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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mr1628

长系列:澳宋大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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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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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1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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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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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1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10-30 23:45
感觉这个同人的写法就很适合您的这篇同人,可以去学习学习。

哇名作,得努力学习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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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帝国标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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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四年(公元1692年),加勒比海的信风温暖而潮湿,吹拂着一支前所未见的混合舰队。
战争的硝烟早已从这片海域散去,旧时代的霸主们舔舐着伤口,而新秩序的建立者们则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展示力量。由澳宋帝国、普鲁士王国和奥地利大公国组成的三国联合舰队,正在进行历史上的首次跨大西洋联合巡航。舰队的核心,是帝国海军的两艘“文天祥”级巡洋舰——它们线条流畅,干舷高耸,几乎看不见炮窗,光滑的钢甲在热带的阳光下反射着自信的光芒。最令人敬畏的,是它们烟囱中偶尔飘出的那缕若有若无的轻烟,象征着一种超越风帆时代的、稳定而强大的力量。
簇拥在这两艘“巨兽”身边的,是普鲁士与奥地利的海军骄傲。它们仍保留着传统风帆战舰的厚重轮廓,但高耸的桅杆之间,同样矗立起了不协调却又充满力量感的烟囱。这是旧世界骨架与新时代心脏的结合,是两个雄心勃勃的欧陆强权,在帝国的技术扶持下,迈向“现代化”的象征。
起初,一切都堪称完美。
舰队从帝国的荷兰属北美的新阿姆斯特丹出发,一路南下。在西班牙殖民地的核心哈瓦那,古老的莫罗城堡为这支舰队鸣响了欢迎的礼炮;在英国人的贸易中枢拿骚,巴哈马总督在盛大的宴会上,用最华丽的辞藻称赞这支舰队是“维护世界航路自由的坚实保障”。成功的外交访问,让舰队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官兵们,都感到与有荣焉。他们的战舰,不再仅仅是漂浮的炮台,而是新世界秩序的移动使者。
普鲁士分舰队旗舰,“腓特烈大帝”号的舰桥上,舰长克劳斯·冯·席勒上校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舰。它犁开碧蓝色的加勒比海水,航速稳定,姿态优雅。他能感受到甲板之下,那颗来自遥远东方的“心脏”——帝国制造的“麒麟”改型蒸汽核心,正在平稳而有力地搏动着,为这艘三千吨的战舰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报告航速。”席勒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稳定在9节,上校先生。”大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自豪。
“锅炉压力读数?”
“一切正常,压力稳定,温度完美。轮机长说它像一头温顺的公牛一样可靠。”
席勒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9节,一个在无风环境下,让所有传统风帆战舰都望尘莫及的速度。这,就是技术的力量,是普鲁士与帝国盟约的价值所在。他甚至能想象,当舰队抵达巴巴多斯,那些依旧依赖着信风的英国商人,会投来怎样羡慕与嫉妒的目光。
舰队刚刚驶过巴哈马群岛的最南端,正航向广阔的西印度群岛。蔚蓝的海面上,只有舰队锅炉的轰鸣与海浪拍打船壳的合奏。对席勒上校而言,那深沉而富有节奏的轰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是进步的交响曲。
他眺望着前方的海平线,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此次巡航的成功,必将为普鲁士在欧洲赢得更多的话语权,也将进一步巩固与帝国的同盟。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完美无瑕。
他并不知道,历史的航道上,并非所有暗礁都会被提前标示出来。有时候,最致命的危险,恰恰来自于人们最信赖的、那颗强劲跳动的心脏内部。
“进步的交响曲”在舰队航行至维尔京群岛附近时,开始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最初,只是“腓特烈大帝”号的蒸汽核心会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如同咳嗽般的异响。轮机长向席勒上校报告,称这或许是劣质煤炭或是管道内积垢所致,属于“可控范围内的正常磨损”。但很快,“咳嗽”变成了“喘息”。战舰的速度开始出现不稳定,时快时慢,仿佛一个体力不支的病人。
席勒上校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下令进行海上自查,但普鲁士的工程师们对着那颗复杂的帝国心脏束手无策,他们能做的,只是清理管道、更换垫圈,这些治标不治本的措施并未能阻止情况的恶化。
当舰队驶离维尔京群岛时,“腓特烈大帝”号的最高航速已经掉到了可怜的6节,并且需要频繁地停机降压,以避免更严重的故障。它不再是舰队的骄傲,反而成了拖累。那两艘帝国的巡洋舰不得不放慢速度来迁就它,它们无声地航行在两侧,像两个沉默的、充满优越感的护卫。这种无声的对比,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席勒感到屈辱。
在一次紧急磋商后,一个艰难的决定被做出:舰队临时改变航线,下一站不再是预定的法属马提尼克,而是前往普鲁士在加勒比的桥头堡——巴巴多斯。在那里,有普鲁士自己的港口和维修设施,可以在一个相对“体面”的环境里,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将这份“体面”也剥夺得一干二净。
就在“腓特烈大帝”号已经能用肉眼望见巴巴多斯首府布里奇顿的轮廓时,灾难降临了。在距离主航道尚有数海里的地方,那颗一路都在呻吟的蒸汽核心,发出了它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尖啸。伴随着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龙骨撕裂的震颤,战舰腹心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
然后,万籁俱寂。
推动巨舰前进的力量瞬间消失,庞大的船身在惯性的驱使下,像一头被宰杀的巨兽,无助地向前漂去。不幸的是,这里并非深水区。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龙骨与海床摩擦的恐怖呻吟,“腓特烈大帝”号的速度骤然归零。
它搁浅了。
不是在隐蔽的峡湾,也不是在远离人烟的荒岛。它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巴巴多斯近海的一片浅滩上,偏离了繁忙的主航道,像一个巨大而愚蠢的纪念碑,向所有进出港口的船只展示着自己的无能。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席勒上校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帝国的拖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艘死气沉沉的旗舰从浅滩上拖入港口。事件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外交与技术的双重噩梦。普鲁士方面坚称这是帝国提供的核心存在严重质量缺陷,而帝国技术顾问则暗示是普鲁士官兵操作不当、保养不力所致。
双方在布里奇顿的会议室里唇枪舌剑。最终,一支由澳宋与普鲁士官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成立了。
这起事件在帝国高层引起了微妙的关注。圣历六十四年(1692年),“蒸汽核心”这个词在元老院内部尤为敏感,另一场与此相关的惊天大案(蒸汽核心案)正在帝国内部秘密发酵。因此,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联想和外交震荡,这起巴巴多斯搁浅事件,名义上被交由外务部和国防部共同主导调查,以体现其“政治高度”。
但政治上的重视,仅仅停留在名义上。实际的调查工作,这个需要一头扎进无数技术图纸、材料清单和财务票据的烂摊子,被顺理成章地“外包”给了以专业和繁琐著称的帝国审计总局。
于是,审计总局高级审计官赵荇,接到了这份来自万里之外的倒霉差事。他面对的,是普鲁士人愤怒的指控、帝国工程师们含糊其辞的报告,以及堆积如山的、真假难辨的数据。
在巴巴多斯闷热的临时办公室里,赵荇和他的审计团队花了足足三个月,才从混乱的局面中理出头绪。他们对比了“腓特烈大帝”号的维护日志、帝国出厂的技术说明书,并对拆解下来的部分核心零件进行了初步检验。
结论是明确且尴尬的。
一名随队的帝国技术专家,在排除了所有普鲁士方面操作失误的可能性后,私下向赵荇透露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核心内部的几个关键承压部件,其合金成分与设计图纸上的“帝国军用甲级标准”严重不符。这些部件的耐用性和抗压强度,远低于应有水平。这并非磨损,而是先天的缺陷。简单来说,这是一颗“体质虚弱”的心脏。
赵荇将这份附有初步技术鉴定结果的报告,通过加密渠道发回了南京的审计总局总部。他本以为这份铁证会迅速终结争端,让帝国以一种负责任的姿态解决问题。
然而,他等来的回复却让他脊背发凉。
回复并非正式的公文,而是通过一条私人渠道,由他的直属上级,一位深谙官场之道的元老院归化民干部发来的“问候”。信中对他在前线工作的辛劳大加赞赏,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极其含蓄的口吻“提醒”他:
“……巴巴多斯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前帝国与欧陆诸国的关系正处于微妙的平衡期,任何单一的技术结论,若被无限放大,恐将损害国家战略的整体利益。汝之专业精神,吾辈深感钦佩,然审计之要,不仅在于查清事实,更在于把握时机,服务大局。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以更周全、更长远的视角,从长计议……”
赵荇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职业操守上。“不宜操之过急”、“服务大局”——这些话语背后的含义再清晰不过:真相可以被发现,但不允许被揭露。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作为一名审计官,忽略事实等于失职;但作为帝国官僚体系的一员,违逆上级的“暗示”则无异于政治自杀。更何况,这暗示的背后,隐约透着一股他惹不起的力量。
最终,赵荇选择了一条最“安全”也最耗人的道路。他没有直接推翻技术鉴定,那会留下明确的把柄;他也没有坚持上报真相,那会立刻断送自己的前程。他选择了“拖”字诀。
他向普鲁士方面表示,初步鉴定显示问题“异常复杂”,可能涉及“跨部门、跨领域的系统性关联”,无法在巴巴多斯得出最终结论。案件需要移交回帝国本土,进行更高级别的、涉及供应链与生产流程的“深度审计”。
于是,皮球被顺理成章地踢回了南京。
回到国内后,这起“普鲁士军舰核心故障案”如赵荇所料,迅速一头扎进了外务部、国防部、经济产业部以及数个庞大国有工业集团之间相互交织的议程漩涡中。每个部门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出具一份又一份的分析报告,召开一次又一次的协调会议。会议上人人都在表态,但无人愿意负责。
赵荇也没有被明确指令停止调查,那同样会留下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他被迅速地安排了大量其他的、紧急且重要的审计任务。他办公桌上的卷宗越堆越高,“巴巴多斯案”被压在了最底层。
他只能在完成其他工作的间隙,像一只工蚁一样,按部就班地、极为缓慢地推进着这项调查。他向船舶工业集团发函,询问核心的安装记录;又向兵器工业集团调取同批次核心的生产数据……这些函件往往石沉大海,或者在数月后才收到一份语焉不详的敷衍回复。
调查就这样被拖入了官僚主义的泥潭,陷入了事实上的停滞。赵荇偶尔也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艘搁浅在巴巴多斯外海的普鲁士旗舰。那不仅是一艘战舰的耻辱,更是帝国信誉上的一道裂痕。他隐约感觉到,在这道裂痕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正在溃烂流脓的巨大疮口。
只是,他不知道,要等到两年后,一场发生在马鞍山的死亡,才会将这个疮口狠狠地撕开,让里面的脓血,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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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六年(公元1694年),秋。
当加勒比海的风波在南京的官僚体系中渐渐沦为一份尘封的卷宗时,一场更直接、更血腥的风暴正在帝国的心脏地带悄然酝酿。
马鞍山,南京大都市圈的工业重镇。这里的空气永远混杂着煤炭的硫磺味与钢铁的锈味。高耸的烟囱如森林般林立,日夜不息地向天空喷吐着象征帝国力量的浓烟。在这座为进步而生的城市里,死亡通常与工伤事故和高炉爆炸联系在一起,而非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员的自我了断。
死者名叫陆建勋,四十余岁,是马鞍山工业发展部的三位副主任之一。他的人生履历,堪称帝国归化民精英的典范:出身于最早一批归顺的技术工匠家庭,本人毕业于帝国中央理工学院,工作勤勉,能力出众,三十多岁就走上了领导岗位。他的妻子是市立医院的护士长,两个孩子都在帝国最好的学校读书。同事眼中,他是不徇私情的上司;朋友口中,他是爱好广泛的棋友和垂钓客;邻居们都说,陆主任是个每天都会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的好人。
这样一个拥有美满家庭、光明前途和丰富生活的男人,在一个萧瑟的秋夜,从自己位于工业规划大楼五层的办公室窗户一跃而下。
当他的尸体在清晨被清洁工发现时,一切看起来都像一桩无可置疑的悲剧。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办公室门窗完好。在他的办公桌正中央,整齐地摆放着一封遗书。遗书的字迹确实是陆建勋本人的,里面的内容却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困惑。信中,他用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笔触,阐述了自己对帝国高速发展下人性异化的厌倦,对官僚体系内耗的失望,以及对生命意义的虚无感。
“……我们锻造了世界上最坚硬的钢铁,却铸造了最脆弱的灵魂。我厌倦了这一切。”
案件顺理成章地被定性为自杀,被移交给了南京大都市圈公安厅进行常规流程。接手这件“小案子”的,是刑侦总队的老刑警,符索儒。
符索儒是个五十多岁的海南人,皮肤黝黑,眼角刻满了皱纹,说起官话来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家乡口音。他不爱穿警监的笔挺制服,总是套着一件半旧的夹克,兜里永远揣着一包劣质的“圣船”牌香烟。在那些习惯于看数据、做分析的年轻警官眼里,符索儒的办案方式显得有些“老派”——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双脚。
他来到陆建勋的办公室时,现场早已被清理干净。符索儒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头老狼一样,用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房间一尘不染,文件分门别类,桌上的笔筒、茶杯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完美地符合陆建勛那严谨上进的形象。
然后,他拿起了那封遗书的复印件,逐字逐句地读着。
读完后,他沉默了很久,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那带着工业气息的冷风灌进来。楼下车水马龙,远处的工厂传来沉闷的轰鸣。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喧嚣的世界。
“符队,”跟他来的年轻警员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法医和笔迹鉴定都确认了,就是自杀。”
符索儒没有回头,他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被风吹散。
“问题,”他用那慢悠悠的语调说道,“就在于太没问题了。”
他转过身,用手指点了点那封遗书的复印件:“一个热爱钓鱼的人,一个会为了一步臭棋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一个女儿下个月就要考音乐学院的人……这样的人,会因为‘灵魂脆弱’就从这里跳下去?写这封信的人,要么是个诗人,要么,就是想让我们以为陆建勋是个诗人。”
符索儒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寒光。他知道,这桩看似已经结束的案子,调查才刚刚开始。
符索儒的直觉,很快就在现实中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的调查开始了,但与其说是调查,不如说是一场孤独的角力。当他要求对工业规划大楼当晚的所有访客记录进行复核时,得到的答复是“监控设备恰好在那两天进行维护”;当他想深入了解陆建勋生前最后经手的那几个工业材料指标评估项目时,工业发展部的官员们要么讳莫如深,要么就用“涉及商业机密”的官腔把他挡了回来。
他想走访陆建勋的家人,却被上级以“避免对死者家属造成二次伤害”为由,建议“暂缓”。
最让他感到心寒的,是来自公安部门内部的态度。他提交的协查申请,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他手下的年轻警员们被频繁地抽调去处理各种“更紧急”的案子,留给他的人手越来越少。上级没有逼迫他结案,更没有任何形式的谈话或诫勉,那种客气而疏远的姿态,仿佛在说:“我们尊重你这位老刑警的经验,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别太钻牛角尖了。”
案件的卷宗,就这样被其他更“重要”的公务一点点压到了办公桌的最底层。符索儒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愤懑。他确信陆建勋的死背后必有隐情,但这股阻挠他的力量是如此的柔软、弥散,让他有力无处使。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潭死水般的沉默彻底耗尽耐心的时候,一个既让他感到惊喜,又让他脊背发凉的转折出现了。
一个寻常的傍晚,符索儒在单位附近常去的一家小面馆吃面。一个穿着普通工装、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端着一碗面坐到了他对面。
“符警官,”年轻人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听说您还在查陆主任的案子。”
符索儒警惕地抬起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张脸。
年轻人没有理会他的警惕,自顾自地说道:“案发当晚,十点十五分左右,有一辆黑色的‘珠江’牌公务轿车,没有通行许可,从工业规划大楼的后门离开。车牌号是‘宁A-G0741’。这辆车在大楼里停留了大约二十分钟。”
符索儒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之前的走访中,后门的门卫信誓旦旦地说当晚“没有任何异常”。
“你是谁?”符索儒的声音压得很低。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记的金属徽章,在桌上飞快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那徽章的样式,符索儒只在内部培训材料上见过——帝国政治保卫总局。
符索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恐惧与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攫住了他。政保局,帝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个寻常刑警一辈子都不想打交道的部门。他们的介入,意味着陆建勋的案子,其背后隐藏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浊得多。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有些事,我们不方便直接查,但你可以。”年轻人依旧面无表情,“这辆车,登记在‘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的名下。陆主任死前,最后一个调查的项目,就是这家厂的材料滥用问题。”
说完,年轻人站起身,端起他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面,转身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符索儒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面已经坨了,但他丝毫没有食欲。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他也清楚,当政保局的幽灵出现在这盘棋上时,这桩案子就不再仅仅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了。
他捻灭了烟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走下去了。
有了政保局提供的“燃料”,符索儒这台几近熄火的老旧引擎,重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没有声张,而是以“核查全市重点工业企业公务车辆违规使用情况”为由,名正言顺地将那辆“宁A-G0741”纳入了调查范围。他又以“重审陆建勋生前工作档案,完善自杀动机链”为借口,重新调阅了关于“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煉廠”的所有材料。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次申请都做得滴水不漏。他将自己发现的疑点——包括冶炼厂车辆在案发当晚可疑的行驶轨迹、陆建勋办公电脑里被删除又被他恢复的几份关于合金材料质量的草稿文件——都汇总成了一份详尽的报告,递交了上去。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报告再次石沉大海。没有批示,没有驳回,甚至没有一句口头问询。仿佛他递交的只是一份普通的每周工作简报。时间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春暖花开,陆建勋的案子似乎注定要成为一桩悬案,被时间彻底遗忘。
符索儒嘴上不再提,但他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他知道,政保局不会无的放矢。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信号,一个能让一切从地下转为地上的契机。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年。
圣历六十七年(公元1695年),中秋节。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圆的节日气氛中,符索儒却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了分局。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刚刚通过机要通道送达的函件,函头那枚利剑与盾牌组成的徽章,让他心头一震。
是政保总局的正式协查通告。
通告内容简洁而权威,要求马鞍山公安分局全力配合政保总局调查员高健,就一桩“涉及国家经济安全的重大案件”进行联合调查。而在需要配合的人员名单上,第一个名字,赫然便是“符索儒”。
半小时后,在一间被清空的会议室里,符索儒见到了高健。他就是一年前在面馆里与他接头的那个年轻人。只是这一次,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眼神冷峻,气质干练,再无半分工人的模样。
“符警官,久等了。”高健主动伸出手,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高调查员。”符索儒握住那只手,感觉冰冷而有力。
没有过多的寒暄,高健开门见山:“你去年递交的那份关于陆建勋案的疑点报告,我们看过了,写得很好。现在,是时候把这份报告里的‘可能性’,变成‘事实’了。”
符索儒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压力。
高健看着他,眼神变得深邃:“符警官,你要明白。从今天起,我们调查的,不再是陆建勋的死,而是一个可能蛀空帝国根基的巨大阴谋。这盘棋上,你我都是棋子,每走一步,都要万分谨慎。”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牵动大局。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小心。”
符索儒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从高健的话里听出了远超一桩谋杀案的重量。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这座钢铁城市之上。对大多数人而言,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中秋之夜。但对符索儒和高健来说,他们知道,一场漫长而危险的狩猎,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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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8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寒潮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帝国首都的上空,冰冷的雨夹雪断断续续,将这座伟大的城市浸泡在一片湿冷的寒气之中。这股寒气,似乎不仅仅来自西伯利亚,更从元老院的深处弥漫开来,渗透到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帝国检察总院,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的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但他依然感到一阵阵发自骨子里的寒意。他端着那只用了多年的白瓷茶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在风雪中依旧井然有序的城市。
他的目光并没有焦点。脑海中反复回荡的,是刚刚尘埃落定的“悉尼案”中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
外界的报纸和广播,将悉尼案誉为“帝国司法对边疆割据势力的伟大胜利”、“法治精神涤荡帝国沉疴的又一里程碑”。只有身处风暴中心的人,才明白那是一场何等凶险的政治豪赌。宋文迁至今记得,当他为了打破僵局,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从悉尼秘密返回南京,越级向元老院核心层直接汇报时,政保总局局长程嘉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他也忘不了,当案件最终牵扯出国防部长万里煌这位军方巨擘时,整个元老院内部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重案检察厅,名义上是帝国最锋利的剑,但在那样的时刻,宋文遷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不过是走在钢丝上的人。他的左边,是程嘉所代表的、无孔不入的政保力量;右边,是万里煌所代表的、根深蒂固的军工复合体。他被夹在两大强力部门的正面冲突之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不仅他自己会粉身碎骨,整个检察系统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独立性与权威,都可能毁于一旦。
万幸,他们赌赢了。元老院核心层最终选择了维护帝国的统一与法纪,军方的庇护被打破,案件得以彻查。
但宋文迁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他知道,悉尼案的结局是一个政治妥协。万里煌元老并未被真正撼动,只是被迫“敲打”了一下。自己和检察系统,毫无疑问地,已经被军工集团和那些民族派元老们深深地记上了一笔。
他太累了。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身体上的劳累。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悉尼案的收尾工作,然后休个假,回海南老家看看。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发出了刺耳的、不容拒绝的铃声。
宋文迁的眼皮跳了一下。他认得这个铃声,这是只通往检察总院最高层的那条专线。
他走过去,拿起听筒,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我是宋文迁。”
“文迁,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听筒里传来的是第一副检察长苏菀的声音,简短、干练,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好的,苏副检察长。”
电话挂断。
宋文迁缓缓放下听筒,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他知道,假期泡汤了。能让苏菀亲自打电话过来的,绝不可能是请他喝茶聊天。
他走到衣架前,将自己那身一丝不苟的检察监制服重新整理了一下,确保每一个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肩上的金色检徽熠熠生辉。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中的疲惫已经被一种职业性的冷静与锐利所取代。
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是那座镇得住场面的“定海神针”。
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宋文迁没有丝毫停顿,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象征着帝国司法最高权力的办公室走去。新的风暴,显然已经在地平线上生成了。
苏菀的办公室比宋文迁的要大,也更显冷清。没有繁杂的卷宗,没有个人化的装饰,只有几件线条简洁的深色木质家具,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帝国全境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标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热点地区。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像主人一样,冷静、精确,甚至带着几分金属般的寒意。
苏菀没有坐在她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地图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宋文迁进来,她才转过身,指了指桌前的一张椅子。
“坐。”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宋文遷早已习惯了这位铁腕女上司的风格。他依言坐下,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
那里,放着一份异常厚重的档案夹,深蓝色的封皮上用烫金字体印着“绝密”二字。
苏菀走到桌边,将那份档案推到宋文遷面前。
“你的假期,恐怕要取消了。”她平铺直叙地说道,“看看这个。”
宋文迁打开了档案夹。一股纸张与油墨混合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份总目录,标题是《关于帝国制“麒麟”改型蒸汽核心系列故障暨关联案件的综合情报汇编》。
档案被清晰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帝国审计总局提交的一系列报告。开篇便是那起尘封了近四年的“普鲁士旗舰巴巴多斯搁浅事件”。宋文迁一目十行地扫过,报告详细记录了从外交扯皮到技术鉴定的全过程。他很快就找到了关键点:审计总局的高级审计官赵荇,在经历了漫长的、几乎停滞的调查后,终于通过对供应链的逆向追踪,发现当年那批次出口的蒸汽核心,其所使用的特种合金,在原料采购和生产流程中,存在着系统性的、严重的违规问题。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长串涉嫌违规的企业名单,矛头直指两大巨头——帝国兵器工业集团和帝国船舶工业集团。
宋文迁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质量问题了,而是动摇帝国制造业信誉的丑闻。
他翻开了档案的第二部分。
这一部分的文件,来自政治保卫总局和南京大都市圈公安厅。卷首,便是那份由老刑警符索儒递交、被压了一年之久的关于马鞍山工业发展部副主任陆建勋“坠楼疑案”的调查报告。报告之后,是政保总局调查员高健撰写的补充材料。高健以政保局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笔触,冷静地剖析了马鞍山公安分局在处理此案时,出现的种种“不合常理的程序性拖延与阻滞”,并对陆建勋的“自杀”结论提出了十二点明确的疑问。
而最让宋文迁心中一凛的,是报告的结尾。高健指出,陆建勋在死前,正在秘密调查“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的材料滥用问题。而这家冶炼厂,正是审计总局那份报告中,为兵器工业集团和船舶工业集团提供“问题合金”的核心供应商之一。
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一桩远在万里之外、被官僚主义尘封多年的外交技术纠纷,一桩发生在帝都近郊、被刻意压制的地方官员离奇死亡案——在经历了数年的发酵后,此刻,在这份绝密档案里,精准地交汇于同一点上。
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那两个庞然大物:兵器工业集团与船舶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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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迁缓缓合上档案,抬起头,看向苏菀。他知道,这绝不是一份情报汇编那么简单。这是一份战书。
“我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林远图和陈霖,一个盯着新道教的余烬,一个正在处理悉尼案的善后。”苏菀的眼神锐利如刀,“这个案子,牵扯到军工和船舶两大国本支柱,盘根错节,水深不见底。普通的调查组,扔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我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去挂帅,镇住场子。”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宋文迁,缓缓说道:“所以,只能是你,文迁。你亲自来带这个联合调查组。”
宋文迁领命了。他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在苏菀做出决定之后,任何推辞都是毫无意义的。更重要的是,当他合上那份档案夹时,心中那股沉寂已久的职业血性,已经被重新点燃。
一周后,帝国检察总院一间戒备森严的秘密会议室里,联合调查组的核心成员第一次齐聚一堂。
会议室里没有窗户,气氛肃穆。宋文迁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他的左手边,是政保总局的高健和公安厅的符索儒——“刑侦线”的代表。两人气质迥异,高健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符索儒则穿着半旧的夹克,眼神里透着一股老警察独有的、看透世情的沧桑。
他的右手边,是审计总局的赵荇和检察总院内部的财务专家方回——“审计线”的代表。赵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身上带着一股常年与数据和账本打交道的严谨气息;方回则年轻一些,目光锐利,是检察院中生代中专攻经济犯罪的翘楚。
“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宋文迁的声音不高,却立刻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这份案子的背景材料,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过了。今天,我需要听的不是重复,而是你们各自调查中最核心的发现,以及,最重要的——疑点。”
他首先看向高健和符索儒。
高健点了点头,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用他那标志性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开始陈述:“我和符警官对陆建勋的社会关系、财务状况和个人生活进行了全面复盘。结论是:他没有任何自杀动机。相反,他家庭和睦,财务清白,且在死前一周刚刚递交了下一年度的晋升申请。一个准备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人,不会选择自杀。”
接着,符索儒用他那带着海南口音的官话补充道:“最可疑的,是我们在高调查员的协助下,确认了案发当晚,有一辆属于‘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的公务车,在未经登记的情况下,进入并短暂停留在了案发大楼。我们有理由相信,陆建勋的死,并非自杀,而是一场经过精心伪装的谋杀。其动机,极有可能与他正在调查的冶炼厂材料滥用问题有关。”
宋文迁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赵荇和方回。
赵荇推了推眼镜,他的发言充满了数字和专业术语:“从审计的角度看,问题更为系统化。我们对兵器工业集团和船舶工业集团过去五年的部分原料采购项目进行了抽样审计。发现其中超过30%的大额采购,存在严重的违规竞标行为。具体表现为,中标方往往是几家规模不大、但背景神秘的贸易公司,而他们的报价并非最低。更可疑的是,这些公司在中标后,会将原料生产层层转包,最终的实际生产方,又回到了像‘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这样存在质量瑕疵的企业身上。”
方回接过了话头,从法律角度进行了补充:“这种操作模式,在法律上构成了典型的‘围标’和‘利益输送’。更严重的是,我们发现,两大集团的监事部门,对这些明显的违规行为,出具的都是‘合规’的审计报告。这意味着,腐败可能已经侵蚀到了监督层。这是一个闭环的、自我掩盖的犯罪网络。”
四个人发言完毕,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两大集团内部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腐败网络,而陆建勋的死,很可能就是这个网络为了自保而进行的“灭口”行为。
然而,宋文迁的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他凭借几十年的司法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关键问题:现有的所有证据,虽然疑点重重,但都还停留在“推论”的层面。陆建勋被谋杀,只是一个合理的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两大集团的采购问题,虽然违规,但尚未构成叛国或动摇国本级别的大罪。
仅凭这些,真的足以让苏菀副检察长下定决心,成立这样一个由他亲自挂帅、集结了政保、公安、审计、检察四大强力部门精英的“顶级配置”联合调查组吗?
答案是否定的。
宋文迁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清晰的结论:调查组的成立,本身就超越了案件现有证据的支撑。 这背后,必然有更高层级的意志在推动。或许是元老院的某位巨头,甚至是主席本人,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掌握了更深、更致命的情报,只是不方便直接摆上台面。而他们这个调查组,与其说是“调查者”,不如说是被推到前台的“手术刀”。
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查清陆建勋的死因和两大集团的腐败问题。他们真正的使命,是要挖出那个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让元老院核心层都感到不安的巨大脓疮。
想到这里,宋文迁感到一阵寒意。这把刀,固然锋利,但也极易被折断,或者,被当做牺牲品丢弃。
他抬起头,环视着面前这四位帝国的精英干将,沉声说道:“很好。从现在开始,忘记你们各自的部门。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员。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也狡猾得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们开工了。”
第一次会议结束后,宋文迁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期的那样,雷厉风行地展开抓捕或强制审计。他出人意料地踩下了“刹车”。
“饭要一口一口吃,案子要一步一步办。”他在会议的结尾如此说道,“高健、符索儒,你们继续深挖陆建勋的案子,但不要接触核心目标,重点放在外围的人际关系和资金往来上。赵荇、方回,你们的任务,是把过去五年,两大集团所有涉及‘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的采购合同,每一张发票,每一份技术参数,都给我重新梳理一遍,建立一个完整的数据模型。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准对两大集团和冶炼厂进行任何形式的直接接触。”
这个命令让几位干将都有些意外,但宋文迁的权威不容置疑。他知道,在没有摸清背后高层博弈的真实态势之前,任何鲁莽的深入调查,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让整个调查组陷入被动的政治漩涡。
接下来的几天,宋文迁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复研究现有的卷宗。然后,他以汇报工作为名,走进了苏菀的办公室。
在详细汇报了联合调查组的初步工作思路后,宋文迁话锋一转,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语气说道:“苏副检察长,这个案子牵扯的两大集团,都是国之重器。我们检察院单方面深入,恐怕会遇到一些‘非业务性’的阻力。调查组虽然是联合编制,但各部门之间的协调,还需要一个更明确的授权,尤其是在涉及一些……敏感信息的时候。”
他没有把话说透,但苏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宋文迁这是在暗示,他需要确认元老院高层对这个案子的支持力度到底有多大,以及,他需要一条更可靠的情报渠道。
苏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你是调查组的总指挥,有权调动你需要的一切资源。政保那边,我会打招呼。”
得到了这句承诺,宋文迁便心中有数了。
他立刻借口“协调联合调查行动纲领”,正式约见了政治保卫总局第四处的柳处长。会面地点没有选择在任何一方的官方办公地点,而是在一家不对外开放的、专供高级干部使用的茶楼里。
柳处长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半大老头,貌不惊扬,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两人寒暄了几句,谈了谈最近的天气和茶叶的品质,仿佛这真是一场轻松的茶叙。
直到茶过三巡,宋文迁才看似随意地提起:“柳处长,陆建勋的案子,让我们对马鞍山那边的工业环境有些担忧啊。一个小小的冶炼厂,竟然可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事端。”
柳处长呷了口茶,慢悠悠地答道:“宋厅长明察秋毫。那个厂子,问题不少。我们的人最近在外围摸排时,听到一些风声。”他放下茶杯,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说:“听说,那个厂子的劳资纠纷很严重。厂里的工人,对管理层怨声载道,说他们克扣工钱,无视安全规程,还把最好的材料偷偷换掉,用次等品来充数。有些老工人气不过,正准备联名向元老院写信呢。”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社会治安情报,但宋文迁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最好的材料偷偷换掉,用次等品来充数”。
这与赵荇的审计发现,以及陆建勋的死因,完美地形成了闭环。更重要的是,这是政保局通过非书面渠道,递给他的一把刀。
宋文迁心领神会。
他走出茶楼时,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行动方案。他不能直接以“谋杀案”或“重大腐败案”的名义去查冶炼厂,那会立刻惊动背后的大鱼。但他现在有了一个完美的、公开且正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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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宋文迁亲自签发命令,以“调查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严重劳资纠纷可能引发社会不稳定因素”为由,带领赵荇、方回等审计和财务专家,高调进驻了这家工厂。
这一次,他不再是秘密调查,而是公开彻查。面对检察院以“维稳”名义发起的调查,任何部门都找不到理由进行阻拦。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精准地切向了那个看似不起眼,却可能藏着所有秘密的病灶。
“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坐落在工业区的边缘,像一座由钢铁、煤灰和浓烟构筑的沉默堡垒。当宋文迁带领的联合调查组车队驶入时,迎接他们的是工厂厂长那张堆满了假笑的脸,以及他身后一群神情紧张的管理层人员。
调查以“彻底解决劳资纠纷,排查安全隐患”的名义展开,整个过程公开、透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景象,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调查组成员,也感到了触目惊心。
符索儒负责与工人们谈话。他没有选择在工厂安排的会议室,而是直接走进了烟雾缭的车间。与工人的对话不是在工厂安排的会议室里进行的,而是直接在烟雾弥漫、喧闹的车间以及狭小、肮脏的临时宿舍里进行的,这描绘出一幅令人沮丧和愤怒的画面。
临时工的工资被以各种名目——“生产损耗”、“纪律罚款”、“管理费用”——克扣得面目全非,拖欠三五个月是家常便饭。许多工人甚至需要向工头借高利贷来维持生计,被彻底锁死在这座钢铁地狱里。
即便是那些签订了长期合同的正式工,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们的工资总会被“延迟”一到两个月发放,工厂财务给出的理由永远是“集团拨款尚未到位”。工人们的愤怒与怨气,几乎已经沸腾到了临界点。他们向劳动监察部门投诉过无数次,换来的,却总是一纸“正在协调”的公文,以及工厂变本加厉的苛待。
方回带人查阅了劳动监察部门的卷宗,印证了工人们的说法。档案柜里塞满了关于这家工厂的投诉信,但最终的处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责令整改,限期解决”。这些“责令”显然毫无效力,工厂像一个皮糙肉厚的巨兽,对这些不痛不痒的敲打毫不在意。
然而,在这片普遍的压榨之下,一个反常的现象引起了赵荇的注意。在审计工厂的薪资发放表时,他发现,与一线工人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工厂里那为数不多的几十名工程师和技术专家,他们的薪资不仅一分不少,准时发放,甚至还远高于同行业的平均水平,享受着各种名目的高额技术补贴。
这是一个奇怪的、贫富悬殊的“岛屿”。工厂似乎在不计成本地维系着这支技术团队的稳定与忠诚。
与此同时,安全生产方面的调查结果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调查组发现,为了追赶进度和节约成本,工厂几乎完全罔顾帝国颁布的安全生产流程。高压电缆随意地拖在积水的地面上,重型机械的安全护栏早已不知去向,本应定期更换的除尘设备滤芯积满了厚厚的灰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金属粉尘和化学品气味。工人们没有任何有效的防护措施,许多人年纪轻轻就患上了严重的肺部疾病。
这哪里是一家工厂,这分明是一个用人命和血汗堆砌起来的、疯狂运转的利益绞肉机。
在掌握了如山的铁证后,宋文迁终于亮出了他的利剑。
他召集了工厂管理层和马鞍山市劳动监察部门的负责人,在工厂的大会议室里,当众宣布了调查组的第一阶段处理决定。
“经查,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在劳动用工和安全生产方面,存在系统性的、严重的违法违规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宋文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我宣布,”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第一,即日起,工厂所有生产活动立刻停止,进行无限期安全整改,直到所有隐患全部排除并通过检察院的复核。第二,为了彻底核算并补发拖欠的工人工资,联合调查组将对工厂自成立以来的所有财务账目,进行最全面的、无死角的彻查!”
“彻查所有账目”这几个字一出口,工厂厂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那扇他以为永远不会被打开的、通往地狱的大门,在这一刻,被宋文迁用一种无可辩驳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脚踹开了。
命令下达后,调查组的工作重心迅速转移。工厂被勒令停产,在政保局人员的监督下,所有生产设备都被贴上了封条。赵荇和方回带领的审计团队,则正式接管了工厂的财务室,一箱箱积满了灰尘的陈年账册被搬了出来,准备进行一场彻底的“外科手术”。同时,宋文迁已经开始协调,准备从帝国科学院和兵器工业集团内部,抽调最顶尖的冶金和工程专家,来对工厂的设施和技术流程进行一次全面的“体检”。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宋文迁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向着核心推进。
然而,就在调查组进驻工厂的第三天深夜,局势骤然失控。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刚刚入睡的宋文迁从床上惊醒。电话是高健打来的,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迫。
“宋厅长,出事了!冶炼厂那边,爆发了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
宋文迁的心猛地一沉。
半小时后,当他赶到检察总院的紧急指挥中心时,迎接他的,是第一副检察长苏菀那张冰冷如铁的面孔。
指挥中心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除了苏菀,房间里还有两位不速之客——帝国元老院民生劳动部的第三副部长,和人民保安部的一位高级别官员。他们显然是被紧急召来处理危机的,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
“文迁,你来看。”苏菀没有多余的话,指了指墙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直升机从高空传回的画面。黑夜中,整个“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灯火通明,但那不是生产的灯火,而是骚乱的火光。数以千计的工人聚集在工厂的中心广场上,情绪激动。他们推倒了宣传栏,砸碎了办公楼的玻璃,并与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形成了对峙。虽然尚未爆发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但现场的紧张气氛,仿佛一根拉到了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事件从晚上八点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快四个小时。”民生劳动部的副部长沉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导火索,是一批临时工听说工厂要无限期停产,担心他们被拖欠的工资将永远无法兑现,于是发起了抗议。很快,几乎所有对工厂心怀不满的工人都加入了进来。”
“我们的部队在九点钟赶到,但工人的人数太多,情绪太激动。”人民保安部的官员接过了话头,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宋文迁,“我们只能勉强维持外围秩序,防止事态蔓延。但是,宋厅长,恕我直言,你们调查组的行动,是不是太激进了?一刀切地让工厂停产,却没有拿出安抚工人的具体方案,这无异于把一个火药桶的引线,直接点燃了!”
两位官员的指责,虽然没有明说,但矛头直指宋文迁的决策失误。他们的潜台词很清楚:检察院为了查案,不顾社会稳定大局,一手激化了矛盾,才造成了眼前的烂摊子。
宋文迁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混乱景象,没有立刻反驳。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工人因为担心拿不到工资而闹事?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他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调查组进驻,明明是为工人撑腰,要帮他们讨回欠薪,他们为什么反而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自毁长城”?这背后,会不会有人在煽风点火,故意把水搅浑?
他抬起头,迎向那两位官员责难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苏菀。他知道,今夜,他不仅要面对工厂里的骚乱,更要面对这间指挥室里的政治风暴。他的每一步决策,都将受到最严苛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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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乱的余波,比骚乱本身更具破坏力。
第二天清晨,当宋文迁一行人返回“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氛紧张的军管区。刺鼻的焦糊味和灭火泡沫的气味混杂在空气中,碎玻璃在晨光下闪着寒光。荷枪实弹的人民保安部警察在厂区内外拉起了数道警戒线,将仍在聚集、但已平静下来的工人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检察院连夜从南京总部调派了专门处理群体性事件的团队前来“收拾烂摊子”,他们负责安抚工人、登记诉求、核实身份,试图将这锅即将沸腾的开水重新降温。
而宋文迁和他的核心调查组,则陷入了另一场风暴的中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成了“会场专业户”。民生劳动部、人民保安部、马鞍山市政府,甚至经济产业部的相关司局,轮番召集“联合协调会”。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质询。
“宋厅长,我们早就警告过,劳资问题需要疏导,不能高压!现在好了,几千人上街,马鞍山的工业生产指数这个月要掉一半!这个责任谁来负?”
“我们的警力被死死牵制在这里,城区的治安都出现了真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群体性事件,而是严重的公共安全危机!你们在行动之前,有没有做过风险评估?”
面对连珠炮般的责难,宋文迁、赵荇、方回和符索儒等人只能一边承受,一边不卑不亢地重申调查的合法性与必要性。他们被淹没在无休止的公文报告和责任划分的泥潭里,公开的调查工作——无论是审计账目还是设施检查——都被迫大幅放缓。整个团队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动弹不得。
在这片公开的喧嚣之下,只有一个人是自由的。
高健,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他的名字也从未列入调查组的正式名单。他就像一个幽灵,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工厂的骚乱吸引时,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另一条战线的行动。
一个深夜,在调查组下榻宾馆的一间绝对安全的房间里,宋文迁召集了四位核心成员的秘密会议。
“今天这场会,想必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宋文迁开门见山,他的眼神扫过每个人疲惫却不甘的面孔。
符索儒第一个没忍住,他闷声闷气地说道:“宋厅,这帮人根本不关心案子,他们只想把黑锅扣在我们头上!”
“他们不是想扣锅,他们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宋文迁一针见血,“敌人出牌了。他们以为用一场骚乱就能把我们吓退,把水搅浑,让我们的调查无疾而终。他们错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们这一动,反而露出了尾巴。”
宋文迁看向赵荇、方回和符索儒:“你们三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我们‘公开’的调查。审计账目要更细,设施检查要更繁琐,所有程序都要做到无可挑剔。那些部门不是要质询吗?那就让他们来。你们是靶子,要吸引住所有的目光和压力。”
三人立刻明白了宋文迁的意图——明修栈道。
然后,宋文迁的目光转向了会议室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健。
“高健,”宋文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从现在起,你从调查组的公开名单里彻底消失。你和你的团队,是我们的‘暗度陈仓’。”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宋文迁的目光锐利异常, “弄清楚这场骚乱究竟是如何被引发的。工人的愤怒是真实的,但要在如此精准的时刻爆发,肯定有人在火上浇油。去寻找煽动者,找出谣言的来源,找到第一个投石的人。追踪这条新线索,无论它通向何处。高健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宋文迁最后总结道:“他们想把水搅浑,那我们就顺着这浑水摸下去。我倒要看看,水底藏着的,到底是一条多大的鱼。”
就在宋文迁的“明线”团队被各种会议和质询纠缠得焦头烂额时,高健的“暗线”调查,如同一把无声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骚乱的核心。
政保局的手段远非普通刑警可比。高健没有去接触那些情绪激动的工人,而是直接调取了骚乱现场及周边所有的监控记录,并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几个在人群中反复穿梭、高喊煽动性口号的关键人物。然后,通过政保局庞大的线人网络和数据库,这几个人的身份背景被迅速挖了出来。
结果很快就摆在了宋文迁的秘密档案里。
引爆这次动乱的直接推手,是一个名为“徐州会”的工人同乡帮会。这个组织在马鞍山的底层工人中势力庞大,但其核心领导层,却并非工厂的工人。其头目,外号“彪哥”的王彪,是一个典型的黑社会老大与传统同乡会长老的结合体——他一方面为同乡工人提供庇护、解决纠纷,另一方面则通过放高利贷、控制零工市场等手段,将工人们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高健的报告指出:骚乱当晚,“工厂停产,欠薪将血本无归”的谣言,正是由“徐州会”的骨干成员在工人宿舍区里迅速散播开的。而第一个带头冲击办公楼、砸碎玻璃的,也正是王彪手下的几个核心打手。
“这是一个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高健在秘密汇报中总结道,“工人的愤怒是真实的,但这场骚乱,却是被精心策划和引导的。王彪和他的‘徐州会’,就是那只点火的手。”
在黑暗中潜行的猎犬,已经咬住了猎物的一条腿。
与此同时,被公开调查的“泥潭”所困的赵荇和方回,也在看似繁琐的审计工作中,挖到了一块关键的“化石”。
他们夜以继日地核对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账册。终于,在比对了无数张发票和工资单后,一个诡异的转折点浮现了出来——圣历六十六年(1694年)。
赵荇发现,在1694年之前的账本里,“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虽然也存在管理混乱的问题,但临时工的工资记录,却显示是“按时足额发放”的。账目做得虽然粗糙,但基本与事实相符。
然而,从1694年中期开始,一切都变了。账本上,临时工的工资开始出现大量的拖欠记录,这与工人们的哭诉完全吻合。一个原本还算正常的工厂,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后来这个疯狂压榨工人的“血汗工厂”。
那么,钱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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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从另一堆采购合同中找到了答案。同样是在1694年,工厂的管理层进行了一次“重大业务转型升级”。他们终止了与之前几家长期合作的、信誉良好的大型国营原料供应商的合同,转而与一批新的、名不见经传的贸易公司签订了采购协议。
从账面上看,这次供应商更换导致工厂的采购成本大幅上升。新的供应商提供的原料,价格比之前高出近两成。正是这个巨大的新增成本,导致了工厂资金链的紧张,进而引发了对底层工人工资的疯狂压榨。
“这不合逻辑。”赵荇在向宋文迁汇报时,用笔敲着桌子上的数据表,“任何企业的业务转型,其目的都应该是降本增效。而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选择质次价高的供应商,主动增加了自己的成本。这背后只有一个解释——他们需要一个‘合法’的理由,将一大笔资金,从工厂的账面上转移出去。”
两条线索,在这一刻,再次出现了奇妙的交集。
1694年。
这是陆建勋离奇死亡的年份。
这也是工厂运营模式发生剧变的年份。
宋文迁看着桌上的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引爆骚乱的黑社会头目,一份是关于工厂财务状况的诡异转折。他知道,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线。而这条线的另一端,就系在那个已经死去的、名叫陆建勋的男人身上。
他缓缓开口,对高健下达了新的指令:“查这个王彪。我要知道,1694年以来,是谁在给他钱,让他从一个街头混混,变成了今天这个能操控数千工人的‘地下厂长’。”
对“彪哥”——现在是王彪——的秘密侦察,完全绕开了警方的正式渠道。在普通的警察系统里,王彪只是一个“有点能量”的同乡会头目,远够不上重大案件的级别。但宋文迁清楚,这条线索必须攥在最可靠的手里。
在高健的秘密报告呈上后,宋文迁亲自去见了政保总局的柳处长。两人再次进行了一次“非正式谈话”。宋文迁没有提及具体的案情,只是点出了王彪和“徐州会”在这次骚乱中扮演的可疑角色,并暗示其背后可能存在“有组织的、破坏帝国经济秩序的企图”。
柳处长心领神会。几天后,一份由他亲笔签署的、授权对王彪及其核心关系网进行“秘密监控与审查”的绝密文件,送到了高健手中。
有了这张“尚方宝剑”,政保局的机器开始无声地高速运转。他们没有惊动王彪,而是从他的外围入手,通过技术手段监控他的通讯,追踪他的资金流,并对他最信任的几个手下进行了秘密甄别与策反。
不到两周,王彪的整个人生轨迹,就被完整地描绘了出来。
王彪,徐州人,早年在帝国海军陆战队服役,曾被派驻到锡兰总督区。他在军队里就展现出了不俗的组织能力和个人魅力,在同乡士兵中威信很高。然而,退役回到南京后,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很快便将退役金挥霍一空,只能靠着在老乡开的货运站里当个小管事勉强度日,生活颇为潦倒。
转折点发生在圣历六十一年(公元1689年)。
那一年,在南京徐州会馆的一次例行同乡聚会上,失意的王彪被几个人主动找上了门。其中有两位是南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徐州籍商人,但真正的主角,是一位衣着考究、谈吐不凡的“海南商人”。
高健的报告特别注明,这位“海南商人”名叫吴启明,身份信息显示他是一家注册在海南、业务范围遍及南洋的远洋贸易公司的老板。
在那次聚会上,吴启明和那两位徐州商人对王彪在军队里的“英雄事迹”和组织能力大加赞赏,并提出了一个“合作”方案:由他们出资,请王彪去马鞍山,利用他的个人威望,将那里松散的徐州籍工人们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正式的同乡会。名义上,是为了“互帮互助,共谋发展”。
初期的启动资金,名义上由两位徐州商人提供,但高健的资金追踪显示,那笔钱在转给王彪的前一天,都来自于吴启明在大陆银行的一个匿名账户。
从那以后,吴启明成了王彪背后真正的“金主”。“徐州会”在马鞍山迅速壮大,从一个普通的同乡互助组织,逐渐演变成一个半黑社会性质的帮派。其日常运作的庞大开销,绝大部分都由吴启明通过各种隐蔽的渠道定期提供。
作为回报,王彪和他的“徐州会”需要为吴启明“办一些事”。这些事五花八门,有时是帮忙“协调”码头的货物装卸,有时是去“威慑”某个不听话的生意对手。而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任务”,就是在接到指令后,立刻煽动工人,冲击“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
在秘密审讯中,一名被策反的“徐州会”核心骨干供认,下达冲击冶炼厂命令的,正是吴启明。吴启明告诉王彪,检察院的调查组进驻工厂,会导致工厂彻底倒闭,工人们的欠薪将永远无法追回。他要求王彪“为了兄弟们的血汗钱,必须把事情闹大,逼政府出面”。
所有的线索,都汇集到了这个神秘的“海南商人”吴启明身上。
当宋文迁看到“海南商人”这四个字时,他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海南,那是他的故乡,但在帝国的权力语境中,尤其是在涉及军工和重工业的领域,这个地名往往与另一个庞大的、影响力无孔不入的势力联系在一起。
“查这个吴启明。”宋文迁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我要知道他那家贸易公司的所有业务往来,尤其是,和兵器工业集团,或者船舶工业集团,有没有任何交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调查组正在接近那个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冰山。而这个吴启明,很可能就是冰山暴露在外的、最危险的一角。
就在高健的暗线调查将矛头指向吴启明的同时,在公开的审计战线上,这个名字也以一种看似毫不起眼的方式,悄然浮现。
赵荇和方回的团队,在对1694年冶炼厂那场“业务转型”的浩繁文件中进行梳理时,在一份关于“海外原料市场准入评估”的咨询服务合同里,看到了吴启明的公司——“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
合同显示,吴启明的公司在1694年初,曾为冶炼厂提供了为期三个月的贸易代理评估服务。服务内容是帮助冶炼厂评估几家新的海外原料供应商的资质和报价。从合同本身来看,一切都合法合规,服务期限很短,金额也不算巨大,就像一次普通的商业咨询。
然而,当这份报告被送到宋文迁案头时,他立刻圈出了一个细节:吴启明公司评估并“推荐”的几家供应商,正是后来取代了国营渠道,以高价向冶炼厂提供劣质原料的那几家神秘的贸易公司。
吴启明的角色,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第三方顾问”那么简单。他更像是一个“掮客”,甚至是那场掏空工厂的“业务转型”的引路人。
明线上的另一项调查,也取得了进展,尽管结果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符索儒对那辆牌号为“宁A-G0741”的黑色公务轿车的追查,终于有了结果。通过对冶炼厂内部车辆调度记录的艰难核对(大部分记录都已“遗失”),他发现,这辆车根本没有固定的使用人。它就像一个“公共玩物”,厂长、几位副厂长,甚至一些高级工程师,都曾随意地使用过它,行踪飘忽不定,难以追踪到某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符索儒在汇报时有些丧气,“案发当晚,谁都可能开着它出去。”
“不,这恰恰说明了最大的问题。”宋文迁却摇了摇头,眼中闪着精光,“一家管理混乱到连核心物证车辆都随意共用的工厂,一个所有高层都可能在深夜开着一辆没有通行许可的车潜入市区政府大楼的利益团体……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它说明这个管理层,已经烂透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任何规章制度,因为他们自认为有恃无恐。”
与此同时,对王彪的持续监听,也捕捉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信号。
在一个深夜,王彪与他最亲信的副手的一次醉后密谈中,监听设备录下了这样一段对话:
“……彪哥,最近风声紧,检察院那帮人还没走,咱们是不是该让兄弟们收敛点?”
“收敛?怎么收敛!”王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烦躁和不易察异的恐惧,“这年头,马鞍山这地面上的水,越来越红了……以前咱们混,讲究个盗亦有道,祸不及家人。现在呢?动不动就让人‘闭嘴’,还是永远闭嘴的那种……妈的,这已经不是咱们当年混的那个江湖了。”
这段模糊的对话,让高健的分析团队高度警觉。
“‘水越来越红了’,‘让人永远闭嘴’……”高健在向宋文迁汇报时分析道,“这表明,王彪很可能知道一些与谋杀有关的内情。他似乎感觉到,马鞍山的地下世界,在近年来变得异常残忍和激进。这股风气,很可能与陆建勋的死,以及背后那股为了掩盖秘密而不惜杀人灭口的力量,同出一源。”
所有的疑点,都像溪流汇入大江,最终指向了同一个黑暗的深潭。那个神秘的海南商人吴启明,1694年那场诡异的工厂改组,以及马鞍山地下社会风气的恶化……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隐藏着同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宋文迁知道,是时候收网了。但不是去抓王彪,也不是去惊动吴启明。他需要一个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无可辩驳的核心证据。
两条线的调查,如同两把锋利的钻头,继续向着黑暗的深处掘进。
在明线上,赵荇和方回的团队将调查范围从“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一家,扩展到了所有与吴启明的“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有过业务往来的企业。他们调取了经济产业部和海关总署的相关数据,一张巨大的、以吴启明为中心的贸易网络图谱,逐渐被绘制出来。
结果令人震惊。吴启明的中介作用远不止于马鞍山。在帝国的整个长三角工业带,大量涉及金属冶炼、精密加工和船舶配件制造的企业,其部分海外原料采购和产品出口业务,都或多或少地经过了吴启明公司的中介。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章鱼,触手伸向了帝国工业体系的多个敏感角落。而这些通过他中介的业务,普遍存在着价格虚高、质量可疑的问题。
吴启明,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掮客”,他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性的利益输送管道的总阀门。
而在暗线上,高健则将目光投向了马鞍山近年来的治安档案。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通过政保局的渠道,向南京大都市圈公安厅下达了“严打恶性暴力犯罪”的指令。在这次行动中,一批近年来犯下重案、早已被警方盯上的帮派分子被迅速羁押。
在政保局的审讯室里,这些黑道硬汉的心理防线被轻易地击溃了。高健的团队从他们的供述中,拼凑出了马鞍山地下世界生态恶化的惊人源头。
几乎所有被审的黑道头目都认为,马鞍山“江湖规矩”的败坏,始于1694年陆建勋的“自杀案”。在他们的世界里,那根本不是自杀,而是一场由王彪亲手策划、做得“干干净净”的谋杀。他们相信,是王彪为了某个大人物的利益,打破了“祸不及官”和“不滥杀”的黑道潜规则,开启了用极端暴力手段清除障碍的恶劣先例。
“从那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一个被捕的头目供述道,“以前我们抢地盘,最多打断腿。陆主任死了以后,风气就变了。谁不听话,就让他‘意外’掉进炼钢炉里。这都是跟王彪学的。”
王彪,在马鞍山黑道的眼中,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开启了血腥时代的“教父”。他们对他,既恐惧又憎恨,同时又在暗中模仿他的“成功之道”。
这个发现,似乎为陆建勋的死因找到了完美的解释:王彪受某个幕后黑手指使,杀害了碍事的陆建勋,并因此在黑道上“一战成名”。
然而,一个巨大的矛盾点出现了。
当高健将这份审讯报告,与另一份关于王彪本人的持续监听和侦察记录放在一起时,两者竟完全无法吻合。
监听记录显示,王彪本人对马鞍山治安的恶化充满了忧虑和恐惧,完全不像是一个始作俑者。他的所有行动,都局限于控制工人和一些轻微的暴力冲突,从未涉及过任何与谋杀相关的策划或指令。政保局对他人际关系网的深入渗透也证实,王彪的核心团队,根本不具备组织一场伪装成自杀的、针对高级官员的谋杀行动的能力和心理素质。
他们是地痞、是流氓,但他们不是专业的杀手。
“矛盾,”高健在秘密会议上,指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对宋文迁说道,“地下世界普遍认为王彪是凶手,这几乎成了‘共识’。但我们所有的直接证据都表明,他不是,甚至他自己也害怕这种‘新规矩’。这说明了什么?”
宋文迁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说明,”他缓缓地说道,“有人在陆建勋死后,进行了一场非常成功的‘舆论引导’。他们故意将‘凶手’的帽子扣在王彪这个最显眼、也最合适的替罪羊头上。一方面,这可以转移任何可能指向真凶的视线;另一方面,这也为马鞍山的地下世界树立了一个‘榜样’,让暴力和血腥变得‘合理化’,从而把水彻底搅浑。”
真凶不仅杀了人,还巧妙地利用了这起谋杀案,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由无数暴力事件构成的“噪声”屏障。
宋文迁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何等狡猾和冷血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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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巨大的矛盾点,像一块巨石,堵在了调查的道路上。宋文迁知道,仅凭联合调查组现有的权限,已经无法再深入了。无论是吴启明的庞大贸易网络,还是那场针对王彪的“黑道舆论战”,其背后都隐现着超越普通犯罪组织的能量。再往前走,每一步都可能撞上看不见的铜墙铁壁。
他不能再等了。
宋文迁连夜将两份核心报告——一份是关于吴启明贸易网络的分析,另一份是关于陆建勋案真凶嫁祸王彪的推论——进行整合,并附上了自己的判断和困境分析,封装在一份绝密档案中,亲自呈送给了第一副检察长苏菀。
他很清楚,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份案情汇报,而是一次摊牌。他是在告诉更高层:水下的巨兽已经露出了轮廓,要不要捕捞,需要你们下定决心,并给予相应的武器。
两天后,宋文迁被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带到了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位于南京郊区的一处不对外开放的政务别苑。
在一间安保级别极高的会议室里,他见到了三个人。
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坐在主位,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她的左手边,是帝国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潘璁。这位程嘉局长的得力干将,以其铁腕和精明著称,她的出现,意味着政保局的最高层已经直接介入。
而坐在苏菀右手边的,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中年秘书。但宋文迁认识他,他是政保总局局长、元老院常委程嘉的首席秘书。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他坐在这里,就代表着程嘉本人的意志。
会议室里没有记录员,气氛凝重而肃杀。
“文迁,说说你的看法。”苏菀开门见山。
宋文迁站起身,没有看报告,而是凭借着已经烂熟于心的案情,将吴启明这条线和陆建勋被杀案这条线的所有疑点、矛盾和推论,有条不紊地进行了汇报。他着重强调了真凶嫁祸王彪、并借此搅浑马鞍山地下世界的“高明”手法。
“……综上所述,”宋文迁在汇报的最后,目光直视着三位巨头,沉声说道,“我认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组织严密、能量巨大、行事狠辣且极具反侦察能力的犯罪集团。陆建勋的死,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的核心目的,是通过操控贸易、蛀空国企,谋取非法利益。而为了掩盖这一切,他们不惜杀人、嫁祸,甚至主动搞乱一个地区的治安生态。这已经严重威胁到帝国的经济安全与社会稳定。”
汇报完毕,他没有坐下,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申请:
“我申请两件事。第一,请求授权对吴启明的‘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及其所有关联方,进行最高级别的秘密调查,包括对其本人进行全天候监控。我们需要挖出他的上线。第二,我建议,以‘彻查马鞍山治安恶化根源,打掉黑恶势力保护伞’为名,对马鞍山进行一次彻底的、由政保局主导的‘扫黑’。同时,正式将陆建勋案由‘自杀’转为‘他杀’立案重查,并对当年所有经手此案的警务人员进行内部审查。”
宋文迁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苏菀、潘璁和那位秘书都在低头沉思,似乎在权衡这盘棋的利弊。宋文迁的这两项申请,无疑是要将行动全面升级,前者是“擒王”,后者则是“清野”,一旦启动,必将引发巨大的震动。
不知过了多久,程嘉的秘书与潘璁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然后对苏菀点了点头。
苏菀抬起头,看着宋文迁,缓缓说道:“你的报告和申请,我们都明白了。你先回去,等待通知。”
宋文迁敬了个礼,退出了会议室。他不知道自己的申请是否会被批准,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一天后,一份没有抬头、没有签发单位、只盖着一个特殊密级编号印章的《会议意见纪要》,被送到了宋文迁的保密柜中。
纪要只有寥寥数语,核心内容是:“原则上认可联合调查组对当前案情的判断,同意其提出的下一步行动建议。具体行动方案,由政保总局协调落实。”
宋文迁看着这份不具名的“最高指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那张遮天蔽日的巨网,终于要被撕开一个口子了。而他的调查组,将成为那最锋利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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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不具名的《会议意见纪要》,像一道无声的指令,为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装上了一颗新的心脏。之前还存在的部门壁垒和程序障碍,在一夜之间悄然消融。一张针对吴启明及其背后黑影的巨网,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明暗两条战线上同时撒开。
对吴启明的“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的调查,其谨慎程度超乎想象。没有一纸调查函被发出,没有任何一位调查员出现在吴启明的公司门口。
取而代之的是,在政保局的协调下,帝国经济产业部、海关总署、中央银行乃至税务总局的核心数据库,向赵荇和方回领导的审计小组,开放了一条加密的、临时的最高权限访问通道。
赵荇和方回率领着一支由审计总局和检察总院最顶尖的财务专家组成的秘密团队,进驻了位于南京郊外的一处安全设施。在这里,他们将对吴启明公司自成立以来的每一笔资金往来、每一份报关单、每一次纳税记录,进行像素级的还原与解剖。
这不再是简单的审计,而是一场数据的战争。他们要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找出那个隐藏在合法外衣之下的黑色资金链条。
与此同时,另一场风暴在马鞍山乃至整个南京的地下世界猛烈刮起。
之前因“严打”而被羁押的那些帮派分子,被重新提上了审讯议程。这一次,负责审讯的,不再是普通的刑警,而是由高健亲自带领的政保局预审专家。审讯的目的,也不再是查清他们过往的罪行,而是要从他们的记忆中,榨出每一个与1694年前后马鞍山地下势力变动有关的细节。
对“南京徐州会馆”的秘密监控也正式启动。这座看似只是普通同乡联谊场所的古老建筑,被装上了最先进的窃听和监视设备。会馆里的每一次密谈,每一个不寻常的访客,都将进入政保局的视野。高健相信,王彪背后的“金主”吴启明,不可能只通过王彪一个人来操控马鞍山的地下势力,这座会馆,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更隐蔽的联络站。
而最深层次的行动,则在更广阔的黑暗中展开。
政保局潜伏在帝国各大城市地下世界中的庞大线人网络,被全面激活。他们接到的指令只有一个:摸排那些业务范围跨越地区、处于半黑不白地带、并且有能力承接“特殊业务”——例如,策划一场针对高级官员的、能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案——的大型犯罪组织或职业杀手。
政保局的逻辑很简单:陆建勋案做得太“干净”,绝非王彪那种地痞流氓所能为。真凶必然是雇佣了极其专业的“黑手套”。而只要是交易,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他们要在整个地下世界的黑土中,翻找出这只“黑手套”的蛛丝马迹。
三条暗线同时发动,如同三支经验丰富的猎犬,从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向着同一个猎物包抄而去。
宋文迁坐镇南京的指挥中心,每天看着明暗两条战线汇总而来的海量情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撒网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他在等待着,等待某一张网的收紧,能让那条隐藏在深水中的巨鳄,第一次感受到切实的痛楚,并因此而做出错误的挣扎。
进展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得多,仿佛那张巨网在撒下的瞬间,就触碰到了猎物最敏感的神经。
政保局那张遍布帝国阴暗角落的大网,最先有了收获。在对那些能够承接“特殊业务”的职业犯罪人员进行摸排时,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最终以最高优先级被提了上来:
安淳。
他的公开档案简单得近乎清白:海军陆战队退役侦察兵,曾在西非佛得角殖民地长期服役。1685年因伤退役后,档案上显示他回乡务农,再无记录。
然而,在政保局的内部绝密档案中,安淳的形象则完全不同。他曾是帝国在欧洲执行多次“湿活”(暗杀、绑架等秘密军事行动)的王牌特工。退役后,他并未回乡,而是迅速沉沦,因沉迷赌博和美色,欠下巨额债务,最终走上了为黑恶势力卖命的道路。他凭借在军队中学到的专业技能,一度成为长三角地区最顶尖的职业杀手。
最关键的情报来自一名已被政保局策反多年的黑道高层线人。他供述,安淳在1691年,突然脱离了他当时效力的那个黑帮组织,并且还清了所有债务,从此销声匿迹,去向不明。
1691年,这个时间点,距离陆建勋案发生前不到三年。一个顶级的职业杀手,突然“金盆洗手”,人间蒸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高健的团队立刻将安淳列为头号嫌疑人,开始动用一切手段,试图挖出他这几年消失的轨迹。
对马鞍山那些黑帮分子的再次审讯,也撬开了新的突破口。当被问及“王彪杀人”的传言究竟从何而来时,几个级别较高的头目,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吐露了实情。
这个消息,并非来自“道听途说”,而是他们各自在市里的“保护伞”——一些身处公安、工商等部门的中下级官员——在某次饭局上,“酒后无意”间透露给他们的。这些官员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口吻暗示他们:“陆主任的事,是王彪办的,上面有人罩着,你们以后在马鞍山混,眼睛放亮点,别惹不该惹的人。”
谣言的源头,竟然来自半官方渠道!
这个发现让宋文迁和高健都感到一阵恶寒。这说明,敌人不仅雇佣了杀手,还在地方政府的肌体内部,拥有能够精准散播“黑道舆论”的触手。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定义“真相”。
对吴启明公司的审计仍在紧张进行,海量的数据如潮水般涌来,尚未形成决定性的证据。但另一边的监听小组,却捕捉到了一段关键的对话。
在一次看似寻常的通话中,吴启明的秘书,致电了当初和吴启明一起找到王彪的那两位“徐州商人”之一。
秘书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嘘寒问暖,但说出的内容却意有所指:“……吴总最近要去南洋谈一笔大生意,可能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他让我转告两位,最近风声紧,南京这边所有跟‘会馆’有关的生意,都先停一停。让大家守规矩,多看报,少说话。等风头过去了,吴总回来,亏待不了各位。”
这段对话,无异于一声惊雷。
“吴总要去南洋”、“风声紧”、“守规矩”……这清晰地表明,吴启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准备暂时外出避风头,并正在切断与“徐州会馆”这条线的联系,以防被顺藤摸瓜。
这段监听记录,虽然不能作为直接的法庭证据,但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坚定了调查组的猜测:吴启明,以及他背后的势力,与徐州会馆、与王彪、与马鞍山的一切黑幕,都有着直接且紧密的联系。
三条线索,几乎在同一时间取得了重大突破。幽灵杀手已经浮现,谣言的源头指向了内部腐败,而那只狡猾的狐狸,也终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即将逃跑的尾巴。
宋文迁知道,收网的时机,正在迅速成熟。
对“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的数据审计,终于撕开了其合法外衣的一角,露出了底下令人心惊的真实形态。
赵荇的团队发现,吴启明的公司,绝非一个简单的贸易中介。在过去的几年里,它通过一系列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并购、注资和代持股操作,已经实际控股了长三角地区七家规模不小的工矿企业。这些企业涵盖了特种钢材、精密轴承、船舶涂料等多个关键领域,其业务范围和资本体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贸易公司所能达到的水平。这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章鱼式的扩张。
更让审计小组感到棘手的,是这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它就像一个由无数个同心圆组成的迷宫。
最外层,是吴启明本人和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海南籍商人。
再往里一层,调查组惊讶地发现,帝国建工行业的传奇巨头——由第一代归化民符不二亲手创立、如今已是庞然大物的“符氏工业集团”,竟然也通过旗下的一家投资子公司,与吴启明的公司存在着间接的股权交叉。
而当审计人员抽丝剥茧,钻到迷宫的最核心时,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再深入的名字出现了:一家由元老院办公厅直属资产管理局间接控股的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赫然出现在股东名单之中。
这意味着,吴启明的公司,背后不仅有强大的民营资本集团,甚至还有来自元老院的“国资”背景。
赵荇在看到这个结果时,立刻下令封存了所有相关数据。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审计官所能触碰的领域了。这头巨鳄的身上,已经隐约显现出元老院内部某些派系的影子。
与此同时,对安淳的追查也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
政保局通过对帝国全境人口数据库进行模糊匹配和行为模式分析,最终在距离南京不远的滁州市,锁定了一个高度可疑的目标。此人名叫“李鬼”,持有一张伪造的身份证明,一年前来到滁州,深居简出,却经常在高档娱乐场所一掷千金,出手阔绰。他几乎没有任何本地社会关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健派出的外勤小组,对“李鬼”进行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秘密监控。他们拍下的照片,经过与安淳在海军陆战队服役时的照片进行比对,相似度极高。
有的条件都吻合了:顶级的职业杀手,神秘消失后又以假身份出现,过着与收入不符的奢华生活。安淳,这个幽灵,终于被锁定了。
宋文迁将两份最新的报告摆在了自己的绝密档案柜中。一份,是可能引发政坛地震的股权结构图;另一份,是随时可以收网的杀手行踪报告。
他再次走进苏菀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的汇报极其审慎和巧妙。他详细报告了锁定嫌疑人安淳的全过程,并以“防止嫌犯再次脱逃,导致线索中断”为由,正式请求授权,对其实施秘密羁押和审讯。
然而,对于吴启明公司的调查,他却一笔带过。他只是简单地汇报:“对吴启明公司的审计仍在进行中,其业务网络复杂,资金流向隐蔽,暂时还未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他没有提及“符氏工业集团”,更没有说出那个牵涉到元老院办公厅的国资公司。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摊牌的时候。将这些名字过早地抛出来,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可能让整个调查组,瞬间被来自高层的巨大压力所碾碎。
他选择先捏住那枚最关键、也最没有政治背景的棋子——杀手,安淳。
他要用这把钥匙,去打开第一扇门。至于门后那更为错综复杂的迷宫,需要等待更高层级的力量,亲自下场来探索。
苏菀听完汇报,沉吟了片刻。她锐利的目光似乎看穿了宋文迁的谨慎,但她没有点破。
“可以。”她最终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在羁押安淳的授权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行动要快,要绝对保密。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是谁雇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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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的抓捕行动,如同一场无声的闪电战。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当化名为“李鬼”的安淳刚刚走出一家高档酒店时,几名看似普通的路人,从不同的方向,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默契,瞬间贴近了他的身体。安淳这位前海军陆战队精英,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制服并带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货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中。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没有惊动任何人。安淳,这枚最关键的棋子,被成功地从棋盘上提走了。他被连夜秘密押解到政保局位于南京郊外的一处安全屋。
然而,抓捕的顺利,并不意味着审讯的成功。
安淳的顽固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面对高健亲自主持的审讯,他一言不发,眼神空洞,仿佛一尊石像。无论是心理压迫、证据暗示,还是政策攻心,都对他毫无作用。他就像一口被焊死的深井,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更让高健感到棘手的是,当他向政保局高层请示,是否可以动用一些“特殊技术手段”来撬开安淳的嘴时,得到的批复却是冰冷的“不允许”。这个来自高层的未知阻力,让审讯陷入了僵局。
人证,这把最关键的钥匙,暂时无法使用。
就在暗线调查陷入困境的同时,明线上的压力,以一种更加直接和粗暴的方式,扑面而来。
这天下午,宋文迁被苏菀叫到了办公室。他推门进去时,发现房间里除了苏菀,还有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位,宋文迁在内部通报的照片上见过——元老潘韧,第一代元老潘锋之子,现任经济产业部机械工业厅厅长。他正是兵器工业集团和船舶工业集团的直管上级领导。潘韧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神情倨傲的归化民干部,宋文迁认得他,是兵器工业集团的副董事长,叶思。
看到宋文迁进来,潘韧元老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宋厅长,久仰大名。今天来,是想跟你和苏副检察长反映一个情况。”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们调查组进驻马鞍山,我们经济产业部是支持的,查处劳资纠纷,保障工人权益,这很好。但是,现在调查范围是不是太广了?你们的审计团队,不仅查冶炼厂,还把兵器集团和船舶集团近五年的所有采购合同都调走了。这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下属企业的正常经营活动。很多重要的军工项目,因为你们的调查而被迫延期。宋厅长,这个影响,恐怕不太好吧?”
他身边的叶思立刻附和道:“是啊,宋厅长。现在集团内部人心惶惶,正常的商业合作都受到了影响。再这样下去,我们完不成今年的生产指标,恐怕没法向国防部和元老院交代啊。”
两人的话,一唱一和,看似是在抱怨工作困难,实则是在发出赤裸裸的政治威胁。他们把“军工项目”、“国防部”、“元老院”这些大帽子一顶一顶地扣下来,试图压垮宋文迁。
苏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是要考验宋文迁如何应对这场交锋。
宋文迁的心沉了下去。
对手,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前台。虽然他们没有直接承认任何罪行,但这种急不可耐的、以“影响经济”为名的阻挠,本身就是一种不打自招。
然而,宋文迁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刻。
暗线,关键人证安淳的嘴撬不开。
明线,对手已经动用元老级别的力量,开始进行政治施压。
他手里的牌,几乎已经打光了。如果不能尽快从安淳身上得到突破性的证据,将人证和审计发现的物证结合起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那么在潘韧这样的元老面前,他的调查随时可能因为“大局为重”而被强行叫停。
到那时,不仅陆建勋将永不瞑目,整个调查组,甚至支持他的苏菀,都将面临巨大的政治反噬。
调查,已经进入了最艰难、也最关键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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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调查即将陷入内外交困的死局时,一声惊雷从遥远的地中海传来,意外地改变了棋盘上的力量平衡。
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五月下旬。
一封标注着最高紧急等级的密电,从帝国苏伊士总督区发往南京。奥斯曼帝国的改革派艾哈迈德王子,在金字塔下遇刺身亡。凶器,是一支帝国制造的制式军用步枪。
消息传回元老院,瞬间引发了一场八级政治地震。
外务部剧烈反应,将其定性为“对帝国国家信誉最恶毒的栽赃与挑战”。国防部则认为这是奥斯曼内部保守派的阴谋,强硬派元老甚至开始叫嚣,要对奥斯曼进行“预防性军事打击”。整个帝国的权力中枢,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外交危机所笼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在这场巨大的风暴中,潘韧元老和他所代表的军工集团的“正常经营”问题,瞬间变得微不足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伊士那片燃烧的沙漠上。
而对于高健和他的审讯团队来说,这场危机,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
刺杀案的发生,让元老院内部的强硬派和安全派系的声音空前高涨。“国家安全”压倒了一切。之前那个阻挠对安淳用刑的“未知阻力”,在这股滔天巨浪面前,迅速地消失了。
一张由政保总局局长程嘉亲自签署的“特别审讯许可令”,被秘密送到了高健的手中。
安全屋的地下审讯室里,灯光被调到了最刺眼的亮度。安淳被牢牢地固定在审讯椅上,他那持续了几天的、如石像般的冷静,终于开始出现裂痕。
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看守他的这些人的眼神变了。那种不再受任何规则束缚纯粹的冷酷,让他这位经历过无数次“湿活”的王牌特工,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接下来的48小时,成为了安淳一生中最漫长的噩梦。
在反复的水刑和电刑所带来的、濒临死亡的生理与心理双重折磨下,他那钢铁般的意志,被一点点击溃、碾碎,最终彻底崩塌。
“我说……我全都说……”安淳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从地狱里传来。
高健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这把锁了三年的坚冰,终于被敲开了。
安淳的供述,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还原了那场发生在1694年秋夜的谋杀案。
“是……是我干的。”
“雇我的人,是吴启明的那个秘书……叫……叫张诚。”
“他通过一个中间人找到我,开出的价码……是我之前干一票的三十倍。三十倍!我……我不可能不动心。”
“任务很简单,让那个姓陆的……从楼上‘自己’跳下去,留一封遗书。遗书的内容,他们都写好了。”
“我潜入大楼,没费什么事……那个姓陆的正在加班……我从背后……他没来得及叫出声……”
说到这里,安淳的供述出现了一个意外的转折。
“但是……计划出了点意外。”他喘着粗气,眼中流露出至今仍心有余悸的困惑,“本来,我们约好在外面接应。但那天晚上,张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过来,停在了大楼后门。就是冶炼厂的那种车……他说他原来的车坏了,这是‘借’来的。”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们干这行,最忌讳留下这种跟目标有直接关联的痕迹。但我已经拿了钱,干了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安淳的这段供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它不仅证实了陆建勋是被谋杀,指认了直接的雇凶者。更重要的是,它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将那辆行踪诡异的“宁A-G0741”公务车,与谋杀案本身,死死地钉在了一起。
人证与物证,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高健立刻将这份口供的摘要,通过绝密渠道,第一时间传给了宋文迁。
当宋文迁看到这份文件时,他知道,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艰难对峙,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转折。他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足以将所有对手都拖入深渊的、烧得通红的利刃。
秘书张诚的落网,几乎与安淳的招供同时进行。当安淳还在审讯室里艰难吐露最后一个字时,高健的另一支行动队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张诚的公寓楼下。这位吴启明的“白纸扇”,还没来得及执行老板“外出避风头”的指令,就在睡梦中被戴上了黑头套,从这个世界彻底“蒸发”。
初步审讯的结果,似乎让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面对安淳的指证和政保局掌握的其他证据,张诚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承认了自己受吴启明指使,雇佣安淳杀害陆建勋的事实。
案件似乎已经可以宣告破案,剩下的,只是顺藤摸瓜,将主犯吴启明捉拿归案。
然而,就在宋文迁准备将所有证据链汇总,申请对吴启明本人及“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进行正式查封时,元老院高层的风向,却因为苏伊士危机的持续发酵,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偏转。
一张由海军总参谋部、外务部和对外情报局联合签发的 “关于提升帝国南部战区及相关工业体系戒备等级的紧急动员令”,以最高优先级的形式,下发到了所有相关部门。
动员令的核心内容,是为了应对苏伊士可能爆发的全面战争,命令所有涉及海军装备生产、维护及出口的军工企业,立刻进入准战时动员状态。一切生产计划以军令为最高准则,必须“不惜代价、不计成本”地确保前线装备供应和对盟友的军事支持。
而在动员令的附件中,有一条看似不起眼的条款,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宋文迁的调查上:
“……为确保动员效率,在戒备期间,任何针对核心军工企业的、非军事目的的审计、监察及司法调查工作,应予以推后或暂停,以服务于帝国最高战略大局……”
这道命令,无异于一张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被直接拍在了兵器工业集团和船舶工业集团的大门上。
对吴启明公司那庞大贸易网络的审计,被迫戛然而止。赵荇和方回的团队,在接到命令的当天,就被要求撤出安全设施,封存所有数据。他们的调查,在距离挖出最终核心秘密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被强行“熄火”了。
当天晚上,苏菀再次单独约见了宋文迁。
这一次,是在她的私人书房里。这位铁腕的女强人,脸上也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文迁,动员令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她没有绕圈子,直接说道,“这是万里煌、常平和薛若望三位元老共同的意志。在苏伊士的危机解决之前,没有人能挑战这份命令的权威。”
她看着宋文迁,眼神复杂:“兵器集团和船舶集团,现在暂时处于动员令的保护之下。潘韧和叶思那些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所以,对吴启明公司和两大集团的这条线,不能再公开查下去了。”
宋文迁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意味着,他们最核心的战场,被强行关闭了。敌人,再一次从他的瞄准镜里溜走了。
“我明白,苏副检察长。”他沉声答道。
“但是,”苏菀话锋一转,眼中重新闪烁起锐利的光芒,“动员令保护的是‘军工企业’,保护不了杀人犯。安淳和张诚这条线,动员令管不着。”
她站起身,走到宋文迁面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接下来的任务很明确。集中你所有的力量,把杀手这条线给我挖穿、挖透!从安淳和张诚的嘴里,把吴启明以及他背后所有参与谋杀案的人,都给我一个个地挖出来!就算我们暂时动不了他们的生意,也要先把谋杀的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宋文迁立刻明白了苏菀的意图。
既然无法从经济犯罪的正面战场上突破,那就迂回包抄,将案件的性质,牢牢地钉死在“谋杀帝国官员”这桩谁也无法庇护的死罪上。
“我明白了。”他挺直了身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会让他们开口的。”
他知道,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在整个帝国都被战争阴云所笼罩的大背景下,他必须在这片被允许的、狭小的战场上,打赢一场决定整个战局的关键性胜利。
苏菀的指令,如同给这台几近停滞的调查机器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所有的资源和压力,都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聚焦到了安淳和张诚这两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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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不再是简单的问答,而是一场由高健亲自操刀的、高强度的情报发掘战。
张诚这位养尊处优的“白纸扇”,在政保局冰冷的审讯室里,彻底体验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他被反复地、不间断地提审。审讯内容被切割成无数个碎片,上一分钟还在问他安淳谋杀案的细节,下一分钟就跳到马鞍山黑道势力的资金来源,再下一分钟又让他解释公司某笔违规投标的技术参数。
高健的团队将安淳的口供、王彪的动向、赵荇审计出的财务漏洞、符索儒发现的现场疑点……所有的一切,都打碎重组成无数个角度刁钻的问题,像密集的子弹一样,向张诚的心理防线倾泻而去。
在这种高压之下,张诚编织的任何谎言都会在几轮交叉验证后,暴露出致命的矛盾。他的心理防线,在持续一周的“信息轰炸”中,被撕扯得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对安淳的审讯,也进入了新的阶段。在得到苏菀的默许后,政保局的一些不对外公开的“特殊方法”被用在了他身上。这些方法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却能从神经层面,给予人最大程度的痛苦与幻觉。
在又一次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安淳终于吐露了更深层次的秘密。
他承认,自己并非在1691年才被吴启明招募,而是在他退役后不久,就已经成为了吴启明的“影子”。他表面上为其他黑帮卖命,实际上却是吴启明豢养的一条专门处理“黑活”的恶犬。
他供述,这些年来,吴启明指示他干的“脏活”,远不止陆建勋这一桩。马鞍山几起看似意外的、导致激烈劳资纠纷的工伤事故,背后都有他暗中破坏生产安全的影子;几次关键的非法投标中,竞争对手公司的关键技术人员“意外”出车祸,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最重要的谋杀案,安淳也给出了决定性的证词:所有细节,从目标身份、作案手法到遗书内容,都是吴启明通过张诚,向他下达的“死命令”。
当这两份内容高度吻合、细节相互印证的口供,放在一起时,一张完美的、指向吴启明的谋杀罪证网络,终于编织完成。
动员令可以保护军工企业的“经济问题”,但它绝对保护不了一个蓄意谋杀帝国在职高级官员、并长期操纵黑恶势力破坏社会稳定的主犯。
吴启明的罪行,性质已经恶劣到了任何元老、任何派系都无法公开为其辩护的地步。
抓捕令由苏菀亲自签发,并由程嘉局长的秘书直接盖上了政保总局的最高密级印章。
一张无形的天网,从南京,瞬间撒向了万里之外的南洋。
当时的吴启明,正悠闲地待在他位于望加锡总督区的一栋海滨别墅里,享受着热带的阳光,自以为已经成功避开了风头。
然而,当一队隶属于对外情报局、在当地以“华商安保队”为掩护的特别行动组成员,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面前,并向他出示了那张盖有政保总局印章的红色逮捕令时,吴启明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任何反抗,这位曾经在长三角地区翻云覆雨的神秘商人,被迅速带上了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隶属于海军的远程运输机。飞机呼啸着升空,载着这个案件的核心人物,紧急飞往帝国的心脏——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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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明被押回南京,并没有让案件的突破变得更容易。恰恰相反,调查组遭遇到了迄今为止最顽固、也最棘手的抵抗。
他被关押在政保局最高级别的“白楼”里——一个专门用于审查涉密级别极高的非元老人员的场所。在这里,对吴启明的审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首先,不可能对他用刑。吴启明的身份过于敏感,他背后的那张巨大的、牵涉到元老院内部的政商关系网,让他拥有了一道无形的护身符。任何形式的刑讯逼供,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政治后果。
其次,心理战术也完全无效。面对宋文迁和高健的轮番对峙,吴启明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和老练。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于安淳和张诚的指控,他一概以“不知道”、“不清楚”、“可能是他们为了减罪而诬陷我”来回应。他就像一块被浸透了油的滚刀肉,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都滑不溜手,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审讯,陷入了僵局。
就在宋文迁为如何敲开吴启明的嘴而殚精竭虑时,来自高层的政治压力,如期而至,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
海军参谋长、军方民族派元老方崇文的首席秘书,亲自拜访了苏菀的办公室。这位秘书的态度彬彬有礼,但话语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力。
“苏副检察长,”他微笑着说道,“对于吴启明涉嫌刑事犯罪的侦察,我们海军方面表示理解和尊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但是,我们必须提醒检察院注意,吴启明先生的‘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目前正承接着几项与盟友海军(普鲁士)进行技术交流和配件升级的关键业务。在当前苏伊士局势紧张的大背景下,保证这些涉军业务的正常运行,对于稳定我们的欧洲盟友,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我们希望,调查不要影响到这些‘正常’的业务。”
这番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你们可以查吴启明的谋杀案,但休想借此染指他背后的军工贸易网络。那张“动员令”虽然没能保住吴启明本人,但它的精神,依然在保护着那盘更大的生意。
紧接着,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打击来临了。
当赵荇试图依据安淳和张诚的口供,申请重新审查吴启明公司在1694年与“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之间的那几笔关键账目时,他们的申请,被直接打了回来。
驳回申请的,不是经济产业部,也不是兵器工业集团,而是一张来自外务部的、由第一副部长司承信亲笔签署的密令。
密令的内容简单而粗暴:“该部分账目,涉及帝国与某关键外国势力的非公开技术合作项目,在当前国际局势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任何细节若被泄露,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外交后果。因此,不宜公开,不宜审查。”
“关键外国势力”、“严重外交后果”——这两座大山,彻底封死了赵荇团队从账目上寻找物证的所有道路。
宋文迁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两份来自海军和外务部的“关切”,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吴启明的嘴撬不开。
他背后的生意网,被军方以“国家战略”为名保了下来。
他犯罪的核心物证,又被外务部以“外交机密”为由强行封存。
对手的牌打得精准而狠辣。他们似乎已经算准了,只要死死守住这几条线,仅凭两个罪犯的口供,在没有直接物证的情况下,即便能给吴启明定罪,也永远无法挖出他背后那个更庞大的、由元老方崇文和司承信庇护的利益共同体。
案件的调查,再一次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宋文迁手中,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牌可打了。
就在宋文迁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几乎要被逼入绝境之时,一道意想不到的光,从最不可能的方向照了进来。
外务部长、元老院常委常平的首席秘书,通过一条极其隐蔽的渠道,秘密约见了宋文迁。
会面的地点,是一家不对外营业的旧书店。常平的秘书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常平部长让我来,是想亲耳听一听你对这个案子的完整看法。不要有任何保留。”
宋文迁心中巨震。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常平,作为帝国外交政策的总设计师,与司承信这位风格强硬、甚至有些越界的副手之间,早已存在着路线上的分歧。而司承信动用外务部的名义,强行封存物证,显然也触碰到了常平的底线。
元老院高层的内部,出现了裂痕。
宋文迁抓住了这个机会。在那间充满了书卷霉味的小房间里,他将自己对整个案件的推论——从劣质合金到谋杀案,再到那个元老院高层可能的涉军腐败网络全盘托出。
常平的秘书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表态。当宋文迁说完后,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便起身离去。
宋文迁不知道这次秘密会面会带来什么。他只能等待。
仅仅三天后,转机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降临。
一张由外务部长常平亲自签署,并有元老院议长杜梅副署的最高授权令,送到了赵荇的办公桌上。授权令的内容只有一句话:“授权联合调查组,对所有与‘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相关的涉外贸易账目,进行全面审查。”
那扇由司承信亲手关上的大门,被更高层级的力量,一脚踹开了!
赵荇和他的团队立刻以最高效率投入了战斗。有了这张“尚方宝剑”,所有的阻碍都烟消云散。他们终于拿到了1694年那几笔被封存的关键账目。
在海量的数据和发票中,罪恶的链条,终于被完整地拼接了起来。
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贪婪和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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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明控制下的那几家海外皮包公司,从南美等地,以极低的价格,采购了大量质量远低于帝国标准的劣质铁矿石和合金原料。
然后,通过吴启明自己的“琼海环球贸易有限公司”进行中转,以“帝国特供优质原料”的名义,用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了兵器工业集团和船舶工业集团。
而两大集团,在收到这批高价的劣质原料后,并没有自己使用,而是通过一纸“内部调拨单”,将其再次加价,卖给了像“马鞍山特种合金冶炼厂”这样的下游企业。
马鞍山冶炼厂用这些劣质原料,生产出了不合格的“问题合金”,并将其供给两大集团。
整个链条中,最大的黑洞,在于那笔巨大的差价——即吴启明低价买入原料,与两大集团高价卖出原料之间的惊人利润。
这笔钱去了哪里?
审计团队在无数张令人眼花缭乱的转账记录中,追踪到了它的最终流向。这笔巨款,并没有直接进入吴启明或两大集团的账户,而是以各种“咨询费”、“技术服务费”、“法律顾问费”的名义,支付给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注册在吴启明某个亲信名下的“远景法律咨询服务公司”。
这家公司,就是整个腐败网络的“最终钱袋”。
物证确凿!
从谋杀案的人证,到系统性经济犯罪的物证和账证,所有的证据,终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无可辩驳的闭环。
宋文迁看着桌上这份由赵荇连夜赶制出的资金流向图,知道这场持续了数年的漫长战争,终于到了可以向敌人发起总攻的时刻。
好的,我们来为这盘大棋,落下最后的棋子。
当那份完美闭环的资金流向图,被摆在吴启明面前时,这位一路都表现得镇定自若的商界枭雄,终于彻底垮了。
他看着那张图上,代表着亿万财富的红色箭头,如何像一条贪婪的毒蛇,从帝国的矿山和盟友的国库中吸取血液,经过无数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壳公司,最终精准地注入那个名为“远景法律咨询服务公司”的毒囊里。他知道,游戏结束了。
“我认罪。”吴启明的声音嘶哑,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在随后的供述中,他交代了所有事情。那家“远景法律咨询服务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兵器工业集团的副董事长,叶思。吴启明只是前台的“白手套”,负责搭建整个跨国贸易和洗钱的网络,而叶思,则是坐在幕后的“总会计”,负责所有非法利益的最终分配和“分肥”。
吴启明还供认,他之所以能在海外如此顺畅地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原料交易和军事技术转让,全靠归化民少将贾平的“默许和保护”。贾平利用自己在海军装备采购部门的权力,为吴启明的“生意”一路开绿灯,并压下了所有可能来自盟友军方的质疑。
一份记录着全部罪证的最终报告,由宋文迁亲笔署名,通过苏菀,呈送到了元老院的最高核心层。
宋文迁递交了报告,然后,便是等待。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案件的走向,已经不再由他这个司法官僚所能决定,而取决于元老院内部一场看不见的、决定生死的政治角力。
就在这时,苏伊士前线传来了决定性的好消息:在帝国强大的军事威慑和灵活的外交手腕下,奥斯曼帝国最终接受了“联合调查”的提议,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危机,以和平的方式得以化解。
笼罩在帝国头上的战争阴云散去。那张保护着军工集团的“动员令”,也随之失去了它存在的最大理由。
清算,开始了。
在苏伊士危机和平解决后的第三天,政保总局的行动队,同时出现在了兵器工业集团的总部大楼和海军的一个后勤基地。
叶思在他的豪华办公室里被带走,他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贾平少将则是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被当众解除了武装,押上了军用囚车。
两人被分别关押,很快便交代了整个案件的流程。
叶思承认,他就是那个“总会计”,整个腐败网络的核心。他利用职权,与吴启明、贾平等人勾结,制定了“双轨制”标准,通过“猴版”武器对外敲诈,用“超规格”装备在内拉拢派系,并将所得的巨额非法资金,用于维系和扩张这个由军工民族派和外务强硬派组成的利益小团体。
而贾平的供述,则引爆了一颗真正的政治炸弹。
他承认,将那些用劣质原料制造的“猴版”装备卖给外国客户,并不仅仅是为了钱。哪些客户会收到劣质装备,哪些客户在支付了“好处费”后能得到真正的帝国标准产品,这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这不全是我们的主意。”贾平在审讯中,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话,“这是在执行一种……非官方的‘外交政策’。”
他供述,外务部第一副部长司承信的首席秘书,曾经在一次“私人会面”中,对他有过明确的暗示。那位秘书说:“贾平少将,帝国的朋友有很多,但真正的朋友,需要我们用心去分辨。我们的‘友谊’,也应该是有差别的,不是吗?”
这个暗示,为整个腐败网络,涂上了一层极其险恶的政治色彩。
它不再是单纯的贪腐,而是一种被默许的、以国家信誉为赌注的、用于操控盟友、惩罚“不听话”国家的地下权力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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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思和贾平的心理防线一旦被摧毁,整个腐败网络的核心节点,便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
根据他们的供述,一张张没有编号的秘密逮捕令从政保总局发出,目标精准地指向了那些隐藏在两大集团内部深处的关键人物。
船舶工业集团董事安德,在他的私人游艇上被带走。他当时正与几位南洋富商饮酒作乐,商谈着下一笔“配件升级”的生意。
兵器工业集团负责生产的董事何祈,是在他主管的一家秘密兵工厂里被捕的。当时,他正在监督一批“特供”高强度钢板的最后热处理工序。
两大集团的监事长赵瞿和刘青献,这两个本应是“守门人”的蛀虫,则是在元老院的一次例行质询会上,被身着便衣的政保局探员,悄无声地“请”出了会场。
还有审计总局的第三副局长,独孤求贤。作为一代元老独孤求婚之子,虽然未能获得元老席位,但他依然是归化民体系中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当高健亲自带队,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并向他出示了那张由程嘉局长亲笔签署的逮捕令时,他只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抓捕行动雷厉风行,审讯工作更是加急加快。
在政保局的“白楼”里,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撑过48小时。他们的供述,相互印证,相互补充,最终拼凑出了一个比“猴版”武器敲诈盟友,性质恶劣百倍的、足以动摇整个帝国军事根基的惊天内幕。
那就是——“私生子装备”。
在兵器集团和船舶集团的“第二账本”上,除了对外销售“猴版”装备的记录,还存在着另一项更为隐秘的业务:为那些支付了“好处费”,或者与方崇文、司承信派系关系密切的内部部队,提供“超规格”的非法升级服务。
安德供述,一些本应只装备于主力驱逐舰的先进火控雷达,被他们偷偷安装到了内河巡逻舰队的炮艇上。
何祈承认,他曾动用军工复合体的最高权限,将一批为元老院卫队特供的、含有稀有金属的超高强度装甲钢,调包给了某支驻扎在富庶地区的、从未上过战场的二线守备部队,仅仅因为该部队的指挥官,是方崇文元老的远房侄子。
赵瞿和刘青献则交代了他们是如何利用监事长的权力,为这些非法的“内部改装”出具“合规”的报告,并将其伪装成“技术测试”或“装备损耗”。
独孤求贤则承认,他利用审计总局的职权,多次帮助两大集团掩盖因非法改装而导致的巨额财务漏洞,并压下了所有来自基层的内部举报。
当这些口供汇总到宋文迁的案头时,他坐在办公室里,久久没有动弹。窗外明明是盛夏,他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头顶。
这已经不是腐败了。这是叛国!
对外,他们用劣质产品损害国家信誉;对内,他们用超规格的装备和资源,武装和腐化忠于他们派系的部队,同时让那些真正需要精良装备的、处于战斗第一线的主力部队,得不到应有的供给。
这是在挖帝国的墙角,是在培养军阀的土壤,是在为一场可能的军事政变,准备物质基础!
宋文迁的血都凉了。他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一个检察厅厅长所能处理的范畴。这不再是一桩司法案件,而是一场迫在眉睫的、可能分裂帝国的政治危机。
他立刻封存了所有相关的口供,将知情范围严格控制在调查组的最小核心圈内。然后,他连夜亲自撰写了一份言辞极其严峻的秘密报告。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通过任何常规渠道,而是直接请求与苏菀进行紧急的、绝对私密的会面。
在那间熟悉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办公室里,宋文迁将那份薄薄的、却重于泰山的报告,亲手交给了苏菀。
“苏副检察长,”他的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显得有些沙哑,“情况……比我们所有人预想的,都要严重得多。这需要最高核心层,立刻做出决断。”
苏菀迅速地看完了报告,她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也第一次流露出真正震惊的神色。她握着报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抬起头,看着宋文迁,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先回去,宋文迁。”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忘记你写过这份报告。在接到新的指令之前,把这些人,给我死死地看住。一个字,都不准再向外透露。”
宋文迁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最后的风暴,即将来临。而这一次,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将是元老院的最高权力层。
苏菀办公室里的那次紧急会面之后,宋文迁和他的调查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平静之中。
那些记录着惊天内幕的审讯口供,被锁进了检察总院最深处的保密库,仿佛从未存在过。宋文迁严格执行了苏菀的命令,对所有核心涉案人员进行了最高级别的隔离看押,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调查组的成员们,也被下了最严厉的封口令。
宋文迁没有再去催问,也没有再递交任何报告。他在等待,等待那扇位于权力顶峰的、紧闭的会议室大门,能给他一个最终的判决。
这个等待,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南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元老院的会议照常召开,报纸上刊登的,依旧是苏伊士危机和平解决后的一片欢腾景象。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场决定帝国军队未来命运的、无声的政治角力,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一周后,一份由元老院办公厅直接下发,经议长杜梅、政保总局局长程嘉、国务卿刘牧州等多位常委共同副署的《关于“帝国标准”系列腐败案件的处理意见》,送到了宋文迁的案头。
文件很长,措辞严厉,充满了义正辞严的官样文章。
文件首先高度赞扬了以宋文迁为首的联合调查组,称他们“不畏艰难,深挖彻查,为帝国铲除了一颗巨大的经济毒瘤,捍卫了帝国司法的尊严”。
接着,文件用大量的篇幅,痛斥了以叶思、贾平、吴启明等人为首的腐败集团。他们的罪名被清晰地罗列出来:大规模贪污、受贿、谋杀帝国官员、操纵黑恶势力、严重扰乱市场秩序……每一项,都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文件最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处理指令:“……对于所有涉案人员,不论其职位高低,背景如何,都必须一查到底,依法严惩,绝不姑息,以儆效尤!”
宋文迁逐字逐句地读完了这份文件,然后,他缓缓地将文件合上,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股深深的、无力的疲惫感。
因为,在这份长达十几页的、看似雷霆万钧的处理意见中,对于整个案件最核心、最致命的两大罪状——系统性地对外销售“猴版”装备,以及为内部派系提供“私生子”装备——只字未提。
那两颗足以引爆整个元老院,甚至可能引发军队分裂的政治核弹,被小心翼翼地、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宋文迁瞬间就明白了元老院核心层的最终决议:妥协。
面对可能动摇国本的内部溃烂,他们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无奈的处理方式。将案件的性质,严格限定在“腐败”和“谋杀”的框架内,把所有归化民层级的执行者,都作为罪犯推出去,公开审判,给民众和历史一个交代。
而对于那更深层次的、涉及到元老内部路线斗争和军队国家化原则的“路线问题”,则暂时引而不发,以一种内部整肃、静默处理的方式,从长计议。
这无疑是一种政治上的“止损”。
宋文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正义”,但这或许是帝国在当前阶段,所能付出的最小代价。
有的事情,他不该问。
有的事情,他也不该做。
他拿起电话,接通了检察总院公诉厅的专线。
“我是宋文迁。”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准备一下,‘帝国标准案’,所有核心嫌犯的卷宗,我马上让方回送过去。我们要开启公诉流程了。”
他知道,属于他和调查组的战争,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将是一场在法庭上进行的、被精心裁剪过的公开表演。而真正的风暴,则将在元老院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以一种更漫长、也更残酷的方式,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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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帝国最高法庭的审判,以一种罕见的高效率进行着。
整个审判过程,对外公开,却又经过了严密的“设计”。旁听席上,坐满了经过精心筛选的官方媒体记者和各部门的“代表”。所有可能引发不可控局面的环节,都被提前规避。
法庭上,公诉方只针对叶思、贾平、安德、何祈等人的“经济腐败”和“谋杀”罪行,提出了如山的铁证。那张最终的资金流向图,成为了将所有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面对无法辩驳的证据,一众被告,除了少数几人仍在做无力的挣扎,大部分都面如死灰,放弃了抵抗。
最终的判决,来得迅速而冷酷。
叶思、贾平、安德、何祈、赵瞿、刘青献……所有身居高位的核心罪犯,因“叛国罪、谋杀罪、巨额贪污罪”,被悉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只有一个例外。
独孤求贤,因为其特殊的“元老之子”身份,也或许是独孤家族在元老院内部最后的斡旋起了作用,他免于一死。但他的下场,或许比死亡更加痛苦——被判处终身监禁,流放至帝国最偏远、最艰苦的殖民地西澳大利亚大沙漠,从事强制苦役,永世不得返回文明世界。
就在法官宣布判决的那一刻,庭审现场发生了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混乱。
或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陷入绝境的叶思,突然挣扎着从被告席上站了起来,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歇斯底里地向着旁听席大喊:“这不是腐败!这不是!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他的话还没喊完,几名如狼似虎的法警便一拥而上,用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其他几名同样试图呼喊的被告,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一场本应庄严肃穆的宣判,最终在一片被强行压制的、令人窒息的混乱中草草收场。
这场骚乱的细节,自然不会出现在任何官方的报道之中。
几天后,另一场规模较小的审判,也对案件的其他执行者做出了裁决。
吴启明的秘书张诚,和杀手安淳,因“故意谋杀罪”,被判处死刑。
黑道头目王彪及其“徐州会”的核心成员,则在“扫黑除恶”的专项审判中,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等多项罪名,被在法律框架内顶格判处重刑。
整个案件,从法律程序上看,似乎已经完美地画上了一个句号。所有的罪犯,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帝国以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腐大捷,向世人宣告了法治的胜利。
然而,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份最终判决书的宋文迁,却感到一阵从脊椎深处升起的、彻骨的寒意。
这场判决,看似严厉,甚至严厉到了极点。但在这份极端的严厉背后,宋文迁读出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说是“手忙脚乱”的恐惧。
元老院对此事,竟是如此的讳莫如深!
他们甚至不敢让叶思在法庭上多说一句话,宁愿用最粗暴的方式将其带走。他们对所有核心罪犯都处以极刑,与其说是“严惩”,不如说是一种最高效的“物理灭口”,确保那些关于“猴版”和“私生子”装备的秘密,将永远地随着这些人的死亡,而被埋进坟墓。
这种急于掩盖、急于了结的态度,恰恰暴露了元老院核心层对于此事的深深恐惧。他们害怕这个秘密一旦被公之于众,将会瞬间点燃军队内部的猜忌与分裂,其后果,不堪设想。
这场看似胜利的审判,显示出的,不是帝国的强大与自信,反而是它在面对内部溃烂时的进退失据和巨大的脆弱。
宋文迁将判决书轻轻地放在桌上。他知道,这桩案子,在他这里结束了。但对于帝国而言,那道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致命的裂痕,并没有被修复。它只是被暂时地、用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遮盖了起来。
好的,我明白了。审判只是对外的部分,内部的政治清算才是故事真正的结局。我们来补完这一段,为整个案件画上句号。
法庭上的喧嚣落幕,但元老院内部的风暴,才刚刚进入高潮。
公开的审判,只是这场大戏的第一幕,是演给帝国人民和历史看的。而真正决定权力格局的第二幕,则是在那扇外人永远无法窥探的、厚重的元老院会议室大门后,无声地、却更加残酷地进行着。
宋文迁虽然无法亲临现场,但通过苏菀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以及帝都政治圈内流传的各种捕风捉影的消息,他依然能拼凑出那场内部清算的轮廓。
那几份由他亲手递交的、记录着“猴版”与“私生子”装备内幕的绝密报告,最终还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次仅限元老院常委参加的最高级别闭门会议上,议长杜梅和政保总局局长程嘉,联手向以国防部长万里煌为后盾的军工民族派,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压力。而外务部长常平,也借此机会,对自己那位早已离心离德的副手司承信,展开了全面的政治清盘。
面对无可辩驳的证据,以及来自元老院核心层维护“军队国家化”原则的统一意志,即便是万里煌这样的军方巨擘,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和退让。
最终的结果,是一场典型的、充满政治智慧的“切割”与“止损”。
在随后召开的元老院全体会议上,海军参谋长方崇文,和外务部第一副部长司承信,这两位身居高位、一手缔造了这个腐败网络的幕后庇护伞,被迫站到了所有元老面前,进行了一场长达数小时的、极其深刻的“自我检讨”。
他们将所有的罪责,都归结于自己“用人不明、监管不力”,对叶思、贾平等归化民下属的“野心和腐化”丧失了应有的警惕。他们闭口不谈任何关于“猴版”和“私生子”装备的细节,只是反复强调自己辜负了元老院的信任,损害了帝国的利益。
这场检讨,虽然没有让他们丢掉官位,但其政治上的羞辱性,无异于一次公开的“政治鞭挞”。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曾经权势熏天的元老,其政治声望已经跌至谷底,他们所代表的派系,也在这场风波中元气大伤。
而另外两位根基尚浅的元老,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对外情报局第一副局长独孤求才,和经济产业部机械工业厅厅长潘韧,这两个在腐败网络中扮演了关键协调和庇护角色的人物,被作为“内部追责”的牺牲品,推了出来。
元老院荣誉法庭经过一场不公开的审理,最终裁定,两人“严重失职,对帝国造成重大损失”,被处以巨额的个人罚款。更致命的是,他们被解除了在中央的一切实权职务,分别被调往寸草不生的南冰洋殖民地,和局势复杂的鲸海自治区,担任首席行政长官。
这无疑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政治放逐。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政治前途,已经彻底终结。
消息通过非正式渠道,传到了宋文迁的耳朵里。
当他听到这个结果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同时也有一丝久违的慰藉。
虽然没能将方崇文和司承信这两条真正的大鱼拉下马,但元老院最终还是给予了相应的回击。独孤求才和潘韧的倒台,以及两大派系的受挫,证明帝国的纠错机制,在最关键的时刻,依然发挥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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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冬日的午后,雪落无声。
宋文迁的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那盆他亲手侍弄多年的君子兰,叶片依旧油绿。他刚刚处理完“帝国标准案”最后一份归档文件,那场惊心动魄的内部风暴,终于在他的笔下,彻底尘埃落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走进来的是三个他最熟悉、也最得意的身影——陈霖、林远图、高翔。
他们刚刚从苏伊士的漫天黄沙中归来,带着一身洗不净的风尘与疲惫,也带着一份足以载入帝国史册的巨大功勋。他们成功地拆解了一场濒临爆发的战争,维护了帝国的和平与尊严。
宋文迁看着眼前这三位帝国司法的未来栋梁,没有谈论任何关于勋章和荣誉的话题。那些东西,对他们这个层级的人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他只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默默地为他们沏上了一壶滚烫的热茶。
水汽氤氲中,他看到了他们年轻却不再稚嫩的脸庞。
林远图,这个曾经满怀理想主义的归化民精英,在经历了悉尼和苏伊士的风波后,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沉与复杂。他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南京城,轻声说道:“我们成功地维护了帝国的和平,避免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从结果来看,我们做到了我们应该做的一切。”
宋文迁点了点头。是的,从结果来看,无可挑剔。
高翔,这位永远相信数据与物证的技术官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雪光。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是的,我们揪出了萨利姆,惩治了南宫政,让所有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每一个证据环节,都完美闭合,这是一起程序上无懈可击的‘铁案’。”
宋文迁的目光,从高翔身上移开。铁案?他自己的“帝国标准案”,又何尝不是一件程序上无懈可击的“铁案”呢?叶思、贾平人头落地,方崇文、司承信颜面扫地。但那更深层次的、关于军队国家化的毒瘤,不也同样被小心翼翼地掩盖,切割,然后遗忘了吗?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的雪花,一片片地落下,覆盖了街道,覆盖了屋顶,覆盖了这座伟大城市的一切棱角与瑕疵。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陈霖。
宋文迁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最像自己的学生。陈霖的身上,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谙体制规则后的沉稳与无奈。
“我们赢得了案件,赢得了和平,赢得了荣誉。”陈霖端起茶杯,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
“但我们,却又一次,成为了最高层政治中,那把被精确利用的、最锋利的手术刀。”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又精准地刺中了宋文迁的心。
何尝不是呢?他自己,在“帝国标准案”中,不也同样是一把刀吗?一把被用来敲打军工集团、平衡元老院派系力量的刀。他砍倒了潘韧和独孤求才,却终究没能触及到方崇文和司承信的根本。
“我们揭开的,是被允许揭开的真相。我们惩罚的,是被允许惩罚的罪人。我们维护的,是被精心裁剪过的正义。”
陈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整个苏伊士风沙的重量,也带着宋文迁刚刚经历的那场内部整肃的寒意,回荡在这间温暖的办公室里。
宋文迁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欣慰,也是悲哀。欣慰的是,他的学生们,终于成长到了能看透这层光鲜外衣之下,那冰冷而残酷的政治现实。悲哀的是,看透了这一切之后,他们又将带着怎样的心情,继续走完这条注定在妥协与无奈中前行的道路?
“苏伊士的‘灯塔’依然在闪亮,”陈霖放下了茶杯,做了最后的总结,“但它照亮的,是帝国官僚体系内部,以及与外部世界之间,那片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黑暗。而我们,就站在那片灯塔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里。”
宋文迁没有说话。
他只是提起紫砂壶,为三位后辈已经空了的茶杯里,又缓缓地续上了滚烫的热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们的了。他们已经走上了和他一样的道路,一条在光明与阴影的交界线上,艰难前行的道路。未来,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走。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着,似乎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掩盖在一片纯洁的、不容置疑的洁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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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6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船,正航行在德雷克海峡。
独孤求才裹紧了身上那件厚重的毛呢大衣,依然挡不住那如同刀子般割裂空气的寒风。他站在船艏的甲板上,看着铅灰色的海浪,愤怒地拍打着船舷,激起冰冷的浪花。远处,一座座巨大的浮冰,如同幽灵般在海雾中漂移,反射着南极圈那惨白而无力的阳光。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而他,正被送往这个尽头,去担任那个可笑的“南冰洋殖民地首席行政长官”。一个比西伯利亚更遥远,比鲸海更荒凉的流放之地。
风,灌入他的口鼻,带着一股仿佛来自亘古的冰冷。在这无尽的寒冷中,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独孤求婚。
父亲,第一代元老,一个曾经在历史的黎明时期,也曾站在权力中心的人物。然而,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场几乎被遗忘的“女仆革命”中,那个同样年轻气盛的男人,在最关键的时刻,犯下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几乎是愚蠢的错误。
从那以后,便是一落千丈。
独孤求才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代,都笼罩在父亲那“郁郁不得志”的巨大阴影之下。父亲的政治前途被彻底断送,连带着他们这十几个兄弟姊妹,也仿佛被打上了某种原罪的烙印,在元老院的体系中,前途晦暗。
只有他,独孤求才,和弟弟求贤,凭借着加倍的小心,加倍的努力,以及对权力规则的刻苦钻研,才终于在那片阴影里,为家族重新撕开了一道向上攀爬的口子。他进了对外情报局,弟弟进了审计总局,他们一度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父辈的宿命。
然而,此刻站在这艘驶向永恒冬日的船上,他才悲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和父亲一模一样的错误。
在关键的、重大的原则问题上,拎不清。
他以为自己投靠方崇文和司承信,是在玩一场高明的政治博弈;他以为利用情报部门的权力,为这个小团体提供便利,是在为自己和家族积累更深厚的政治资本。他沉醉于派系利益那令人着迷的游戏中,自以为是的精明,让他忘记了帝国的政治底线。
违反原则,挑战底线。
父亲当年的错误,或许只是一瞬间的判断失误。而自己的错误,却是长年累月的、自以为聪明的腐蚀与堕落。可笑的是,最终的下场,竟是大差不差。
永远的流放。
他甚至比父亲更惨。父亲至少还能留在临高,在郁闷中终老。而他,将被这片冰海,彻底与文明世界隔绝。
至于弟弟求贤……
一想到求贤,独孤求才的心就像被海峡里的浮冰狠狠撞击了一下。西澳大利亚的沙漠,终身苦役。何其凄惨!他们兄弟二人,耗尽了半生心血,试图将家族从一个坑里拉出来,结果,却亲手将它推进了一个更深、更绝望的深渊。
愤怒、困惑、迷茫、苦涩……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中翻腾,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咆哮的风中。
我们,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对着无垠的、冰冷的大海,在心中问着自己,也问着父亲那早已远去的亡魂。
没有人能回答他。
德雷克海峡的风,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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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2 小时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缺少详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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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努力改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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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31 17:44 编辑

描写欧洲社会:
谦逊有礼,留着胡须、穿着擦了油的皮靴、对小警官卑躬屈膝的旧日富翁,摇身一变而成了象澳宋人一样放荡不羁、甚至傲慢无礼、有时还挂上头等勋章和高级官衔的大老板。仔细看看这些平步青云的人物,你就会大吃一惊地发觉,今天的这些显赫人士大多是昨天的酒店老板、承包人、店员等等。这些新人物活跃了城市生活,但没有改善城市生活。他们给城市生活带来了忙碌,使各种概念混乱不堪。周转的加速,对资本的需要,掀起了创办企业的热潮,这种热潮简直变成了狂热的赌博。出乎意外地造成的无数财富,使发财的欲望达到了急不可待的地步’等等……

无疑地,这种人对人民的道德起了极有害的影响,如果不怀疑城市工人比农村劳动者更堕落,那自然不能怀疑这是因为城市工人更受这种人包围,呼吸着他们的空气,过着他们建立的生活。

写澳宋:
一群一群的新掠夺者走向四方,在各处都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农场主庇护他们,看见他们就笑容满面,地方自治局人员发给他们巨额保险金,国民教师替他们写诬告状子,僧侣道士亲自造访,乡文书则帮助他们陷害殖民地的土著人。

每当元老院中的改良主义者描述事实的时候,他们自己总不得不承认,现实是属于资本的,澳宋现实的演进是资本主义的演进,力量是在资产阶级手中。他们不得不确认我国造成了一种“小市民文化”,资产阶级在命令人民去做工,资产阶级社会只知道饱食终日,做那午睡的美梦,“小市民”甚至创立了资产阶级的科学、资产阶级的道德、资产阶级的政治诡辩、资产阶级的著作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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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10-31 17:14
描写欧洲社会:
谦逊有礼,留着胡须、穿着擦了油的皮靴、对小警官卑躬屈膝的旧日富翁,摇身一变而成了象澳 ...

哇求这一段话原著出处,邓主任写得好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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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 小时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0-31 18:46
哇求这一段话原著出处,邓主任写得好捏

改编自《列宁全集》。列宁的语言非常的尖锐生动,这个部分是民粹派报纸上的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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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 小时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牢万搞出这么多事情,还没有被清洗吗?军队不是还有政治部吗,怎么能让军事主官一个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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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子睿 发表于 2025-10-31 19:10
改编自《列宁全集》。列宁的语言非常的尖锐生动,这个部分是民粹派报纸上的一些内容。 ...

哇感谢,这下又有可以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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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罗马人民党 发表于 2025-10-31 19:30
牢万搞出这么多事情,还没有被清洗吗?军队不是还有政治部吗,怎么能让军事主官一个人说了算 ...

天下布武才过十来年,影响力毕竟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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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罗马人民党 发表于 2025-10-31 19:30
牢万搞出这么多事情,还没有被清洗吗?军队不是还有政治部吗,怎么能让军事主官一个人说了算 ...

而且最近这个案子是方的小团体的个人行为,牢万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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