，在北京城下开几炮，轰烂一些成墙，威慑一下就行了，顺便不让满这个时候来打，既不会灭亡，也可以和谈

若望保禄

广西可以搞玉米种植，如果我负责穿越前种质资源搜集的话，肯定会找CIMMYT要一批亚热带玉米自交系，到时候成立个种子公司，好好剥削一下当地农户

穆罕默·买买提

landa 发表于 2021-8-27 15:18
第二十六章  八寨风云（5）

梁达没有直接回答麦夫人的问题，略一思索，用手指着边上低声播放轻音乐的音箱 ...

“在一神教的原教旨主义盛行的地区，一切归因于神，荣华富贵，生老病死皆是神的意志，得不到就是不够虔诚或者神的考验，遇到新问题不去解决，而是龟缩回到宗教所描绘的虚无中，衰败是必然的。”

儒家比这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啊。罪己诏什么的，不就是这个思路吗？得罪了上天。修德就可以解决问题，这种儒家逻辑不也是一回事？英法联军来了，咸丰翻遍儒家典籍和史书，还是束手无策，这题超纲了！还是我元老院掌握科技，无可匹敌！

landa

罗大佐 发表于 2021-8-30 11:08
和谈？！和锤子谈！大明不同意，我们继续往上面打，就像是第二次反围剿，打到广州一样，敢不开就是这个后 ...

鸦片战争后，英国人发现，他们可以打败大清，但是无法统治中国，这是个赔本的买卖，所以，勒索了一些好处就走，后来发现大清太肉，连税都收不上，不得已，只能告诉大清该如何收税，甚至还派人直接管理海关，否则，大清那群贪官还是收不上税。
澳宋遇到的问题一样：1）打败伪明很容易，元老院组织元老精兵，扛上M240，带上农用车，从天津登陆，打下京城不成问题，问题是，打完之后，元老院无法统治伪明广大的区域，只能增加人民的离乱，导致结局走向无序化。2）元老院需要休战，打不起了，所以需要和谈。3）元老院还需要和伪明做生意，吸收伪明的人力物力，这个需要双方具有一定的信任，否则，哪怕签订了和平协议，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也无法落实和履行，总不能天天准备扛枪打京都吧，这样，元老院就什么也不用干了。

这些诉求，某种意义上，有些相互矛盾，实现起来需要极大的技巧

landa

若望保禄 发表于 2021-8-30 11:48
广西可以搞玉米种植，如果我负责穿越前种质资源搜集的话，肯定会找CIMMYT要一批亚热带玉米自交系，到时候成 ...

种子系的同人还没有看到哦

landa

穆罕默·买买提 发表于 2021-8-30 12:15
“在一神教的原教旨主义盛行的地区，一切归因于神，荣华富贵，生老病死皆是神的意志，得不到就是不够虔诚 ...

文艺复兴，使得西欧从神的治理下回归人的治理，意义重大。东方是在被人暴打的过程中，完善了自己世俗社会的不足。前者具有偶然性，后者具有一定必然性，难度不一样。

如果坚持神的治理，那真是万古如长夜。

穆罕默·买买提

landa 发表于 2021-8-30 13:00
文艺复兴，使得西欧从神的治理下回归人的治理，意义重大。东方是在被人暴打的过程中，完善了自己世俗社会 ...

儒家大师们确实是经过一次次打脸之后，知道“修德”对于现实问题屁用没有，还是要学习西夷。到了五四，德先生赛先生就把儒家意识形态赶下台了。
但是东方也有复古思潮的，类似瓦哈比的思路，比如义和团，幸好这个被打脸打得更惨，而华人又不像中东那样“虔诚”，被打脸就立即鸟兽散了。

贺永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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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idakara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确实挺
嗯 很难说感觉 只能说 有点震撼

日日是好日

landa 发表于 2021-6-10 13:50
第二十四章  八寨风云（4）

太阳开始隐入了延绵不断的群山中，山顶流光四射，一片霞蔚。河谷中刮来的晚风 ...

这文写到流畅处颇有大家文笔了。赞！

MichaelKomnenos

煤山战神朱由检 发表于 2021-1-5 16:57
照这趋势，梁元老像是要把莫妹妹收房的样子

不止。我闻出来梁首长身上一股子曹操的味道

zhyayazh

landa 发表于 2021-8-30 12:51
鸦片战争后，英国人发现，他们可以打败大清，但是无法统治中国，这是个赔本的买卖，所以，勒索了一些好处 ...

请教下，当时不是有海冒么，为什么收不上税？感觉跟教科书有点差异，教科书说英国人把海关占了，税收他们拿走了？？

stephenwu

landa 发表于 2021-8-27 15:18
第二十六章  八寨风云（5）

梁达没有直接回答麦夫人的问题，略一思索，用手指着边上低声播放轻音乐的音箱 ...

赞美更新！

神枪血剑小侯爷

穆罕默·买买提 发表于 2021-8-31 10:00
儒家大师们确实是经过一次次打脸之后，知道“修德”对于现实问题屁用没有，还是要学习西夷。到了五四，德 ...

中国的地形地貌就注定只能是农业社会，而儒家思想，或者说是孔孟之后的伪儒家思想（外儒内法，王在法上）就成了最适合当时社会状态和发展力的理论思想。后来，社会进入商品社会，对原有理论抱残守缺而不是与时俱进，自然就成了阻碍发展力的落后思想了。 儒家没什么错，错的是后人。就像你现在埋怨祖先发明的洗衣盆阻碍了你发明洗衣机一样，结论是荒谬的。

穆罕默·买买提

神枪血剑小侯爷 发表于 2021-9-15 12:31
中国的地形地貌就注定只能是农业社会，而儒家思想，或者说是孔孟之后的伪儒家思想（外儒内法，王在法上） ...

首先，稻草人是你自己树的，我只是陈述事实，并不是埋怨儒家。儒家大师们的德行摆在那里，他们的世界观和处理事情的手法的确被打脸了。
其次，即使有人骂儒家，那么一个玩意儿如果落后太多，被人骂不正常吗？就像西方有人嘲讽某教的漫画，花了一个时钟，旁边写道，现在是21世界，不是11世纪。既然已经应该进入历史的垃圾堆了，还给他辩护有意义吗？况且有人还打着这玩意儿的旗号阻挡进步，那么就怪不得进步一方矫枉过正把这玩意儿往死里整了。

神枪血剑小侯爷

首先，人无完人，华盛顿的缺点也不少，当年独立宣言时南方还是奴隶制度，但这不能否定独立宣言的伟大。
66年WG时对儒家已经批倒批臭了，把曲阜砸烂了，把最后一位衍圣公尸首挖出来，头当球踢， 够彻底不？然后呢？78年时，中国人均GDP全球倒数第二，一直标榜勤劳的民族竟然吃不饱饭，以至于邓的三步走第一个目标就是要解决温饱问题。
破坏谁不会？挑毛病谁不会？你骂来骂去又骂出啥来了？破坏旧事物前你能有更好的新事物来替代不？
社会的进步需要妥协，激进式做派只能把国家越搞越乱。

神枪血剑小侯爷

zhyayazh 发表于 2021-9-15 01:51
请教下，当时不是有海冒么，为什么收不上税？感觉跟教科书有点差异，教科书说英国人把海关占了，税收他们 ...

巧了，我最近看了本书《孤独的外来者》，介绍大清关税总税务司赫德的。大清自己管海关时年收入约400万两白银，海关治辖权由洋人掌握时，关税收入是3000-4000万两，已经是大清财政收入的1/4--1/3了，极大的解决了大清的财政危机问题。因为赫德熟悉欧洲事物，对调停中西矛盾、引采购西方武器、进西方先进科技及制度等也做出了很大贡献。所以，很多所谓的屈辱史未尝不是一个启蒙史、开化史。

landa

zhyayazh 发表于 2021-9-15 01:51
请教下，当时不是有海冒么，为什么收不上税？感觉跟教科书有点差异，教科书说英国人把海关占了，税收他们 ...

近代以前，中国税收主要靠提土地税（田租）和人头税，顺治后，清廷把永不加赋作为祖宗家法，雍正后，又来了个摊丁入亩，有商税，但非常少。乾隆期间，海关关税大部分是供皇家使用，国库所得不多。此后发展出个十三行，类似于包税人，税收上升了一些，但仍是肥了个人而已，而大清的主力税种，土地税这玩意，中间有地主这一层砍一刀，再加上官吏腐败，再有自然灾害，战乱什么的，缴到国库就不多了。

大英打败满清，要赔款，觉得签了不平等条约，执行不了也没用。他们不信任满清政府，一是官府喜欢赖账，二来分析了大清的税收制度，发现这个制度太落后，收不上税，于是盯上了海关的关税，觉得这个靠谱一些，然后派英国人出任海关主管，这个做法类似于现在银行等金融机构，直接派人接管了借款人的财务印鉴和销售回款，用于优先还借款。

英国人当中国人的海关主管，很丢人，更丢人的是，偌大的旧中国其实也没有人有能力管好海关。那个时候，英国人赫德主管的中国海关，居然是中国最廉洁的衙门之一，而且，效率非常高，比如，1861年海关税收为503万两多，1863年变成855万两多，1908年变成32930162两。是大清最稳定的财政收入，当然，也是最稳定的赔款来源。

最开始，中国关税是英国人收的，但资金管理权还在中国人手里。辛亥革命之后，英国人更进一步，关税直接划给汇丰银行管理，中国政府无权过问，然后每年返还一部分给中国政府使用。逼得袁世凯不得不签订21条，跟日本人借款，实在没钱了，靠田租根本养不活军队和政府。四一二事变之后，常公得到英美支持，最大的支持就是把给中国政府的关税返还，从给北京政府，变成了给南京政府，并提高了一些返还比例。于是常公变得很有钱，中原大战直接拿钱开路，收买各路军阀手下，连桂系都中了招。

直到共党得了天下，中国海关才由中国人自己说了算，关税才能自由使用。

这就是历史，现实比历史教科书更可悲。因为家里来了强盗，结果强盗居然比自家人靠谱。

zhyayazh

神枪血剑小侯爷 发表于 2021-9-15 15:10
巧了，我最近看了本书《孤独的外来者》，介绍大清关税总税务司赫德的。大清自己管海关时年收入约400万两白 ...

太矛盾了，真是说不出来，感情色彩都没法选择，大清不过是历史长河的一个代表。

zhyayazh

landa 发表于 2021-9-15 17:44
近代以前，中国税收主要靠提土地税（田租）和人头税，顺治后，清廷把永不加赋作为祖宗家法，雍正后，又来 ...

跟西方不一样，咱们自古所谓的“肉食者”都喜欢琢磨人，把跟人斗作为最高追求其乐无穷，务实的相对。相对太少，而且也不是核心的去务实。这毛病不改，历史就是反反复复了。
话说，下次什么时候更新。等得嘴上起泡了。

伍制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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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yaya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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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idakara

花都谢了

秃头肉龙

等的我好苦

乐只小猪

催更，花都谢了

landa

第二十七章  八寨风云（6）

东西两侧石山延绵不绝，山下各自有一条小河，缓缓流过，汇聚于城南外三四里地之处，然后向南流去。初升的阳光隔着山巅，将万道霞光洒在延绵的稻田里，闪着点点的金光，天空中白鹭在自在的飞翔，氤氲的雾气中农人和耕牛的身影时隐时现，但东阁上向四周看去，心绪郁结，却不是畅吟《式微》之时。

三里城周围三里许，城墙皆有雉堞，城池北抵土山，城开东、南、西三门，门上皆有门楼，城中有个小湖，思恩参将府坐北朝南，倚山面湖而建，将府东边建有三层高阁，系现任参将陆万里陆大人修筑，乃招待宾客之所，府后土山之巅建有松风亭，于此宴饮，上可仰观日月星辰变迁，下可俯察人间春去冬来。将府及东阁周边乔松环绕，翛然有遗世之念。

从三里城南逾杨渡，抵鸡笼山，与宾州交界，共二十里。北过后营抵分脊岭，扼守八寨诸贼，共五十里。东抵周泊隘，与迁江县毗邻，共二十五里。西抵苏坑，乃为上林县界，公五十五里。纵横皆七十里，名曰“三里”。

三里昔为八寨贼人所踞，嘉靖六年（1527年），思恩府土目卢苏、王受作乱，朝廷委派新建伯王文成公领兵平乱，卢、王等人久闻新建伯威名，肉袒至辕门请罪，新建伯责之军棍，以示天威，哀其缘由，而受其所降，并拆思恩土府为九巡检司，以卢、王诸土目领之，卢、王等人既受朝廷大恩，欣然领麾下狼兵，平息八寨之乱，以为报效。新建伯始清出八寨贼人所居之地，编户三里：一曰上无虞，二曰下无虞，三曰顺业里，是为三里，又议设凤化县于三里，迁南丹卫于八寨之周安，以为长治久安之计。只是，此等老成谋国之道却在新建伯薨后废弃。直至万历八年，朝廷才设思恩参将驻三里地方，又迁南丹卫与参将府同城驻守，自此柳、宾方获喘息。

谁曾想到，三里城修筑不到一甲子（注1），已从内陆重镇变为直面髡贼的边镇。虽说世事变迁，令人唏嘘，顾峰倒也看得开，若没有这群来历不明的澳洲人，自己注定要老死在六品经历这个职位上，估摸着后世的《广西通志》上连个名字都不会有的，又岂能站在这高阁上追忆先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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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官方史书记载，万历五年（公元1580年），议八寨善后，复设思恩参将驻三里，万历十八年议以副总兵镇三里，后或副将或参将，无定设。同时，按时任两广总督刘尧诲与广西巡抚张任等人关于八寨等地的善后建言，迁徙南丹卫八所于三里，与思恩参将同城驻守。南丹卫设立于南丹县，后迁至宾州，新建南丹卫工程于万历九年( 1581) 五月竣工，参将李应祥择取六月初七日催督南丹卫官军一齐迁入三里新城，各官即于初十日齐赴新卫所衙门到任。
但徐霞客游记中记载，三里参将府周边树木参天，“按碑，乃隆庆初年建府时所植”，说明他看过碑文，碑文记录参将府在隆庆初年简建立。徐霞客是明代人，笔记记录是他亲眼所见，具有极高的可信度。
因此，三里的思恩参将府，正式建立应在万历八年后，但此地以前应该也是个防范八寨地方的军事重镇，相关建筑可能建于隆庆初年，后来的思恩参将府有可能在旧建筑的基础上增建。
元老院攻略两广，设定于崇祯八年，1635年，思恩参将府成立后55年。徐霞客在崇祯十年十二月底抵达三里，当在2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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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文灿将总督行辕移至桂林后，如何抵御髡贼大军，便成了广西三司最急迫的要务，但多日会议下来，平日里满腹经纶，颐指气使的大人们，却仍是一筹莫展，唯独刚署理桂林府通判的常浦常大人，力主调狼兵袭扰髡贼，以图进取。自大明平定广西以来，西南贼乱乃至浙粤沿海倭乱，哪次不仰仗狼兵才行？本次髡贼犯境，调狼兵是应有之义，算不得奇谋。广西的诸位大人却对此不置可否，却另有一番考量所在。在外人看来，广西狼兵雄于天下，到了广西才知道，广西得了朝廷封赏的大小土司有两三百个，绝大部分土司手下也就是百十来号人，平日里维持地方都捉襟见肘，能拉出来上阵杀敌的，来来回回，也就那十来个大土司。近年来，朝廷一再加派饷银，各土司所纳税银也水涨船高，大部分土司地里是挖不出银子来的，要想来钱就只能变卖山货土产，这东西的渠道都在汉人商家手中，卖不上价，土司们早就苦不堪言，有的穷得连戍省兵、戍梧兵的盘缠都给不起。这些情形，各位大人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各位大人平日里还要仰望土司们私下馈赠，方能锦衣玉食，拿人手软，催逼的事便不好乱开口。而且土司们也不都是良善之辈，这么多年下来，或是偷奸耍滑，或是重金贿赂，或是栽赃陷害，早就不复国初时那般纯良，逼急了，扯旗造反也是可能的，到时各位大人的乌纱帽又难免不保。说起来，广西官员和土司早就沆瀣一气。其实，调兵也不难，一道文书下去，怎么都能调来千八百人，难就难在，熊大人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能上阵杀敌的狼兵，此事不与几个大土司们事先通个气，来的定会是老弱病残，于战事无补，届时熊大人和朝廷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呢？

因而，各位大人唯有以熊大人马首是瞻，对常大人的方略大加赞赏了，只是，谁家有兵可调？派谁去？该答应什么条件？连着两天，仍是议而不决。熊大人手持王命旗牌，摘掉几顶乌纱帽是轻而易举的，但此事若要办好，仍需仰仗广西诸官同心协力，否则，所派之人胸无方略，去了也白去，临到头来，还不是他熊文灿去坐锦衣卫的天牢？

随着各地卫所荒废，广西都指挥使司早不复国初盛名，正副使常年空缺，只有一个佥事署理司事。都司经历顾峰，家境一般，平日里无钱孝敬上司，早没了升迁的盼头，平日也不怎么到府应差，唯居家侍奉老母而已。而且，他一个六品官，在省城各位二三品大员眼中，芝麻大小的官儿，名字都不配记住的。若非佥事大人对各卫所军务答非所问，气得熊大人当即差人去请王命旗牌，他今日也到不了各位大人面前。

顾峰平日里经手的都是各地卫所往来文书，对广西卫所军务和各处夷情自是了若指掌。今日看了本司主官和各位大人的神情，已然心中有数，开口却是极力谦卑，待到熊文灿再三劝慰，才字斟句酌说出自己的见解：

“广西狼兵善战不假，调动起来却不太容易，其因有二：一来狼人常年征战，男丁死于沟壑，妇人牵牛持耒，百业凋零，各土司疲惫不堪，多不愿战。二来，有道是天子不差饿兵，但朝廷调狼兵，向来不支粮饷，早年各土司乐于受命，不外乎朝廷天威犹在，不敢不从，且土司们贪图花红犒赏和匪属钱帛。现如今，两广官军退守桂林一隅，朝廷威仪不再，土司们也失去了畏惧，再则，髡贼兵锋锐利，胜之不易，花红犒赏和女子钱帛便是水中望月。因此，土司们对出兵之事自然百般推脱。”

顾峰所说并无新意，但言简意赅，条理清晰，熊文灿知其有些真才实学，便抚须颔首，以示继续。顾峰得了总督授意，便接着说道：“依下官看来，调狼兵当有三层考虑：一是欲在何处用兵，二是欲调谁家之兵，三是如何调得到精兵。第一层，如今髡贼兵锋已抵柳州、南宁两府，从南到北，摆出一字长蛇之阵，但两府相隔数百里地，中有群山峻岭、大河深壕相隔，往来不便，现髡贼在头尾屯有重兵，中部宾州、迁江一带，听当地卫所军报，不过禁军百余，厢军四五百，内里很多还是收编的本朝逃卒，极为空虚。一旦我朝天兵攻其七寸，若髡贼首尾分兵救之，我军可择险要处设伏击之，若首尾按兵不动，任由我军截断其中路，则我军可在夺取迁江后，顺流东进，夺取浔州府，截其粮道，则柳州、南宁两路髡贼不战自溃。因此，下官以为，如今时局，首要当在宾州、迁江，得手后，我军不管是越都泥江北上柳州，还是经昆仑关而南下南宁，或是顺流东取浔州，均立于不败之地。”

大幅的广西舆图挂在一边，熊文灿和众人目光顺着顾峰手指移动，一道杀机跃然纸上。

“本朝调狼兵出战，向来要有官军居中坐镇方可，否则狼兵杀良冒功甚于上阵杀敌。诸位大人请看，宾州上林三里地方为思恩参将驻地，陆大人麾下兵马超过2000人，其中营兵近800人，可以此为中军。临近的思恩府九土司，历年核定的额调征兵数目共9900人，戍省目兵1800名（注2），便是按额调数目五成算，也有狼兵5000人，听闻思恩知府顾应杨顾大人已从武缘退守荒田驿，有他在，调九土司的狼兵于家门口作战，当不是难事。如此，思恩参将和九土司合兵一处，战兵便有7000之众，再编练土兵，征敛狼人和丁壮，上万大军唾手可得。以上万大军对髡贼宾州百余禁军，我军以百敌一，胜算极高。同时，再将宾州、迁江等地的澳洲货许给各土司们，何愁狼兵不踊跃争先？”

“黄大人以为如何？”熊文灿听罢，扭头向一旁的广西盐运使问到。只见被问之人拱手答道：“思恩民心可用。” 广西盐道黄喻乃河南光州人，举人出身，家中良田颇多，于崇祯二年任思恩知府，任上居官清廉，还捐出官俸建起了书院，当地士民和土司狼人均感其恩，崇祯六年，他凭官声陛任盐道参政一职，论起思恩之事，在座诸人皆不及他。

听黄喻说罢，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纷纷点头称赞，唯独广西巡抚郑茂华仍有些担心：“听说髡贼正在招安各卫所旗军，陆大人那边不知……？”“陆大人乃南直镇江府人士，居于江南繁华之地，岂会贪恋髡贼琼州那点富贵，下官以为，陆大人或许会敷衍以避髡贼锋芒，真心投髡理应不会。”大明立国以来，广西省府道官员中江南和中州人士不少，虽说桂林风光秀丽，山水甲于天下，但众官致仕后多不愿留居此地，毕竟出了桂林府，仅是“瘴疠”二字就令人胆寒，此等穷乡僻壤，不值得留恋，顾峰所说，亦是正理。

“髡贼火铳犀利，就怕狼兵未战先怯。”都司佥事突然插了一句。近期官军截获了不少狼兵土目寄给自个土司的信，提及髡贼火铳无不胆寒，虽说以妖言惑众斩杀了两人，想来消息却已经泄露出去了，未免令人担忧。只见佥事大人话音刚落，顾峰便答道：“归顺州和下雷州南边，有一莫姓土司，其部属善使鸟铳，技艺娴熟，调他们前来，可不惧髡贼！”

“顾大人三思，莫彝并非我中国土司，到时前驱狼后迎虎，……。” 黄喻听罢赶忙制止。顾峰原以为众人对此一无所知，这时说出来便是大功一件，未曾想到黄喻虽当的是巡盐使的官，却也个心细之人。好在熊文灿听得“善使鸟铳”几字，来了兴致，当即制住了黄喻，让顾峰继续说下去。

原来顾峰所说的莫彝并非中国土司，其名莫敬宽，又称莫光祖，乃安南莫朝第八代君王，万历二十年（1592年），莫彝被安南黎彝（即后黎朝）所败，残部聚集于高平（注3），天启五年（1625年），黎彝清都王郑梉攻破高平，莫敬宽携妻与次子莫敬完逃到了中国境内的归顺州（注4），后来黎兵逼近归顺州，莫敬宽又逃到了归朝（注5），把妻子留归顺，归顺州土官岑大伦纳把莫敬宽的妻子送给了黎兵，便与莫敬宽结了仇，当然，也有说岑大伦趁机逼奸了莫敬宽的妻子。总之，莫敬宽事后向后黎朝上了降表，躲过了一劫，他回到高平后，励精图治，从弗朗机人那儿买了不少鸟铳，返回头来，把归顺州、下雷州等边境土司打得满地找牙。（注6）

听完顾峰所说，未等总督大人发话，常浦便道：“番邦蛮夷尔，听起来还有些本事，事成之后，许其内附，授予官职即可，则既能战胜髡贼，又能广我国土，何乐而不为呢？”

此话深得总督大人欢心，说来也是，兵马钱粮，总督大人是没有的，而事成之后，朝廷一向不吝封赏，乌纱帽倒是不缺。因而，熊大人当即将自己总督令箭授予顾峰，委其为监军，节制柳、庆、宾、思恩、田州、镇安诸路营兵、旗军和土兵，并许他便宜行事、参将以下先斩后报。他说道：“顾大人，广西都司常年人手不够，本督这就上表，推你为佥事，待大人得胜归来，朝廷的旨意便该到了。”众人听罢，齐声向顾峰道贺

待众人退后，熊文灿便叫来文案师爷，布置众人分头撰写书信和奏章，内中一封通过密奏，却要自己动笔才行。

虽说现今髡贼大军已经直逼柳州、南宁两地，但对熊文灿而言，形势远非四月初那般令人窒息，那时，髡贼大军势如破竹，官军一触即溃，一败再败，竟无一合之力，如今，传檄两广各地义勇袭扰髡贼的策略已获成效，粤东广宁的义勇甚至攻破县城，斩杀了髡贼委派的伪县令；而且，髡贼大军攻入粤西之后，已呈强弩之末，其他不说，据细作回报，粤东广州、三水、肇庆等地，真髡云集，有数百之多，而到了粤西，很多府州县，连真髡的影子都见不到，即便是梧州这样的两粤咽喉，大明两广总督开府之地，竟只派一名真髡坐镇，连官儿都舍不得多派，显而易见，髡贼在粤西用的是守势，他们没能耐吃下整个粤西。因此，熊文灿和心腹幕僚早就推演数遍，如今粤西的破局，共为两处，一是梧州，可断粤西髡贼粮道，二是迁江，可断柳州南宁两府髡贼的联络，皆是紧要之处。细作也探得明白，镇守梧州的髡贼是个好色之徒，且疏于防范，显然是个绣花枕头；而迁江、宾州、思恩一带，在大明是贡生可为县令，举人可为知府的穷乡僻壤，只有那些科举无望且无门路之人才愿来此搏个前程，即便如此，这一带仍常年缺官，想来派到迁江的真髡，在髡贼里，多半也是个不得志的无能之辈。

这段时间，熊文灿也想明白了两粤之乱的关窍，粤东各地无血开城，显见当地官儿早已从贼，髡贼没有数年功夫是万万做不到的，而他这个总督到任不到半年，如何能一一查知？其中责任，当由前任总督和巡抚来扛才对。届时自己再花点银子，降职在所难免，入狱杀头理当不会。

顾峰今日所说，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在熊文灿看来，世间万物，讲究事在人为，若无得力之人，则事倍功半，这些日的会议，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选将！迁江这一路，官军狼兵过万，髡贼禁军极少，镇守的真髡又是个无靠山的平庸之辈，由顾峰这样的干才去居中调度，可谓胜券在握。如今一来，所需思虑的便是，得胜之后的如何处置了。他自封疆以来，在福建招降了郑芝龙，平了闽海之乱，若再在两粤光复府州，甚至擒获一两名真髡，入阁拜相指日可待，只是，如今朝中两党相互攻讦，却令他不可不防。很多事情，需要提前跟皇上说明白，当然，现在又不能说出来，今晚这封密折，其实是给秉笔太监王承恩的，请王公公在适当之时呈到圣上跟前即可。

废了诺大功夫，终于把奏章写好，盖上火漆，连夜叫来心腹，让其明日一早启程奔赴京城，随同奏章一同呈给王公公的，还有二万两德隆见票即付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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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思恩参将下属军兵数目和思恩府九土司额调征兵和戍省目兵数目，见《殿粤要纂》（明）杨芳（修），詹景凤（纂），明万历三十年（1602）刊印。
注3：今越南高平市，紧邻归顺州。在明朝时，归顺州隶属思恩府管辖，但归顺州与思恩府流官县和九大土司辖地并不接壤。

注4：归顺州，州治在广西百色市靖西县新靖镇旧州村。唐时，李唐在今靖西县境内置安德州、归顺州，归顺州属邕州都督府。唐末废。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复置，属镇安路。明初废，弘治九年（1496年）复置，隶镇安府。嘉靖四年（1525年）属思恩府。清雍正七年（1729年）改土归流，因去思恩遥隔，复隶镇安府。光绪十二年（1886年）)归顺州升为归顺直隶州，属太平思顺道，民国元年（1912） 6月废归顺州，置归顺府。2年6月废归顺府置靖西县。

注5：归朝：今作皈朝，在云南富宁县东境，曾为云南广南府州治。

注6：此事记载在《徐霞客游记》中，徐同学的游记中有很多当时的八卦和桃色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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