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广西攻略：柚花香处是壮家 6月15日更新至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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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猪拱白菜，看笑了

landa

神枪血剑小侯爷 发表于 2021-7-20 11:33
替罪羊是基督教用语，在大明时基督教并没有广泛传播，基督教用语也没有普遍到这种地步。如果想表达这个意 ...

已经尽量避免了一些现代词汇，还是有缺漏，感谢指正。考证和讲逻辑，这也正是临高的乐趣所在。

landa

第二十五章  忻城往事（2）

北泗在良塘以西约20公里处，是一所凌家的住处。从北泗再往西南约10公里则是溯河村，从北泗到溯河，中间是一片东、北、西三面环山，南邻红水河的平地，平地中间有几条小河蜿蜒流过，小河两边是成片的稻田，南边有些起伏的土坡，长满树木，在九分山一分田的桂西北而言，这算得上难道的宝地了。但此地北、西紧邻忻城土县，西南是八寨，山中尽是不入编户的壮、瑶等蛮夷，平日里，便是忻城土司也拿他们没办法，凌家只是百户，手下耕兵不多，仅能自保罢了。南边红水河波涛汹涌，下行易，上行难，商船稀少。总之，此地以种田为生，温饱无虞，却也没什么钱财，在迁江千户所的各土官中，凌家不算富裕，地位一般。因此，梁达刚抵达北泗，凌百户便赶来叩见，他看到营寨中有女营，当即表示，首长日理万机，身边岂能没有端茶倒水、暖床叠被之人，族中女子温婉恭谦，足可胜任。梁达听了，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梁达很理解凌百户这等人的处境和窘迫。抵达迁江后，他曾数次进入本地居民家中查看，黄土夯就的墙壁，墙角布满大小不一的老鼠洞，富裕些的人家，屋子里还有一层楼板，用于放置晾干的谷物和贵重物品，但人一旦上去走动，下边就能看到灰尘随着脚步纷纷而下。这些房屋大多是茅草覆盖，瓦片极少，事实上，本时空桂西北的很多官衙也是茅草房，砖瓦房对这个时代而言过于奢侈，他看过资料，西边山里的土司或者土官们，跟旧时空老百姓要掏空六个钱包才凑够首付一样，也要靠两三代人积蓄才盖起砖瓦房的官衙的，至于老百姓，住山洞的也很多。这些屋子，哪怕大白天，里面也是昏暗漆黑，到了晚上，富裕一些的人家有盏油灯，大部分则靠灶台或者火塘中晃动的火苗来照明。绝大部分人家的家具极为简陋，有的人家连灶台都没有，在堂屋中用石头围成火塘，上面架着陶罐或者铁锅煮食。若是壮族传统的干栏式建筑，建筑材料和家具陈设跟汉人差不多，区别是上下两层，主人居住在二层，平时通过门口的石阶或者木梯进入二层，下层是供猪牛羊等大牲口居住，门则是从里面栓好，这需要先进入二层，再从二层里的楼梯下到一层开启，干栏式建筑虽拥有防潮、防虫蛇和防盗等诸多优点，但上层住人，下层是牲口，中间的木板根本无法密封，腥臊恶臭，蚊蝇乱飞，卫生条件极差。这些景象，和梁达幼时的记忆有些许的重合，但到了元老们出发的时代，还住这种土房子的都是些贫困户了，即便如此，电灯桌椅碗筷柴米油盐总还是有的。（注1）

因此，象凌百户这样的人，他们希翼攀附新朝权贵，却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相比之下，最值钱的反倒是他们自个的身体，这也与肉欲无关，只因元老院的事业需要海量的人力资源罢了，而且，元老院还需要倒贴大量的教育资源，把最基本的现代科技知识强行灌输到他们懵懂的脑瓜子中，他们才有可能成为元老院所需的公务员、士兵、工人、农民等有人之人，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人自身获益显然也很大。

凌百户把人领来之后，梁达当即把她们打发到周仲君那儿去打杂，随着名气的提升，医疗队每天接待的患者都络绎不绝，梁达去视察工作时，女大夫都顾不上回答他的询问了。

其实，梁达对凌百户及一所的重视，是远超于七所、八所两个黄家的，因为，从北泗到溯河的这一大片平地，在后世被称之为“合山市”，是广西最大的煤矿所在。在工作组深入一所开展工作时，梁达则带着人来到旧时空的老矿屯、里兰村等几个地方进行试采。按照合山煤矿志的详细方位记载，没费多大功夫，就挖到了煤，一群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挑回营寨，虽说累得人仰马翻，但用来生火做饭可比柴火管用多了，更何况据说这玩意还能用来驱动蒸汽船。

实地考察的结果让梁达有些沮丧，煤是找到了，但大规模开采需要挖坑道，而且，交通运输是个大问题。老矿屯距离红水河有10多公里，地图上很近，现场走了一圈，则是杂草重生，沟壑纵横，想挖煤需要先修路，然后再配套相应的载重汽车，否则，靠人挑马驼，一天也运不出多少来，但眼下内燃机的生产还遥遥无期，车轮滚滚的设想过于奢侈了些。相比之下，铺铁轨更为实际一些。除了道路，还需要码头。红水河流经此地时，仍属山区，河谷深邃无比，水位线随季节不同而在河谷中上下变化，丰水期和枯水期高差可达数十米，在陡峭的河岸修建可供汽车通行的道路抵达江边的码头，并非易事，若参照重庆的朝天门码头，先修他个几百级的台阶，最后一公里就要靠棒棒们的扁担过日子了，对煤炭运输而言，过于鸡肋。在旧时空，合山煤矿从香港洋行淘到德国人的二手米轨后，宁可把铁路修到60多公里外的白鹤隘，再从白鹤隘换成船运，也不愿直接在合山修建码头，多多少少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平心而论，元老院当前的技术设备已经超过20世纪初的广西，至少蒸汽机、发电机、铁轨、水泥、钢筋这些东西能自产，建一套带抓斗的半自动化的码头装卸设施也不难，但这样一来，则需要临高立项才有可能，就不是梁达这样的地方元老自个儿能玩得动的了。

目前，迁江对煤炭的需求并不大，主要就是蒸汽船的动力用煤，从鸿基拉一船过来，可用上十天半月的。但想上马地方小工业的话，比如利用当地海量的石灰石生产水泥，这点鸿基煤可就不够塞牙缝了。更何况，鸿基煤是好东西，可以肯定，各地元老都会抢，他梁达何德何能抢得过广东地区的元老呢？不，哪怕拉上全广西的地方元老，也争不来多少份额，毕竟，投资于广东产生的收益远大于广西，督工和企划院会如何选择，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这一圈下来，让梁达死了心，还是从先从农业角度入手好一些，毕竟，农委会的种子、农具、土农药、土化肥之类的东西是敞开来卖的，价格也公道，堪称童叟无欺，以地方政府的名义订货的话，还能有不少的优惠和折扣。当然，在合山这两天，梁达其实是在等人，等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土著到来，，或许是看过了太多宫斗剧的缘故，他对这个颇有手腕的女人有些许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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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见面后，梁达让莫红英去把萧君怡叫来，然后让等在一旁的通讯科长来给大家拍照。麦夫人按照要求大大方方和梁达握着手，毫无扭捏之态，只是对面站着握手却要扭头看侧面的镜头，并做出持续的笑容，并非易事，试了好几次才把姿势摆好，只见那邱科长举着一个带着圆形耳朵的匣子比划着，“彭、彭”数声响，白光闪过，才算完事。

“等照片洗出来，我让人给夫人送来。”两广攻略以来，临高时报需要大量素材来全方面展现元老院的伟光正，今天的照片，元老接见少数民族女头领，多好的新闻，上不了头条，混个头版应该没问题的。梁达一边盘算着新闻稿的内容，一边拿出自己的卡片机：“等回萧君怡他们几个过来，我再给你们拍几张。”

“首长，此次双方商谈，君怡怕是不便参与吧？”萧君智说道。“她不来做记录，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这次西行，除了少数岗位外，队员尽量挑选适应南方气候的，萧君怡和莫红英这样的本地人，更是其中主力，于是，梁达笑着说：“我们澳宋有一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也不要小瞧了她们，假以时日，这两个小孩的成就，说不定会远高于诸位的。”

“这几个妹仔在乡下长大，没懂得道理，也比没得城里大户人家的妹仔漂亮，连首长的侍女都当没得，还能有什么成就可言？”麦夫人笑着说：“首长这么夸她们，是不是怕我带她们回去啊？”

“夫人开玩笑了，论长相的话，这几个妹仔都很漂亮，算得上十里八乡一枝花，人见人爱。至于她们的前途，就跟长相没有关系了，主要看资质、能力和机遇，红英这个小孩，适合做行政工作，将来当个省级干部，也就是伪明布政使司这样的官员吧，应该可以的。至于萧君怡，她很聪明，学东西快，但不适合走行政路线，走专业技术路线没有问题，级别也不会太低的。”

“哦，红英是我从小带大的，野得很，我怎么看不出她有当官的本事啊？”麦夫人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这四个女孩，个个身材窈窕，声音悦耳，眉清目秀的，一见之下，令人爱怜，但梁达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出任主官，自然先要以工作为重，人来了之后，本着不养闲人的原则，便都给派了活。其中，被扔到后勤协助发放物资的莫红英，则让梁达眼前一亮。发放物资，虽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手松手紧，早给晚给，极易徇私，很看人品，大明的太监们到辽东监军，前方杀的血流成河，官军想动用红衣大炮，都要先给主管太监贿赂才行；而且，这活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迁江支队的大量前伪明军户、农民、海匪们，吃澳洲皇粮没几天，嘴里不干不净实乃家常便饭。莫红英虽不认字，但记性好，冗长的条例背得滚瓜烂熟，她没有靠山，遇事便搬出条例，别人没她熟，通常被怼得哑口无言，遇到说混话的，对喷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惹不起时，还会装傻说听不懂对方的官话，搪塞过去。好几次把官司都打到梁达这儿。回头一看，她经手的物资发放与批单基本吻合。平日里，她身子骨也轻，做事勤快，很快就跟各部门的办事员混个脸熟，张罗一些小事竟然也顺顺利利，颇有些旧时空梁达带过的年轻毕业生风范，意气风发，执行力强。

听了梁达的简单介绍，麦夫人还是看不出莫红英为何就前程远大，但她善于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这澳洲人并非敷衍。布政使司，那是跺一脚全广西土司们都胆颤心惊的人物，多少土司因忤逆了他们而家破人亡啊，相比之下，自己争夺了一辈子的忻城土官，显得不值一提。她心下一动，叫过边上一个有些局促的随从：“首长看看这个娃仔，有得什么官当啊？”

梁达哑然一笑：“我又不是相面先生，哪里见一面就能断人吉凶啊！总要了解之后才好下结论嘛。”说话间，莫红英和萧君怡等人走了进来。梁达便终止话题，把几人招呼到一起，嘴里说道“我这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是彩色的，要送回临高才能冲洗，不像邱科长给我们拍的，在迁江就能冲印。”数码相机也有个好处，可以连到电脑上看结果，清晰的影像，让众人赞叹不已，梁达高兴之下，更是调出了几张自己和女儿在海边的照片。看完之后，麦夫人突然提了一个要求，请梁达给她和莫红英以及刚才那个男孩拍几张合影，梁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折腾一番之后，众人坐下，开始此次的交流。麦夫人很直接，放下茶杯说道：“前次首长拒绝我等归顺，莫非听信了莫猛等人的一面之词？说我乃女流，当不得土官，不能统领莫家？”

“莫猛的确派人送来过一封信，提了些条件，不过，我没有搭理他们。”麦夫人开门见山，梁达也不做遮掩：“现在看来，莫家三十年前的夺嫡之争还在持续，你们几方势均力敌，都想借外力破局。若我是伪明大员，这局也就入了。可惜了。” （注：忻城莫家夺嫡之争见第19章：《忻城往事（1）：女土司》）

“三十年前是奸臣弄权致莫家祸起萧墙，但号纸和官印始终由夫人所掌，族人也拥戴夫人，听闻澳宋提倡男女平等，首长为何因此说夫人不是土官呢？”萧君智插了一句。梁达没有直接回答，转向麦夫人问道：“夫人也这么认为吗？” 麦夫人不动声色：“男女平等的告示贴得满天都是，首长如今却不认帐？”

“我澳宋以男女平等为国策，女子当选元老院主席，执掌国政都是常事。我想问的是，夫人也认为三十年前莫家之祸是奸臣弄权所致吗？”梁达问道。三十年前，丈夫和儿子被杀，一家三口就逃出她一个，麦夫人至今不能忘怀，现如今有求于人，不好发火而已，她说道：“当年几个奸臣，已被手刃，……。” 梁达打断了她的言语：“如果夫人也是这般见识的话，我敢说，您斗不过莫猛他们的，还是放弃幻想，早谋出路为上。”麦夫人依旧不动声色：“首长对莫家30年前的事，比我这老太婆知道的还多啊。”

梁达先慢慢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30年前的事，谁又能比夫人你这个过来人更清楚呢。但自打来到迁江，就多次听人讲到这事，上次萧先生又说了一些，莫猛的信中也写了不少。我听下来，发现隐晦晦涩的地方很多，今天听夫人也这么讲，觉得夫人身在局中，很多事情就在眼前，却没有参透啊。”

麦夫人恢复平静，笑道：“愿听首长高见。”

“高见说不上，我在局外，看得超脱一些罢了。”既已主导话题，故作高深便无必要，梁达润了润嗓子，说道：“结合各方说法，当年尊夫莫恩辉接任忻城知县一职后，老土官莫振威、莫志明委派族人莫志仁和土目杨双协理政务，但两人却以夫人出身低微不堪主母之任为由，谋立志明土司的螟蛉之子莫恩耀接任土官，事败之后被夫人所杀，引发了莫家萧墙之祸。”

梁达停顿了一下，看到麦夫人未做反驳，便接续说道：“但我听了下来，却发现了很多的疑点。”

“首先，莫志仁和杨双谋逆之时，振威、志明两位老土官尚在，尊夫为志明土官的嫡子，恩达为庶子。在老土司血脉后人尚在的情况下，莫志仁和杨双二人为何要谋立螟蛉之子为土司呢？我记得，伪明朝廷对土官继位是有要求的，除了朝廷恩准，还要周边土司具结做保，为了明世系，土官生男是要报到省里备案的。土官继位，父死子继，立嫡立长，兄终弟及，嫡子死绝才能轮到庶子，庶子绝了从旁支中挑选，从没有假子继位一说，但凡违背伦常冒袭的，朝廷都会出兵进剿，就是你们忻城莫家，不也奉命平息过东兰土司的夺嫡之乱吗？莫杨二人是老土司挑选出来辅佐尊夫的，岂能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因此，他们拥立土官，拥立庶子继位还说得过去，拥立养子，这是发癫了吗？”

“莫振威、莫志明两位老土官年轻时候都是带兵打仗之人，得过朝廷表彰的，在族中一言九鼎，他们健在之时，土官废立这种大事，他们不发话，别人岂敢乱来？要讲莫杨二人欺瞒老土司，也不是，首先，两人是老土司精心挑选的，老土司怎么会挑选不听话的人？其次，小孩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知道回家找爹妈告状，莫杨二人欺瞒老土司，妄言废立，尊夫难道不会去告诉两位老土司吗？老土司知道之后，为什么不加以制止呢？还需要夫人亲自动手来剪除此二人？”

“其三，传说两人是因为夫人出身不好，不堪主母之任，才要谋立新主的。（见注2），但土官娶民女为妻，虽不是门当户对，却不违反朝廷规矩和莫家家法，无知乡民茶余饭后议论几句也就罢了，哪能因此废立土官呢？更何况夫人当时已生下长男，母凭子贵，如何当不得主母？哪怕是伪明，孝宗皇帝的生母，乃是官军勘平广西瑶乱后掳入宫中的瑶女，出身更为卑微，但她生下孝宗皇帝，为皇家延了香火，最后还不是封了皇后，天下谁会说个‘不’字呢？莫杨二人并非无知，却到处宣扬这一点，目的何在？”

“其四，说夫人出身不好，身份低贱，但夫人诛杀莫杨两人，若无忠勇之士，难道是请出山中鬼怪帮忙？夫人当时年纪轻轻便能指使精兵强将，出身低贱怕是做不到吧？且恩辉土官死后，夫人还能振臂一呼，相应云集，说明手下亲随并未散去，后来见了萧先生和莫波莫杰兄弟，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想来，民间传言，夫人实乃姓‘莫’，系莫家官族之人，恐非空穴来风。”

“其五，夫人诛杀莫杨二人后，其子侄作乱，先后两次围攻土司官衙，第一次，被恩辉土司借来永定司援兵平掉，但乱贼仍逃匿大山中，按理说，双方剑拔弩张，当枕戈待旦，夫人先前杀伐果断，此时定会加强戒备，广布线眼，为何时隔不久，却被数百乱兵攻破府衙呢？而且，莫家官衙系振威土官所建，规模宏大，防御严密，另有官族环住外围，作为屏障。乱兵攻来，夫人手下护卫何在？环住在官衙外的莫家官族何在？”

梁达说得有些快，在一旁做记录的萧君怡已跟不上了，索性停了笔先听他说完。此事她没少听家人谈论，早已儿耳熟能详，但如首长这般抽丝剥茧说开来，却是头一遭，她抬头看了看夫人，见她默不作声，嘴角微动，便知道首长所问大有深意。只听首长顿了一下，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上面种种疑点，很难说通，但换一种思路，就又不一样了。在我看来，莫恩耀根本就不是志明土官的假子，而是亲子，我还可断言，他的才干恐怕也远高于其兄弟恩光、恩辉甚多，因此上得父、祖喜爱，下得官族的拥戴。惟其如此，莫杨等人才会想要拥戴他。而且，此事与镇威、志明两位老土官也脱不了干系，否则，他们发一句，莫杨两人早就束手就擒，哪能能生出这么多事来？事发之后，恩辉土司和夫人不惜鱼死网破，动用雷霆手段，多半是父、祖装聋作哑或拉偏架所致。莫恩耀身为亲子，却只能以养子名目出现，说明其生母身份有问题，想来不外乎是朝廷犯官之后或者反叛的土官之后，莫家不敢宣扬罢了，但莫家官族则是知道的。还有，莫接等人两次作乱围攻官衙，特别是第二次，太过蹊跷，想来，当时夫人的护卫不在身边，而且，周边官族也多作壁上观，最关键的是，这等紧要的消息要让莫接等人知晓才行，否则，借他们一万个豹子胆，败兵之将何敢行险？能同时做到这一点的，整个莫家能有多少人？”

“但布局之人未曾想到，莫接等人攻下府衙之后，竟放火烧了官衙，如此一来，事情就变了。因为，土官被杀，官衙被烧，等同于谋反，而且，火光冲天，十里八乡都看得见，事情就无法隐瞒了。伪明朝廷对谋反一向严惩不贷，届时大军一到，污七八糟的盖子就都翻开来了，收不了场了。因此，老土司不得不派人向郡候求救，但又压住不上报省里，最后是靠庆远卫的官军和永定司土兵把乱给平了。至于，尊夫和贵公子的死，反正莫家还有庶子可继位，对得起祖宗和朝廷就行了。”

“当然，尊夫身为嫡子，却被如此对待，说不得也有其自身的原因，这个我就无从猜测了。想来，除了两位老土官的偏爱，志明土官的妻妾们为了自个儿子能上位，估摸着也都下了场的；而且，权官莫志仁是志明土官的平辈兄弟，侄儿们打得头破血流，他们这一支的机会不就出来了吗？所以说，夫人！你的仇人都杀光了吗？”

梁达说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嘴吹了吹，慢慢品尝起来。过了半响，麦夫人打破了沉默：“30年了，骨头都朽了，今天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我等真心归顺，不知首长如何才肯接纳？归顺之后又是个什么章程？”

注1：《迁江县志·卷二·风俗略》（光绪一十七年版）记载：“工匠技艺不精，宫室筑墙架木为之，棹椅什物未能如式，仅有粗器皿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徐霞客游记·粤西游》：“丁丑年（公元1637年）十二月初五日，隆安……。其村民始有瓦屋，有台凳，邑中始为平居，始以灶爂，与土州截然若分也。土人俱架竹为栏，下畜牛豕，上爂与卧处之所托焉。架高五六尺，以巨竹槌开，径尺余，架与壁落俱用之。爂以方板三四尺铺竹架之中，置灰爂火，以块石支锅而炊。锅之上三四尺悬一竹筐，日炙稻而舂。舂用巨木刳为小舟形，空其中，以双杵捣之。妇人担竹筒四枚，汲于溪。其筒长者四、五尺。……。”另：“戊寅年（明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三月初九日：（庆远府，今广西河池市宜州区）“城内外俱茅舍，居民亦凋敝之甚，乃粤西府郡之最疲者。或思恩（注：此处思恩指思恩府，治所在武缘县荒田驿（旧时空武鸣县附城镇，同文中是梁达元老的地盘）亦然。”另外，徐霞客游记记录的桂西南土司官邸有不少是茅草房。《白山司志》记载，白山土司（思恩府九土司之一，治所在现广西南宁市马山县城）是在清初才盖上砖瓦房的。思恩府九土司官邸保留到后世的都阳土司官邸，只是一个砖瓦房罢了。

注2：这是后世忻城土司家谱中的说法，其实也就是莫猛一系的说法，因为他们继承了土司官位，家谱也是主持修撰的，即便如此，家谱中也没法抹去麦氏和此事的存在，只是记录很隐晦。

贺永刚先生

landa 发表于 2021-7-21 00:06
第二十五章  忻城往事（2）

北泗在良塘以西约20公里处，是一所凌家的住处。从北泗再往西南约10公里则是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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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idak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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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能吃辣

这一章写的真好！有来源有出处，赞美！

zhyayazh

landa 发表于 2021-7-21 00:06
第二十五章  忻城往事（2）

北泗在良塘以西约20公里处，是一所凌家的住处。从北泗再往西南约10公里则是溯 ...

赞美催更，希望下一章快点出来，感觉这是一章分的上下篇，刚推理完，把情节推向高潮，下面两方才开始正式进行正题，结果嘎然而止了。。。。。

tintin3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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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灸大师容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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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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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卫士铁木真

以明末那个情形 有不保留土司的客观条件

环保卫士铁木真

补一个问号

吴驷杉

landa 发表于 2021-7-21 00:06
第二十五章  忻城往事（2）

北泗在良塘以西约20公里处，是一所凌家的住处。从北泗再往西南约10公里则是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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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idakara

催个更

zhyayazh

不催不行了。憋不住了。

zhyayazh

landa 发表于 2021-7-21 00:06
第二十五章  忻城往事（2）

北泗在良塘以西约20公里处，是一所凌家的住处。从北泗再往西南约10公里则是溯 ...

加油啊。就等这段跟土司的摊牌了。

newniu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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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e123456

为啥何姓不需经过蒸包局审查就可经手政府要事呢。

qwe123456

这篇同人在一些地方很专业啊。但是没必要讲得这么详细吧。。

sukidakara

期待更新.jpg

yanhan002

催更中 期待更新

伍制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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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yaya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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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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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是系行舟

作者大大快更新呀

landa

第二十六章  八寨风云（5）

梁达没有直接回答麦夫人的问题，略一思索，用手指着边上低声播放轻音乐的音箱说道：“外边传言，说我时常让年轻女子到内宅载歌载舞，彻夜不眠，荒淫无度，如今你们也亲眼见了，这所谓的女子唱歌，不过是此物播放先前录好的声音而已。”

“原来首长也知道这些个传言啊！”萧君怡低声说到。

梁达笑了笑，并不介意，接着说到：“再比如盐，自汉代以来，便是官府敛财之不二法门。而我澳盐，质地上佳，售价低廉，更不禁向伪明地区贩运，听说很多伪明官吏和豪绅都笑话我们不懂经济之道。实则在元老院看来，食盐乃百姓日常必须品，收回成本即可，岂能与民争利？二来，我澳宋掌握煮盐新法，产量百倍，所费却不到百一，就是卖得这般便宜，也还有的赚头，虽说利薄，多销之下，总量仍十分可观。因此，所谓不懂经济之道，不是澳宋不懂，而是他们伪明见识浅薄罢了。”

“伪明看到的是这个高度。而我们看到的，是这个高度。” 梁达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诗经》有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我上次说过，你们是第一个来谈归顺的，元老院自然不吝赏赐，只是你们太过于看重那‘土官’二字，但这在我澳宋体制下，却是个无用之物。如同伪明看待我澳宋盐政一样，实在双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因此，说句实在话，夫人此次前来，我从未想过凭三寸之舌说服于您，但我却真心邀请夫人能到临高走一趟，亲自看看我澳宋行在之富足和繁华，士卒之精锐，战舰之威武，文风之鼎盛，届时再做决断也不迟！”

听完梁达一席话，麦夫人依旧不动声色，萧君智见状，拱了拱手，说道：“首长，元老院光复神州，不设土司，自有其深意。但粤西自古偏避，山路崎岖，往来不便，而且，此地自古多瘴气，中原人士不服水土，自唐以来，即有此羁縻怀柔之制，元老院打算如何管理此地？”

这个话题，上次问过，这次旧事重提，梁达自然知晓其用意，好在今日时间宽裕，可以摆开了架势说道说道。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便以华夏文明从中原向四方扩张的历史过程作为主线，从齐桓公以“尊王攘夷”号令诸侯时楚国还是化外之地，到明太祖的十五不征之国，充分阐述了文明扩张、统治方式对交通的依赖。然后又从《周礼》中马政系“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开始，列举历朝官方记载的马匹数量，证明了秦能北却匈奴，南抚百越，汉、唐能控制西域，皆是以其马政发达，拥有强大战略运输能力为前提。期间，自然少不了引经据典：“史书记载，秦人善于养马，其先祖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而被周孝王封于秦地。当时的人就说过，‘秦马之良，戎兵之众，探前蚗后，蹄间三寻者，不可乘数也。’汉代武帝时，朝廷有军马40万匹，武帝为获得良马不惜远征西域。唐人在马政上更为用心，高宗年间，监牧马匹多达70万匹，为历代之最。而两宋，马政不善，朝廷缺马，不得不在西南设榷场市马，记得我们南边的南宁府横山寨便是广西两处易马之处，但西南马匹羸弱，不堪驱使，两宋对上辽、西夏、金、元诸朝，无太多马匹可用，皆是胜少败多，崖山之后，我等残民不得不流亡海外。”和大多数元老一样，说起两宋旧事，梁达丝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萧君怡颇为不解，禁不住想发问，却被麦夫人挥手制止了。

接着，梁达又从秦修直道而控天下，修灵渠而得桂林、南海、象郡开始，列数各代官道、驿路建设，公文传递模式以及时间周期等方面，说明了始皇帝能在中原实行郡县制，而唐宋元明需要在广西实行羁縻怀柔的原因所在。至于元老院，掌握了现代科技，蒸汽船不需人力，可逆流而上直抵广西腹地，将来还有地上跑的汽车，天上飞的飞机，人流物资输送极为便捷。临高生产的电报机，让海之角，天之涯，上穷碧落下黄泉，信息瞬间可达，遇到什么问题，澳宋行在皆可当天回复处理，有没有土司又有何妨？

汽车、飞机这两个词，萧君怡在《十万个为什么》里是的读过的，当时作为不经之谈忽略掉了，没想到如今首长竟然郑重提了出来。梁达见她满脸狐疑：笑到：“我们为什么要骗人？蒸汽船你已经坐过了，汽车、火车之类的，到临高自然能见到，飞机过几年也能见到的。”

至于什么瘴气之类的，在古时的确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名词，北宋范成大在《桂海虞衡志》中写到：“瘴，二广惟桂林无之。自是而南，皆瘴乡矣。瘴者，山岚水毒与草莽沴气，郁勃蒸薰之所为也。其中人如疟状，治法虽多，常以附子为急须，不换金正气散为通用。邕州两江水土尤恶，一岁无时无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黄梅瘴，六七月曰新禾瘴，八九月曰黄茅瘴。土人以黄茅瘴为尤毒。”北宋狄青征讨侬智高，十二月领兵南下，于次年正月进据宾州，夜袭昆仑关，大败侬智高，进占邕州（今广西南宁市），一气呵成，由于害怕瘟疫和瘴气，平定南宁没几天便带兵北还。

在梁达看来，瘴气什么的，不外乎亚热带潮湿的气候下，卫生条件不易改善，蚊叮虫咬，都能致人死地。在旧时空，梁达是在帝都求学期间，查阅典籍后才醒悟过来，感情自个小时生活的地方，就是史书中令人闻之色变的瘴疠之地，这个可怕的词语，与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旅游胜地、长寿之乡这些后世标签相比，反差过于强烈，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两者描述的竟是同一片地区。而果子狸、穿山甲、竹鼠、蜈蚣、蛤蚧、青蛙、蛇、黄蜂、马蜂等可爱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动物，早就因为城里人胃口大开，在野外踪影难寻（注1）。总之，瘴气这玩意，梁达打小就没见过。在本时空，元老院量产的磺胺、奎宁、诸葛行军散、避瘟散、清凉油之类的药品，加上喝开水、用蚊香、睡蚊帐、搞好个人卫生和清理居住区周边的小水塘，已足可应付。本质上，瘴气的消失，不外乎人类开发导致的居住环境改善，以及生物学、医学水平的提升罢了。就眼前而言，迁江工作组还没有人因水土不服挂掉，相反，各种澳洲出产的避暑避瘟疫药品，在本地已渐渐获得了神药的名头。

中国古代社会，自西汉独尊儒术后，儒家逐渐发展出一套人间和天国统一的哲学观点，世间万物均归因于人的德行，甚至牵强附会出阴阳五行和以德配天等学说，好处是可用来约束统治者，教化人民，使文明彻底摆脱神棍的统治，成为世俗之国。坏处也显而易见，既然一切都归因于德行，自然和科学技术的作用便被剔除出方法论之外，科技进步便成为无本之源（注2）。而来自异时空的元老们，具体主张各不相同，主流哲学观点却都是唯物辩证那一套，在分析社会问题时，底层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过来影响和巩固下层建筑这一方法论，用起来得心应手。梁达抛弃所谓的仁德，从客观事实推导出结论，以此来回答萧君智的问题，可谓振聋发聩，而且，他语速适中，数字之类的细节哪怕记不清也说得毫不犹豫，再辅之以一定的肢体语言，令众人无从辩驳。

“澳宋兵精粮足，富甲天下，逐鹿中原指日可待，但粤西贫瘠，便是土司也比不得中原的富户。”在众人沉默之际，麦夫人轻轻开口到：“澳洲货精妙绝伦，换本地的葛布、麝香、虎骨这些土产，有什么换不到的，又不费什么事，元老院在此花费恁大力气，值得吗？”

“夫人见地不凡！”梁达恭维了一句，当即让萧君怡从边上煮茶的小火炉旁拿过一块黑色的泥块，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包好，递给麦夫人：“夫人请看何物。”

“这？莫非是煤？”萧君智问道，见梁达点头认可，便向一脸懵懂的麦夫人解释道：“这煤在中原很多，听我父亲讲古时说过，煤可用来烧水做饭，冬天生火取暖，远胜于木炭柴火！但过了长江后，就没有看到过何处产煤。”

“除了生火做饭，你们白天见到的蒸汽船，之所为能无风而行，靠的就是这东西，这么说吧，我澳宋的很多机器，都靠煤来推动，在澳洲，煤被称为蒸汽机的口粮，乃事关国计民生的大用之物。”说罢，梁达向萧君怡和莫红英示意：“你们跟夫人说说，这煤是哪来的！”

“是首长带着大家在附近野地里挖出来的！”莫红英答道，当时她就在挖煤的队伍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不错，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挖开了就是一个大煤矿！”梁达声调不高，笑语中的睥睨天下再也掩饰不住：“在伪明，乃至你们土司眼里，这粤西是贫瘠之地，在我元老院看来，狼人忠勇，可为良将。此地物产丰富，除了煤，还有各种矿藏，开采出来无不价值连城，哪怕就是种地，在我元老院手里，出产又何止百倍？粤西乃是物华天宝，地杰人灵之地，何谓贫瘠？所谓贫瘠，还是眼界不够罢了！空坐宝山而不识，元老院又岂能授之牧民权柄呢？”

“狼兵忠勇不假，当年朝廷调狼兵平倭，一开始讲得好好的，只是到了浙江那边，汉官们却百般歧视，连城都不让进，狼兵打了很多胜仗，却连粮饷都得不到，风餐露宿，后来活着返乡的，十不足一！”麦夫人语调有些落寞：“我们这一支，很多人就因这个死在外头，连骨头都背不回来，要不然，莫家的事哪轮到其他人讲话！”

“我到迁江第一天，发布的法令里，就有一条：各族一律平等，这是我元老院的国策，不容更改！”梁达说得斩钉截铁，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柔布壮替杠哇家！”用的却是地道的壮话，意为我们布壮（壮族自称）人不讲假话！萧家兄妹虽知道这是蛮语却不明其意，麦夫人等人则是听得明明白白，她用壮话问道：“蒙柔杠多？！”（你会说土话？）

“我现今忝为元老院一员，祖上却是狼人。澳宋治下，狼人和各族一律平等，并非虚言。”梁达改用官话肯定的回答道，用壮话表达过于复杂的意思，则有些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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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广西生态恶化在2000年前后达到顶峰，吃野味都吃到越南去了。此后，随着年轻人外出务工，减少了破坏，以及青山绿水政策的实施，才得到快速恢复，现在去野外，植被大部分恢复了，蛇类等动物又多了很多。

注2：此处是近期关注阿富汗的感悟，在一神教的原教旨主义盛行的地区，一切归因于神，荣华富贵，生老病死皆是神的意志，得不到就是不够虔诚或者神的考验，遇到新问题不去解决，而是龟缩回到宗教所描绘的虚无中，衰败是必然的。和儒家的以德配天，以人事而改天逆命的入世哲学相比，差之万里。我们不愿意把命运交到神的手里，搞的是神权君授，不听话的话就灭佛灭教，没得商量，社会治理没神棍什么事。华夏文明生生不息，这是原因之一，这也导致我们很容易就接受唯物辩证法这个东西，本质上，都是强调世俗的学说，从这一点看，儒家学说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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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在梁达安排下，周仲君给麦夫人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并开了一些药。萧君智等人则在莫红英带领在在营地各地参观，莫波、莫杰两人还跟着国民军一起出操，一圈跑下来，竟跑在了众人前头。

中午，张广本带着大队人马也赶到了北泗。梁达当晚便设宴款待了麦夫人一行，还叫上了凌百户和一些当地代表，让张广本一次就能和这些地头蛇接上头。酒足饭饱后，若在旧时空，大可以转战卡拉ok、茶馆、酒廊乃至会所加深感情，在本时空，也可来一场诗词歌赋再叫上乐户陪着喝喝花酒，这些条件眼下都不具备，梁达便让人在林间摆上座椅，大家喝茶聊天，好在大家本就冲着他这个元老而来，都欣然接受。

梁达终究没有本山大叔的本事，唠不出那么多动人的磕，不到半个时辰，茶话会就变成了三三两两的相互组团交谈，凌百户等人和张广本这个父母官聊得兴起，茶水已换成了国士无双，推杯换盏，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

麦夫人不怎么说话，一旁的萧君智也就不好起头，放下茶杯，看了一下四周，只见莫红英百无聊赖，一个人喝着闷茶，萧君怡正与周仲君窃窃私语，极为亲昵，而梁达则侧着身和边上的女子低声说话，那女子明人装束，明眸皓齿，神情娇媚，语带娇嗔：“年轻男女聚在一起，唱的尽是些男欢女爱之词，唱完便到野地里媾和，你说，这不是淫俗？还能是什么？”

梁达走后，何群芳在良塘赶上了一次壮族年轻男女的歌圩。壮族人喜欢唱山歌，节庆时喜欢聚集到一起相互对歌，其内容从日常劳作到生活琐事无所不包，通常是一问一答的形式，一方问题，另一方则要加以回答或反问，不能落败，这对歌者要求很高，除了熟悉曲调，还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和知识储备，更少不了类似脑筋急转弯的机智，高人对决，便是唱上三天三夜都分不出胜负的。老电影《刘三姐》表现的正是这种场景，当然，刘三姐是代表劳动人民打败了莫怀仁这个地主老财。现实中的壮族对歌，则是本屯男女，乃是自家兄弟姐妹都可以分别组队，对歌也不限于甲队对乙队，多队混战更是常态，特别是多队混战时，此起彼伏，如同抢答，回答慢了都被认为输了。而且，唱歌人婚否、年龄大小并不受限制，事实上，很多歌王都是中老年人，毕竟在没有乐谱的环境下，这玩意极需要经验积累的，年轻歌王则属于天赋型选手。另外，如同旧时空三大男高音个个水桶腰一样，歌王和相貌没有必然联系，实力派歌手和偶像歌手，在歌圩上也是存在的。至于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年轻男女在歌圩上相互踩脚跟、赠送绣球，然后深入交流，这种事以未婚男女居多，当然也不全是人类学学者笔下的浪漫，荷尔蒙这玩意又不是未婚男女的专利，被人抓现场的事也是有的，此时大多以拳头这种最原始最公平的方式来讲道理，事后自有习俗惯例去规范，多不会闹到官面上。这种事情更不是对歌结束才发生，而是从刚一开始就陆续有人退场，事实上，对歌中的主力通常脱不开身，其实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各干各的。在人类学文章中，壮族歌圩通常发生在节庆日，最有名的当属三月三节，事实上，对歌没有特殊的禁忌，赶圩日发生的频次更高，只是规模没那么大。另外，先前壮族人结婚时，男方家和女方家都会大办酒席，各自请上亲朋好友和同村、同屯之人唱上三天三夜，在梁达的儿时记忆中，这才是对歌的最主要形式，极为热闹。到了二十一世纪，年轻人大量外出求学、务工，这种习俗便逐渐没落，此后官方为了保护传统文化、促进旅游之类而组织的对歌，参加者多是留在家乡的中老年人，而且歌唱内容也逐渐与生活脱节，很多甚至直接copy电影《刘三姐》的中唱段，完全没有了早年那种根据现实生活或者婚礼现场发生的情况，当场编词对唱的天马行空和自由洒脱，对于梁达而言，早已失去其韵味。

得益于人类学者的深入研究和官方民族平等政策的深入，在旧时空，歌圩被赋予各种浪漫的色彩，属于绝对正面的事物。但在中古时代，壮族的歌圩则被儒家和汉人士大夫贴上“淫俗”的标签，见多识广的徐霞客途径广西上林三里后，在游记中写道：“正月初五起，十五止，男妇答歌曰“打跋”，或曰“打卜”。举国若狂，亦淫俗也。”光绪朝和民国二十四年出版的《迁江县志》都记载到：“朝墟唱歌者，淫奔之媒也，……，现经上宪迭示，严禁取缔，极力挽回，永宜禁绝。”将歌圩与赌博、盗窃、杀人、拐带妇女等恶习等同对待。现在，何群芳对壮族歌圩，做这么一个定性并不让人意外。

梁达笑道：“长期以来，汉人士大夫对少数民族多有歧视和污蔑之言，普通人不能不受其错误影响。所以，何群芳同志，你有这个观点，能理解。这样吧，我们先不谈其对错，先看上古时代华夏男女是如何交往和求欢的。就拿孔圣人编《诗经》做例子吧，《诗经》三百首，开篇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写的难道不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恋？”

“此诗是文王所作，发于情止于礼，岂能亵渎！”何群芳对《诗经》可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好，那我们再看《诗经》里面的其他篇章：‘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男女劳作之余，相互爱慕而对歌诉说衷肠，与狼人歌圩有何区别？还有：‘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以及‘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哦，看到同车女子长的漂亮，就想着‘将翱将翔’，在郊外看到女孩子长得漂亮，就要跟人家‘偕臧’，这发于情是真的，止于礼好像说不上。嗯，还有一首：‘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上来就是直截了当 ‘诱之’了”。

“诱之”本就不对，而且《野有死麕》末尾那句：“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更是男女野合时的对话，跟礼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何群芳读《诗经》时十分不解，孔圣人为什么把这样的诗都收录进来？最后还是父亲一句“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诗无邪’”掩饰过去。今日梁达一首首挑出来，瞬间便觉得‘诗无邪’几字又不够用了。“淫贼！”何群芳心中暗道，脑海里几经搜罗，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照我看，上古时期，儒家还是很开化的，也不讳言男女之事，在孔子眼里，礼指的是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间，可不管男女间这等事。从《诗经》收录的诗歌来看，上古时期，汉人先民跟今天壮人一样，对待男女之事，都很自由。这种风气和思想，到了汉代才因为儒家开始和官府合流，为了维护官府，特别上层统治者的需求，才开始禁锢普罗大众的一言一行，最后形成了三纲五常这套歪理邪说。”

元老院建设新社会总体上走潜移默化的路子，不会搞激进的新文化运动，不会否认儒学的作用，但对儒学的弊端则是持完全批判的，梁达的观点基本上可归为主流派，他说道：“虽说在西汉，儒学开始和封建统治者合流，但毕竟还是早期，那时候的史书中也不讳言男女之事。比如说，秦昭襄王时期，有一次，楚怀王派兵围攻韩国的雍氏长达五个月之久，韩襄王尚靳出使秦国借兵，当时，秦国还是宣太后主政，她对尚靳说：‘我服侍大王的时候，大王把大腿压在我身上，我感到很累，有点吃不消。但当他把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时，我反而不感觉吃力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姿势对我来说比较舒服。要秦国帮助韩国，如果兵力不足，粮食不多，那可不成。解救韩国的危难，每天要花费数以千计的银两，我们这么费钱费力，难道你们就不表示点什么，就不让我也得到好处？”

“不正经！”“史书中哪会有这种事！”何群芳和萧君怡几乎同时说道，只是一个面带笑容，一个满脸鄙夷。梁达这才发现，其他人都看着他。正待思量该如何回答，只听萧君智说道：“首长说的典故，出自《战国策》第二十七卷的《楚围雍氏五月》篇。”古人识字率很低，哪怕何群芳与萧君怡这样所谓得才女，左右也不过读过《三字经》、《论语》、《诗经》、《烈女传》和一些唐宋文选之类书籍，《战国策》对她们过于深奥，萧君智把篇目都说了出来，不由大家不信。

“萧先生大才，记得如此清楚。”梁达全然不提这事其实是他挑起的：“我们在澳洲时，有方家说宣太后这话‘出于妇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他看了看众人的神情，赶紧把话题往回拉：“总之，伪明现今的封建道德观念，束缚男女之情，有违人伦，已经背离了《诗经》所描述的上古民风的率性、自由和淳朴。用伪明错误的观念来看壮族的歌圩，是完全错误的。”

说罢，梁达马上转进：“我给你们说一个跟僮人歌圩有关的故事吧。” 拜电影的影响，这个故事在旧时空可喂家喻户晓，而梁达打小是听着山歌长大的，知道的东西自然远胜于电影所能展示的内容。

“话说刘三姐从莫老爷家逃了出来，和阿牛哥泛舟江湖，如同那西施范蠡一般。但这阿牛哥过于憨厚，明明深爱三姐，却不敢开口。三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用山歌唱到：

“山中只有藤缠树，
世上哪有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
枉过一春又一春！”

“看到阿牛哥还是不解风情，三姐急在心中，又唱到：
竹子当收你不收，
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
空留两手捡忧愁。”

如此两次，阿牛哥终于明白了三姐的心意，三姐见状，拿出绣球，抛了过去，阿牛哥一把借住，两人的心便连到一了处，不由的一唱一和的对唱起来：
“连就连勒，
我俩结交定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在旧时空K歌时，这段是梁达的保留曲目，如今自然而然就唱了起来，就着筷子敲打瓷碗发出的节奏，竟有巅峰状态的八成水准。此曲唱罢，众人无不心神摇曳，神往无比。

“怎么样，何群芳同志，这句‘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不比乐天居士那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差吧？”梁达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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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智，等回去把坟迁好，我们去一趟临高！”散场回走的路上，麦夫人突然说道。萧君智即刻应允，自打美人计落败，他就早有此意。

“怎能说败了呢，你们汉人有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首长也是一方豪杰，……，只不过是红英他们几个涉世未深罢了！”麦夫人并不介意。

Legoland01

这看着莫不是麦夫人准备自己上了？

zhyayazh

landa 发表于 2021-8-27 15:18
第二十六章  八寨风云（5）

梁达没有直接回答麦夫人的问题，略一思索，用手指着边上低声播放轻音乐的音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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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山战神朱由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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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idak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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