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铤而走险与月下西厢
正当办公室内的元老一团和气的时候,笼罩在观荣园里的,则是愁云惨雾,平时光看不上眼的远房兄弟和外头的族亲合起伙来告了他们一状子,说之前建园子的土地来路不正,可是甄政向来只通那么多俗务,家里的地原是几个管家和着他大儿子甄连打理的,里面少不得有些徇私枉法并雁过拔毛之事,当年甄家可称得上是鲜花着锦,这些子小错漏自然无人过问,眼瞅着今时不同往日,且甄家在广州城的地位日渐衰微,族中有些不安分的就开始动起来了。 这实在是让甄政十分恼火之事,偏生贵人这几天渺无音讯,可能怕是出了远门,因此只是急匆匆唤了甄连前来商议,父子两据是愁眉不展,自打广州城换了青天,甄家只不过是苟延残喘了这点过气勋贵的体面,若不是有之前外侄女带来的那几十万外财,怕是早就坐吃山空了,因而对着族内的不满,并无十分的办法,应着如此窘境,甄政犹豫着开口到:“连儿啊,这外头的官司,你看这不是找了那对兄弟过来,咱们族内调停一下,总归说是自家人,咱们在这风口浪尖上先把这事过了才好,不然怕是对你三妹妹那事不太好” 甄连面上难得的不以为然:“父亲,别抱怨孩儿说话说得直,这事可是你找了着两兄弟过来就能轻轻揭过的么?他们明显是看着咱们家风向不对,想着过来吃肉的,再说了,三妹妹这事,父亲事到如今不是还打着魏公子直接来下定就能过门的算盘吧?” 甄政本就没什么成算,在他心底早就把甄绿钗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因此听到情况有变,不禁白了脸色:“连儿,你此言是何意?不是三姑娘身边人早就说三姑娘和魏公子情投意合了么,又怎么生出这些枝节?” 甄连谨慎道:“父亲久不到市面上走动,怕是不知道市情,这芸蔷两兄弟早就扒上了何元老,我上会子去澳连城听戏,正看到他们并何元老手下那燕公子有说有笑,他们又是惯不走正道的,父亲知道他们背后挑拨了什么,这何元老但凡听进去了一句半句,三妹妹可就不一定能嫁的进去了” “那,那依连儿之见,这事如何是好?”甄政不禁满头大汗,只顾着发问,甄连挥退左右小厮和伺候的人,压低了声音问到:“父亲,那味承宠的香还有么” 甄政面带惊讶的看着自己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大儿子:“你三妹妹还没过门,你这把我荣华二府的门庭当做什么了!” 甄连冷笑道:“父亲,都到这时候了,就别管荣华二府的门庭如何了,若三妹妹能一举得中,与何元老同时嫁给魏公子,这元老院为了嫁女自会把这事压下去,如若这么下去坐以待毙,荣华二府的门楣还保得住么!” 甄政似有不愿:“这一举得不得中,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这若是不得,不是有碍你三妹妹的闺誉,再说了,这魏公子近日时时不离何元老身侧,怕是也一时为难” 甄连摆摆手,不以为意:“父亲这就不用操心了,只要魏公子真入了我们的手,我们自有办法,不说别的,落红可是跑不掉的,大不了放出风去说三妹妹怀了孕,她何昭昭再权势滔天,还能抵得住悠悠之口不成?至于如何做,父亲大可交给儿子去做,贵人早就留好了后手,咱们家有一逃出去的庄户,刚好与魏公子同个行伍,素闻魏公子看重同袍之义,想必不会拒绝” 这边厢两父子谋划完毕,甄连招手唤来了甄绿钗身边的晶儿,递了一份书信过去,略略吩咐了几句,晶儿露出了然的神色,福了一福下去了。 且不说甄绿钗看到那封书信如何喜不自胜,吩咐着晶儿赶快沐浴,梳洗打扮,静待她的所谓月下西厢 另一侧标准反派何昭昭正在办公室忙的焦头烂额,因着官司正在进行,至少面上何昭昭需要跟甄家兄弟避嫌,因此最近何昭昭特地吩咐了燕小乙,办公室的花和香全部交给魏宿来更换,由于现在一切线索和案件的归总全部放到了何昭昭手上,加上本来澳房一些繁琐的事情,何昭昭着实忙的脚不沾地。 因此当魏宿跟何昭昭说他今晚有战友回来的时候,何昭昭站在女友的角度并不在意这件事,她放在旧时空也不是一个喜欢查岗的女朋友,男人没有自己的空间是要被憋死的 况且来说毕竟魏宿是正儿八经从战地一线下来的,在一线的战绩据说还不错,因此才会被萨琳娜抽调到元老保卫局,因此在何昭昭看来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本身今天也不去绿区以外的地方,况且地点又在紫明楼,在何昭昭看来也还安全,不以为意,应下了此事,只是嘱咐魏宿路上注意安全,倘若见到故友,喝的多了,在紫明楼住下一晚也无妨。 魏宿到了紫明楼,他的四个战友已经订好了包厢,见到魏宿自是热闹寒暄一番,话已开场,便拉拉扯扯的扯到了何昭昭上,本身魏宿和何昭昭这件事在广府算得上人尽皆知了,只不过魏宿自己本就是性子闷的,自幼波折太多,所以外面如何他其实并不太管这些。 其余的战友基本上问了两句也就不说了,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事都是个人选择,魏宿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由于军队里长期的元老与军人同甘共苦的思想建设,他们并不觉得如何,只不过其中有位林甲,也是留的后手,对何昭昭兴趣倒是非常,在剩下3人已经完全不提这事的时候,还在问东问西,并不断劝酒。 酒过三巡,魏宿其实没喝多少,林甲却已微醺,开始言语无状:“我说老弟,之前上阵杀敌,你可是一位好手,怎么就入了元老门了,老弟你这样,以后就难的在上场啊吧” 魏宿依旧冰块脸:“并无此事”,那林甲看着魏宿不上钩,又换了一副说辞:“听说女首长都不容易怀上,老弟,不是老哥说,咱们最后都想要留个后不是” 魏宿不以为然:“昭昭还年轻,不担心这个”,那林甲勾肩搭背道了:“这首长生的孩子,能跟你姓么,我听之前部队里的首长说,可都是要跟首长姓才有那首长席位的!” 魏宿把林甲的手礼貌的拍掉:“这个事,不用老兄操心” 事实上也的确不用,何昭昭非常直接的跟魏宿说过三个方案:1、孩子都姓魏,需要继承席位的姓何 / 2.男孩姓魏女孩姓何,竞争后如果男孩堪用则姓何 / 3.孩子全姓何,魏宿没什么挣扎就选了第三个,何昭昭自然知道这是个大问题,缠着魏宿撒了半天娇,才搞明白这个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魏宿并无什么显赫的家世,甚至魏这个姓都无法上述到三代,他爸的出身本就花柳,魏这个姓的来源都是他糊里糊涂的祖母,他祖母的姓又是堂子里的妈妈随口取的,他爸在时并不讳言这件事,反而告诉过魏宿不要应出身就自卑,后来经过了元老院几年教育,对这件事更不上心了,甚至在这件事上,魏宿还安慰过何昭昭,不行他改姓。 何昭昭后来一想,左右继承这件事在元老院内都是笔烂账,既然自己的恋人摆明了不纠结这个,姓不姓的何昭昭就准备直接淡化了,省的在风口浪尖上撞上枪口,以家族徽记为准反而干净利落,所以在这件事商讨完毕之后,何昭昭紧锣密鼓的搞出了轻云弄月这个代表自己的家族徽记,况且另外一重考虑上何昭昭不太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生,万一生不出了,现在不是瞎操心,因而也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在包厢里气氛微妙的另一边,甄连悄悄的护送了一架马车进了紫明楼,预定了一个包厢,被眼尖的苏爱认了出来,上去奉承了两句,便闻到一股异香,曾经是姨娘,也出身花柳的她眉头一皱就知道事情不对,急急忙忙上楼去,用了电话直接找了何昭昭,略微解释了一下这个事的来龙去脉。 何昭昭听完苏爱的汇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熟读晋江宅斗文800篇的她当然知道甄家是什么打算,果然艺术脱胎于生活,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一下还好苏爱打了这个电话,不然真是“昨日夫妻同欢庆,今朝连理不成林”。 何昭昭强忍了一下杀意,这个时候去紫明楼血溅三尺明显不合适,毕竟这甄家能想到这一步,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只能让苏爱一方面控制住魏宿的包厢,并且监视甄绿钗的客房,一方面匆匆打了个电话给午木:“午局长,我以甄家专案小组第一副组长的身份,申请6位B级以上的政治保卫局保密人员来配合工作,现在到澳房总部来,要熟知23号档案不会造成泄密的” 在等待政保局保密人员到位的时候,何昭昭反复看了自己压下来的23号档案,终于筛选出了林甲那一记暗手,顿时简直咬碎了一口牙,恨恨的从自己的私人箱子底下掏出了一瓶密封完整的神仙水盒子和一个郝莲娜的黑绷带盒子。 何昭昭费劲撕掉重重包装之后,何昭昭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包装完整的夜视摄像头,当时这个东西她是以私人物品作为申报的,当时为了避免当成应急物品,特地用了大瓶神仙水盒子作为过渡,就是为了某些关键的时候能留下影像证据,同样的“神仙水”,何昭昭藏了6个,想想现在要在甄绿钗手里报废掉一个,何昭昭还有点可惜,但是现在狭路相逢勇者胜,给甄绿钗活路就是不给自己活路,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包括那个“黑绷带”也是何昭昭的另一手准备。 等了不久,政保局的行动小组到位了,正好是3男3女,上了马车,何昭昭简单把人分成了2组,A组2男1女,B组两女一男,听过了3名男子的声音后,冷静的分配了任务:“A组在楼下待命,我们上去后5分钟内,会有3名男子跟我的贴身护卫一起出来,持续跟好他们7天,仔细调查这3人与23号档案的关联性,3天后出一份行动排查报告给我,他们回军队之后自然有相关同事阶梯业务”何昭昭已经和午木安排好了,会对剩下三个人进行15天的监控,省的出点别的问题。 转向另一侧:“我已经吩咐苏爱了,目标甄绿钗定的是高级套房是有专属管家的,现在紫明楼跟甄绿钗说管家目前排不过来,所以3号”何昭昭一指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子 “你的目标是把这一束百合,带着这个瓶子一起送去甄绿钗的房间,放到甄绿钗正对床的桌子上,保证花蕊朝向床铺”何昭昭手里带着一小瓶茂盛的百合,青花瓷的瓶子十分雅致,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有个包藏祸心的摄像头。 “之后,苏爱那里准备好了客房服务,包括晚安的茶点和玫瑰露,在玫瑰露里,把这个胶囊里的东西放下去,看着甄绿钗喝下去,她警惕性不强,也没带丫鬟,这很容易能办到”何昭昭递出一个四方纸包的小包裹,这是两天量的安眠药,这是何昭昭压箱底的东西,她只担心8年了,这类药物失效问题,所以特地把两个半个拆成了一个,这样甄绿钗喝下去绝对不省人事,一觉睡到明天中午。 至于林甲怎么上钩,何昭昭倒是不担心,之前的资料上说,甄家多有房中秘法,以供合欢,想来甄绿钗带的香省了个大麻烦,于是吩咐到剩下两人:“我让苏爱开了一间房,你们对外假扮夫妻,次要目标假扮成大舅子,喝醉了需要扛出去休息,只要把次要目标扛进主要目标的房间就行了,她隔壁的房间我已经定下来了,你们进去后就去休息一晚,甄绿钗那间房的钥匙我已经拿到了,明日你们进房把这瓶百合换成新的,之后把次要目标控制住,移交政保局,暂时留下主要目标,不要惊动他”何昭昭一指这瓶百合,同样是青花的图案,只是瓶底微微有些裂缝:“至于百合,你们的百合外观看上去基本一样,但以瓶底的裂缝为区分,别搞错了。。。” 刨去这边路上紧张核对细节不谈,另一旁的魏宿的战友重聚会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林甲夸夸大谈男人有后的重要性,一边说着实则安慰,其实挑拨了何昭昭诸多不是的话语,一边喝了不少酒,魏宿则不言语,只是吃东西,喝的一些但是不多,剩下三人正是陷入了尴尬之中,只顾谈一些旧时的战场事迹,这倒是让魏宿有点兴趣,略谈了两句。 那林甲已经喝得挺高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说魏老弟你也是可惜了,我看澳宋那些女首长,各个都是母夜叉一般,老弟你放着战场上的大好军工不挣,在首长这里,要我说,和她成了亲,再去纳一两门贵妾不是正好,她一届女流,成亲之后,还能不听魏老弟的不成。” 三人中有一人也惋惜到“正是,魏老弟你当年是我们里面综合素质最高,身手最好的,这元老身边好是好,但是毕竟不在前线,没功勋不是。。” 正当魏宿准备敷衍过去之时,一声轻笑从门外传来:“阿魏,外面下雨了,我给你送伞来”,魏宿转头一看,正是何昭昭。 剩下清醒的三人顿时尴尬起来,魏宿很自然的把何昭昭搂住,低声说道:“我来的时候看着还是晴的,哪里就下雨了”何昭昭笑道:“变天了,这广府的风雨可是大着” 林甲大概喝多了,把何昭昭错认了甄绿钗,叫到:“甄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您是府上的金枝玉叶,这会子就来跟老林喝一杯么,老林说不定还要喝你的喜酒” 何昭昭笑道:“是了,这不是要跟你喝一杯么”何昭昭干脆的喝完了一杯国士无双,无视了林甲开始发酒疯的状况。 转过头去向其他在做的三位笑道:“我不管什么甄小姐贾小姐的,诸位只是记得一句话,我何昭昭不论男女,总还是个元老,那今晚之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 拍拍手,让在外等候多时的苏爱进来,打着哈哈与魏宿一同,把这三人送了出去,之后让等了多时的保密人员,把林甲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上去,上面自然有另外的“惊喜”等着林甲 等着魏宿回到包厢:“23号”这个时候何昭昭一反常态:“你看看这份资料和方案”,说完就转身出去,不管魏宿的反应,找苏爱和其他保密人员打点完了一切后续事宜。 经历过这一系列举措之后,何昭昭在回去的马车上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十七世纪小冰期的夜空寒冷孤寂,没有灯光污染的夜空布满了星星,仿佛何昭昭在旧时空第一次去帝都时,住在那个逼仄的出租屋时,和自己初恋一同观赏过的夜空。 之后房子越来越大,人却不见了,所以何昭昭在某个同样寒冷的夜晚点开了文德嗣的帖子,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默然无语后,审视着自己过去,到未来一眼看的到头的人生,义无反顾的卖掉了那个大而空的房子,进入了穿越集团 现在看着同样的一片夜空,何昭昭在深刻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路上回去,和魏宿相对无声,那样子像极了自己旧时空的爸爸妈妈,当婚姻最终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剩下的只有枯燥无味的举案齐眉。 “若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从那些野心勃勃想多一票的追求者里找一个不就成了,呵,还不用那么辛苦。” 当何昭昭踏进公寓时,看见大片的月光清辉通过窗子投在漆黑的屋子里,仿佛穿越回了10年前,和初恋一同看过的那片月光,何昭昭突然累了。 “阿魏,我们分手吧”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这一句话,何昭昭默然的转过头去,故意不看魏宿的表情 “我觉得,我不能一直这样强迫你,这样你不开心,我也很不开心,之前的事,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再给你去给魏爱文开介绍信,让你重回战场,我不想让你的人生跟着我的轨迹走。。”此时,何昭昭引以为傲的沟通能力统统报废,到最后只剩低低的哭泣 不同于那些鳄鱼的眼泪,这是何昭昭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哭泣。 之后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的声音低沉悦耳:“我记得9年之前,你穿着那身奇奇怪怪的衣服,也不遮脸,虽然看上去像是被卖的丫鬟,但是还是把浑身的银子都掏出来买了我” “我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也记得我爹对我娘一直一心一意,虽然外面一直有风言风语,说我娘出身不好,可是我爹从未有任何纳妾的意思” “我还记得你当时会盯着东门首长和江首长看,说什么些我不懂的话,像什么我天生就是制服控” “我并不喜欢血腥和硝烟,但是我爹从小跟我说过,如果拳头不硬,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所以我参了军,后来萨元老也说过,武力,是为了保护爱的人” “如果要说的话,无关强迫,我喜欢你,用澳宋新话来说,我爱你” 说完最后三个字,何昭昭已经泣不成声,不管未来两人之间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艰难险阻,但是在这一刻,她都愿意相信这三个字是真的,而这三个字,也是她穿越的含义。 等待情绪的高峰过去,何昭昭摸了一把眼泪,转过身去,直视魏宿的眼睛,极缓极缓的说道:“阿魏,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女首长,也不是女元老,只是一个女子,不过她运气好,或许也是运气不好,有个的元老身份,因着这个身份,她也带着一般女子都没有的麻烦,这个麻烦,哪怕是公侯贵族,商贾巨富家小姐,甚至公主都没有,我,我再问你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你愿意娶她为妻么?” 紧张的看着魏宿的笑意更深,何昭昭心里开始没底,这个时候,她比面对元老院质询时紧张一万倍,于是慌头慌脑的补了一句:“但是这个女子,会尽她自己的一切努力和手段把这个麻烦,缩小到很小很小很小,小到不麻烦你的。。。” 魏宿笑意更深,抵住何昭昭的额头,轻轻的了句:“之前我在上任你的贴身护卫之时,萨元老告诉过我一句话” 何昭昭思维完全凝固,只是不解的问到:“什么话” “你改造世界,我保护你”魏宿笑着说完,轻轻的覆盖上了何昭昭的双唇 一夜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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