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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8 10: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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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祸
技术员张爱宋自从那天碰了麦大力的软钉子以后，连着几日心里都不大舒服,工作上仍然缩手缩脚，唯恐得罪更多的人。
这天张爱宋接到周比利打来的电话,情绪才又振作起来,心想：帮助工人解决技术上的困难，该不会惹人不高兴吧！
周比利在电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让他派个技师或什么人，先去看看这个工人所谓的合理化建议的方案，是否科学可行。临高这么多年的合理化建议运动，周比利真实领教过土著工人们的各种奇葩脑洞。
张爱宋不愿放弃这个能够和人搞好关系的机会，兴冲冲地跑到机工车间去了。陆家宝当时为了小组里面的一件事情，正在车间办公室里和安建宋谈话，女徒弟安小红也早在一个月前和他倒班了，所以现在在床上没有人和他搭伴。技术员走过去一看，那擦得崭新的车头上，正卡着一个还没有旋完的活塞，似乎只要再走一刀就可以成活了。
技术员毕竟在厂里也呆了两年，并不象麦大力所说的那样，只会动动嘴和笔，这时，由于心情比前几天愉快，也为了表示自己很“能文能武”也懂实际操作，就把袖口一卷，皮带挂档，开起车来。钢刀在活塞环表皮上飞快地走过，铁屑就象刨花一样地撤落在水泥的地面上，不出半分钟，刀已经走到头，张爱宋连忙退了刀，换回空挡。
技术员把活塞环从工具胎上取下来，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地欣赏一遍。满意地想：“可以算得上杰作，难道说我现在还和工人有什么两样吗？”
他拿起千分尺将他的“杰作”一量，刹那间，一天欢喜全部化为乌有。糟啦！这个活塞环和气缸的设计公差是1/600，而自己刚才这最后一刀超过了公差数，对于蒸汽机中最精密的零件活塞被旋小了，这意味着什么呢？技术员完全明白：那就是整个零件报废！那就是把陆家宝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活，变成废品！这样，不但厂里受了损失，陆家宝本人的工资是计件的，也同样受了损失。
“怎么办了怎么办？”一连串的思想活动，使张爱宋直急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实在对不起陆家宝，并且害怕见到陆家宝。陆家宝会说什么呢？会不会象麦大力那样 … … ，他的头晕了，想也不敢想，只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眼前一阵发黑。为什么要这样轻举妄动呢？为什么？自己一个技术员堂堂芳草地毕业生如果当众被一个一天正规学堂都没上过的年青工人训斥一顿，又该是多么难堪的场面！
陆家宝在这当儿却走回来了，张爱宋身后的一个工人，暗暗向陆家宝使了个眼色。陆家宝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张爱宋早已向他接二连三地说：“我检讨，我一定检讨！”
小陆一看自己的工作台变了样，有看见张爱宋这么连赔不是，立刻明白是技术员把活塞做废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把做废的活塞轻轻拿到一边去。
“你责备我吧，你骂我吧，我都听着呢！”张爱宋眼也不抬地硬着头皮想，面前又一次浮现出麦大力立眉怒目的样子来。要是换个徒弟做废活，陆家宝十有八九会发脾气的。但技术员可不是徒弟呀！怎么能责骂呢？小陆想到这里，便亲切地凑在张爱宋耳朵旁边说：“没关系，我们也时常做废活。”
这种朴素而真诚的语言，灌进技术员耳朵里，象是清凉剂，又象是定心丸，技术员不觉怀着无限感傲的心情把头抬了起来：“我的确应该检讨！"
陆家宝笑了笑，爽快地回答道：“技术员，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这都有我负责任！ ”说完，马上另外卡好一个活塞，熟练地操作起来。好象一切都解决了，好象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生过。技术员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陆师傅，”虽说别人都叫惯了“小陆” , 张爱宋这时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我来，是想帮助你设计一下多刀多刃的工具。”
陆家宝一听，明白自己“点”了厂长名很起作用，特别高兴，忙说：“那太好啦！”又补充一句，“这点小事，还值得技术员亲自出马？”
“哪里，哪里！”技术员混合着谦虚而惭愧的心情，急忙否认道。
陆家宝笑说：“咱们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张爱宋感到这“咱们”两个字异常亲热，他没想到陆家宝会把他看成自己人。三言两语，两个人就把共同研究的时间定规好了，陆家宝这才继续干他的活。
张爱宋走出机工车间，身子骨显得分外轻快，侧耳一听，那各种机床组成的交响乐，是多么悦耳啊！他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过去没有注意这些，“这就是咱们的蒸汽机厂！”他用“咱们”两个字，感到特别骄傲，心头热呼呼的，正巧成默迎面走来，他禁不住眉飞色舞地报告说：“成厂长，我已经和陆家宝见过啦！”
出乎意外，成默不但没有鼓励他，反而摇了摇头：“张爱宋，我完全不能同意你这种热情！ 技术员是干什么的呢？他应该管的是全厂，不是一个具体工人的窍门。我建议：有些事情应该交给别人的就交给别人。”张爱宋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和厂长争辩的勇气，他说：“技术员也不能不做具体事情呀？ "
“但不是要做每一件具体的事情！”争辩是成默最大的兴趣，旧时空就是在BBS上辩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虫洞吗？成了一名穿越者。如今，成默早已不满足BBS上的隔靴瘙痒，他更喜欢直接和真人开辩论会。此刻，他见张爱宋居然反对他的意见，加倍兴奋，就毫不客气地接着说：“如果每一件具体事技术员都亲自下手，那我可以给你作个结论：你不但累个臭死，下面的工人们还会把你驾个臭死！"
“为什么？”
“因为你夺了他们的饭碗，妨碍了他们的积极性！”
“不会这样严重吧！”
“事实是如此！”成默坚持地说，忽而露出沉思的面容，“张爱宋，你考虑过吗？过去这一段，咱们生产没有搞好的原因在哪里？”他不等对方回答，又继续说，“叫我看，原因当然很多，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我们的工人积极性不够高，而个人带有盲目成份的积极性，又表现得过分突出啦！”
技术员领悟地点点头，但又想起他和陆家宝已经约定好了的事情，沉吟道：“那么我……”
"只这一次不要紧,”厂长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眨眨眼睛，狡黠地说：“不过下不为例！”
“对，对，下不为例！”技术员的脸上立刻驱散了忧愁,高声同意厂长的意见。
两人分手，张爱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老在盼着下班，这倒并不因为没事做，而是希望陆家宝能早一点来。他们约好是在下班以后开始研究的。
而成默的脑袋里却又冒出个想法来，“民主评议栏”的运动扯扯袖子，红红脸出出汗，已经达到预想效果了，如今点名点到首长头上，既是高潮，看来也可以完美画一个句号了。怎么画句号呢？那就让一场更加轰轰烈烈的运动开展起来吧！这事就交给周大波吧，他不是搞运动很有一套吗？物尽其用，免得他拿着工厂开的工资却总跟着杜雯干活！
终于下班铃响了，陆家宝一走进门来，张爱宋就迫不及待地说：“快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咱们应该抓紧时间！”
陆家宝详详细细地把他的打算说了一遍，张爱宋也详详细细地记了下来。当天晩上，回家连饭也没顾得吃，就亲自替陆家宝画了一张设计图，一面画，一面安慰自己：“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第二天，张爱宋起得很早，在河边呼吸完新鲜空气，就进了工厂,这时，才不过七点钟。他拿着设计图，来不及先去自己的办公室，就到了机工车间。车间里，日班工人还没有上班，夜班工人也才刚刚洗完手，大家看见技术员一早进车间，都很奇怪,技术员并不在意，却一个劲地问：“陆师傅来了吗？陆师傅来了吗？”
安建宋每天来厂也比较早，他进车间一见张爱宋,就笑着说:“技术员早啊！听说,你给陆家宝设计了个工具。”
张爱宋忙把设计图递给安建宋：“这就是！"
安建宋看了看，指着一张大字报向张爱宋说：”你看，陆家宝昨天晚就把表扬你的稿子写出来了。”
张爱宋这才注意到，表扬板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的大字报，碗口大的标题写着：“欢迎技术员对我们的帮助！”张爱宋看下面的小字，看着看着，忽然眼睛模糊了，止不住热泪滚下了面颊。这眼泪，有兴奋，有感激，有过去的委屈，也有今天的知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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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晚到的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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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31 10:32: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