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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汝妻女我养之
布特首先询问陈洪范，为什么黄龙会派人向他求救？ 陈洪范先是一愣，心想这髡贼头目问得可谓匪夷所思，一支明军（黄龙）向附近的另一支明军（陈洪范）求援是很自然的事，有何奇怪的？ 但随即他想到自己在大明官场上“畏贼如虎”、“怯懦已甚”的风评，以及布特在一天内就攻破旅顺城的强大战斗力，觉得自己明白布特为何这样问了——布特不是奇怪黄龙会向其他明军求援，而是奇怪以陈洪范过去在战场上的表现，黄龙为何会对自己的救援抱有期望？ 思考一番后，陈洪范回答道：“去年丙子之变，孙督爷带登州镇官军袭扰辽南和朝鲜的建奴之前，曾在旅顺扎营休整，当时我也随孙督爷在旅顺待过一段日子……” 陈洪范的大致意思是，几千火器精良、训练有素的登州镇“新军”给黄龙留下了深刻印象；陈洪范作为登州镇总兵，“新军”名义上都归陈洪范节制；所以黄龙认为，陈洪范可以带“新军”过来击败甚至消灭围困旅顺的“宋军”。 布特的本意是想问陈洪范与黄龙的关系，想问为何在黄龙心目中陈洪范是“大明忠臣”的印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好吧，布特不得不承认，按照黄龙的设想，如果登州镇“新军”杀过来，自己真有可能战败，起码陆战真的打不赢。 理论上“新军”有陆战部队六千多人，但实际上只有两千多人是孙元化、张焘这几年来苦心建设的真“新军”陆军，还有一千人是山东站的伏波军伪装的，三千人是山东站的民兵伪装的。这六千人的战斗力相当于一千伏波军加五千国民军，而自己带来旅顺的陆战部队即使算上工兵和海岸炮兵部队，也才一千伏波军加国民军七百人。 海军方面，登州镇“新军”水师营有大小战船25艘，以武装运输船为主。如果只是登州镇“新军”水师营打过来，倒是没问题。但如果尚可喜统帅的旅顺水师与张焘统帅的天津水师也跟着杀过来，就能集结起上百艘船只，自己就算能打赢，损失也不会小。毕竟十七世纪的历史上，真有过用海量小船击败大军舰的案例。 好在无论是登州镇“新军”还是张焘的“天津水师”，都在山东站的实际控制下，陈洪范如果想救援旅顺，真正能指挥得动的，除了自己的家丁，恐怕就只有目前还滞留在皮岛的尚可喜部。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因为山东站搞“明皮宋心”十分成功，黄龙真以为登州镇“新军”能救他！ 不过，这个回答不能说清楚黄龙和陈洪范的关系如何，于是布特再次开口问道：“为何黄总兵的使者只向你求援而不找孙督爷？以孙督爷的职权与人脉，不止是登州镇，天津水师与皮岛将士也可驰援旅顺，是不是黄龙不信孙督爷只信你？你和黄龙的私交很好吗？”
布特这次的询问十分详尽，陈洪范总算是知道布特想知道什么了，但偏偏在这个问题上，陈洪范不敢全部说实话。 原本黄龙对孙元化“私通髡贼”的了解与来登州之前的陈洪范差不多，还以为孙元化是为了能买到髡枪、髡炮、望远镜等军国利器，才纵容髡贼在其治下贩售髡货，对孙元化说不上“迷信”，但也不抵触。 是陈洪范为了从黄龙这里打听孙元化的“通髡”消息，私底下对黄龙又吓又骗，才让黄龙猜忌孙元化，不敢向孙元化求援。 “黄总兵你这千里镜不错啊，是孙督爷帮你从髡贼那采买的？” “陈总兵，你说这千里镜是髡贼做的？不是来自泰西？”
“少装糊涂，泰西的千里镜我也见识过，比髡贼做的差远了，这千里镜是谁做的，我会看不出来？” “就算这千里镜髡贼做的又如何？” “不止是这千里镜，你从孙督爷那里买来的南洋火铳，也是出自髡贼军中！” “陈总兵你想说啥？” “髡贼看来很信任黄总兵啊，居然让你得了这许多军国利器，说吧，你是不是和孙督爷一起暗中从贼了？” …… 收回了当初的回忆，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陈洪范才对布特表示，自己早有“恭迎大宋王师”的想法，见黄龙军中有不少“大宋军器”，就以为黄龙早已像孙督爷那样“归顺大宋”了，就问他是否已“归顺了大宋”，想从黄龙那里打听“归顺大宋”的途径。 （实际上是陈洪范看黄龙手上有南洋式步枪但数量不多，就怀疑黄龙知道一点孙元化“通髡”的内幕，但又没到“从贼”的程度，比较好拿捏，是比较适合的套话对象。当别人说你“从贼”时，你最好真的“从贼”了！） 谁知黄龙坚决否认自己“归顺了大宋”，表示自己绝不会背叛大明，也因此敌视“归顺了大宋”的孙元化。 因为怕黄龙上奏朝廷说自己要“叛明”，陈洪范只好顺着黄龙的话头，表示自己也是“大明的忠臣”，问这话是想知道孙元化“通髡”的内幕，并成功得到了黄龙的信任。 陈洪范的话半真半假，想知道孙元化“通髡”的内幕、骗取黄龙的信任是真，说自己想“归顺大宋”是假，但基本能逻辑自洽，布特一时想不到其中的破绽，甚至觉得陈洪范可能真的想“投宋”！ “你真愿意投奔大宋？” “大宋有新朝气象，王主席进京登基为帝指日可待，在下早就想为大宋新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陈洪范的各种马屁话不断说出口，布特也被他夸得心花怒放，配合着演了一出“礼贤下士”的戏码，就差说要跟陈洪范“抵足而眠”了。 陈洪范说要回明朝那边当“卧底”，以策反明朝官员，布特也答应了。 但在跟陈洪范谈具体的合作条件和策反明朝官员的细节时，布特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终于想到了陈洪范不对劲的地方——既然早就想“投宋”，为何不直接找“投宋”迹象比较明显的孙元化谈？这是陈洪范谎言的主要破绽！ 这陈洪范有问题啊，确实不太可靠！ 于是，布特委婉的要求陈洪范送家属来旅顺当人质。 “陈总兵，大宋北伐中原还需要几年时间，你为元老院办的事如果泄露了，是要被篡明杀全家的，不若将家人送来旅顺以保平安。” “布司令官说得对，等我回登州后马上送家人来旅顺。” “不必了，送家人来旅顺的事，你让家丁去办就是了，孙督爷也可以帮你。我与陈总兵一见如故，想请陈总兵在旅顺多盘桓几日，我们好好聊聊。”一边说，布特还意味深长的看向坐在一边的孙元化。 陈洪范心中一凉，心想让认识自己家人的孙元化“帮忙”，自己想找人冒充家属都行不通了，咬咬牙，决定牺牲一两个家人。 “孙督爷，鄙人的幼子与其庶母，还望阁下能带来旅顺，以保祖宗香火，阙家上下，同感阁下大恩。” 孙元化还未回答，布特抢先说道：“我觉得陈总兵在登州的家人还是全部带来旅顺比较好，不在登州的家人，也最好寻机来旅顺避难。陈总兵，你也不想自家的女眷被篡明没入教坊司吧？” “这……在下三代同堂，丁口众多，怕是在旅顺住不下。”陈洪范满脸通红，尝试找借口少送一点家属来旅顺！” “这方面陈总兵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在旅顺起大宅院安置陈总兵的家眷，让他们有宾至如归之感，大宋是不会亏待功臣家眷的。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听着布特“汝妻女我养之”的承诺，陈洪范心中把布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就差骂“曹贼，我与你势不两立”了。 他倒不是怀疑布特想对他的妻女做点啥，而是认为布特想让他当‘“死间”，做好了牺牲他性命的准备。毕竟在《三国演义》里，曹操说完这句话后，就借了王垕的人头一用！ 至于将曹操“汝妻女我养之”的名言与“曹操好人妻”联系起来，是现代“人妻文学”影响下的产物，陈洪范是想不到的。 说起来曹操也是冤，古代流行早婚，一旦大规模战乱导致胜利方获得大量年轻女战俘，其中必定存在大量的“人妻”，不少古代的皇帝、军阀都有“接盘人妻”的事，偏偏只有曹操被现代人广泛八卦。 陈洪范对布特是非常愤怒的，自己这么卖力的拍布特马屁，为得就是能离开旅顺，结果布特始终不信他，非得让他送人质过来才肯放他走。 但陈洪范又无可奈何，这是目前他唯一离开旅顺的机会，也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难道真得用自己的命换取全家的命？ 莫非自己真的要走上“从贼”这条路？ 陈洪范只能安慰自己，就算自己“从贼”了，也未必会死，兴许还有成为“开国功臣”的一天。至于送去旅顺的家眷，等到髡贼对他的警惕心下降了，兴许可以找借口带一部分家眷离开旅顺。更何况，髡贼未必真会杀他全家，陈洪范记得，刘兴祚兄弟背叛建奴时，皇太极就没杀刘兴祚兄弟留在后金的家人，髡贼总不能比建奴还野蛮、黑心吧？ …… 安心“躺平”后，陈洪范与布特的谈话又融洽起来。
布特又询问陈洪范为什么叫自己“布司令官”，陈洪范的回答是他在旅顺城外询问了经过的“大宋天兵”，从他们那里打听了不少关于“大宋官制”的事。 同时他还夸“大宋天兵”作风正派、清廉，拒收他给的好处。 布特不禁感慨，这陈洪范还真是个擅长“人际交往”的天才，在旅顺城外待了不到一小时，就已经将元老院的公开信息打听得差不多了。这种人最适合当外交官和间谍，难怪历史上能成为南明出使满清的三个使臣之一，并且很快被满清发展为“活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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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波尔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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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5 11: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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