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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mr1628

【原创】长系列:澳宋大调查 11.19更新第七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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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18 19: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1-18 18:35
有的兄弟,有的,主要是东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的北冰洋殖民地和巴塔哥尼亚加上南极半岛的南冰洋殖民地 ...

那就不是苦行东南山了,得来个新西兰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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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勘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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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一
圣历三十二年(公元1660年),当崇祯皇帝在紫禁城的煤山被伏波军寻获时,一个旧的时代便以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迎来了它的终局。不久之后,在泰安举行的那场史无前例的禅让大典上,澳宋帝国不仅从法理上接管了天下,更开始着手处理一项棘手的遗产:如何安置旧世界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
出于安抚旧势力、以最低成本完成社会整合的考量,在以布特元老为代表的一批第一代元老中“文化怀柔主义”与“现实融合主义”思想的主导下,元老院批准了第一批世袭贵族的册封。从逊帝朱由检的“大明奉祀公”头衔,到孔、孟等圣人后裔的奉祀官身份,一张旨在将前朝符号悉数纳入帝国荣誉体系的大网,就此撒开。
然而,真正让这项国策从一项临时举措扩展为帝国基本制度的,是圣历四十三年(公元1671年)那场动摇国本的“马千瞩叛逃事件”。这场深刻的信任危机,让元老院意识到,仅仅依靠物质的丰裕和武力的威慑,并不足以完全抚平新旧交替时代的人心惶惶。帝国需要更强大的文化向心力,需要一种足以证明其统治“正当性”与“包容性”的活体仪式。
于是,在危机后的十年间,出于稳定局势、安抚人心的政治需要,帝国又先后于圣历四十五年(1673年)、五十年(1678年)和五十三年(1681年)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增补封赏。前代王朝、地方豪族、乃至全球各文明的历史符号被悉数纳入其中,最终形成了如今包罗万象、数量庞大的世袭贵族阶层。
这些被册封的旧贵族,被小心翼翼地从一切实际政治权力中剥离。他们不得参政、不得领军,其领地与财富被置于帝国的严密监管之下,成为一座座名副其實的“镀金囚笼”。他们唯一被赋予的,是在帝国的宏大叙事中扮演某种文化礼仪功能。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在每年元旦前一天,于首都南京举行的“迎新祈福大游行”。
圣历六十八年(公元1696年)的最后一天,南京。凛冽的寒风也无法吹散市民们聚集在御道两侧的热情。在元老院议长杜梅的亲自带领下,一支由帝国全体世袭贵族组成的队伍,正以一种古老而庄严的步伐,从奉天门广场缓缓走向南京长江大桥。
走在最前列的,是“大宋奉祀王”赵承礼和“大唐奉祀公”李景辉。他们身着由帝国礼部依据历史文献与现代美学重新设计的繁复礼服,神情肃穆。紧随其后的,是代表着元、辽、金、明等前代王朝的奉祀官们,再往后,则是来自朝鲜、日本、安南乃至内亚各部族的首领后裔。
这支队伍本身,就是一部行走的帝国征服史与统合史。它无声地向世界宣告:所有过去的荣耀与历史,都已汇入澳宋帝国这条最终的河流。近三十年的和平与繁荣,让帝国公民们早已对这场年度盛典习以为常。在他们眼中,这些旧贵族是帝国的点缀,是历史的活化石,是新旧融合、天下归心的最佳证明,值得报以善意而混杂着好奇的掌声。
游行完美地进行着,正如帝国这部精密的机器,在圣历六十八年的最后一天,依然完美地运转着。齿轮咬合,悄然无声,碾过历史,也碾过理想。
没有人能预见到,仅仅在数月之后,一张来自帝国西南边陲的照片,就将让这台机器最核心的意识形态齿轮,迸发出刺耳的、濒临崩裂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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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二
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春,播州市。
杨承杰喜欢在自家的松林里散步。脚下是厚软的松针,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树脂香气,这让他纷繁的思绪得以沉淀。作为新阳农业集团的理事长和帝国西南片区最知名的乡贤,他需要这份宁静。
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回家族那条曲折而幸运的河流中。杨家并非播州土司的正脉。远在明代万历年间,那场席卷西南的“播州之乱”终结了杨应龙的统治,也给了他那作为旁支的祖先一个机会。作为替代者,杨家被明廷扶上了一个相对重要的土司之位,战战兢兢地在此地延续了数十年的香火。
真正的转折点,来自他的祖父。在那明末的大乱世中,当澳宋帝国的舰队沿江而上,当伏波军的第一支勘探队出现在川黔边界时,这位老人以惊人的敏锐嗅到了新时代的气息。他没有选择愚忠或抵抗,而是在元老院的第一只触手伸进四川盆地时,便举族投效,献出了家族的印信和土地。
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在随后那席卷天下的巨大浪潮中,杨家虽然失去了世袭的土司身份,从旧世界的边地贵族一夜之间变成了帝国治下的普通公民,但他们也卸下了历史的包袱,得到了拥抱未来的入场券。
凭借着祖辈积累下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凭借着对元老院所代表的“现代技术”毫无保留的学习与信任,杨家的转型之路走得异常坚实。他们成立了“新阳农业集团”,将资金投入到购买帝国先进的农业机械、引进高产作物和铺设科学的水利灌溉系统上。在这片曾经“开门见山、出门爬坡”的贫瘠土地上,他们用科学的力量创造了奇迹。
集团不仅自身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更因为在全市乃至贵州省全省范围内推广农业技术、吸纳大量当地居民就业,而被帝国民生劳动部评为“扶贫优秀企业”。“新阳”二字,成为了西南地区农业现代化的一个标杆。
而他自己,杨承杰,作为这一切的继承者和发扬者,更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田间地头。他亲自向乡民们讲解化肥的使用方法,在集团的农业技术学校里授课,足迹遍布了播州郡的每一个角落。数年前,元老院为了表彰他“在西南地区普及农业科学、为帝国粮食安全与边疆脱贫事业做出卓越贡献”,授予了他“帝国终身男爵”的爵位。
这是公民个人奋斗所能企及的最高荣誉。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所获得的,远比祖先那个世袭的土司头衔要珍贵百倍。前者是血统的遗产,而后者,则是用汗水和智慧浇灌出的、被帝国这台伟大的机器所认可的功勋。
想到这里,一阵难以抑制的欣慰与自豪浮现在杨承杰的脸上。他的人生,他的家族,都完美地嵌入了这个伟大的时代。他抬起头,透过松林的间隙望向远方,那里是集团一望无际的标准化农田,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他坚信,这条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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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九年八月(公元1697年),帝国的“春城”昆明,正沐浴在一年中最宜人的季风里。对于新阳农业集团的理事长,帝国终身男爵杨承杰来说,这趟旅程的意义远不止于气候的舒适。
由帝国农林水产部和经济产业部联合召开的“全国扶农助农企业交流会”在这里落下帷幕。会场上,充斥着“产业链整合”、“数据化管理”、“新式氮肥效能比”这类代表着帝国脉搏的词汇。杨承杰作为西南地区的标杆人物,在会上分享了新阳集团利用帝国科技,在山区进行标准化农业改造的经验,赢得了满堂喝彩。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属于新时代的荣光,并沉醉于这种用实干推动帝国前进的成就感中。
会议结束,送走了那些穿着笔挺干部服的官员和西装革履的同行,杨承杰婉拒了所有宴请,独自一人来到了翠湖边的茶馆。他约了一位故人。
不多时,一个身穿深蓝色帝国公务员套装、气质干练的短发女性快步走来。看到杨承杰,她脸上严肃的线条立刻柔和了下来。
“承杰哥,让你久等了。”
“和梅,现在都是市教育局的一局之长了,还这么客气。”杨承杰笑着起身,为她倒上一杯普洱,“我可不敢耽误你这位大局长的时间。”
来人正是昆明市教育局长,陈和梅。她的父亲,曾是杨家土司府里的一名家仆。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将旧日的主仆关系碾得粉碎,又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将他们的人生重新联结。
“你就别取笑我了,”陈和梅坐下,呷了一口茶,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暖的怀旧,“要不是当年在府里,老爷让我跟着你一起识字,哪有我的今天。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旧时代的事,不提也罢。”杨承杰摆了摆手,“我们都是帝国的新公民,看的是功绩,不是出身。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
两人在茶馆的氤氲水汽中,聊起了许多儿时的往事。翠湖的杨柳依旧,但湖边的人与事,早已换了人间。
叙旧的温情过后,陈和梅略带一丝疲惫地叹了口气,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被公务缠身的干部,而非刚刚还在回忆往昔的故人。“说正事,承杰哥,这次请你来,除了叙旧,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市里的五华小学,下周要办一个‘崇功尚德、礼敬贤良’的文化教育周活动,”陈和梅解释道,“目的是为了让孩子们理解帝国的荣誉体系,知道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像你这样的功勋人士奋斗来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起来:“我想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看,你既是帝国册封的终身男爵,是孩子们眼中活生生的功勋榜样;又……又有那份特殊的家族历史。由你来现身说法,讲述一个旧时代的家族如何通过拥抱变革、努力奋斗,最终融入帝国并获得最高荣誉的故事,这比任何空洞的说教都有力量。”
杨承杰闻言,沉吟了片刻。他一向醉心于实业,对这类宣传活动并不热衷。但看着老友期盼的眼神,他实在无法拒绝。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既能帮助陈和梅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又能激励下一代,何乐而不为?
“好,”他干脆地答应了,“既然是对孩子们有益的事情,我当然义不容辞。时间地点,你安排好了通知我。”
陈和梅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太好了!有你这位大男爵助阵,我们这个活动肯定能办成全市的典范!”
杨承杰微笑着端起了茶杯。他将这次邀约,看作是一次单纯的故人相助和一次普通的名人公益。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他点头的那一刻,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已经在他脚下悄然成型。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帝国的各个角落,等待着一个足以引爆风暴的完美素材。
而他,正带着他那熠熠生辉的男爵勋章,一步步走向了风暴的中心。
数日后,昆明市五华小学装点一新。彩旗在校门处飘扬,红色的横幅上用醒目的仿宋体写着活动的主题:“崇功尚德、礼敬贤良——帝国终身男爵杨承杰先生事迹交流会”。孩子们穿着浆洗得笔挺的校服,脸上洋溢着见到“大人物”的兴奋与好奇。
在市教育局长陈和梅与学校领导的陪同下,杨承杰走进了礼堂。他没有佩戴那枚象征最高荣誉的男爵勋章,只穿了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显得谦和而稳重。
讲座进行得非常成功。杨承杰用平实而生动的语言,讲述了播州市如何从一个贫困闭塞的山区,在他的家族和乡亲们的共同努力下,借助帝国的农业科技,变成如今西南地区重要的经济作物基地。他没有过多渲染自己的功绩,而是将一切归功于“帝国的指引”和“科学的力量”。台下的孩子们听得入了迷,在他们眼中,这位传说中的“杨男爵”,是一位用知识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英雄。
讲座结束,活动进入了第二个环节——“传统礼仪表演与实践教学”。
陈和梅走上台,向孩子们解释道:“同学们,帝国之所以伟大,不仅在于我们拥有最先进的科技,也在于我们继承了数千年文明中‘尊师重道、敬贤爱功’的优良传统。今天,我们就来学习一下古人是如何向有功绩、有德行的人表达敬意的。”
随后,几名穿着按照古籍复原的“深衣”的学生,在礼仪老师的指导下,表演了一套古代的“拜师礼”。动作虽然略显生涩,但神情庄重,充满了仪式感。
表演结束后,主持人宣布进入“实践”环节。为了达到最隆重的效果,杨承杰和几位陪同的市、区领导,被工作人员请到后台,换上了一套由活动主办方精心准备的、仿古样式的华服。这套衣服以玄色为底,辅以云纹刺绣,显得庄重而不失华贵。
当他们重新走上台时,台下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叹。在聚光灯下,穿着华服的杨承杰,确有几分画册里古代贤臣的威仪。
按照流程,一名品学兼优的小学生代表走上台,来到杨承杰面前。在礼仪老师的轻声提示下,他整理好衣冠,神情肃穆,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之礼。
杨承杰略感一丝不自在,但看着孩子那张充满崇敬与认真的脸庞,又想到这只是为了教学而进行的一场表演,便坦然接受了。他微微颔首,按照礼仪老师事先教的,伸出双手,象征性地将学生扶起。
台下,掌声雷动。
人群中,一名来自《昆明日报》教育版的年轻记者,敏锐地按下了快门。闪光灯亮起,将这一瞬间定格成永恒:背景是“崇功尚德、礼敬贤良”的横幅,前景是身着华服的帝国男爵,正庄严地接受一名小学生五体投地的跪拜。
这是一个完美的构图,充满了视觉冲击力。记者很满意,他觉得这张照片足以成为明日地方新闻版面上,展现“我市重视传统文化与功勋教育相结合”的头条配图。
活动在热烈而和谐的气氛中顺利结束。陈和梅长舒了一口气,对自己的精心策划感到十分满意。杨承杰也完成了对老友的承诺,准备动身返回播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而成功的文化活动。
照片被迅速地传回报社的图片编辑部,等待着明天的排版。没有人知道,这张看似平常的照片,它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它将踏上一条无人预料的轨迹,绕开地方报纸那个小小的版面,被一只无形的手,直接递送到帝国的权力中枢,引爆一场足以动摇国策的思想风暴。
刊登着那张照片的《昆明日报》如期发行,在昆明市,它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江河,未曾激起半点波澜。市民们在早餐摊上翻阅着报纸,看到了这则新闻,大多报以会心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成功的、弘扬帝国新风尚的正面报道,一个“尊师重道”的现代演绎。照片上的杨男爵仪态庄重,行礼的学生神情肃穆,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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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当这份报纸随着帝国的邮政系统,作为地方新闻样本被送到千里之外的首都南京时,它的命运便被彻底改写了。
帝国大众政法大学,文宣研究室。
这里是帝国内部一个特殊的人才摇篮。它的前身,便是大名鼎鼎的“讲习所”,由已故元老杜雯一手创办,旨在为帝国培养最忠诚、最有战斗力的中下层干部。从这里走出的每一个人,骨子里都烙印着对旧世界的憎恶和对工业化革命理想最纯粹的捍卫。
副教授黄范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来自帝国各地的报刊和内部材料。作为“讲习所”系的中坚力量,他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从这些浩如烟海的公开信息中,敏锐地嗅出任何可能危害帝国思想纯洁性的“杂音”。
这天下午,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份来自西南边陲的《昆明日报》时,他的手指停住了。
他盯着那张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照片,眉头越皱越紧。照片本身拍得很好,构图、光影都无可挑剔。但正是这种“完美”,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生理性的不适。
跪拜!
这个动作,像一根毒刺,瞬间刺穿了黄范的神经。在他和所有“讲习所”出身的干部看来,这是旧世界里人身依附、人格不平等的终极象征。它是佃户对地主、贱民对贵族、奴才对主子的屈服姿态。帝国花费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用鲜血和钢铁将所有人的膝盖骨从泥土里扶了起来,教他们站直了做“新公民”。
可现在,就在帝国的小学课堂上,在一个本应传授科学与理性、平等与功勋的圣洁之地,这个被埋葬的幽灵,居然堂而皇之地还魂了!而且是以“礼敬贤良”这样冠冕堂皇的名义。
黄范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简单的“复古”,这是在帝国的肌体上,重新注射封建主义的毒素!
在第二天研究室的内部周会上,黄范将这份报纸重重地拍在了会议桌上。
“同志们,看看这个!”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在昆明市的小学里,我们的下一代,正在学习如何向一个活人下跪!哪怕他是一位功勋男爵!功勋是帝国授予的荣誉,不是让他变成可以接受他人人格朝拜的‘新士绅’、‘新老爷’的特权!这是严重的路线问题!”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座的所有“讲习所”系学者和干部,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他们立刻明白了黄范所指的严重性。
“这是典型的‘封建文化借功勋之壳还魂’!”另一位研究员激动地补充道,“地方的文教部门,思想麻痹到了何种程度?他们难道忘了帝国建立的初衷是什么吗?”
会议的气氛迅速变得炽热。这不再是一次学术讨论,而是一场意识形态的战斗动员。在他们眼中,这张照片已经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份战书,是旧世界的腐朽文化对新世界的公然挑衅。
当天下午,一份根据会议讨论整理出的、措辞严厉的内部简报便完成了。它没有经过常规的公文渠道,而是通过“讲习所”系知识分子内部高效的联络网络,被迅速传递。
这份简报在传递过程中,被层层“包装”和提炼。起初的标题《关于昆明市五华小学在文化活动中出现不当礼仪问题的警示》,很快被修改为《警惕!封建主义糟粕正在侵蚀我们的教育阵地》,最后,当它即将被送到那位真正有能力掀起风暴的人物面前时,它的标题被最终定格为:
《一份关于“施礼门”事件背后“文化复辟”系统性风险的紧急报告》
数日后,这份凝聚了“讲习所”系知识分子集体愤怒与忧虑的报告,连同那张被放大了数倍、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的照片,被恭敬地摆放在了帝国文部科学部宣传厅第一副厅长,阮平和的案头。
阮平和,杜雯元老最得意的亲传弟子,“讲习所”系无可争议的现任领袖。她看着照片上那个跪下去的孩子,眼神平静,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微笑。
她知道,她等待已久的武器,终于送到了她的手上。
阮平和的办公室里,闻不到一丝香料或茶叶的气味,只有再生纸张和工业清洁剂混合的、略带一丝冰冷的味道。墙上没有山水字画,只有一幅巨大的帝国全图和几张化工产业链的流程图。唯一带有个人色彩的,是办公桌一角那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一位面容温和、眼神却无比坚毅的短发女性——已故元老,杜雯。
那份来自昆明的紧急报告,就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照片上,那个孩子的背影深深刺痛了阮平和的记忆。
她的童年,没有翠湖的杨柳,只有越南北部红河三角洲无尽的泥泞和兵燹。作为战争孤儿,她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人牙子的驱赶下,和其他孩子一起,麻木地向每一个路过的兵痞、土豪和所谓的“官老爷”下跪,只为换一口馊掉的米饭。膝盖的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尊严被碾碎的声音。跪拜,对她而言,不是礼仪,而是生存的屈辱烙印。
是元老院将她从那个人间地狱里“买”了出来。她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那些穿着干净制服、身形高大的“天兵”时,他们没有让她下跪,而是递给了她一块温热的麦饼,和一张入学通知书。从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只属于元老院。她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帝国带来的一切:统一的语言、科学的知识,以及最重要的——革命的理想。
因为天资聪颖、意志坚定,她被选入了“讲习所”,甚至有幸亲耳聆听杜雯元老的教诲。杜雯告诉她:“我们之所以要建立一个新世界,就是要彻底埋葬那个旧世界,不仅要砸碎它的统治机器,更要焚毁它的思想牌位。任何形式的妥协,都是对我们事业的背叛。”
这句话,成为了阮平和的政治信条。
她一步一个脚印地践行着这个信条。在海防,她以铁腕手段推平了所有宗族祠堂,改建成公立学校和技术培训所;在马尼拉,她亲自带队清剿了盘踞在华人社区的黑帮会堂势力;在经济产业部,她更是以“效率至上”的原则,将一个庞大的石化帝国管理得井井有条。她的人生履历,完美诠释了“元老院的孩子”这个称呼——高效、忠诚、纯粹,并且对旧世界的任何残余都抱有刻骨的警惕。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对元老院高层那套“文化整合”的国策颇有微词。在她看来,册封那些旧王朝的后裔,无异于将僵尸从坟墓里挖出来,清洗干净,再涂上防腐剂,供奉在帝国的庙堂之上。这或许是高明的统治术,但在她看来,这是对革命理想最危险的稀释和污染。这是一种温和的、致命的毒药,正在从内部腐蚀帝国的思想根基。
她隐忍了很久,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足以向元老院证明这种“妥协”有多么危险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这张照片,就是一把完美的外科手术刀。它精准地切开了帝国光鲜的外表,暴露了皮下那正在溃烂的组织。一个孩子,帝国的未来,正在向一个“功勋”与“血统”的混合体下跪。这不再是简单的“执行偏差”,而是国策本身结出的恶果。
阮平和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孩子的头顶。她的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外科医生在发现病灶时的冷静与决然。
她没有立刻将报告上交,更没有授权媒体引爆舆论。那只是匹夫之勇。她要打的,是一场有组织、有纲领的政治总攻。
阮平和将那张放大的照片在桌面上铺平,指尖在那个孩子弯下的脊背上轻轻划过。她的脸上没有暴怒,只有一种预言被验证后的、冰川般的冷静。匹夫之怒,于事无补。要撼动一项帝国国策,需要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无可辩驳的政治围剿。
她锁上办公室的门,开始撰写一份报告。
她没有在报告的开篇就用上那些充满煽动性的词汇。相反,她以一种极为冷静、客观的笔触,将“施礼门”事件定义为一个“值得高度警惕的教学事故案例”。她详细分析了照片中的每一个元素:华服、跪拜、背景标语……并将其与帝国教育部颁发的《中小学行为规范指导意见》进行逐条比对,清晰地论证了其“严重违规”的定性。
这是官僚斗争的第一步:占据程序正义的高地。
随后,报告的笔锋一转,开始由点及面。她巧妙地将这个“个案”,与近年来她在工作中收集到的其他零散案例联系起来:某地宗族势力干预基层选举、某些学校在祭孔活动中恢复“八佾舞”的争议、地方媒体对旧士绅阶层“乡贤”身份的美化报道……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她的笔下,被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令人不安的逻辑链。
最终,报告的矛头,精准地指向了问题的核心——帝国现行的“文化整合”国策,在基层执行中是否存在被“曲解”和“滥用”的系统性风险?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她没有直接攻击国策本身——那是挑战元老院的政治自杀——而是质疑其“执行层面”的问题,要求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勘误”与“整顿”。
报告完成后,她亲自监督秘书,将其以“帝国文部科学部宣传厅内部参考文件”的名义打印了数份。一份被标记为“呈杜梅议长亲启”,用加密信函的方式,在会议之前,悄悄送往了元老院议长的办公室。另几份,也通过类似的渠道,送到了其他几位同情“讲习所”系的元老手中。这是在发出信号,争取最高层的政治背书。
做完这一切,她又拟定了一份正式的“公函”。公函的标题无可挑剔:《关于征集各地“历史文化传承与现代化教育相结合”优秀案例及相关问题的通知》。这份文件将被正式下发到帝国各地的文教部门,尤其是那些边疆和偏远省份。
阮平和知道,在那些地方,有大量她“讲习所”的同志和思想上的同情者。他们苦于没有发声的渠道,手中却积攒了无数类似的“素材”。这份措辞严谨、程序合法的公函,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张等待已久的“狩猎许可证”。他们会精准地理解“及相关问题”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当秘书将盖好公章的公函送出分发时,阮平和站到了窗边,俯瞰着南京这座帝国的心脏。无数的飞梭车在钢铁丛林间穿行,秩序井然,充满了工业文明的力量感。
她知道,子弹已经上膛,并且借助帝国自身的邮政与公文系统,呼啸着射了出去。
她不需要知道它会击中谁,她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回音。而她确信,那回音,必将是一场风暴。
文部科学部的内部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部长是一名年长的技术官僚元老,习惯了在四平八稳的报告和预算审批中度过每一个工作日。然而今天,阮平和的发言,让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她没有提高音量,声音平稳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部长,各位同僚,”她站起身,身后的全息屏幕上,正是那张“施礼门”的照片,“这份来自昆明的‘教学成果’,我相信大家都看过了。我不想讨论这张照片本身,我想讨论的是它所暴露出的、一个系统性的思想漏洞。”
她将事件定性为“在帝国教育体系内,对封建时代人身依附关系的无意识、非批判性复刻”,并严厉指出,这是“部分地方文教干部在执行‘文化整合’国策时,出现的严重思想麻痹和路线偏差”。
部长试图打个圆场:“阮副厅长,这或许只是基层单位为了搞活动,在形式上有些过火……”
“过火?”阮平和第一次打断了上级的话,目光锐利如刀,“部长,思想的堤坝,哪怕只是出现一道裂缝,如果不及时勘误,溃堤也只是时间问题。今天可以为了‘礼敬’功勋而下跪,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为了‘维系’宗族而恢复族规?后天,是不是就要把‘三纲五常’重新请回我们的课堂?”
一连串的质问,让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一次工作讨论,而是一次意识形态的“总摊牌”。
会议没有得出任何结论,但阮平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的报告,连同会议上激烈的争论,都将被记录在案,成为呈送元老院的正式文件。
正如她所预料的,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雪片般的报告从帝国各地飞来。她那份程序合法的公函,如同在干涸的河道里注入了引水,瞬间激活了潜藏在帝国肌体内的无数同盟者。
一份来自沈阳的报告,详细揭露了当地某村庄借“恢复传统”之名,重修宗族祠堂,并试图以族规干预帝国司法;一份来自广西的报告,指出有地方官员挪用教育经费,修建宣扬旧士绅“功德”的牌坊;更有甚者,一份来自中原某省的匿名报告,附上了当地学校在“国学课”上,让学生们集体向孔子画像行跪拜礼的视频证据……
几乎所有的报告,都清一色地指向了同一个结论:“文化整合”政策在基层,正在被扭曲为一场危险的“文化复辟”。
当这些堆积如山的证据摆在文部科学部档案室时,舆论场上的第一枪,终于打响了。
一篇署名为“忧思”的评论文章,出现在了一份并不起眼、但在教育界内部极具影响力的《帝国教师周刊》上。文章标题很温和:《一次值得商榷的小学礼仪教学》。文章以学术探讨的口吻,质疑了“跪拜礼”这种形式,是否真的适合出现在培养“独立、平等”的帝国新公民的课堂上。
这篇看似不痛不痒的文章,却像一个精准的信号弹。
一夜之间,舆论哗然。首都各大媒体,如《南京日报》、《帝国时讯》,迅速跟进了报道。他们保持着官方媒体的“中立”,没有表明任何倾向性,只是报道“《教师周刊》一文引发社会热议”这一事件本身,并附上了那张极具冲击力的“施礼门”照片。
公众的目光被瞬间聚焦。照片的力量是无穷的,它比任何文字都更能激起普通民众最朴素的情感。争论在工人和市民阶层中爆发开来。
就在此时,经济产业部的机关报《工业时代报》,在它副刊一个不起眼的社论板块中,也转发了此事。它的评论极为克制和简短,却充满了暗示性:
“……此番争论,深刻折射了在帝国不断前行的道路上,代表着进步、平等与效率的工业文明,与旧时代那些盘根错节的文化传统之间,必然会发生的复杂而曲折的碰撞。如何确保前进的方向不发生偏移,是一个值得所有部门深思的课题。”
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政治信号。代表着帝国“工业党”和“技术官僚”的势力,以一种不露声色的方式,对“讲习所”系发起的这场“文化勘误”,表达了谨慎的声援。
至此,一场由基层事件引发、由精英派系策划、由大众媒体引爆、由关键盟友策应的立体化政治攻势,已经全面成型。
元老院的红色电话,开始频繁地响起。关于“施礼门”事件及其引发的舆论危机的紧急会议,被正式提上了最高层的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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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元老院深红色的地毯和隔音良好的橡木护墙板背后,事件的发酵正沿着另一条更加隐秘且危险的轨迹进行。对于坐在这座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元老们而言,“施礼门”事件所引爆的,远不止一场关于文化路线的争论。
它还触动了一根极其敏感的神经:地点。
事件发生在昆明。
在帝国庞大的版图上,没有哪个城市,比昆明与政保总局局长、元老院常委程嘉的名字联系得更紧密。
程嘉的父亲,在旧世界便是一位昆明人。而在程嘉自己那堪称传奇的履历中,有一段长达十二年的时间,他都在云南这片高原上摸爬滚打,其中更有整整六年在昆明担任要职。在他被调入中央,执掌帝国检察总院这柄利剑之前,他的最后一个地方职务,是缅甸总督区总督——一个传统上与西南地区联系极为紧密的职位。
尽管在进入政保系统,尤其是成为那个人人敬畏的“帝国鞭挞者”之后,程嘉以其标志性的冷酷与自律,早已在程序上与所有旧部进行了清晰的“软切割”,从不结党,也从不徇私。但在许多元老眼中,整个西南,尤其是云南,依然被视为程嘉势力范围内的“老巢”。
这个微妙的共识,在此刻,成为了点燃另一场战争的火药。
在过去十年间,帝国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内部清洗:“帝国标准案”、“苏伊士运河危机”、“南海案”……每一次,程嘉和他所领导的政保总局都扮演了“清道夫”的角色,以雷霆手段扳倒了无数位高权重的元老及其羽翼。外务部、军工复合体、企划院内的“市场派”,几乎所有强大的派系,都在他的“铁扫帚”下元气大伤。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现在,时机到了。
阮平和与“讲习所”系点燃的这把火,无意中为那些积怨已久的派系,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那个跪下去的孩子,也不是远在播州的杨承杰,甚至不是阮平和本人。他们的目标,是借“彻查云南文教系统思想腐化问题”之名,将战火烧到程嘉的“后院”里去。
对云南官场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算”,就等于变相地削弱程嘉的政治根基,这是对政保局这头令人生畏的巨兽,一次迟来的、联合的报复。
于是,在不对公众公开的元老院内部,一场围绕此事的秘密角力开始了。起初只是几个在之前大案中受损部门的元老,向主席卓小敏“反映情况”,暗示云南地方可能存在“系统性、组织性的思想问题”。随后,越来越多派系的声音加入进来,要求成立联合调查组的呼声越来越高。
争论的层级被逐步上调,很快超出了文部科学部甚至办公厅能够协调的范畴。当军方和外务部的几位重量级元老也开始“表示关切”时,主席卓小敏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场可以被压下去的舆论危机了。
它已经演变成了一场针对帝国最强力部门的政治围猎。
最终,在巨大的内部压力下,议题被正式提交到了元老院常委会的扩大会议上。
一场集舆论危机、路线斗争和派系博弈于一体的风暴,已在帝国的意识形态版图上,正式成型。而它的第一个目标,直指帝国的心脏——权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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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中秋。
一轮满月悬于南京城上空,清辉洒满帝国的心脏。对于帝国检察总院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来说,这本该是一个难得的、可以稍作喘息的夜晚。然而,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提醒着他,“帝国标准案”的余波,远未平息。每一个签名,每一份报告,都关系着无数人的政治生命和帝国的长治久安。
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电话那头,是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的秘书,声音简短而急促:“宋厅长,明主任请您立刻到玄武湖南岸的元老院一号办公室,立刻。”
宋文迁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地点,在帝国的权力体系中,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常规部门,是元老院核心层处理最机密、最紧急事务的“大内禁脔”。
没有片刻迟疑,他合上卷宗,披上外衣,快步走出了检察总院的大楼。
当宋文迁的配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玄武湖畔那座戒备森严的院落时,他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抵达的人。宽敞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帝国检察总长姬诺,以及他的顶头上司——帝国检察总院第二副检察长,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种大战将临的严肃。
明炬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示意宋文迁坐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声音低沉而有力:
“各位,叫大家来,是要宣布一项最高层的决定。这个决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属于帝国的最高机密。”
他与检察总长姬诺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
“根据主席和常委会的决议,”姬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帝国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元老,已被抽调,即刻起将率领一支特别小组,去执行一项关系到帝国根本命运的秘密使命。”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无声的炸弹,在宋文迁的脑中轰然炸响。苏菀元老,那位在“帝国标准案”中扮演了“定海神针”角色的铁腕人物,检察系统真正的灵魂支柱,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抽调走了?去执行一项比“帝国标准案”残局更重要的“秘密使命”?
不等宋文迁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信息,明炬继续宣布道:
“为保证检察总院的平稳运行,经元老院批准,即刻起,由你,”他看向那位第二副检察长,“代理苏菀元老的第一副检察长职务,全面主持检察总院日常工作。”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宋文迁。
“由你,宋文迁同志,即刻起代理帝国检察总院第二副检察长一职。你的任务很明确,”明炬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在苏菀元元老离开期间,你们二人,务必保证检察系统的绝对稳定,守好这个摊子,不能出任何乱子。这是死命令。”
宋文迁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瞬间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临时的职务调动,这是一种临危受命。苏菀的离开,必然会在元老院内部引发各种猜测和暗流。而在这个时候,将检察院这柄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稳稳握住,防止它被任何派系所利用,将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内,最艰巨的任务。
他站起身,立正,语气坚定:“请元老院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何等重要的“秘密使命”(参见本人另一篇同人,澳宋核武计划:https://lgqmonline.top/forum.php ... 7&fromuid=19550),需要在此刻抽走苏菀这尊“定海神针”?而他们这些留守者,又将面对何种级别的惊涛骇浪?
他并不知道,那场由一张照片点燃的风暴,已经汇聚成型,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元老院,也朝着他这名刚刚上任的“代理副检察长”,席卷而来。
临危受命的日子,比宋文迁想象的还要艰难。苏菀元老的突然“消失”,在检察总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作为新任的代理副检察长,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安抚人心、梳理工作、确保各个案件的调查进度不受影响。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在一片暗流涌动的海域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检察总院这艘巨轮的航向。
然而,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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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半个月后,一纸命令,再次将他召到了检察总长姬诺的办公室。
这一次,没有了明炬,办公室里只有姬诺一人。这位以沉稳和刚正著称的检察总长,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文迁,坐。”姬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开门见山,“常委会扩大会议已经有了决议。关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施礼门’事件,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元老院决定,由我们检察总院牵头,成立一支联合调查组,进行一次彻底的特别调查。”
姬诺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着宋文迁:“而你,宋文迁,将担任这支调查组的总指挥。”
宋文迁的心头猛地一紧。
尽管他一直埋首于“帝国标准案”的后续工作中,但对于这场席卷全国的舆论风暴,他早有耳闻。他只是没想到,事态会升级得如此之快,竟然到了需要由检察总院直接介入,成立特别调查组的地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教学事故”的范畴,升级为了一场严重的政治事件。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从他的背脊升起。
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帝国上大夫。
早在圣历六十一年(公元1689年),为了表彰他在侦破数起大案要案中立下的赫赫功勋,元老院授予了他“上大夫”这一崇高的荣誉身份。在帝国的荣誉体系中,这仅次于“终身男爵”,是专门授予“国宝级”巨匠的最高专业成就。
然而,这个带着浓厚古代色彩的头衔,在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
“讲习所”系发起的这场风暴,矛头直指一切带有“封建”色彩的文化符号。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这场“文化勘误”运动最终演变成对所有“旧文化”的清算,那么他这个顶着“上大夫”头衔的调查组总指挥,将处于何等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
他会不会被视为“旧文化”的既得利益者?他主持的调查,其公正性又会不会因此受到质疑?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个荣誉头衔,而被卷入更加深不可测的政治风暴之中。
这已经不是一个案子,这是一个滚烫的山芋,一块足以将任何人烫得体无完肤的烙铁。
但宋文迁没有选择。作为帝国的检察官,服从元老院的决议是他的天职。他更清楚,姬诺总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正是看中了他那份不偏不倚、只认事实的职业操守。在这场已经掺杂了太多派系利益的混战中,一个像他这样“干净”的指挥官,是确保调查不偏离轨道的唯一人选。
“我明白了,总长。”宋文迁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我需要两个人作为我的副手。”
“说。”
“重案检察厅的林远图,和督察室的陈霖。”
姬诺点了点头,毫不意外。林远图,检察院最锋利的“攻城锤”,擅长正面突破,啃最硬的骨头。陈霖,心思缜密的“解剖师”,精通深入调查和人心剖析。这是他宋文迁最得力、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可以。”姬诺批准了,“调查组的授权文件,办公厅会马上下发。文迁,记住,”他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元老院要的,是真相,更是稳定。你要查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但更要控制住这场风暴的火势,不能让它烧毁帝国的根基。这个度,你自己把握。”
宋文迁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才是这次任务最艰难的地方。他不仅要做法官,还要做消防员。
走出总长办公室,看着窗外南京城繁华而稳定的景象,宋文迁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扛着的是一座看不见的、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调查,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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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8:28 | 显示全部楼层
调查组成立的命令一下,整部帝国机器都仿佛听到了发令枪响。林远图收拾好行囊,带着一队精干的检察官,登上了前往昆明的专机。他的任务是直捣黄龙,从事件的源头——昆明市教育系统入手,展开正面调查。与此同时,陈霖则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悄然搭乘了南下的民用列车,他的目的地,是风暴的另一个焦点——播州市。他需要深入民间,去探寻事件背后最真实的社会土壤。
经典的兵分三路就此展开。而总指挥宋文迁,则坐镇首都南京,负责在帝国的权力中枢,为一线调查稳住航向。
然而,还没等昆明和播州传来任何实质性的消息,南京的风暴,就已经率先将宋文迁的办公室变成了风眼。
他那间位于检察总院顶楼、刚刚更换了“代理副检察长”门牌的办公室,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
最先涌入的,是潮水般的“讲习所”系干部和知识分子。他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帝国的各个角落赶来,争先恐后地向这位新任的调查组总指挥“反映线索”、“提供材料”。他们带来的文件堆满了宋文迁的会客桌,内容五花八门,从某个偏远县城的小学教材里发现了“不合时宜”的插图,到某位地方官员在私人宴会上发表了“怀念旧时代”的言论。
甚至,连帝国大众政法大学的常务副校长阿部建业,和农林水产部林业厅的第二副厅长陈原这样重量级的人物,都亲自登门拜访。他们没有直接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以“老同志”的身份,向宋文迁“交流”他们对于当前“文化领域一些危险倾向”的深切忧虑。每一个字,都在暗示宋文迁:你背后,站着一股强大的、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紧随其后的,是来自经济产业部和文教科学部的官员们。经济产业部的人,反复强调着“稳定压倒一切”,暗示这场风波已经开始影响到地方的投资环境和生产秩序。而事件的直接相关方——文教科学部,则派来了他们的政策法规司司长,日复一日地向宋文迁阐述“文化整合”国策的“初衷”与“复杂性”,试图将事件定性为“基层执行的个别偏差”,而非“政策本身的根本性错误”。
最让宋文迁头疼的,还是那些来自权力核心的“传话人”。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的秘书,企划院好几位元老的秘书,都以各种“顺路拜访”的名义,频繁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们从不谈论案情,只是闲聊家常,但在言谈的字里行间,却总会不动声色地塞进几句“点拨”:
“宋副检,主席最近总说,稳定是帝国发展的第一基石啊。”
“文迁同志,这案子全国都看着呢,调查的‘烈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能扩大化,更不能人人自危嘛。”
宋文迁在各路人马之间疲于奔命、小心周旋。他很快意识到,这个案子与他之前办理的所有腐败大案都有着本质的不同。那些案子,虽然涉案金额巨大、牵扯人员众多,但矛盾是清晰的——贪腐与反贪腐。而“施礼门”事件,几乎不涉及任何直接的经济利益,但它的棘手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它是一场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意识形态战争。它的公开性,使得任何一方都无法轻易妥协;它背后牵扯的复杂势力——“文化纯洁派”、“现实主义整合派”、元老院核心的“体制稳定派”,甚至还有伺机报复的旧案失势派系——每一方都有着自己的诉求和底线。
这张无形的、由各种政治诉力交织而成的大网,将他这位调查组总指挥,牢牢地困在了中央。他明白,自己在南京的每一次表态,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可能引发前线的剧烈震动。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难下得多。
飞往昆明的帝国航空专机,平稳地降落在巫家坝国际机场的军用停机坪上。舱门打开,一股湿润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但林远图无心感受这座“春城”的宜人气候。他看到的,是停机坪上那黑压压的、几乎囊括了整个云南省和昆明市最高层文教系统的“欢迎”阵容。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部轮廓带有明显北亚人特征的官员——昆明市第一副市长,鹿向南。他是一名阿伊努人,也是“讲习所”在西南地区职位最高的干部之一。他大步上前,与林远图有力地握了握手,表情严肃,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锐利。
“林检察官,我代表昆明市,欢迎中央调查组的到来。”他的普通话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域口音,但吐字清晰,掷地有声,“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全力配合调查,绝不姑息,绝不隐瞒!”
站在他身后的,是云南省教育厅厅长张桥、省文化旅游厅厅长符浩业,以及昆明市分管教科文卫的第二副市长林暹。这几位地方大员的脸上,则混合着一种更为复杂的表情:既有面对中央调查组的紧张与恭敬,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惶恐。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握手的那一刻,便已拉开序幕。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车队直接驶向了事件的中心——五华小学。此刻的校园,早已没有了那日活动的热闹,气氛肃杀,所有师生都已提前放假。已经被停职的校长和几位主要负责人,正神情灰败地等在办公室里,随时准备接受传唤。
鹿向南全程陪同,态度积极得近乎“激进”。他亲自向林远图介绍情况,言语之间,毫不留情地痛斥市教育系统内部存在着“严重的思想麻痹”和“对帝国大政方针的理解偏差”,并当场表态,要求调查组“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林远图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讲习所”系的副市长,对“施礼门”事件怀有极度的、发自内心的厌恶。他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想借调查组这把刀,对自己治下的文教领域,来一次彻底的“刮骨疗毒”。
相比之下,另外两位省厅高官的举动,则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在随后进驻市教育局、开始逐一传唤涉事人员的调查过程中,教育厅长张桥和文旅厅长符浩业几乎是抢着向调查组“汇报工作”和“自我检讨”。
“林检察官,这件事,我们省教育厅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张桥一脸沉痛,“是我对下属单位的思想教育抓得不紧,对‘文化传承’的尺度把握出现了偏差,我请求组织处分!”
“我们文旅厅也有责任!”符浩业紧接着补充道,“是我们为了推动‘文旅结合’,搞了一些所谓的‘复古’活动,给下面造成了错误的引导。这个源头,在我这里!”
林远图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两位厅长近乎“争抢”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表演。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检察官,他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正常的官僚在面对危机时,第一反应往往是自保,是大事化小,是寻找客观理由。而这张桥和符浩业,他们的“甩锅”举动,却显得过于强烈和仓促了。这种迫不及待的、甚至有些夸张的“自我切割”,反而像是在掩盖什么。
这不像是单纯的失职,倒像是在案发之后,两个做贼心虚的共犯,为了避免被深挖出更大的问题,而匆忙地、也是默契地,将一口他们认为调查组会欣然接受的、不大不小的“黑锅”,主动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的表演,简直就像是在对林远图明说:我们认罪,我们担责,你赶紧结案吧,千万别再往下查了。
林远图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知道,这潭水,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深得多。鹿向南的“激进”和这两位厅长的“心虚”,共同指向了一个结论:
在昆明,除了那张照片本身,一定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当那两位厅长级别的“罪人”终于带着满脸的“沉痛与悔恨”离开后,林远图的调查才算真正开始。他将那些大员们充满政治表演的证词暂时封存,开始逐一约谈那些已经被停职或受到内部警告的、真正执行了那场活动的中下层干部。
第一个被传唤的,是五华小学的校领导班子。这几位昔日体面的知识分子,此刻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脸色灰白。他们很清楚,自己就是这场风暴中注定要被牺牲的“替罪羊”。
在林远图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质询下,他们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林检察官,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校长声音颤抖地辩解道,“在活动策划阶段,市教育局就明确指示,要我们和市文旅局那边多沟通,要体现出‘文化特色’和‘历史厚重感’。采用古代礼节这个点子,最初就是文旅局的一位副局长提出来的,说是能‘增加活动的仪式感和新闻亮点’。”
线索,第一次清晰地指向了文旅部门。
随后,林远图约谈了那位关键人物——已被停职的市教育局长陈和梅。与其他人不同,陈和梅显得异常平静,她的证词精准而致命,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在陈述一个她身处其中、无力改变的事实。
“采用古礼,的确是我最终批准的,”她坦然承认,“但这并非孤立的决定。这是市里正在全力推进的‘文化春城’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根据项目规划,我们需要打造一批‘文教示范点’,将历史文化元素融入日常教学中,五华小学这次活动,就是被选中的第一个重点试点。”
“文化春城?”林远图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陈和梅解释道,“这是近年来省里,乃至文部科学部都非常重视的一个大项目。目标是利用昆明保留较为完好的古城区和历史文化资源,进行深度的旅游再开发。计划书里说,这是为我们这个本身工业基础较差的省份,提供一个新的、可持续的经济支柱。”
在陈和梅的指引下,林远图的调查方向迅速转移。他命令手下封存了市文旅局和省文旅厅所有与“文化春城”项目相关的审批文件、会议纪要和财务报告。
针对文旅系统中基层干部的调查,彻底证实了陈和梅的说法。无数份文件和证词都指向同一个事实:“文化春城”项目是现任云南省第二副省长张淏敬亲自挂帅、力主推进的“一号工程”。为了尽快出“政绩”,张淏敬在多个内部会议上,都要求下属部门“解放思想、大胆创新”,要“让历史活起来、让文化看得见”。
在这样自上而下的巨大压力下,一场急功近利的“政绩竞赛”便在教育厅和文旅厅之间展开了。教育厅长张桥和文旅厅长符浩业,为了在副省长乃至更高层面前邀功,搞出了一系列华而不实的举措。“施礼门”事件中的那场“古礼教学”,不过是这场献媚闹剧中最愚蠢、也最“出彩”的一个节目罢了。
林远图坐在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将所有的线索串联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他终于看清了这起事件的真实面目。
这根本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文化复辟”阴谋。
这是一场由高层“好大喜功”的政治压力,催生出的、中层干部“急功近利”的献媚闹剧。那两位争先恐后“认罪”的厅长,不是在切割,而是在掩盖。他们要掩盖的,不是什么意识形态的背叛,而是他们为了向上爬,而采取的种种不计后果的、愚蠢的行政行为,以及他们背后那位急于求成的副省长。
林远图提笔,开始撰写第一份初步调查报告。他的结论清晰而冰冷:
事件根源,非关信仰,实为官僚主义的僵化与献媚。
报告加密,通过保密渠道,如同一支数字化的利箭,射向了千里之外、风暴的中心——南京。
当林远图的初步调查报告通过加密信道,出现在宋文迁办公室的案头上时,他逐字逐句地审阅着,表情却愈发凝重。办公室里温暖的空气,仿佛都被报告中透出的寒意所凝结。
报告的结论清晰、证据链完整,完全符合林远图一贯的办案风格。它将一场看似复杂的意识形态危机,精准地还原成了一出并不罕见的官僚主义闹剧。从法理上看,这份报告足以将涉事的几个中层干部钉死在“渎职”和“形式主义”的耻辱柱上,从而干净利落地结案。
然而,宋文迁的血,却一点点凉了下去。
作为一名在帝国权力场中浸淫多年的老检察官,他看到的,远不止报告字面上的内容。他看到的是两条隐藏在文字之下、足以引爆更大炸弹的危险引线。
第一条引线,是那个“文化春城”项目的根基——昆明市最大程度保留下来的古城区。江湖传闻,这项高瞻远瞩的城市规划,正是多年前程嘉主政昆明时期,顶着巨大的压力亲自拍板定下的。他力主“保旧建新”,将古城完整保留,而在盘龙江的东侧,建立起一座全新的、充满现代工业气息的新城。
这个决策在当时争议颇大,但如今,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发展文旅产业的“金字招牌”。林远图的调查如果继续深入文旅线,就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这段历史。在当前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针对“程嘉遗产”的深入调查,都极有可能被元老院里那些虎视眈眈的反对派,解读为一种危险的政治暗示,甚至被歪曲为对程嘉本人历史功绩的“重新审查”。
这无疑会将调查组,也包括他宋文迁自己,推到一场根本无意参与的、更高层级派系斗争的风口浪尖。
而另一条引线,则更加致命——那位力主推进“文化春城”项目的云南省第二副省长,张淏敬。
宋文迁立刻调阅了这位副省长的内部履历。当履历信息被调取时,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张淏敬的仕途轨迹,简直就像是程嘉早年经历的一个影子副本。他先后在毕节、仰光、西康省担任过主官,他呆过的所有地区,几乎全部都在大西南的版图之内,与程嘉早年的势力范围,发生了惊人的、近乎完美的重合。
没人能说得清,这张淏敬和程嘉之间,到底有没有私下的联系。更没人知道,他和程嘉当年在地方上留下的那些门生故吏、人脉关系,是否存在着千丝万缕、不为人知的勾连。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远图的调查将矛头直指这位副省长,那无异于是在宣告:检察总院正在调查一名“疑似程嘉派系”的地方高官。
这个信号一旦被释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它将瞬间坐实所有反对派的猜忌,将这场“文化勘误”,彻底变成一场针对政保总局的政治清算。届时,他们调查组将不再是风暴的平息者,而会变成引爆一场全面内战的导火索。
宋文迁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林远图的调查走上了一条看似正确、却在政治上布满地雷的绝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压下这份报告,命令林远图放缓节奏,不要过早地得出任何结论。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另一条战线上。
他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目光越过昆明,投向了更深处、更基层的播州郡。
“陈霖……”他喃喃自语,“你那边,一定要给我带回来一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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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与昆明那座政治高压锅相比,播州市显得平静而务实。这里没有迎接调查组的庞大官僚队伍,陈霖的到来,就像一粒沙沉入沙丘,悄无声息。他没有惊动任何地方官员,只以一名为撰写《帝国西南农业现代化地方志》而前来采风的“特约研究员”身份,开始了他的田野调查。
他白天行走在田间地头,与那些操作着“新阳集团”租售的联合收割机的年轻农民交谈;夜晚则宿在乡镇的招待所里,在当地人最爱聚集的小茶馆和米粉店里,竖起耳朵,听取最真实的民声。
很快,一幅清晰的、充满了矛盾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首先,是压倒性的好评。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提起“新阳公司”和杨承杰,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杨男爵,我们家现在还在那山沟沟里种苞谷呢!”一位在新阳集团下属的农产品加工厂工作的年轻女工,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感激,“现在我们搬到了平坝的新村,住的是帝国标准化的砖房,男人在集团的运输队开车,我在这里上班,一个月挣的钱,比以前一年都多!”
陈霖的调查证实了这一点。“新阳集团”早已不是一家单纯的农业公司,它已经拉起了一个覆盖了种植、加工、物流、技术培训的完整产业集群。播州市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农民,都或多或少地与这个集群发生了经济联系。
更让他感到敬佩的是,在帝国推动的“山区贫困村整体搬迁”工程中,新阳集团几乎参与了所有后续的产业投资。他们不是简单地捐钱了事,而是有针对性地在每个移民新村附近,建立起配套的产业项目,从根本上解决了搬迁后最尖锐的就业问题。
在播州的年轻人和中年人眼中,杨承杰是英雄,是财神,是带领他们脱贫致富的活菩萨。他被授予“帝国男爵”,是实至名归,是播州所有人的骄傲。
然而,当陈霖将调查的对象,转向那些不怎么去工厂、更多时间是聚在村口老榕树下晒太阳的中老年人群体时,他却听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警惕与不满的声音。
“那个杨家后生,是做了些好事,”一位叼着长烟杆的老人,眯着眼睛说道,“可他现在有点飘了,居功自傲了!以为自己给乡亲们找了活干,殖产兴业有功,就可以搞那些个旧排场了。”
“是啊,”旁边一个正在纳鞋底的老妇人接口道,“报纸上那照片,我们都看了。让小娃儿给他下跪,像什么话?他那些个当土司的祖宗,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这小子,怕是快要走到他祖宗那条老路子上去了!”
陈霖的心头猛地一震。
他发现,这种不满在老年人中普遍存在。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经历过那个土司就是“土皇帝”的时代,他们的父辈甚至祖辈,都曾在那样的统治下,卑微地生活过。对于“下跪”、“老爷”、“排场”这些词汇,他们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唤醒的阶级记忆。
他们分得清好歹,他们感谢新阳公司带来的好日子,但他们也凭借着历史的直觉,本能地警惕着任何可能导致“人上人”重新出现的苗头。在他们眼中,杨承杰接受孩子的跪拜,不是一个简单的“礼仪表演”,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功勋卓著的“新贵”,正在显露出“旧贵族”的影子。
陈霖终于明白了这场风暴最深层的根源。
它无关阴谋,甚至也无关官僚的愚蠢。它的本质,是帝国的“功勋”与旧时代的“血统”,在杨承杰这个活体化身上,发生了最激烈的化学反应。民众对杨男爵的尊敬是真诚的,但对“旧礼仪”复活的恐惧,也是真实的。
这是一种足以撕裂社会的、深层的文化与阶层的矛盾。
他立刻将自己的发现,整理成一份绝密的报告,发往了南京。这份报告,将为被昆明那条死胡同困住的宋文迁,提供一个全新的、也是唯一正确的突破口。
陈霖的报告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身处南京风暴眼中的宋文迁,终于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它将案件的核心,从昆明官场那片危险的政治泥潭,拉回到了“功勋与血统”、“革命理想与统治现实”的根本矛盾之上。这虽然同样棘手,但至少是一条可以被公开讨论和解决的“路线问题”,而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派系斗争”。
然而,还不等宋文迁将两路调查的结果整合,向元老院提交一份足以扭转乾坤的最终报告,首都的局势,就已经恶化到了近乎失控的地步。
“讲习所”系点燃的这把火,在舆论场上持续燃烧,其烈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最初对准“施礼门”的炮火,开始迅速扩大化,最终烧向了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镀金囚笼”——整个帝国世袭贵族阶层。
杂志中、报刊的副刊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措辞激烈的文章。它们质疑这项制度本身:在一个号称“人人平等、唯看功勋”的帝国里,为何还要保留一群仅凭血统就能享受尊荣的“寄生虫”?他们是帝国肌体上残存的“封建肿瘤”,是随时可能引发“文化癌变”的病灶。
这场舆论风暴,很快就转化为了现实中的雷霆重击。
火,终于烧到了那些世袭贵族居住的、象征着帝国“统合历史”之荣耀的“列侯府”中。
帝国文部科学部率先采取行动。担任帝国中央大学历史系教授的奉恩辅宋公赵宗文、担任社会科学院北方民族研究所研究员的大金奉祀侯完颜·宗翰、担任大图书馆古籍整理处顾问的懿文伯朱存懿,以及那位来自遥远边疆的担任帝国工业大学化学系副教授的哲孟雄守隘伯彭措·纳杰——这四位在学术界享有盛名的旧贵族,几乎在同一天,被宣布“暂时停职,配合有关部门进行思想状况调查”。
紧接着,是文艺界。在帝国的戏剧和美术领域颇有影响力的阿拉斯加靖海伯特林吉特·崇武,和担任帝国文艺评论协会名誉理事的月旦伯顾秉宪,一夜之间,所有即将上演的剧目和画展都被无限期推迟,两人彻底淡出了公众视野。
最令人震惊的,是来自军方的行动。国防部下达内部指令,所有在伏波军中担任战斗员、军士长和中下级军官的贵族子弟,一律被暂停职务。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旧贵族阶层中蔓延开来。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座看似安稳的“镀金囚笼”,随时可能变成一座焚化炉。
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气氛中,两个意想不到的访客,通过政务院总务厅宫内处的特殊程序,绕过了所有预约,直接来到了宋文迁的办公室。
他们是现任的大明奉祀公朱慈烺,以及现任的大周奉祀公姬宗文。
这两位分别是前朝逊帝太子和华夏礼乐源头的象征,是整个世袭贵族体系中,地位最崇高的几人之一。他们褪去了在公开场合那一身华贵的礼服,只穿着普通的深色常服,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惶恐。
“宋副检,”年迈的朱慈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哀求,“我们……我们知道元老院的伟大与公正。但眼下这场风暴,已让我们整个阶层寝食难安。我们恳请您,向元老院转达我们的心声。我们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审查,也愿意……也愿意接受一个较为轻微的处罚,只求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保全各家的体面。”
他们就像两只惊弓之鸟,试图通过主动的“认罪”,来换取整个鸟群的幸存。
宋文迁看着眼前这两位历史的“活化石”,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局势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连这些最高阶的旧贵族都开始恐慌性地寻求“自保”,那就证明整个贵族体系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
再这样下去,一场波及全国、无法控制的政治清洗,就真的要来临了。
他必须立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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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1:03 | 显示全部楼层
深夜,宋文迁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昆明的报告和陈霖的报告并排陈列在他的桌面上。一份指向了潜藏着派系斗争地雷的官僚主义闹剧,另一份则揭示了足以撕裂帝国社会的深层阶级与文化矛盾。而在窗外,首都的疾风骤雨愈演愈烈,旧贵族阶层已经到了恐慌崩溃的边缘。
宋文迁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中飞速地权衡着利弊。他第一次感到,检察总院这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
这个案子,已经远远超出了检察院的处置范围。
去深挖昆明那条线?那无异于主动引爆一颗足以波及程嘉的政治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在首都展开对旧贵族的全面调查?那等于顺应了“讲习所”系的意图,将一场本可控制的“文化勘误”,升级为一场波及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政治清洗。这不仅会摧毁帝国近半个世纪的“文化整合”国策,更会引发剧烈的社会动荡。
检察院天然的盟友——政保总局,此刻自身正深陷“老巢”被围攻的泥潭,避之唯恐不及,绝无可能出手相助。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文部科学部,当年正是“文化整合”政策的主要推手,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不敢在此刻深入乱局。
思来想去,整个帝国庞大的官僚体系中,还愿意且有能力出手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似乎只剩下两个部门了。
宋文迁的目光,投向了组织结构图上两个看似与此事无关、却又至关重要的名字:政务院总务厅和元老院办公厅。
政务院总务厅厅长,布潘森元老。他是已故的第一代元老、也是“文化怀柔主义”旗手布特的儿子。总务厅下辖的“宫内处”,正是负责管理这些世袭贵族日常事务的直接机构。于公,布潘森有责任维护他父亲留下的这份重要的政治遗产;于私,坊间传闻,他本人也与几位重要的旧贵族私交甚笃。他绝不乐见这个体系就此倒台。
而元老院办公厅,作为元老院的神经中枢,其主任明炬的首要职责,就是稳定。他绝对不会坐视情况进一步恶化,动摇国本。更重要的是,宋文迁清楚地记得,在许多年前“宫内处”的组建过程中,明炬曾作为办公厅的代表,深度参与了其职能的划分和人员的配置。无论这位老官僚多么善于撇清关系,他都很难完全洗脱自己与这个“旧贵族管理体系”的历史渊源。
这两个部门,一个有动机,一个有责任。将他们拉入局中,是目前唯一的、也是唯一正确的出路。
打定主意后,宋文迁立刻起草了一份紧急报告,连夜求见了检察总长姬诺。
在姬诺的办公室里,宋文迁详细汇报了昆明和播州两地的调查进展,并分析了当前首都已经瀕临失控的危急局势。
最后,他沉声说道:“总长,我认为,此事已超出我院独立处置的能力范畴。案件的核心,已从司法调查,演变为对一项帝国根本国策的重新评估。这需要更高层级的政治协调。”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加上了那句关键的暗示:“我认为,政务院总务厅和元老院办公厅的同志们,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必要的‘政策性协助’。毕竟,在处理与旧贵族相关的历史遗留问题上,他们比我们更有经验。”
姬诺深深地看了宋文迁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瞬间就明白了宋文迁这步棋的用意。
这不是在推卸责任,这是在当前困局下,最精准的“求援”。
“我明白了。”姬诺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我会亲自向主席和常委会汇报你的判断。你做得很好,文迁。现在,先稳住,等最高层的指示。”
宋文迁走出总长办公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他知道,他已经将那颗滚烫的山芋,抛向了真正应该接住它的人手中。
现在,轮到那些真正的棋手们,亲自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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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暴,在抵达最高潮之后,迎来了一个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平静期。
林远图和陈霖被一纸命令召回了南京。他们带回的两份截然不同、却又都指向危险旋涡的调查报告,被宋文迁亲手封存,直接呈交给了检察总长姬诺本人。从此,案件的卷宗便从检察总院的系统中“消失”了,静静地躺在最高层的案头,等候着最终的政治处置。
调查组被命令原地待命,不得对外发表任何言论。首都的舆论风暴,似乎也因为缺乏新的燃料,声势稍稍减弱,但地表之下,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仍在奔腾。
就在这种死寂的等待中,宋文迁接到了一个电话。不是来自检察总院,而是直接来自政务院总务厅厅长办公室。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布潘森元老,请他于次日清晨,到紫金山南麓的帝国第一招待所“喝早茶”。
宋文迁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真正的“勘误”,要开始了。
第二天的紫金山,晨雾缭绕。宋文迁抵达那座守卫森严的招待所时,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客人。在典雅的湖心亭里,除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布潘森元老,还坐着几个神情惶恐不安的身影——大唐奉祀公李景辉,大宋奉祀王赵承礼,以及其他几位世袭贵族阶层的核心代表。
布潘森元老穿着一身舒适的便装,正在悠然地冲泡着功夫茶。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周末雅集。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为这场会面定下了不容置疑的基调。
“各位,”他将一杯茶推到李景辉面前,目光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问罪,而是为了解决问题。元老院的根本国策,是帝国的基石,不容动摇。”
他给出了明确的、不容辩驳的第一个信号:“文化整合”的政策初衷,是毫无问题的。
李景辉等人闻言,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但是,”布潘森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一项正确的国策,在执行中出现了偏差,那就必须勘误。而这次偏差的根源,不在别处,就在各位自己身上。”
他看着因惊愕而抬起头的旧贵族们,一字一句地说道:“元老院册封各位,是让你们扮演好‘旧历史的守墓人’和‘新帝国的文化象征’这两个角色。但你们,并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你们关起门来,过着自己优渥的生活,对于帝国的普通群众,你们的工作做得远远不够!你们没有让他们理解,你们的存在,是为了‘承续文脉’,而不是为了‘再造门阀’。”
“正是因为你们的失职,”布潘森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才导致地方上那些急功近利的官僚,在执行政策时,偏离了文化传承的本意,搞出了那些不伦不类的仪式,让一件本该有意义的事情,发生了无意识的、极其愚蠢的形变!”
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将责任划分得清清楚楚。国策没错,错的是执行者——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这些没有尽到“教化”职责的旧贵族!
李景辉等人汗流浃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现在,”布潘森放缓了语气,将另一杯茶推到宋文迁面前,仿佛在告诉他,接下来的话,既是说给贵族听,也是说给他这位“见证人”听的,“到了你们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的时候了。”
“你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以你们整个阶层的名义,向帝国,向全体公民,清清楚楚地表明你们的态度。这个态度,就是一份彻底的、深刻的自我检讨和对帝国毫无保留的效忠。”
他看着李景辉的眼睛,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元老院需要看到一份姿态,一份足以平息风波、勘误视听的姿态。怎么做,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紫金山上的“早茶会”,像一块投入浑水中的明矾,开始让南京那混乱的局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宋文迁敏锐地嗅到了最高层想要“定调”的气息。而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两个看似不经意的私下会面,则彻底证实了他的判断。
第一个好消息,来自元老院办公厅。
明炬的秘书,那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言辞滴水不漏著称的年轻官僚,在一个傍晚,“偶遇”了刚刚下班的宋文迁。两人在检察总院门口的停车场,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简短交谈。
“宋副检,最近辛苦了。”秘书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透着一丝真诚的暖意,“主任嘱咐我,如果见到您,一定要代他转达一句慰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声音压低了几分,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送进了宋文迁的耳朵里:“主任说,您在这次调查中,始终将维护帝国的整体稳定放在首位,表现出了一名高级干部应有的政治觉悟和责任担当。元老院都看在眼里。”
紧接着,他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元老院的根本国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帝国的压舱石。无论有什么风雨,这个基本盘,是绝对不会动摇的。您尽管放心。”
宋文迁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这是明炬,这位帝国官僚体系的“不倒翁”,在向他发出最明确的信号:第一,你宋文迁在此次事件中的“降温”处理方式,得到了高层的认可;第二,元老院无意推翻“文化整合”的国策,风暴的最终处理,将是有控制、有限度的。
而第二个、也是更出乎宋文迁意料的好消息,来自“讲习所”派系名义上的精神领袖——元老院议长,杜梅。
这一次,约见他的,是杜梅议长办公室的一位女秘书。地点被安排在国家大剧院一个僻静的包厢里,以“共同欣赏一部新编历史剧”的名义。
在戏剧的中场休息时,这位气质沉静的女秘书,向宋文迁转达了杜梅议长的“几点感想”。
“议长说,帝国的意识形态,其核心是进步的、科学的,但其外在表现形式,始终是温和且包容的。”女秘书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论高度,“我们消化一个旧世界,靠的是耐心和智慧,而不是烈火和推土机。帝国所有的国策,都是在这一根本思想的指导下,才得以制定的。”
宋文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番话,从“讲习所”系的最高庇护者口中说出,其分量不言而喻。这等于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杜梅议长本人,也并不同意阮平和等人试图将事态“扩大化”、“极端化”的举动。她支持“勘误”,但反对“清算”。
这两股来自帝国权力核心的“东风”,让宋文迁彻底放下了心。
他明白了:那条牵扯到程嘉的、高度敏感的昆明线,暂时不必再深挖下去了。既然最高层已经定调要“稳定”,那么用一场官僚主义闹剧去引爆一场派系战争,显然是元老院最不愿看到的。
更重要的是,他看清了这场风暴最终的走向。“讲习所”的精神领袖杜梅,与老成持重的官僚代表明炬,这两股看似不可调和的力量,在“反对将事态彻底搞大”这一点上,竟然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这也就意味着,那把已经烧到失控的火,终于要被装进一个可控的“风箱”里去了。
一张无形的、由元老院最高层亲手编织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准备将所有越界的棋子,都收回到它们应在的位置上。
布潘森元老在紫金山上发出的指令,如同一道最后通牒,让整个旧贵族阶层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行动了起来。
仅仅数日之后,一份题为《关于深刻反省自身文化职责、勘误思想偏差并重申对帝国无限忠诚的集体声明》的文件,赫然刊登在了帝国第一喉舌《临高日报》的头版。
声明的执笔人,是大唐奉祀公李景辉。而在他的名字之下,是帝国名册上百余家世袭贵族所有成年成员的亲笔签名。
这份声明的措辞,堪称一篇“自我批判”的范文。它首先以最沉痛的语气,承认了整个世袭贵族阶层,在履行“文化象征”和“历史传承”的职责上,存在着严重的“形式主义”与“脱离群众”的错误。它将“施礼门”事件的发生,归咎于自身“未能积极主动地向帝国公民阐释帝国荣誉体系的现代内涵”,从而导致了地方官员对政策的“误读”和“滥用”。
紧接着,声明以最坚定的姿态,重申了全体旧贵族对元老院的绝对效忠,并郑重承诺,将立刻开展内部整顿,成立“帝国历史文化传承研习会”,主动配合文部科学部,重新制定和规范所有与历史文化相关的公共礼仪标准。
这篇声明,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它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个“被攻击的靶子”,变成了一个“主动认错、积极悔改”的合作者。
这篇声明一出,官方的舆论导向,瞬间发生了逆转。《临高日报》配发的社论,高度赞扬了这份声明所表现出的“政治觉悟”与“责任担当”,并将“施礼门”事件的最终性质,巧妙地定位为“一场由地方官僚执行偏差和旧贵族阶层履职失当共同导致的、值得深刻反思的文化事故”。
“文化复辟”的危险字眼,被悄然抹去。
当然,“讲习所”系的知识分子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在随后几天,依然有数篇措辞尖锐的文章,试图反驳官方的定调,指出问题的根源在于“制度本身”。然而,这些文章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只激起了微小的涟和,便迅速被压制、删除,再也不见踪影。
一双无形的、更有力的大手,已经开始掌控舆论的“风门”。
而在不为公众所知的元老院深处,另一场决定风暴最终走向的会面,正在进行。
据传闻,元老院议长杜梅,在她的私人书房里,亲自接见了她的得意门生——阮平和。
没有人知道这场持续了数小时的长谈,具体内容是什么。人们只知道,当阮平和走出议长办公室时,她那总是紧绷如弓弦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疲惫、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复杂神情。
杜梅议长,这位“讲习所”系名义上的精神领袖和最高庇护者,已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向她最锋利的这把“剑”,下达了“归鞘”的命令。
理想主义的烈火,在撞上现实政治那堵坚硬的高墙之后,终究还是被熄灭了。
事情,似乎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朝着与阮平和最初设想完全相反的方向,滑落而去。风暴,正在被平息,但平息的方式,却是对她发起这场风暴之初衷的彻底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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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4:59 | 显示全部楼层
随着最高层的政治定调尘埃落定,宋文迁手中的调查权限,也终于被赋予了清晰而明确的方向。
调查的矛头,发生了一次悄无声息的、外科手术般的转向。
那条布满了政治地雷的“昆明线”,被大幅降速。宋文迁亲自接手,将其封存在了“后续处理”的档案袋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以一种不引发震动的方式,悄然收尾。
而一条全新的调查线,则被悄然开启——针对帝国文部科学部内部,在此次事件中可能存在的“舆论引导失职”和“派系活动”的调查。
这是一个无比高明的政治操作。它既绕开了昆明那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又回应了元老院内部对“讲习所”系“有组织的政治串联”的警惕。调查的目标,从清算旧贵族,变成了“敲打”激进派。
宋文迁做出了新的部署。他自己坐镇中央,遥控昆明线的“冷处理”。而针对南京“讲习所”系相关人员的调查,则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两位副手——林远图和陈霖。
然而,当林远图第一次与这场风暴的引爆者——阮平和,进行非正式谈话时,他立刻意识到,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中,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
谈话被安排在文部科学部一间普通的会议室里。阮平和没有带任何助手,只身前来。她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干部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林远图试图用他惯用的、那种足以击溃任何腐败官僚心理防线的谈话技巧,来寻找突破口。
“阮副厅长,”他开门见山,“我们注意到,在这次事件的发酵过程中,有一系列来自全国各地的报告,几乎在同一时间,集中呈送到了文部。这种高度的‘巧合’,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其背后是否存在某种……非正常的组织行为?”
阮平和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等林远图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逻辑清晰:
“林检察官,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非正常组织行为’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厅根据工作需要,向地方下发了一份关于征集‘文化教育相关问题’的正式公函。这份公函的审批流程,完全符合帝国行政法规。各地文教部门响应中央号召,积极提报材料,这难道不是他们应尽的职责吗?”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至于他们提报的内容为何都与‘旧礼仪’相关,这恰恰说明,这个问题在基层已经普遍到了何种触目惊心的程度。这非但不是‘巧合’,反而是我们这次征集工作取得的重大成果。”
林远图感到一阵无力。他发现,传统的调查手段,对眼前这个女人完全无效。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完美地包裹在“合法程序”的外衣之下,无懈可击。没有受贿,没有滥用职权,没有任何可以被法理定罪的把柄。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林远图试图从“动机”入手。他旁敲侧击地询问阮平和的个人经历。而阮平和,也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向他袒露了自己的过去——那个在战火和泥泞中挣扎求生的越南孤儿,那个被帝国拯救、被革命理想照亮的“元老院的孩子”。
她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事实的口吻,讲述着她对“跪拜”这一行为发自骨髓的憎恶,讲述着她对杜雯元老“彻底埋葬旧世界”教诲的坚定信仰。
“林检察官,”在谈话的最后,她直视着林远图的眼睛,“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某个派系的利益,更不是为了我个人的升迁。我为的,是确保那些和我一样的孩子,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下跪。如果说这是一种罪,我甘愿领受。”
林远图沉默了。
走出会议室时,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查不出任何有效的东西来。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贪婪的罪犯,而是一个纯粹的、充满理想主义激情的信仰者。她的动机,近乎神圣。她的手段,无可指摘。
调查,第一次陷入了“法理上难以定罪,道义上部分同情”的诡异困境。而这样的对手,恰恰是帝国这部建立在“理性”与“法制”基础上的庞大机器,最难处理的。
林远图和陈霖的调查报告,如同两块沉重的压舱石,压在了宋文迁的心头。他引以为傲的“王牌调查组”,第一次,同时在两条战线上,驶入了无法前进的死胡同。
在南京,对“讲习所”系的调查,收获寥寥。林远图和陈霖约谈了包括阮平和、黄范在内的所有核心人物,审查了他们所有的通讯记录、资金往来和内部文件。结果令人震惊——这群人,简直就是帝国官僚的道德楷模。
他们没有任何违规的秘密串联,所有的信息沟通都通过合法的内部简报和公开的学术讨论进行。他们没有任何腐败行为,私生活简单得近乎清教徒。他们发动这场风暴的所有“弹药”,都来自公开的报刊和地方呈送的、符合程序的正式报告。
他们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那份近乎原教旨主义的、不容丝毫杂质的革命信仰。而信仰,是无法用帝国的法典来审判的。
“我们查不下去了。”林远图在内部会议上坦言,“我们面对的,是一群在程序上毫无瑕疵的‘圣徒’。除非元老院准备修改组织纪律条例,将‘思想上同频共振’也定义为‘非法结社’,否则,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起诉他们的罪名。”
而另一条被“冷处理”的昆明线,则更加棘手。
宋文迁不敢将这条线交给任何人,只能自己带着两名最核心的秘书,在保密等级最高的办公室里,悄悄地进行沙盘推演。然而,每条看似无害的线索,只要稍微往下深挖,都会撞上一堵看不见、却又坚硬无比的墙。
调查市文旅局在“文化春城”项目中的资金滥用问题?账目上一个关键的签名,来自一位早已退休的老干部,而这位老干部,恰恰是程嘉当年主政昆明时,一手提拔起来的秘书。
追查省教育厅为何会对“古礼教学”如此热衷?线索指向了一份十几年前的内部文件,文件鼓励在边疆地区“探索多样化的爱国主义教育形式”,而这份文件的签发者,正是时任缅甸总督区总督的程嘉本人。
甚至,就连那位急于求成的副省长张淏敬,他的履历背后,都隐约站着程嘉的影子。
每一条线,都像一条蜿蜒的藤蔓,最终,都缠绕到了程嘉这棵帝国政坛的参天大树之上。
宋文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终于明白,昆明的官场,就像一张被程嘉经营了数十年的巨网,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切入,最终都必然会演变成一场针对帝国政保总局局长的政治进攻。
他绝对不想陷入这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派系斗争中去。
但同时,他也无法就此结案。一份仅仅处理了几个基层执行者、对深层问题浅尝辄止的报告,根本无法向元老院交代。那份报告就像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递交上去,只会被各方势力批驳得体无完肤,甚至会让他自己背上一个“调查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
前进,是万丈深渊。后退,是政治绝境。
这位在无数大案要案中都游刃有余的“王牌检察官”,第一次,被困在了棋盘的中央,动弹不得。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之中,夜不能寐。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查案了,他是在走钢丝,下面,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政治烈焰。
就在宋文迁被两条死胡同逼入绝境,夜夜枯坐之时,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办公室的沉寂。
来人是政保总局第四处的柳处长。
当秘书通报柳处长的名字时,宋文迁的第一反应是惊愕,随即而来的是高度的警惕。
在这个极端敏感的节骨眼上,任何检察院的人,都应该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政保局的人。而柳处长,这位程嘉手下的干将,竟然敢通过私人渠道,在深夜时分,亲自登门拜访负责调查此案的他。这简直就是一场毫不掩饰的、疯狂的政治自杀行为!
宋文迁的第一念头,是立刻将他赶出去,并记录在案,以证清白。
然而,柳处长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鲁莽或恐慌。他平静地坐在宋文迁的对面,仿佛只是一位前来拜访老友的故人。
“文迁,我知道我今晚来,不合规矩。”柳处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带着政保干部特有的、不带感情色彩的腔调,“但有些事,必须有人来做。有些话,也必须有人来说。”
宋文迁没有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柳处长没有绕圈子,他点燃一支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宋文迁终生难忘的话。
“昆明那条线,你们不用再顾忌了。”他看着宋文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关于张淏敬副省长,以及他下面那些厅局级的干部,你们检察院,只管放手去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考虑更深的问题。”
宋文迁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含义。
这不是柳处长的个人行为。这是政保总局,甚至可能是程嘉本人,通过柳处长这个“非官方”的渠道,向他传递的一个绝密信号。
这个信号就是:断尾求生。
为了避免火烧到自己身上,为了向元老院的其他派系展示一个“绝不护短”的姿态,政保总局,已经做好了牺牲掉昆明市一整批中高层干部的准备。那位履历和程嘉高度重合的副省长张淏敬,以及他手下那些可能与程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门生故旧,都已经被他们的“老板”,无情地抛弃了。
他们,就是那截必须被斩断的“蝎子尾巴”。
柳处长今晚前来,就是为了亲手将这把“手术刀”,递到他宋文迁的手上。
宋文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一直以为,政治的残酷,是他办理的那些腐败大案中呈现出的贪婪与背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那种冰冷到极致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理性与切割。
柳处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将一个看似普通的、毫无特色的文件夹,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这里面,是一些我们四处在昆明日常工作中,收集到的、关于某些干部‘生活作风’和‘经济问题’的‘杂音’。或许,对你们检察院的工作,能有一些‘参考价值’。”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像一个幽灵般,消失在了深夜的走廊里。
宋文迁久久地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文件夹。他知道,那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杂音”,而是一份由帝国最强大的情报机器,精心准备好的、足以将昆明官场一网打尽的“罪证清单”。
他终于有了那份可以向元老院交代的、足够有分量的调查报告。
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他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刽子生,即将要用别人递过来的刀,去砍下别人指定的人头。
而这,或许就是在这场风暴中,唯一的、也是最肮脏的出路。
柳处长离去后的那个不眠之夜,宋文迁反复推敲着每一个字眼,最终完成了那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最终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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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清晨,他将这份凝聚了他全部政治智慧的报告,亲手呈交给了检察总长姬诺。
报告的篇幅并不长,结论却清晰得如同一把刚刚磨砺过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分了责任,也巧妙地回避了所有可能引爆更大危机的雷区。
报告明确指出了两点结论:
第一,关于昆明。
报告严厉批评了以云南省第二副省长张淏敬为首的一批地方中高层干部。结论中,宋文迁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牵扯到历史遗留问题和派系斗争的词汇。他没有提“文化复辟”,更没有提“程嘉”的名字。
他将问题的性质,牢牢地锁定在了“工作作风”的层面上。
报告指出:“……以张淏敬同志为首的部分昆明市及云南省干部,在工作中存在着严重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官僚主义作风。他们对于‘文化春城’等多个重要项目,在规划阶段缺乏深入的社会影响评估,在执行阶段盲目追求短期政绩,工作方法简单粗暴……由此导致的‘施礼门’事件,是一次由系统性的官僚主义作风问题,所引发的严重公共关系危机。建议元老院,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并以此为契机,对整个西南地区的干部队伍,进行一次深刻的、以‘反官僚主义’为核心的政治文化大整顿。”
这个结论,既满足了元老院内部要求“清算”的呼声,又完美地接过了政保局递来的那把“手术刀”,将打击范围精准地控制在了被抛弃的“蝎子尾巴”身上,而没有向上延烧一寸。
第二,关于“讲习所”系。
对于阮平和等人,报告的措辞则显得极为克制和“理论化”。
报告首先肯定了他们“捍卫帝国思想纯洁性的积极动机”,但紧接着,话锋一转,指出了他们的问题所在。
报告写道:“……以阮平和同志为代表的部分文教系统干部,虽然其行为在程序上无可指摘,但也反映出,他们对于元主院‘文化整合’这项根本国策的理解,存在一定的‘理想化’和‘简单化’的误解。他们未能充分认识到帝国在消化和改造旧世界文化遗产过程中的长期性与复杂性……建议元老院责成相关部门,组织他们进行一次系统的、关于帝国根本国策的再学习和再讨论,以统一思想,深化认识。”
这个结论,既没有给“讲习所”系扣上“非法结社”的帽子,又明确地指出了他们的“错误”,为元老院接下来对他们进行“敲打”和“收编”,提供了完美的理论依据。
在整篇报告中,宋文迁都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个最致命的议题——“文化春城”项目背后的资金问题。柳处长给他的那个文件夹,他甚至没有打开看过一眼。他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一旦被引爆,就足以将昆明官场连根拔起,甚至真的能动摇到程嘉的根基。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去碰它。
他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一个代理副检察长的权限。是否要用这颗“核弹”,去扳倒程嘉的“老巢”,这是只有元老院最高核心层,才有资格做出的决定。
他能做的,就是将这颗尚未引爆的核弹,连同这份报告一起,恭敬地呈上去。
调查,至此结束。审判,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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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文迁的报告,如同一份精准的手术方案,被提交到了元老院核心层的案头。在经过短暂的、高度机密的闭门会议后,清算,以一种雷霆万钧却又秩序井然的方式,开始了。
帝国这台精密的机器,一旦有了明确的指令,其执行效率是惊人的。
第一刀,精准地落在了事件的源头。昆明市五华小学的那届校领导班子,被文部科学部以“在教学活动中造成严重不良社会影响”的罪名,全部解除公职,他们的政治生命,连同他们作为教育者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他们是这场风暴中,第一批,也是最无足轻重的祭品。
第二刀,则在昆明官场,引发了一场可控的“地震”。以那位急于求成的副省长张淏敬为首,省教育厅、文旅厅、市教育局内的一大批中高层干部,接连收到了帝国审计总院“契卡”的降职通知或严重行政警告处分。他们的“罪名”,与宋文迁报告中的定性完全一致——“官僚主义作风严重”、“盲目追求政绩”。
这是一场标准的外科手术。病灶被精准切除,但手术刀在抵达某个深度后,便戛然而止。那个足以引爆更大风波的“资金问题”,如同所有人的预料一样,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及。元老院的巨头们,终究还是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敲打可以,但向政保局这头巨兽发起全面的进攻,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而在南京,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清算”,也在同步进行。
在随后召开的数次文部科学部内部高级会议上,阮平和、黄范等“讲习所”系的核心人物,被要求就此次事件中,“未能全面、辩证地理解帝国国策”的行为,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
面对着来自最高层的、不容置疑的政治压力,阮平和等人表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她们没有抗辩,没有争吵,只是按照程序,提交了一份又一份字斟句酌、逻辑严密的书面检讨。她们承认自己“在复杂的意识形态工作中,存在着一定的急躁情绪和简单化倾向”,并表示将“认真学习领会元老院的战略耐心”。
紧接着,她们又按照要求,提交了各自关于“文化整合”国策的“学习报告”。每一份报告,都写得旁征博引、理论扎实,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堪称范文。
一切都进行得毫无问题,一切都完美地符合程序。
“讲习所”系以一种无可挑剔的、遵守规则的方式,接受了这场来自体制内部的、同样无可挑剔的“规训”。他们没有被击败,只是被告知:你们的“武器”很好,但开火的方向和时机,必须由我们来决定。
当昆明和南京的“清算”在无声中进行时,帝国宣传机器的齿轮,也开始向另一个方向高速转动。它的任务,是为这场风暴的真正源头——那位被动卷入漩涡中心的帝国男爵杨承杰,“恢复名誉”。
这同样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多部门联动的舆论行动。
首先,《南京日报》等各大官方媒体,以采访调查的形式,发表了一系列澄清报道。报道详细叙述了“施礼门”事件的“真相”:那只是一次地方学校在组织活动时,因对礼仪理解出现偏差而导致的“教学事故”。报道强调,杨承杰男爵本人,只是应邀参加的一次公益活动,对活动的具体流程并不知情。
紧接着,帝国经济产业部和农林水产部,同时在各自的机关报——《工业时代报》和《帝国农业周刊》上,用几乎整个版面的篇幅,详细报道了“新阳农业集团”在杨承杰的带领下,如何利用帝国科技,在西南边陲的贫困山区创造了农业奇迹,并为帝国的“扶贫攻坚”和“粮食安全”战略,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这些报道,配上了大量新阳集团标准化农田、现代化加工厂以及当地村民在新村里幸福生活的照片。它们无声地,却又有力地,将杨承杰的形象,从那个“接受跪拜的新士绅”,重新拉回到了“功勋卓著的帝国模范公民”的轨道上。
为了将这场“名誉恢复”推向高潮,杨承杰本人,也被一纸公函,正式邀请到了首都南京。
在南京,他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调查”,反而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他被安排在数个高级别的经济与农业论坛上发表演讲,向全国的同行们,分享他的成功经验。
与此同时,风暴的另一个关键方——文部科学部,也发表了一系列措辞严谨的、旨在“正本清源”的政策解读文章。这些文章被要求在全国所有学校的公告栏中张贴。
文章的核心,就是对帝国的功勋荣誉体系,进行一次权威的、不容置疑的“再校准”。
文章明确指出:帝国授予杰出公民的“终身男爵”、“大夫”和“士爵”等头衔,是纯粹的荣誉性称号,是帝国对公民所做卓越贡献的最高表彰。这些称号,不附带任何超越普通公民的特权,其持有者在法律和人格上,与所有帝国公民一律平等。
“……帝国所崇尚的,是功勋本身,而非头衔。是对奋斗精神的敬意,而非对个人的崇拜……”
这一系列的组合拳,打得精准而高效。它将杨承杰个人,与那场引发争议的“跪拜礼”,进行了完美的切割。他不再是那场风暴的罪人,而是和帝国本身一样,是那场“基层执行偏差”的“受害者”。
帝国的机器,正在以它强大的力量,将所有被搅乱的秩序,重新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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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的最后一天,南京。
寒冷的夜风,再一次吹拂着御道两旁的梧桐树。与去年不同,今年的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压抑过的紧张。尽管街道两旁依旧人头攒动,灯火辉煌,但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暴,终究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印痕。
例行的“迎新祈福大游行”,如期举行。
当元老院议长杜梅的身影出现在奉天门广场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习惯性的欢呼。在她身后,那支由帝国全体贵族组成的队伍,缓缓走来。
今年的队伍,有了两个引人注目的新面孔。
宋文迁,身着帝国“上大夫”的深色礼服,走在队伍的前列。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微笑着,以一种精准而克制的幅度,向着道路两旁的人群挥手。对他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场游行,这是他亲手画下的句号。他看着那些旧贵族们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看着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卖力地展现着自己的“亲和力”,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了一项肮脏而必要任务后的、深深的疲惫。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是另一个身影——帝国终身男爵,杨承杰。
他同样穿着新赶制出的、符合最新规范的男爵礼服。他也同样在微笑着,向人群挥手。但他的微笑,却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醉心于实业、以自己的功勋为傲的乡贤。而现在,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被放在帝国意识形态的天平上,反复称量过的砝码。他经历了从云端跌落谷底,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新托举起来的全过程。他看向人群,那些曾经可能在报纸上痛骂过他、如今又对他报以好奇和欢呼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活了下来,甚至得到了更多的荣誉,但他却永远地失去了某种东西。
杜梅议长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的步伐沉稳有力。她看着眼前这幅“和谐”的画卷——世袭的旧贵族与功勋的新贵族并肩而行,共同沐浴在帝国的荣光之下,脸上露出了温和而满意的微笑。
游行的队伍,像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流,庄严地流过帝国的心脏。它向所有公民展示着帝国的团结、包容与稳定。
风暴,似乎已经过去。那条介于革命理想与统治现实之间的危险边界,被再一次巧妙地掩盖在了这场盛大的、充满了亲和力的政治表演之下。
一切都已勘误,一切都已归正。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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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七十年(公元1698年)早春,南京的梅花开了。一场严冬过去,帝国检察总院这台巨大的机器,也终于在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震动后,回归了它往日那庄重而沉稳的轨道。
苏菀元老回来了。
她的回归,没有举行任何欢迎仪式,就像她悄然离开时一样。但她的归来,本身就是一个最强烈的信号。检察院真正的“定海神针”,重新回到了她的位置上。
宋文迁开始了工作交接。他将自己代理第一副检察长期间处理的所有卷宗,整理得井井有条,向苏菀逐一汇报。他讲述着“施礼门”事件的来龙去脉,讲述着调查过程中的艰难与妥协,讲述着最终那份报告里的每一个字,背后所承载的政治考量。
苏菀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一如既往。
然而,当宋文迁汇报完毕,抬起头,看向这位他敬重了一生的元老时,他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沉稳与绝对自信的眼睛。
苏菀元老那已达耄耋之年的脸上,刻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那不是长途旅行的劳顿,而是一种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精气神的枯槁。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她眼神的最深处,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几乎是惊恐的颤抖。
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在目睹了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之后,所留下的永恒烙印。
宋文迁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那份被標記為“最高絕密”的任務,究竟將這位一向以公正穩健著稱的元老,帶往了何等的地獄邊緣?他不敢問,也不能問。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默默地起身,走到辦公室一角的茶櫃旁,取出了蘇菀元老最喜歡的武夷山大紅袍。他熟練地燒水、溫杯、沖泡,瓷器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是這間壓抑的辦公室裡唯一的聲音。
他將一杯熱氣氤氳、茶香四溢的茶,輕輕地放在了苏菀的面前。
他什麼也沒說。
然後,他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靜靜地退出了辦置室,並輕輕地為她帶上了門。
門外,是秩序井然、重新恢復了平靜的帝國。門內,是一位獨自面對着無邊恐懼的歸來者。
宋文遷知道,“勘誤風暴”已經過去了。但他也有一種冰冷的預感,蘇菀元老……她從一場遠比這更真實、也更可怕的風暴中歸來。
那場風暴(核试验及其进一步后果),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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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19 14:5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勘误风暴的最后一丝余波,也终于在官方社论的庄严宣告中,彻底平息。帝国的齿轮,再次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惯性,滚滚向前。
在他位于南京的私人书房里,政务院总务厅厅长布潘森元老,正独自擦拭着一柄明代的折扇。扇骨温润如玉,扇面上是张岱亲笔题写的一首小诗。这曾是那位晚明文宗在一次西湖泛舟后,赠予他这个“奇特孩童”的礼物。
对于布潘森而言,他的成长史,就是一部活的历史。他不像其他元二代,只能从元老院内部那些被严格保密的史书资料中,去认识那个已经消亡的旧世界。
他曾被父亲布特带在身边,亲身“触摸”过那个世界。
他见过晚明文宗张岱的疏狂与落寞,听过末代名臣叶向高对时局的无奈叹息,感受过权相温体仁那深藏于谦恭之下的欲望,甚至亲眼目睹过德川幕府第四代将军家纲眼中,对那个庞大、僵化机器的迷茫。
对他而言,历史并非故纸堆里的冰冷文字,而是一段段温热的、甚至带着叹息的记忆。
这些独特的经历,塑造了他与“讲习所”系截然不同,甚至与明炬那样的纯粹实用主义者也迥然相异的观点。
他坚信,古人绝不愚笨。
他们只是受困于时代的物质枷锁,缺乏那把能够开启工业文明的、名为“科学”的钥匙。一旦他们也掌握了这些客观条件,以他们的智慧与坚韧,未必不能发展出另一条不亚于澳宋的、同样璀璨的文明之路。
元老院的降临,是一场天外而来的、无可逆转的“干涉”。他们带来了光明,却也彻底碾碎了这个世界原有的、一切自然演化的可能。
因此,布潘森愿意保留那些旧世界的“遗孤”,那些被圈养在镀金囚笼里的奉祀公、那些被赋予了荣誉头衔的旧贵族。这不仅仅是出于父亲那一代人的“文化怀柔”考量,更深层的原因,来自于一种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体会到的、复杂的愧疚。
他们是那个被元老院亲手终结的旧世界的活体纪念碑。他们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布潘森——帝国如今的辉煌,是建立在打破另一条时间线的原始轨迹之上的。
所以,在紫金山上,他才会亲自出面,“勘误”那些旧贵族,逼迫他们“自救”。他要保住的,不仅仅是一项国策,更是这份属于元老院的、沉重的历史责任感。
他将折扇轻轻合上,走到窗边。窗外,是南京城璀璨的灯火,汽车的光带在钢铁丛林间无声地流淌,充满了力量与秩序的美感。
他知道,阮平和那样的“孩子”永远不会理解他。在她眼中,旧世界是一片需要被彻底焚烧干净的废墟。而在他眼中,那片废墟之下,埋葬着无数本应拥有不同命运的灵魂。
这场勘误风暴,不过是这场漫长战争中,一场小小的、必将重演的冲突。
而他,布潘森,将永远是那个旧世界幽灵的、孤独的守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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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19 15:4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好好,刚看完原子弹那篇,这边也更新了,赞美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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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19 17:33: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以为能看到老活动返场呢,白色圣诞帽这一块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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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4 18:32: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有没有新的案子,我觉得时间线完全可以拉的更远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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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4 20: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1-24 18:32
还有没有新的案子,我觉得时间线完全可以拉的更远

构思中捏
核生化三篇的化学武器篇会有境外势力搞沙林袭击,到时候就是大调查第八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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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4 22: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1-24 20:09
构思中捏
核生化三篇的化学武器篇会有境外势力搞沙林袭击,到时候就是大调查第八个案子 ...

我比较想看带明遗民蹦跶,可能是恶趣味吧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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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4 22:45: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1-24 22:35
我比较想看带明遗民蹦跶,可能是恶趣味吧

都有,反正是复合式袭击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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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5 14: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突然有个灵感,现实中刚解放的时候有特务散布谣言说原子弹是用睾丸制作的,各地干部晚上要去割,造成群众恐慌
可以参考现实案例写带明遗老造谣石油是“尸油”之类的,以及什么修铁路、公路断龙脉坏当地风水之类的,总之就是利用群众的无知来搞破坏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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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25 14:02: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1-25 14:00
我突然有个灵感,现实中刚解放的时候有特务散布谣言说原子弹是用睾丸制作的,各地干部晚上要去割,造成群众 ...

不过写这个的话时间线得靠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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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25 16:09:09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1-25 14:02
不过写这个的话时间线得靠前一些

可以的,其实也想给宋文迁和陈霖这俩老头写个前传,然后由元老亲自带队就行,但是那个要等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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