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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26 18: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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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薤露梦浮桥 于 2020-6-25 20:26 编辑
第二十二章 中秋战云
外夷作乱也就罢了,大臣们的廷争仍然不肯消停。六月末,司谏赵絅状告左议政洪瑞凤受贿卖爵,而洪瑞凤父子一面请求辞官,一面反告赵絅挟私诬告。而被指控行贿者也上疏请求与证人当面对质。这场谏官状告左相的闹剧,迅速发展成为搅动朝廷的漩涡,原本隐伏的党争瞬间又浮到了明面上。一派指责司谏赵絅捕风捉影,诬告重臣,一派又指责左议政洪瑞凤跋扈专恣,远胜柳李(柳永庆,李尔瞻)。就连素有清流之名的金尚宪也参与其中,挺洪反赵。环视朝堂之上,竟无人关心南髡北虏交相入寇,八道百姓水深火热。气得李倧当廷斥责群臣:“近日廷臣, 知有党而不知有国,国事之日非,无足怪也。”
难得遇到佳节,可以远离案牍,远离群臣,李倧也就得以暂时从一日坏似一日的政务中解脱出来,暂时把自己沉醉于深色享乐之中。什么平安道牛瘟,全罗道洪灾,都见鬼去吧。二两黄酒下肚,微醺的李倧一边在正午的阳光下欣赏妓生的歌舞演奏,一边吃着石首鱼,一边时不时喝下一盅酒。正在他看到兴头上时,却见承传色(由宦官担任)焦急万分地一路小跑过来。醉眼朦胧的李倧见状心中一沉,此时是仲秋,江面尚未冰封,难道胡马趁我军防备不足,突然南下?接过奏报一看,却见奏报并非来自都元帅金自点,而是江华都护府使。“江华岛还能有什么大事?”李倧在疑惑中打开了奏报。
今早髡贼举大兵围攻江华岛,江华岛危在旦夕!
匆匆看了一眼,朝鲜国王便已知晓大意,大惊失色:沉寂了数年的髡贼突然再度打上门来,并且一来就围攻汉城的海上门户。髡贼恐怕是存了入寇汉江,劫掠汉城,甚至吞并朝鲜的心思!这么一想,他便如坐针毡,此事十万火急,不能稍有拖延,需要赶紧召大臣入宫议事。“传领议政金瑬,左议政洪瑞凤,右议政李弘胄,汉城府判尹崔鸣吉入宫!”
好不容易等这四个柱国大臣匆匆入宫,李倧劈头便是一问:“壬辰年占据了济州岛的髡贼,如今举兵围攻江华岛。如今江华岛岌岌可危,为之奈何?”突闻此惊天消息,这四个人身为柱国大臣,在党争的血雨腥风中见惯了风浪,却在外敌入侵时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李倧心想。见其他人不肯开口,大王也拿不定主意,身为领议政的金瑬见自己实在是躲不开了,便只能开口说:“如今精兵强将,都集中在平安道和黄海道,由都元帅金自点率领。要想击退髡贼,守卫王京,恐怕只能请殿下教旨令金自点回师救援。”一听这话,无计可施的左右议政如蒙大赦,当即称是。李倧摇头道:“金自点守卫平安黄海两道,不可轻动。何况此计保住王京绰绰有余,解江华之围却远远不足。寡人不能坐视江华同济州一样陷入敌手。江华陷贼,不但会使王京危如累卵,我国腹背受敌。八道贡米转运,亦会因此断绝。”这可把金瑬问倒了。对呀,坐视江华岛失陷,且不说朝鲜因此会受到胡虏和髡贼的两面夹击,八道贡米转运,你自己肩挑手提,驴背马驮送一下试试?要是没了贡米,这汉阳自上至下,大王,王子,后宫,百官及其家属,还有老百姓,加起来几十万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跟着喝西北风。上次髡乱,大伙就尝过八道贡米转运断绝的滋味,那时京商可是把米价涨了近10倍,市价倍高,生计没策,搞得民怨沸腾,朝廷差点维持不下去了。
好在汉城府判尹崔鸣吉是个实心任事的大臣。按照谢梦桥的话说,整个朝鲜就他一个明白人。此时的他从一时的慌乱中醒过了神,赶紧说:“都元帅金自点兵马尚在平安道和黄海道,一时难以调集,可为后援。忠清道和全罗道的兵力同样远水难解近渴,并且两道直接面对髡贼占据的济州岛,不能不驻兵防守。眼下可以立即调动的兵力,除了汉阳的守军,就只有驻守广州的兵马万余人了(南汉山城),应该将他们立即调动到王京。为了扩充兵力,还应当立即征召两班子弟以及良民从军,尤其要征召保袱商人,他们背负货物四处贩卖,体力和武功比一般人要强不少。此外还要招募汉江航运队为水上义军,汉江口水流湍急,岛礁密布,利于我军袭击敌船。”听完崔鸣吉务实的建议后,李倧心中安定了不少。“不错,崔鸣吉的确是栋梁之材,不枉我这几年护他周全。”李倧心中这么想到。“此外,”崔鸣吉补充道,“臣提议起复一人。”
“谁?”“沈器远。”“为何?”“此人久任军职,军中威望甚高。而今丁母忧归家,尚在草土之中,宜复起用之。”
“这……”李倧犹豫了。若论治军打仗,沈器远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的确算得上朝鲜不可多得的将才,这他还是知道的。沈器远多才,又是反正功臣,理应重用。可是李倧始终感到他与沈器远之间似乎远不如与金瑬之间那般君臣相得。“此人可用而不可亲啊。”他心里这么想。但毕竟大敌当前,理应先公后私,因此沈器远恐怕非用不可了。想好了这一切,李倧毅然决然,斩钉截铁地回答崔鸣吉:“可!即刻任命沈器远为江华守御使,京畿道兵马节度使,扈卫大将,速速出兵解救江华府!”适值金瑬之子都承旨金庆徵当值,李倧便当即令他写下教旨,确认无误后,立即令人将教旨送达到沈器远那里。
下午,百官突然接到大王召见群臣议事的消息,在疑惑中纷纷入殿,李倧立即向群臣公布了上午江华府危急的消息。不等朝臣们从一片大哗中回过神来,他又接连宣布了征招两班子弟,良人百姓从军,征召汉阳航运队为水上义军,调广州兵入京,召金自点率师回京,起复沈器远共计五道教旨。一时间满朝震动,有的人在估计着这一回谁谁谁要走运,自己应该怎么做。有的人听闻髡贼突至,顿感大祸临头,想着赶紧怎么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给送出汉城。
至于宣惠厅的官员,他们更是难上加难:无论是征兵还是调兵,都是要发饷的。朝鲜国弱民贫,加上各地都出现了灾荒,有不少转运的贡米还漂没了,或者干脆被髡贼劫走,宣惠厅的仓库更是空得老鼠都不肯光顾。(至于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漂没,真的被劫走,真的因为灾荒收不上来,不得不免去,天晓得!)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发个屁饷!朝鲜大王就是个穷鬼,连大臣们的工资都开不起!世宗二十一年(1439年),《经国大典》从新厘定俸禄,规定每年分四次发放,时间上称为四孟朔日。正五品可得四十二石,实发三十七石,以米、豆、麦、正布、楮货(造楮皮纸的原料)发放。就这么低的俸禄,大王都时常赖账。(看穿越小说看来的)
前几年,可能是大王发现老这么赖臣工们的账也不是个事儿,太不好意思了。怎么办呢?大王大手一挥,降下教旨:降工资!这回正五品的官员一年规定只给俸禄二十七石米。而且给的是田米,不脱壳的谷子,你要想吃的话就得自己舂米,连糙米带米糠,全都是大王赏给你的俸禄。(这个是仁祖二十五年即1647年以后的事儿,我这里把它提前十来年,反正之前的“高工资”这会儿我估计肯定是发不出来了)朝廷百官都拿不到工资,就更别提给士兵们发饷了。
于是宣惠厅常平司佥正颤颤巍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向大王指出了没钱发饷的残酷现实。这个倒霉蛋子实在太没眼力见了。发不出工资来,是你的工作失误。在上朝时当着各位大臣的面向殿下提出这个问题,这不就是授人以柄吗?(这点儿政治敏感性都没有,怪不得会被穿小鞋安排到常平佥正的岗位上)果不其然,一帮治国无术,嘴炮有方的大臣们抓住了把柄,就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儿一样,立即打开了喷子模式,痛骂宣惠厅都是一帮贪墨无度的硕鼠。这些喷子大多属于属南人党。赵元翼死后,南人党彻底没有了可依靠的台柱子,权势严重衰退。他们自然不甘心就这样退出政治舞台,时刻在找机会扳倒西人党。而南人党中又属赵絅喷人喷的最带劲。此人是南人党中数一数二的嘴炮王者,状告左相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等闲哪个大臣不敢随便的招惹他。可怜的常平佥正,不过没有眼力见,说了一句实在话,就这么被喷得体无完肤。
看到朝堂上又开始互相攻击谩骂,李倧心中大感不快。“安静!”领议政金瑬道貌岸然,声如洪钟,“值此危难之际,同僚之间怎可相互攻讦?”鼎沸的朝堂这才安静下来。
见群臣安静下来,李倧这才发话:“国库空虚,卿等有何良策?”
一片鸦雀无声。
这人就是贱,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到了该让你提建议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
“效仿宣庙旧法,重开纳科如何?”李倧突然抛出一个办法。这下朝堂上又炸锅了,群臣都是一片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呀!”这回倒是没办法继续装哑巴了。“宣庙开纳科,乃是倭寇作乱,三都沦陷,八道尽失之故,是不得已之举。今日髡贼不过占据济州岛,国家怎么会到了如此地步?”“良民捐米二百石即为两班,滥竽充数,后患无穷啊!”“良民尽为两班,无人交纳赋税,则国用将更加不敷呀!”……
“烦死了!”李倧心想,“啊,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国事之日非,无足怪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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