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奇怪的抓手 于 2023-9-20 20:3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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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二厨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里贝克的祈求，第二天的早班结束后里贝克得到了一个让他十分开心的消息---由于船上二厨莫名其妙被帆索绊到了排水沟里摔伤了手指，船长指定由他暂时接替二厨的工作。 在意外之喜的兴奋消退之后，里贝克发现自己马上要面临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问题----他并不会做饭！但这不是问题，因为相比擦洗甲板和攀爬桅杆，二厨绝对是个吸引人的差事。所以哪怕有问题，也一定要解决它！ 里贝克想也没想就三步并做两步冲向甲板下的厨房。 厨房里，大厨胡老幺正抄着一只手在墙边的一堆筐子里翻翻拣拣，对于里贝克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 “胡大厨，林船长安排我顶替徐瘸子。” 徐瘸子就是船上的二厨。 “嗯”胡老幺头也没抬，继续在筐子里翻找着什么，好一会才站起来，转过半个身子，歪着头问道：“做过饭吗？” 胡老幺是一个很特别的厨师，非但没有厨师们常见的肥胖体型，反而很精瘦，脸上一道伤疤从左眼贯穿到嘴角。所以当他歪着头的时候，显得非常咄咄逼人。 “我之前做过几天的帮厨。”里贝克在“远望号”上一直工作在下级水手岗位，几乎没有和作为大厨的胡老幺有过什么密切的接触。现在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中难免惴惴。 “你顶替徐瘸子，你就是二厨了。”胡老幺转正身子面对里贝克，双手抱着肩膀说道，“惯例。中午这顿饭二厨准备。” “胡大厨，可能我自己做不了。”里贝克决定实话实说。 “哼~”胡老幺轻蔑的顺着船的摆动晃了下头，好像早有预料，“那我说你做。” “好的”里贝克马上卷起袖子，走到胡老幺身旁的筐子边，做出随时听从胡老幺安排挑拣食材的样子。 “中午做什么？”里贝克半是讨好的问道。 “能吃的。”胡老幺回答说。一句话噎的里贝克无法张口继续话题。显然这位大厨并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当然，作为大厨，他在船上的地位甚至比水手长还要高一些，脾气大些倒也正常。 “邦邦邦”有人在后面狠狠敲着舱壁。里贝克赶紧站直身子看向门口。原来是大副毕承下楼检查工作。 毕大副用手指在灶台的侧面划来划去，然后吼道：“这些黏糊糊的是什么？”里贝克见胡老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十分有眼力地抓了一块抹布跟在毕承后面赶紧擦了一遍。 “这又是什么？他妈的落灰了！”毕承的白手套从摆在厨房角落的一堆坛子扫过，瞬间变得脏兮兮。里贝克二话不说又赶紧伸手把那些坛子也都擦了一遍。 毕承垂着手臂站在里贝克身后，而胡老幺则站在他身边抱着肩膀一言不发。 “好了”毕承见到坛子已经被擦的闪闪发亮，叫住了趴在地上吭哧吭哧擦坛底的里贝克，皱着眉头说道：“这次就算通过了，下次做好点！” 里贝克拎着抹布目送大副离开厨房，紧接着一把扫帚便飞了过来。 “去餐厅，打扫干净！”胡大厨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半个多小时后里贝克回到厨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急急忙忙跑去大厨的房间。远望号不是军舰，所以在船上按照惯例，大厨同时掌管着生活用品仓库的钥匙，所以他有单独的房间，而且就在仓库对面。 此时胡老幺正盘腿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身体随着船只的起伏左右晃动。一只手捏着两颗炒豆子，一只手攥着他那只小酒盅，好不惬意。 见到里贝克推门进来，胡老幺也不避讳，仍旧哼着小曲慢慢嘬完最后两口酒。 在船上大厨是一个很特殊的岗位，理论上而言他属于甲板部归属水手长管理，但实际上由于他掌握着全船饮食和生活用品仓库，很多时候船长也要对他客气三分。比如说通常船上是严禁喝酒的，就是害怕船员喝完酒之后去甲板上干活掉进海里面，这项禁酒制度包括船长在内的船上所有人都要遵守执行。但在实际航行中，船上往往又是允许大厨喝酒的。因为大厨的工作都是在生活区里面，一般不会去甲板，基本上可以避免掉进海里面的危险。另外大厨的休息时间比较多，工作比较有规律，下工时间喝点酒，只要不耽误做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大厨喝酒有一个优势就是永远不缺下酒菜，毕竟他自己管理着生活物资库房呢。偶尔自己偷偷炒两个下酒菜端回去房间吃一点，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感觉无所谓了。谁会想不开去和这么一位“尊神”闹别扭呢？ 吃的差不多了，胡老幺把盘盘盏盏摞在一起，放进一个竹篓里，朝里贝克一伸胳膊：“喏，一会给我洗干净。”言罢，又坐在那里扫了扫衣服下摆才慢悠悠的起身。 里贝克跟着胡大厨进了厨房，马上就被安排去角落的一个绿色大箱子里把中午的“主菜”拿出来。可望着手里几大块死沉死沉泛着青灰色，像是石板一样的东西，里贝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就是“主菜”。 他是个能靠其他民族都难以下咽的荷兰酸菜过活的尼德兰人，也是一个能忍受象鼻虫硬饼干和陈年腌肉的水手。但是他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个傻子。 “愣着干什么？快把它弄开，弄成小块。”胡大厨命令道，“今天船稳得很，给大家早点开饭。” “哦……”对于大厨的指示，临时二厨里贝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这玩意应该用什么弄开？砸石头的凿子吗？ 他抄起夹在案板前的一把刀向“主菜”砍去。 嘣的一声，刀还未落，胡大厨先跳了起来，一把夺过里贝克手里的菜刀，大吼到：“恁个屌！这刀是俺兄弟从马袅钢厂拿最好的钢做的!你个蛮子！” “用锯！”胡老幺一边小心查看着自己的“宝刀”，一边没好气的踹了脚案板下面的抽屉。 这对于里贝克而言无疑是个坏消息----似乎当二厨和在甲板上当苦力别无二致，甚至大厨比水头态度还要恶劣。 胡老幺可不管这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怎么想，他拎着菜刀站在一旁，活像一个骇人的监工。 “我告诉你，中午这顿饭，从来都是二厨负责。从来都是。” “胡大厨，可我在以前只帮过厨。”里贝克抬起因为剧烈活动而汗淋淋的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我说，你做。”见里贝克按照自己的要求已经把食材分开了，胡老幺指着已经烧开的大锅说到，“都丢进去，一直搅，等汤冒泡。” 然后他和里贝克换了位置，用干净的布将案板擦了两遍，开始切菜。菜品很单调，就是土豆和萝卜干。 胡老幺的刀工自然了得，远望号的晃动也不会影响到他切菜速度，但这种给水手们吃的东西，草草几刀分成大块就可以了，他是不会多花一分工夫的。切完了菜，他又和里贝克一起把水手们刚刚送来的鲜鱼处理干净，切成块。 “好了吗？”胡老幺把头伸到大锅上面，拿过勺子搅了搅。 “差不多了”他自言自语说着把切好的土豆和萝卜干一股脑丢了进去，然后又从背后的布袋里抓了几大把豆子，洗都没洗，也丢了进去。 “一会粘了，你把那些鱼也放进去，不用加调料，再煮一会就起锅。”他对里贝克嘱咐到。 说罢胡大厨转身去了库房。里贝克知道，这是为船上几位长官和德兰特隆先生准备食材去了，因为“先生们”是绝对不会吃这种“鲜鱼萝卜土豆杂烩豆羹”的。 通常而言在大航海时代，商船上的伙食是最糟糕的，而军舰和探险船要么需要保证船员战斗力，要么需要维持可能出现的长时间不靠岸航行，相对来说伙食要好上不少。但也仅仅只是相对。 比如根据记载一艘74门火炮的三等风帆战列舰，一周大约消耗掉20吨的硬饼干或等重谷物，半吨咸牛肉或鲜肉，四分之一吨的奶酪和4500加仑啤酒……从食物消耗也能看出来，“相对好”的饮食对于普通水手来说约等于饼干，咸肉，臭奶酪和啤酒---仍然枯燥的要命。 胡老幺开始切肉，里贝克一边心不在焉地搅着手里的长勺，一边看他先把肉切成肉丝，然后打入鸡蛋清裹上一层面粉（其实是淀粉），下油锅翻了几下就盛了出来。然后挖了几勺粘稠的酱料和糖，又开始翻炒。最后把刚刚盛出来的肉丝又放进去，继续炒---这让里贝克觉得做饭看上去是一件无比复杂的事情。 胡老幺看了眼伸长脖子望向这边的里贝克，问道：“会切丝么？” 里贝克茫然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能还是压根没听懂。 胡老幺哼了一声，摊开一小块豆腐皮开始切。葱姜蒜这种调料在船上是很稀缺的，尤其是不易保存的葱。而豆腐皮虽然好存放但也是吃一块少一块。所以在远望号上，葱丝由豆腐丝替代，卷肉的豆腐皮则变成了薄蒸饼。 胡老幺做的差不多了，用铲子挑起来两条肉丝吹了吹送进嘴里。 “唔~不错”。 胡老幺又挑了一条，伸到里贝克面前，“小子，你尝尝” 里贝克有点受宠若惊，赶忙两手接住送进嘴里，大声称赞好吃。 接下来胡老幺把刚才专门挑选出来的鱼小心翼翼地片好，裹上面糊，滑进做肉丝剩下的油里--炸鱼排是船长菜单里的常客。然后是青椒炒卷心菜。胡老幺告诉里贝克这些蔬菜在海上是很难保存的，好在已经快吃完了。 “这看不到要靠岸的样子啊，再过两天鲜菜也就只有豆芽了，可又轮不到咱吃。”胡大厨用炒勺敲着锅沿，不无忧虑的念叨，“我听说吃不上菜就会犯瘟，嘴里流血，浑身发肿，死都死不痛快。” “哎，小子，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是不是这么回事？”胡大厨突然想起来身边这个临时二厨就是个红毛，“你讲讲，这玩意能治么？” “我之前的船长说只要有新鲜的肉、新鲜的水果蔬菜，新鲜的水就不会生病……” “新鲜，新鲜的……”胡老幺一脸苦相，“干恁娘的，跑船最难的就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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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王企益与张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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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12 20:00:32
楼主
发表于 2021-12-17 13:57: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