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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mr1628

长系列:澳宋大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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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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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19:47
我个人觉得海参崴气候不错的,当然我说的是现代
小冰河时期那就真要命了 ...

作为昆明人说真的不敢想没有空调和暖气的时代该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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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悉尼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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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引子
圣历四十年(公元1668年),当统一战争的最后一缕硝烟在大陆上空散尽,一个崭新的、以绝对工业实力为基石的庞大帝国,已然昂首立于世界东方。元老院的目光,随即便投向了那片波涛汹涌、香料与黄金并存的蔚蓝——南洋。
帝国的意志不容置疑。由蒸汽与钢铁铸就的庞大利维坦组成的帝国南海舰队,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浩浩荡荡地驶出港口。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征服,一次工业文明对前工业时代殖民体系的无情碾压。
盘踞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以巴达维亚为核心的荷兰人,以及刚刚在远东探出触角的英国人,这些旧时代的海洋霸主们,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被迫放下了几个世纪以来的宿怨,拼凑出一支庞大的联合舰队,企图在巽他海峡进行最后的决战。
然而,这不过是旧时代最后的绝唱。
在帝国海军精准而冷酷的舰炮齐射之下,风帆战列舰的森严壁垒如同朽木般碎裂。联合舰队在一日之内便化为燃烧的残骸,沉入了他们曾一度主宰的深海。随着帝国海军陆战队在巴达维亚、在新加坡、在马尼拉的港口登陆,一个持续了近两百年的欧洲殖民时代,在南洋被暴力终结了。
从酷热的北部湾到温润的植物学湾,这片被旧世界称为东印度和新荷兰的广袤海陆,从此只有一个名字——帝国的“南洋”。元老院的宏伟蓝图上,这片囊括了整个东南亚与澳洲大陆的巨大版图,将被打造为帝国的专属资源产地与战略纵深,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帝国之内海”。
圣历四十三年(公元1671年),当联合舰队的最后一面残旗沉入巽他海峡,胜利的凯歌尚未在帝国的街巷中远去,一个更为严峻、也更为持久的挑战,已悄然浮现在元老院的面前。帝国的铁蹄可以轻易踏碎敌人的舰队,却难以征服自然本身。
南洋的广袤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其环境的恶劣更是远超纸面上的报告。在那些瘴气弥漫的雨林,毒虫横行的沼泽,以及那片广袤到令人绝望的、干旱贫瘠的红土大陆面前,帝国的力量第一次感受到了边界。
除了在巴达维亚(雅加达)、狮城(新加坡)、马尼拉等少数几个基础完善的前殖民时代大城市,帝国的殖民开拓举步维艰。相比于本土日益安稳富足的生活,几乎没有归化民愿意响应号召,拖家带口地前往那些蛮荒之地,与丛林和瘟疫为伴。
外务部雄心勃勃的《南洋开拓百年计划》,在推行了近十年后,递交到元老院企划院的,不是丰硕的产出报告,而是一串串触目惊心的、天文数字般的赤字。曾经象征着帝国无上荣光的“南洋”,正迅速演变为一个吞噬帝国财富与资源的无底洞。元老院内部的争议日趋激烈,对南洋政策的质疑声,几乎淹没了每一次的国务会议。
长达十年的激烈争论,几乎让元老院分裂。帝国的骄傲与严酷的现实,理想主义与财政赤字,在这片广袤的南洋版图上反复碰撞。最终,在圣历五十二年(公元1680年),在一场被后世称为“帝国战略转向”的决定性会议上,实用主义压倒了僵化的意识形态。
一项石破天惊的提案,在经历了无数次修改与博弈后,终于获得通过。其核心思想,便是巧妙地“借鸡生蛋”——借助外部的力量,来孵化帝国自身的边疆。
这项新国策主要包含两个层面:
首先,帝国向欧洲诸国伸出了和解的橄榄枝。在确认了帝国在东方的绝对霸权无法撼动后,双方达成了一项心照不宣的默契。帝国将向那些在本土资源紧张、工业化进程缓慢、内部矛盾尖锐的欧洲国家,有限度地开放南洋部分地区的移民配额。欧洲人可以来到这片土地寻求新的生活,但必须作为帝国的“契约劳工”,在帝国的法律框架下生存。
其次,伴随人流而来的,是资本的流动。帝国允许欧洲的资本,以合资或特许经营的方式,在指定的区域内——例如澳洲的矿产、苏门答腊的种植园——进行有限度的投资和资源开发。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帝国企划院和外务部的严格监管之下进行,帝国将牢牢掌控所有核心产业的命脉与最终的定价权。
这一政策的颁布,标志着帝国南洋战略的重大转折。它暂时平息了元老院内部的纷争,也为死气沉沉的边疆开发,注入了一支看似充满希望的强心剂。
此后十五年,南洋的局势似乎完美地印证了这项国策的远见。
被旧大陆的战乱与贫瘠所困扰的欧洲热钱,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涌入了这片由帝国强权所庇护的“新世界”。它们惊奇地发现,澳宋帝国先进的行政体系、超前的工业化开发手段以及不容挑战的秩序,为资本的增殖提供了旧世界无法想象的沃土。
一个复杂而全新的社会格局,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迅速形成:掌握着资本与部分技术的白人新移民,作为帝国统治基石与管理者的汉人官僚及拓殖者,以及在时代浪潮中被边缘化的土著部族,三者共同构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从表面上看,一切都欣欣向荣。曾经的财政黑洞变成了帝国的税收增长点,昔日的蛮荒之地也建立起了一座座新兴的矿场、种植园与港口。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繁荣之下,暗流已然在深海中涌动。帝国强硬派对“与狼共舞”政策的憎恨,新旧势力在边疆地区利益的纠葛,以及帝国中央对遥远边陲日益增长的失察,共同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这微妙的平衡,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加脆弱。它所等待的,只是一个将其彻底撕碎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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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七年(公元1695年),暮春。
帝国的首都南京,正沐浴在一年中最和煦的阳光里。作为帝国心脏的这座伟大城市,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开放与自信,向整个世界展示着它的力量与繁荣。盛大的国际商务博览会正在玄武湖畔举行,将这股热烈的气氛推向了顶峰。
从码头延伸至会场的宽阔大道上,蒸汽动力公交车与柴油汽车并行不悖,来自世界各地的商旅操着五花八门的语言,汇聚成一股五彩斑斓的洪流。他们眼中无不带着敬畏与惊叹,审视着这座融合了古典飞檐与巨大钢铁穹顶的城市。
博览会场内,更是帝国工业实力的盛大阅兵。精密的工作母机在蒸汽的驱动下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崭新的无烟火药与制式步枪在展台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而民用展区里琳琅满目的纺织品、罐头和生活消费品,则向世界宣告着一个新消费时代的到来。
这场盛会吸引了整个欧洲的目光。符腾堡大公与英国王储威尔士亲王,这两位旧大陆的顶级贵族,也亲自率领着庞大的代表团前来访问。他们穿梭在人群中,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但内心早已被眼前这派“天朝盛世”的景象所震撼。对于他们而言,这次访问既是一次寻求商机的朝圣,也是一次对那个彻底改写了世界秩序的东方巨人的无奈致敬。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充满希望,仿佛十五年前那个充满争议的“开放国策”,已经在时间的酝酿下,结出了最甜美的果实。
然而,这派盛世荣景之下,潜藏的危机正在无声地逼近。
博览会进行到第三日夜晚,当大多数宾客还在秦淮河的画舫上享受着帝国的盛情款待时,外务部长常平元老的官邸内,宁静却被一通来自机要秘书的紧急通讯请求打破了。
“部长,西班牙大使胡安·德·塞拉诺阁下请求立即觐见,是最高级别的紧急约见。”
常平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不按外交礼节的紧急约见,本身就意味着事态的严重。他沉声问道:“只有他一个人?”
“不,部长,”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根据我们在国宾馆的线人报告,与塞拉诺大使一同的,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代表、苏格兰皇家银行的首席投资人,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内好几个选帝侯邦国的商业顾问。他们……似乎是秘密抵达了西班牙大使馆,组成了一个非正式的代表团,此刻正在馆内等候您的回复。”
常平的双眼瞬间眯了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单一的外交摩擦。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代表着在南洋“有限开放”政策下投入了巨额资本的核心利益方。他们以这种近乎密谋的方式联合起来,绕过所有公开渠道,在深夜紧急求见,只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在南洋的利益,正遭遇一场足以让他们抛弃一切体面与规则的、系统性的灾难。
白日里的繁荣盛景瞬间褪去了色彩,一场酝酿已久的外交风暴,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常平元老的官邸书房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这位在无数外交风云中始终保持着优雅与从容的帝国外务部长,此刻正静静地听着,他面前的,是十几位面色凝重、眼中交织着愤怒与不安的欧洲人。
西班牙大使塞拉诺向前一步,作为代表团的发言人,他花白的胡子里都透着一丝颤抖:
“尊敬的常平部长,请原谅我们的失礼。我们今晚前来,是因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们以帝国法律担保人的身份,将我们国家和家族的财富投入到南洋的开发中,我们相信元老院的承诺。但是,这份承诺,正在澳洲总督区,被撕得粉碎!”
他顿了顿,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份厚厚的文件。“部长阁下,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们在澳洲的矿业、牧场和港口设施投资,正遭受着一场系统性的、有预谋的掠夺。当地总督府以‘环保审查’、‘劳工保护’、‘税制改革’等各种我们闻所未闻的名目,肆意撕毁合同,强行征收我们的资产。我们的冶炼厂被判定为‘污染源’而勒令关停,我们的牧场被划为‘土著保留地’而被没收,支付给我们的,是不到投资额十分之一的、侮辱性的‘补偿’。”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立刻补充道:“部长,这绝非个案!同样的情况,虽然规模不大,但也已经开始在缅甸的柚木种植园和北冰洋沿岸的新殖民点出现。这就像一场瘟疫!”
塞拉诺大使的声音愈发沉痛:“两年来,我们用尽了所有合法的手段。我们向澳洲总督府抗议,收到的回复永远是‘正在调查’;我们试图在当地提起诉讼,但法院永远以‘材料不全’为由拒绝受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我们感觉,我们面对的不是个别腐败的官员,而是一堵想要将我们彻底挤出南洋的、冰冷的墙!”
最后,他向着常平深深一躬,言辞恳切,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部长阁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来到帝国的心脏,向元老院‘告御状’。我们想知道,帝国的法律与信誉,是否还对帝国的边疆有效?如果元老院的国策在地方得不到执行,那么我们这些响应国策而来的投资者,又将何去何从?”
书房内一片死寂。常平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但他深邃的眼眸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纠纷,这是一场酝酿已久、足以动摇国本的政治危机。地方政府如此大规模、有步骤地破坏中央国策,背后若没有元老院内部的巨兽在驱动,是绝不可能的。
白天博览会上的那片繁荣,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常平一边用沉稳的语调安抚着激动不已的代表团,承诺外务部将立即成立专项小组,保证在博览会结束前给予他们一个负责任的答复,一边在心中迅速盘算着这场风暴的波及范围。他送走忧心忡忡的欧洲人,独自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南京城璀璨的灯火,但在他眼中,这片繁华之上,已然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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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在城市的另一端,帝国海军司令部的地下作战指挥中心内,气氛却因另一则消息而瞬间冻结。
海军参谋长方崇文元老正审视着巨大的沙盘,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帝国在全球航线上的每一艘主力舰船。一名机要参谋快步走到他身边,递上了一份刚刚通过最高加密信道传来的电报,脸色异常严肃。
“报告参谋长,紧急军情。一小时前,我们在南太平洋的航迹监控网络,失去了与‘启明星四号’的所有联系。”
方崇文接过电报,目光一凝。“启明星”系列是帝国最新锐的燃油动力快速货轮,配备了最先进的无线电设备,专门用于运输高价值物资。
“最后的信号位置?”
“悉尼外海,距离植物学湾港口约五十海里。天气状况良好,海况平稳,”参谋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是,参谋长……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它就像是……瞬间从海面上消失了。”
电报的末尾,是一条刚刚由侦察机传回的初步报告:在“启明星四号”信号消失的海域,发现了大面积的油污和少量漂浮的船体残骸,初步判定,该船遭遇了灾难性的结构解体——通俗点说,就是瞬间的、剧烈的爆炸。
方崇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那份薄薄的电报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一艘代表着帝国最高造船水平的万吨级货轮,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于帝国的核心航线上粉身碎骨。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海难。
当外务部还在为一场源自澳洲的经济控诉焦头烂额时,一艘帝国巨轮又在同一片海域化为齑粉。
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事件,如同两片巨大的乌云,从南十字星下的那片大陆同时升起,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南京上空汇合。首都那因博览会而轻松愉悦的空气,在这一夜之间,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越过紫金山的轮廓,但帝国检察总院的大楼内,早已是一片肃杀。
在一间安保级别最高的会议室内,帝国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元老,正端坐主位。她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两份看似毫不相干,却同样分量惊人的绝密档案。
门被推开,四个人依次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他两鬓斑白,步履沉稳,眼神中是看透了宦海沉浮的平静。紧随其后的是他最得意的两位门生:林远图,一身笔挺的检察官制服,目光依旧锐利,但眉宇间比几年前多了几分深沉;陈霖,穿着便服,神情放松,但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却在不断审视着房间内的气氛。最后进来的是高翔,这位技术侦查专家手里习惯性地拿着一个数据板,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冷静。
这四人,是帝国司法系统内一个不成文的传说——一支专门处理最棘手、政治上最敏感案件的“王牌”团队。
“都坐吧,”苏菀的声音简短而有力,她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想必你们都听到了些风声。现在,我给你们看些风声背后的东西。”
她将两份档案分别推向四人。一份是外务部连夜整理的《关于欧洲多国联合投资方在澳洲权益受损的紧急外交照会》,另一份则是海军司令部加密直送的《“启明星四号”货轮失事初步技术分析报告》。
会议室内只剩下翻阅纸张的沙沙声。片刻之后,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正如你们所见,”苏菀打破了沉默,“两颗炸弹,在同一个夜晚,从同一个地方——澳洲,被扔进了元老院。今天凌晨的紧急会议,已经吵翻了天。”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冰冷:“国防部长万里煌元老借题发挥,称‘启明星’号的沉没是‘不明外部势力’的军事挑衅,而欧洲人的所谓‘控诉’,不过是他们企图在帝国边疆制造混乱的烟幕弹。他据此提议,立即终止与欧洲在南洋的一切合作,由国防部接管,对澳洲全境实行无限期军事管制。”
陈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典型的万里煌风格,先制造一个敌人,再用自己来‘解决’这个敌人。”
“没错,”苏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卓小敏主席和杜梅议长顶住了这股压力。他们明确指出,一场外交危机和一艘帝国巨轮的沉没,在二十四小时内精准地同时爆发在澳洲,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在真相查明之前,帝国的国策绝不能被恐慌和阴谋所绑架。”
她站起身,走到四人面前,目光依次扫过他们。
“因此,元老院核心层授权,成立最高级别的联合调查组,彻查悉尼事件的全部真相。政保总局的程嘉局长已经亲自签署了调查令。”
苏菀将一份由程嘉亲笔签名的授权文件放在桌上,那红色的印章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名义上,调查组由我和政保总局的潘璁副局长挂名领导,负责在南京与各方协调。但你们四位,将是深入风暴中心的执行者。宋文迁负责总揽全局,林远图、陈霖、高翔,你们负责具体实操。”
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你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查明真相,更是要为元老院的最高决策,带回不容辩驳的铁证。去悉尼,把藏在那片大陆深处的东西,给我原原本本地挖出来!”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调查,这是一场必须在刀尖上完成的政治手术。
宋文迁首先开口,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既然如此,分工必须明确。南京是这场风暴的策源地,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南洋凑热闹了。我留在首都,替你们稳住后方。”
他看向苏菀,意图不言自明。他将作为前线团队与元老院核心层之间的联络人与防火墙,负责处理来自万里煌派系的政治压力,并确保调查组的后勤与情报支援万无一失。
苏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林远图随即说道:“我和高翔去悉尼。欧洲投资方的商业纠纷是我们最名正言顺的切入点。我负责从法律和行政程序上,与澳洲总督府正面交涉,查清他们掠夺资产的真相。”
高翔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所有被侵吞的资产,最终必然有一个资金流向。我会以协助调查经济犯罪为由,对所有涉案公司的财务和工程项目进行彻查。数字不会说谎。”
他们两人,将组成调查的“明线”,在澳洲的政治前台,直面所有公开的阻力。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霖身上。
“那么,就剩下那艘沉船了。”陈霖的语气很轻松,但眼中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商业纠纷可以公开查,但一艘军用级货轮的爆炸,牵扯到军方,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了。公开的调查只会打草惊蛇。”
他看向苏菀:“我需要一个独立的身份,并且请求授权,直接与政保总局在澳洲的秘密情报站对接。我会从‘海难’这条‘暗线’入手,看看是谁在悉尼的海底,藏了一个足以炸沉帝国巨轮的秘密。”
一个坐镇中枢,运筹帷幄;一组正面突击,撕开法网;一人秘密潜行,直捣核心。经典的办案铁三角,在这一刻正式成型。
“可以。”苏菀最终拍板,“所有授权即刻生效。三天后,你们出发。”
命令下达,四人起身,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决心。
一场足以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风暴,已在南十字星下成型。而他们,就是被帝国派往风暴中心,去寻找那根定风神针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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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两周后,帝国海军的快速派遣船“信使”号,在划破了南太平洋的万顷碧波后,缓缓驶入了悉尼的植物学湾。
林远图与高翔站在舷边,审视着这座帝国在澳洲大陆的桥头堡。与南京的恢弘与精致不同,悉尼处处透着一股粗犷而野性的气息。巨大的港口吊机与规划整齐的街道彰显着帝国工业文明的烙印,但稍远处的背景,便是无尽的、呈现出铁锈红色的荒野,仿佛一只随时准备反扑的巨兽。
澳洲总督府派来的迎接官员礼数周到,笑容可掬,对两位“京官”的到来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并安排了最高规格的住所。然而,在这份过度热情的背后,林远图敏锐地嗅到了一种精心排练过的、旨在隔离与拖延的官僚主义气息。
在婉拒了总督府安排的“欢迎宴会”和“澳洲风情考察”后,两人立刻投入了工作。在接下来的两周里,他们几乎跑遍了悉尼周边所有涉及此次外交纠纷的地点。
调查的结果,完全印证了欧洲代表团的控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远图负责与法律文书和人打交道。他走访了那些被查封的冶炼厂、被强制收购的牧场。工厂的设备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尘土,牧场的栅栏上挂着帝国资源部的封条,理由千奇百怪,却都在法律文件上做得天衣无缝。他约谈了那些焦头烂额的欧洲资本家,他们拿出的合同与总督府出示的政令形成了荒谬的悖论,仿佛生活在两个平行的澳洲。
高翔则一头扎进了物证与数据的海洋。他带着技术团队,审查了那些被判为“不合格”的港口设施,结果发现其工程质量远超帝国标准;他分析了被勒令关停的矿场的矿石样本,发现其杂质率远低于总督府自己的矿场。每一组数据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这根本不是执法,而是一场以法律为武器的精准猎杀。
然而,在调查的深入中,一个奇怪的“例外”浮现在他们眼前。
高翔在梳理了悉尼港近两年的关税数据后,发现了一个异数。当西班牙、荷兰、英国等国的资本实体所拥有的企业,其进出口贸易额断崖式下跌时,几个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小邦国——例如科隆大主教领地和符腾堡公国的皇家企业,其业务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逆势上扬,甚至拿到了几个被荷兰人放弃的港口泊位的优先使用权。
这个发现,让调查的突破口豁然开朗。
林远图通过秘密约谈一名对总督府心怀不满的低级税务官,终于揭开了谜底。
“两位大人,不是所有欧洲人都被刁难,”那名税务官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恐惧,“能在这里活下来的,都付出了‘代价’。那些大国的商人,自恃背后有母国撑腰,总想着跟总督府讲道理、讲帝国的法律。可他们不知道,在这里,罗副总督的话,就是法律。”
“科隆人?哈,”他发出一声冷笑,“他们的商船到港前一个月,科隆大主教的亲弟弟就带着整个教区的核心神职人员和半数财政官员飞抵悉尼。他们没有去总督府递交什么抗议信,而是直接拜访了罗副总督的私人庄园,献上了据说足以武装一个军团的‘敬意’。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意就再也没遇到过任何麻烦。”
林远图与高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彻骨的寒意。
情况已经再清晰不过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失控的边疆治理,而是一场规模宏大、组织严密的“保护费”系统。澳洲总督府正在系统性地摧毁那些试图遵守帝国中央政策的、来自大国的合法投资,同时却为那些愿意彻底屈服于地方权威、并付出巨额贿赂的“小玩家”大开绿灯。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在公然绑架帝国的国策,在澳洲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属于地方势力的“独立王国”。
夜深人静,林远图将最后一份证词的摘要写完,与高翔整理出的资金流向异常图表放在一起。证据已经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闭环。
“必须立刻向宋老汇报,”林远图沉声道,“这已经不是贪腐,这是地方实权派在系统性地对抗中央,性质完全变了。”
通过帝国检察院的绝密信道,一份加密的报告被直接传送至万里之外的南京。报告的内容很简单:澳洲总督府副总督罗振邦涉嫌构建庞大的官僚网络,有组织地破坏帝国“有限开放”国策,并以此为基础,对特定欧洲资本进行系统性勒索与掠夺,其行为已具备“地方割据”的雏形。
南京的回复来得很快,带着宋文迁一贯的简练与决断,并附有苏菀元老的最高授权。
“情况已悉。授权你们,可绕过澳洲总督府的一切常规程序,直接约谈总督黄袧(gou)鼒(zi)元老与副总督罗振邦。注意分寸,目的是刺探,不是摊牌。”
拿到了最高授权,林远图与高翔决定先从这堵墙最坚硬的地方下手——直接约谈罗振邦。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完美的官僚主义太极。
第一天,他们通过检察院的公函正式请求约谈,得到的回复是:“罗副总督正在主持一个关于土著文化保护的紧急会议,全天无法抽身。”
第二天,他们直接前往副总督办公室,却被告知:“罗副总督凌晨便出发,前往蓝山地区视察一个新的水利项目,归期未定。”
第三天,当他们通过线人得知罗振邦其实并未离开悉尼时,总督府的回复又变成了:“非常抱歉,罗副总督偶感风寒,正在家中静养,医嘱建议不宜会客。”
一连串的借口,彬彬有礼却又密不透风,让他们连罗振邦的面都见不到。很显然,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示威——在这片土地上,他想见谁,才轮得到谁。
无奈之下,两人决定执行备用方案:约谈澳洲的最高行政长官,黄袧鼒元老。
与罗振邦的官邸戒备森严不同,总督黄袧鼒的住所显得悠闲甚至有些懒散。这位“酱油元老”正在温室里侍弄他从本土带来的名贵兰花,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但并无多少警惕。
“哦,检察院的同志啊,辛苦了,辛苦了,”黄元老放下手中的小花剪,用丝巾擦了擦手,态度和蔼可亲,“澳洲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是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有劳你们来指导工作了。”
当林远图将关于欧洲投资被系统性侵吞的初步证据,以及罗振邦拒绝会面的情况进行汇报时,黄元老的脸上露出了全然的茫然。
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文件,然后困惑地抬起头:“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振邦同志工作一直很出色嘛,他递交上来的报告里,都说与欧洲友人的合作非常顺利,为总督区的财政贡献很大啊。”
高翔补充道:“黄元老,我们的财务审查发现,总督府的多项行政命令,与元老院的南洋开发指导纲要存在明显冲突。”
黄元老显得更加困惑了,他摆了摆手:“哎呀,具体的行政事务,我年纪大了,也搞不太懂。这些都是振邦同志在负责,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嘛。我相信他的能力。”
最后,当林远图点明副总督罗振邦有重大贪腐与滥用职权的嫌疑时,这位总督元老甚至露出了些许不快。
“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讲啊,林检察官。振邦同志是我们澳洲的顶梁柱,工作很辛苦的。这样吧,你们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会责成他……嗯,让他组织一个内部调查,好好看一看,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嘛。”
林远图和高翔走出了总督官邸,回头望着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慵懒的建筑,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终于明白了悉尼的权力结构是何等的荒诞与可怕:澳洲的最高长官,一个元老,竟是一个对本地事务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的傀儡。而他获取信息、治理辖区的唯一渠道,就是他那位大权独揽的副手——罗振邦。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罗振邦既是规则的制定者,又是执行者,还是唯一的监督者和信息汇报者。在这片大陆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上的“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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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官僚主义的铜墙铁壁前碰得头破血流后,林远图和高翔果断放弃了从上层突破的幻想。他们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上层的大门紧锁,那就深入到构成这片土地基石的“群众”中去,从风暴的受害者口中,拼凑出怪物的原貌。
两人再次分工。高翔利用自己技术官僚的身份,以“评估帝国资产在合资企业中的风险”为由,秘密接触那些在悉尼商界苦苦挣扎的欧洲资本家。林远图则脱下检察官制服,换上便装,以“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的身份,深入到普通的白人移民社区,倾听最底层的声音。
高翔的调查在他的专业领域内展开。他在苏格兰皇家银行澳洲分行的一间密室里,见到了几位愁容满面的欧洲实业家代表。
“高监察官,情况是在最近三年内急转直下的,”一位鬓角斑白的荷兰矿主沉痛地说道,“三年前,我们的铁矿还被总督府评为‘模范合资企业’。可一夜之间,所有的审批都收紧了。我们想扩建一条运输铁轨,申请被驳回,理由是‘可能破坏土著遗迹’;我们建成了新的精炼炉,却迟迟拿不到投产许可,理由是‘环保评估未通过’。这都是借口!赤裸裸的借口!”
西班牙船厂的代表补充道:“我们的小额‘疏通’也完全失去了作用。以前,给港务局的某个官员塞一小袋金币,能换来一周的优先泊位。现在,你就是把金币堆成山,他们也只会冷冰冰地告诉你‘按规定办事’。除非……”
苏格兰银行的行长,一位冷静的中年人,接过了话头:“除非你愿意像科隆人那样,放弃所有尊严和自主权,将企业一半的干股无偿转让给某个由罗副总督亲信所控制的‘本地投资公司’。我们的资金,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要么在帝国的银行系统里被复杂的行政指令卡住,慢慢贬值;要么,就接受这场赤裸裸的抢劫。”
如果说高翔接触到的是一场经济上的“绞杀”,那么林远图在移民社区里听到的,则是一种更为恶劣的、精神上的“毒化”。
他走访了许多普通的白人移民家庭,他们曾经对帝国治下的新生活充满希望,如今却满心惶恐。
“检察官大人,我们和华人的关系,以前不是这样的,”一位德国老木匠在他尘土飞扬的作坊里,压低声音说,“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和睦,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他的妻子端来一杯麦酒,眼中满是忧虑:“是教会,大人。本来,我们信奉的临高教会,是元老院派来教化四方、促进和谐的。可这两年,新来的神父在布道时,总是在宣扬一些奇怪的东西。”
“没错,”一位年轻的爱尔兰铁匠也凑了过来,“神父告诉我们,圣父虽然爱世人,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是古老的真理。他还说,我们欧洲人带来的‘逐利’天性,是对帝国‘集体精神’的一种玷污。他甚至在教义问答中暗示,我们这些白人信徒,在神前的地位,要比归化民信徒……低上一等。”
林远图听得心头发冷。临高教会是帝国进行意识形态整合、软化统治的重要工具,其核心教义强调的是“神爱世人”与“在帝国法律下人人平等”。而澳洲的教会,显然在系统性地篡改教义,其目的只有一个——在白人移民与华人主体社会之间,制造隔阂、猜忌与对立。
当晚,林远图与高翔在住处碰头,交换了各自的情报。
高翔的结论是:“澳洲当局正在对欧洲资本进行一场慢性的、系统性的‘定点清除’。”
林远图的发现则让他不寒而栗:“与此同时,他们还在社会层面进行‘毒化’操作,煽动族群对立,孤立整个白人社区。经济上把他们掐死,社会上让他们变成孤岛。”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可怕的推论浮现在脑海。
这绝不仅仅是为了敛财。敛财,不需要如此复杂的社会操作。这是一种更深、更毒的计谋。
澳洲的幕后黑手,不仅要将欧洲资本赶出去,还要在社会层面彻底证明——“有限开放”政策是失败的,它只会给帝国带来经济掠夺和族群冲突。他们要的不是钱,他们是要从事实上、从根子上,彻底谋杀这项由元老院核心层制定的国策。
这份掺杂着经济绞杀与意识形态毒化的调查报告,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再次通过绝密信道投向了南京。报告的结论直指问题的核心:澳洲发生的一切,其首要目的并非贪腐敛财,而是一场旨在颠覆帝国国策的、蓄谋已久的政治阴谋。
南京的反应异常迅速,也异常强硬。宋文迁的回电不再是简单的授权,而是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决绝,随电报一同抵达的,还有一份由帝国政保总局局长程嘉与元老院议长杜梅联合签发的最高级别调查令。
调查令的内容简单而直接,给予了林远图和高翔两项前所未有的权力:
一、授权帝国政保总局驻澳洲秘密情报站,动用一切必要的技术手段,对悉尼新圣母大教堂的澳洲教区主教黄文,进行全天候的秘密监听。黄文,归化民,琼州出身,圣历二十三年(公元1651年)生人,是帝国最早培养的神职人员之一,资历极深,理论上是帝国意识形态在澳洲的高层守护者。对他进行监听,本身就说明南京的核心层已经将事态定性为“内部叛乱”级别。
二、授权高翔领导的专案小组,绕开澳洲总局府的一切行政审批,直接调阅、审查任何在澳洲注册的企业的财务账目,尤其是那些在近三年内,通过非正常手段并购、接收了欧洲资本资产的“本地投资公司”。这份授权,等于给了高翔一把可以捅开澳洲经济黑幕的万能钥匙。
拿到了这两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调查组兵分两路,立刻展开了行动。
高翔的团队如同一支精锐的财务部队,雷厉风行地进驻了那些在资料中被标记为“可疑”的公司总部。他首先盯上的,就是那个从苏格兰银行口中得知的、由罗振邦亲信所控制的“新悉尼港口建设公司”。面对由程嘉和杜梅亲笔签名的调查令,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公司高管们面如死灰,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穿着检察院制服的审计人员,搬走了一箱又一箱的账本和文件。
与此同时,林远图则与政保总局驻悉尼站的负责人秘密接上了头。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钟表店内,他见到了这位代号“钟匠”的特工。对方不多言语,只是将一个看起来像收音机的小巧金属盒交给了他。
“这是最高灵敏度的拾音器,通过微波传输,绝对无法被侦测,”钟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们的外勤人员已经成功将三个微型监听单元,分别安装在了黄文大主教的办公室、私人祈祷室以及他日常乘坐的轿车里。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实时传送到这个接收器中。”
林远图接过那个冰冷的金属盒,感受到了它沉甸甸的分量。他知道,这里面即将承载的,很可能就是揭开整个阴谋的关键。
一张针对悉尼黑幕的天罗地网,于此刻,被悄然拉开。一张网,伸向了罪恶的钱袋子;另一张网,则罩向了被扭曲的灵魂。
高翔的财务审查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新悉尼港口建设公司”那看似正常的账目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经过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他的团队终于从浩如烟海的票据和转账记录中,理清了所有非法资金的最终流向。
这些通过掠夺欧洲资本而来的巨额财富,并没有像普通贪腐案件那样,流入某个私人的口袋,而是经过数次复杂的洗白操作后,几乎全部汇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深潭——“悉尼海洋研究所”。
这是一个由外务部直接主导、在澳洲注册的事业单位。从公开的资料看,它是一个纯粹的科研机构,致力于研究南太平洋的洋流、气候与海洋生物。然而,没有任何一个科研机构,需要如此庞大且持续不断的、来源可疑的资金注入。
当高翔带着调查令,试图进入研究所审查其内部账目时,他们第一次遭遇了比官僚主义太极更强硬的抵抗。罗振邦亲自带队,将他们拦在了研究所的大门外,脸上不再是虚伪的笑容,而是毫不掩饰的冷硬。
“高监察官,这里是帝国一级保密单位,”罗振邦出示了一份由外务部签发的红头文件,上面的印章和签名清晰无比,“根据外务部第三副部长兼殖民事务厅厅长,戴濢元老的亲自授权,该单位的一切内部事务,包括财务往来,都属于帝国最高机密。没有元老院常委会的联合授权,任何部门不得审查。”
“戴濢元老?”林远图心中一沉。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是已故元老戴锷的儿子,一个典型的“元二代”,在外务部高市元老倒台后,被迅速提拔起来填补空缺,是少壮派中的激进人物。
罗振邦终于亮出了他真正的底牌。他的背后,站着一位在中央手握实权的元老。这道由戴濢签发的命令,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将调查组的所有法律武器都挡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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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对主教黄文的监听,也陷入了僵局。
林远图和政保总局的特工轮流监听了近一周,听到的内容却让他们失望透顶。接收器里传来的,除了冗长的祈祷、无聊的教务会议、甚至是他对晚餐菜色的抱怨之外,没有任何与煽动族群对立相关的言论。黄文在公开和私下的表现堪称完美,他就像一个真正圣洁、对世俗阴谋一无所知的神职人员。
两条线索,一条被元老院的权力之墙迎面挡住,另一条则消失在了宗教的迷雾之中。调查似乎陷入了绝境。
林远图将情况再次汇报给南京。这一次,宋文迁和苏菀的回复中,也透出了一丝凝重。
“对方已经亮出了元老级的保护伞,强行突破已无可能。黄文的监听也暂无进展。你们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继续留在悉尼可能会有危险。”
苏菀的最终指令传来:“暂停一切主动调查,原地待命。在南京的核心层没有达成共识之前,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保护好自己。”
悉尼的风,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阴冷了。调查组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他们已经触碰到了阴谋的轮廓,却被一只来自帝国心脏的、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就这样,调查陷入了长达数月的沉寂。林远图与高翔遵从指令,暂停了所有动作,悉尼的官僚体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之前的一切冲突都未曾发生。罗振邦依旧大权在握,欧洲资本家们的处境未有丝毫改善,新圣母大教堂的钟声也依然每日准时响起。
季节由暮春转入盛夏,南半球的阳光变得炽烈起来。就在林远图和高翔几乎以为自己要被遗忘在南十字星下时,转机终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圣历六十七年(公元1695年)十二月,一艘不起眼的蒸汽货轮悄然靠上了悉尼的一个民用码头。从船上走下的,是两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宋文迁与陈霖。
在戒备森严的安全屋内,调查组的四位核心成员终于再次汇合。
“宋老,陈霖,你们怎么来了?”林远图又惊又喜。
宋文迁的面容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喝了一口水,沉声道:“不来不行了。南京的棋局,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陈霖则在一旁轻松地补充道:“我们在南京光开会吵架,都快吵了半年了。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与其在会议室里隔着半个地球猜谜,不如直接到牌桌上来看牌。”
宋文迁随即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戴濢的那道授权令,在元老院掀起了滔天巨浪。万里煌一派坚称这是‘维护帝国海外利益’的必要保密措施,卓小敏主席和杜梅议长则认为这是‘地方与中央部分官员勾结,挑战元老院集体权威’的危险信号。双方争执不下,任何针对戴濢或悉尼的进一步调查,都被军方和部分激进派元老联手否决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僵局也意味着机会。经过卓小敏主席的亲自斡旋,元老院最终通过了一项折衷决议——成立一个高级别的‘南洋政策评估与安全审查联合委员会’,赴南洋进行实地考察。”
“这个委员会的级别有多高?”高翔敏锐地问道。
“高到足以压过戴濢的那道授权令,”宋文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委员会的主席,是外务部长常平元老亲自担任。委员则包括了检察总院的苏菀元老、政保总局的潘璁元老,以及民生劳动部的几位核心干部。”
林远图和高翔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是帝国行政、司法、安全三大系统的巨头联手出动,其阵容的豪华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案件调查的范畴。
陈霖最后总结道:“这个委员会,将在五天后,以‘访问’的名义秘密抵达悉尼。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他们抵达之前,整理好所有证据,向他们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汇报。届时,常平、苏菀、潘璁三位元老,将根据我们的汇报,现场拍板,直接下达下一阶段的行动指令。”
窗外,是悉尼盛夏的骄阳,但安全屋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决战前夜的肃杀之气。
被压制了半年的调查利剑,终于得到了最高层级的加持。一场由帝国核心权力机构直接操盘的、针对悉尼黑幕的总攻,即将开始。
在等待委员会抵达的几天里,调查组四人进行了信息汇总与战略推演。陈霖首先分享了他这半年来,从“海难”这条暗线挖出的惊人发现。
“我一到澳洲,就立刻通过政保的渠道,调阅了海军对‘启明星四号’沉没事件的所有内部调查卷宗。”陈霖摊开一张海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沉船的精确位置,“结论比我们想象的更直接,也更可怕。”
他指着海图上的一点:“船体残骸的打捞和分析工作,是由海军装备技术部直接负责的。他们的初步报告明确指出,‘启明星四号’的龙骨,是被一种装药量巨大的、具备水中高速自航能力的武器,从船体正下方直接命中并引爆的。”
“鱼雷?”高翔的眉头紧锁。
“比我们现役的任何一种鱼雷威力都大,而且攻击方式很诡异,”陈霖摇头,“但可以肯定,这不是意外,是蓄意的军事攻击。而且,能够制造并部署这种级别武器的,绝不可能是海盗或者什么民间势力。”
“海军对此的态度呢?”林远图问道。
“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陈霖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一开始,海军内部,尤其是负责技术分析的部门,对此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和调查热情。毕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帝国的巨轮被不明武器击沉,这是对整个海军的羞辱。他们成立了最高级别的技术分析小组,全力追查武器的来源。”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但是,就在他们即将完成对爆炸残留物进行成分分析,有可能逆向推导出武器技术源头的关键时刻,整个调查突然被叫停了。”
“被谁叫停?”林远图问道。
“一道来自海军参谋长方崇文元老办公室的直接命令,”陈苗说出了一个关键的名字,“命令的措辞很模糊,只说是‘考虑到南洋局势的复杂性,为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外交纠纷,相关调查转为内部封存,暂缓进行’。”
“方崇文……”林远图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万里煌的铁杆盟友,军工复合体的技术派领袖。”
“没错,”陈霖点头,“命令下达后,海军高层对此事便讳莫如深。但有趣的是,我通过政保的线人,接触了几位当时参与了打捞和分析工作的中下级海军军官和技术人员。他们对调查被强行中止,表现出了极大的困惑和不满。在他们看来,查明真相,为死难的同胞复仇,是军人天经地义的职责。高层的命令,让他们无法理解。”
林远图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这就说得通了。海军的技术官僚们,一开始是真心想查案的,因为这触犯了他们的专业尊严。但当他们快要触碰到真相,而这个真相又指向了军方内部某个更高层的秘密时,方崇文和万里煌就必须出手,强行把盖子捂住。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中下层官兵,他们的爱国热情和职业操守,反而成为了我们可以利用的缝隙。”
陈霖的汇报,为悉尼的阴谋拼图,补上了最关键、也是最血腥的一块。
这不再是简单的政治阴谋与经济掠夺。在悉尼那看似平静的深水港之下,还隐藏着一个能部署尖端武器的秘密军事力量。而“启明星四号”的沉没,很可能就是这个失控的军事力量,在进行某项恐怖试验时,犯下的致命“意外”。
陈霖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圈,将悉尼港和“启明星四号”的沉没点都圈了进去。
“当海军那条路被堵死后,我就换了个思路,”他继续说道,“既然无法从武器的‘尸体’上找线索,那就从它的‘老巢’入手。我和政保局的同事合作,开始在悉尼周边,秘密排查所有可能研发、储存或发射重型水下武器的地点。”
政保局的资源被充分调动起来。他们动用了高空侦察机,对悉尼沿岸进行了数周的地形测绘;他们渗透进了悉尼的后勤系统,追踪所有高规格钢材、精密仪器和高能燃料的流向;他们甚至策反了几个港务局的底层调度员,获取了所有“非正常”时段进出港口的船只记录。
“所有线索,就像溪流汇入大江一样,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陈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海图上悉尼港旁边的一个区域,“就是你们碰壁的那个——‘悉尼海洋研究所’。”
这个结果让林远图和高翔精神一振。两条看似平行的调查线,在这一刻终于交汇了。
“但我们发现的,不仅仅是一个资金有问题的研究所,”陈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政保的侦察机在悉尼远郊,一片隶属于该研究所、地图上标注为‘生态保护区’的广阔丘陵地带,发现了一些极不寻常的东西。”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高清晰度的航空照片,铺在桌上。照片上,崎岖的海岸线被茂密的桉树林所覆盖,但在这片绿色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些与自然格格不入的人造物。
“看这里,”陈霖指着照片上的细节,“深入山体的巨大洞库入口,伪装在悬崖下的深水码头,以及遍布整个区域的、军用级别的防御工事和瞭望塔。这片区域的安保等级,甚至超过了我们在本土的任何一个海军基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一个公开身份为‘海洋研究所’的单位,却在远郊拥有一个比海军基地还庞大的、可以直通深海的绝密军事设施。这与它‘研究鱼虾’的表面定位,存在着致命的、无法解释的矛盾。”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终于拼凑出了一头狰狞巨兽的全貌:罗振邦和戴濢在澳洲前台所做的一切——驱逐欧洲资本、煽动族群对立、制造国策失败的假象——都只是为了掩护。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这片天高皇帝远的大陆上,利用掠夺来的财富,为万里煌和方崇文所代表的军工强硬派,建立一个不受元老院中央监控的、绝对秘密的军事基地。
而“启明星四号”的沉没,不过是这头被偷偷豢养的巨兽,在某次试验中不小心伸出爪子,拍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而已。
听完陈霖的汇报,宋文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他接过话头,声音沙哑地将在南京的政治风暴,为众人徐徐展开。
“当你们在悉尼面对一头有形的巨兽时,我在南京的官场泥潭里,周旋于一群无形的猛虎之间。”
他端起茶杯,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压抑的半年。
“首先是外务部,他们的态度最矛盾,也最分裂。部长常平元老,是我们的坚定支持者。澳洲的乱局,每一天都在抽他耳光,因为这不仅动摇了国策,更是在摧毁他作为外务部长的政治信誉。他多次召见我,给予了所有程序上的最大支持,可以说,没有他顶着,我们这个调查组早就被撤销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外务部内部,却有戴濢这颗钉子。他利用自己分管殖民地事务的权力,在暗中设置了无数障碍。所有需要外务部配合的公文,到了他那里就会被以‘程序不合规’、‘涉及外交敏感’为由拖延。他就像一个幽灵,你抓不到他公然反对的把柄,但他却让整个外务部的机器在配合我们这件事上,变得迟钝无比。”
“经济产业部和民生劳动部,总体上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南洋的‘有限开放’政策,是他们重要的业绩增长点和劳动力安置区。澳洲的混乱,直接损害了他们的部门利益,所以他们很乐于向我们提供一切需要的数据和支持。”
宋文迁放下茶杯,脸色沉了下来。
“真正的压力,来自国防部和海军。他们不是阻挠,是直接的敲打。在过去半年,我至少三次被‘请’到国防部去‘喝茶’。万里煌元老虽然没有亲自出面,但他手下的人话说得非常明白:‘检察院的手,不应该伸得太长,尤其不应该伸进军队的保密区域’。海军参谋长方崇文也警告我,‘启明星’号的事件涉及‘最高军事机密’,任何非军方的独立调查,都可能被视为‘危害国家安全’。”
“他们没有出示任何证据,但他们的态度本身,就是最直接的威胁。”
最后,他谈到了那个最神秘、也最关键的角色。
“最让我感到棘手的,是政保总局的态度,非常暧昧不明。”宋文迁看着陈霖,“一方面,程嘉局长亲自签署了最高调查令,潘璁副局长也同意挂名领导,还给陈霖你提供了那么多情报支持,这说明他们高层是希望查清真相的。”
“但另一方面,每当我试图通过政保总局,去施压或调查与军方相关的线索时,他们总是以‘权限不足’、‘避免内部冲突’为由,予以回绝。他们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既给了我们一把刺向黑幕的刀,又在我们挥刀时,死死抓住了我们的手腕。”
宋文迁长叹一口气,做出了总结。
“南京的局面,就是一个政治上的僵持。支持我们的力量,和反对我们的力量,正好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平衡。谁也无法再进一步。这就是为什么,常平元老他们必须亲自前来。因为这盘棋,已经僵死了,必须由棋手亲自下场,才能打破僵局,决定所有棋子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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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安全屋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指挥部。
四个人几乎没有合眼。林远图负责将所有法律文件、证人证词和官僚体系的阻碍,整理成一条清晰的、指向罗振邦与戴濢滥用职权的证据链。高翔则将海量的财务数据,浓缩成几张一目了然的图表,清晰地展示出非法资金如何从欧洲资本家的口袋,流入那个神秘的“海洋研究所”。陈霖则与政保总局的特工一起,将所有关于秘密基地的情报、航空照片和海军内部的矛盾,整合成一份触目惊心的军事报告。宋文迁则负责将这三份独立的报告,融合成一份完整的、从政治、经济、军事三个层面,全面揭示悉尼阴谋的总报告,并为即将到来的汇报会,精心设计了陈述的节奏与策略。
五天后,一架没有任何帝国标识的、最新型的远程四引擎飞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悉尼郊外的一个秘密军用机场。
第二天清晨,澳洲总督府的官员们才被告知,一个由常平元老率领的中央代表团,为“视察南洋政策落实情况”,已于昨夜抵达。黄袧鼒总督和罗振邦副总督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安,赶到代表团下榻的国宾馆,举行了一场简短而程序化的欢迎仪式。
仪式上,常平元老笑容满面,言辞温和,对澳洲总督府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只字未提任何调查之事。这让罗振邦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的政治巡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欢迎仪式进行的同时,一场决定悉尼命运的秘密会议,即将在国宾馆的另一翼召开。
下午三点整。
国宾馆安保级别最高的会议室外,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寂静无声。宋文迁、林远图、陈霖、高翔四人,身着笔挺的检察官制服,表情肃穆,站在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前。
宋文迁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位同事,他们的眼中没有紧张,只有如同淬火精钢般的沉静与决然。这半年来所有的忍耐、屈辱与坚持,都将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迎来最终的审判。
他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橡木门。
门内,是帝国真正的权力核心。外务部长常平、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苏菀、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潘璁,以及其他几位来自中央核心部门的高级官员,早已正襟危坐。他们的目光,如同一道道利剑,瞬间聚焦在了走进来的四人身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四人迈步走入,身后的门被卫兵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汇报,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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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一场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汇报。
在绝对安静的会议室内,林远图、高翔、陈霖三人轮流上前,将他们过去半年所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如同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呈现在帝国权力核心的面前。
林远图的陈述,是一把锋利的法理之刃,剖开了澳洲官僚体系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腐败外壳。高翔的报告,是一把精密的数字手术刀,精准地展示了罪恶的资金如何如血液般,从无数伤口被抽走,最终汇入一个漆黑的心脏。而陈霖的分析,则是一支冰冷的探针,刺入了阴谋最深处的军事内核,揭示了那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带血的獠牙。
随着汇报的深入,会议室内的空气变得愈发凝重。外务部长常平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政保总局副局长潘璁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而检察总院副检察长苏菀的目光,则锐利得仿佛能将墙壁刺穿。
当最后一张幻灯片播放完毕,四人静立一旁,等待着审判。
在经历了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常平元老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先回去休息,等候通知。”
接下来的两天,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调查组四人被安置在国宾馆,与外界完全隔离。他们知道,此刻,决定帝国走向的激烈博弈,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进行。
直到第三天傍晚,他们的房门被敲响。
来者是苏菀元老,她换下了一身正装,穿着干练的作训服,身后跟着两名表情冷峻的政保总局特工。
“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她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就在刚才,元老院常委会的最高决议已经通过加密信道传达。决议内容只有一条:授权联合委员会,对‘悉尼海洋研究所’及其所有附属设施,进行全面的、不受任何阻碍的强制性调查。”
她的目光扫过四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从现在起,我亲自带领专案组。目标,海洋研究所。”
半小时后,一支由政保总局特种作战车辆和检察院调查车辆组成的混合车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呼啸着冲向了那个盘踞在悉尼港口的神秘巢穴。
研究所的警卫,在看到由苏菀元老亲自出示的、盖有元老院主席团红色印章的授权令时,瞬间面如土色,放弃了所有抵抗。
然而,当专案组冲进那座巨大的建筑群时,却发现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整个研究所内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空旷。巨大的厂房里,地面上还残留着重型设备移走后留下的崭新划痕;复杂的管线接口被整齐地切断,并用防水材料封好;所有的资料室,都被清扫得一干二净,连一张纸屑都没有留下。
敌人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在联合委员会抵达悉尼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用惊人的效率,将所有核心设备和资料转移一空。
“他们想让我们扑个空!”林远图的拳头紧紧攥住。
“不,他们搬不走最重要的东西。”高翔的眼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他快步走到一处巨大的混凝土承重墙边,用仪器检测着它的厚度与结构,“他们能搬走设备,但他们搬不走这座山!”
在他的指引下,专案组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研究所的真实面目。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为科学研究设计的。远超民用标准的防爆墙体、为巨型设备预留的超大功率电缆管道、足以支撑一个小型军事基地的独立供水和空气循环系统……
而最关键的证据,是在研究所地下最深处发现的。当爆破小组炸开一堵伪装的墙壁后,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一个足以容纳数艘大型潜艇的、直接与外海相连的巨大地下船坞。
冰冷的海水在坞底涌动,空气中还残留着机油与钢铁的气息。虽然潜艇早已无踪,但这庞大的、如同巨兽巢穴般的军事结构本身,已经是一个无法辩驳的铁证。
苏菀站在巨大的船坞边,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水,声音冰冷地做出了结论:
“他们可以把獠牙藏起来,但他们抹不掉巢穴的味道。这里,是为战争而建的。”
“立即封锁现场!”苏菀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船坞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物证团队立刻进驻,对每一寸墙壁、每一根管线进行取样分析。我要知道这里曾经部署过什么!”
命令一下,政保总局的特工和检察院的技术人员迅速接管了整个研究所。
与此同时,另一场风暴,正在澳洲总督府内酝酿。
就在专案组突袭研究所的同一时间,黄袧鼒总督和罗振邦副总督,被一纸来自联合委员会的“紧急约谈令”,分别“请”到了总督府的两间会议室内。
面对由苏菀元老亲自带领的质询小组,以及那份盖着元老院主席团印章的强制调查令,黄袧鼒元老彻底慌了神。他那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与无措。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苏菀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逼视下,这位“酱油元老”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海洋研究所?那是外务部和军方牵头的项目,戴濢元老亲自打过招呼,说是最高机密,让我全力配合,不要多问……我怎么敢多问啊!”
他的表现,将一个失职、无能、被彻底架空的官僚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而在另一间会议室,面对林远图和陈霖的罗振邦,则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以及早已准备好的应对策略。
“研究所的问题,我毫不知情。”他坐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个完美的官僚机器,“我的职责,是执行上级部门的命令。戴濢元老和军方的授权文件都在这里,我只是照章办事,确保这个‘保密项目’的顺利进行。至于项目的内容是什么,这不是我一个地方行政官员有权限过问的。”
他将所有的军事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当林远图将他侵吞欧洲资本的铁证一份份拍在桌上时,罗振邦却出人意料地、坦然地承认了。
“没错,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这个回答,让林远图和陈霖都感到了意外。
罗振邦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冷笑:“但我这么做,是为了澳洲的财政自给,是为了帝国的边疆巩固。元老院拨给我们的经费年年都在削减,而澳洲的建设却处处需要用钱。那些贪婪的欧洲人,不过是我用来充实帝国边疆府库的‘肉猪’而已。我承认,手段上有些不光彩,但这都是我个人的行为。”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林远图,一字一句地说道:“所有侵吞的资金,都用在了澳洲的公共建设上,账目清楚。我个人没有贪占一分一毫。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这与戴濢元老无关,更与万里煌部长和军方的任何计划无关。”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林远图和陈霖心中一片冰凉。他们终于明白了对手的计划——这是一个完美的“丢车保帅”之计。
罗振邦将所有的罪责,都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并将性质定义为“为公而贪”的经济犯罪。他用自己的牺牲,斩断了贪腐链条与背后军事阴谋之间的所有联系,为戴濢、为方崇文、为万里煌,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他就像一颗被精心准备好的、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用自己的粉身碎骨,来掩盖那场真正足以撕裂帝国的、更大的爆炸。
就在对罗振邦的审讯陷入僵局之时,悉尼的政局,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一封来自南京海军司令部的紧急电报,送到了联合委员会的驻地。电报内容很简单:海军参谋长方崇文元老,因“例行视察南太平洋舰队年度冬季演习”,将与次日抵达悉尼,并“慰问”舰队官兵。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前脚刚查封了秘密潜艇基地,后脚海军的二号人物就“恰好”要来视察。这绝非巧合,这是军方对联合委员会的直接回应,一次赤裸裸的政治示威。
方崇文抵达的当天,悉尼港内,帝国南太平洋舰队的所有主力舰船,都挂起了满旗。这位在海军中拥有极高威望的技术派元老,在舰队司令的陪同下,检阅了整齐的水兵方阵,场面威严而肃杀。
紧接着,方崇文与联合委员会主席常平,在国宾馆进行了一场长达四小时的、没有任何记录员参加的闭门会议。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从那之后,整个局势的走向,发生了微妙而清晰的变化。
对海洋研究所的调查取证工作,突然慢了下来。来自检察院和政保总局的团队,开始遭遇到各种“技术性难题”——关键区域的电力供应突然中断,重要的物证样本在运输途中“意外”丢失,而苏菀元老,也一反常态,整日忙于与南京、与方崇文、与委员会内部进行无休止的闭门会议,似乎再也无暇顾及专案组的具体工作。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上至下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高层的政治交易,正在幕后悄然进行。专案组仿佛再次被架空,成为了这场巨大棋局中,暂时被搁置的棋子。
就在林远图和高翔感到焦灼和挫败时,那条沉寂已久的暗线,却意外地传来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负责监听大主教黄文的政保总局特工,送来了一段最新的录音。这段录音,并非来自黄文本人,而是来自于他离开后,他手下几位核心神父在教务会议室里的一段私下交谈。
“……真是搞不懂,黄主教最近是怎么了?整天心神不宁的。”一个年轻神父的声音响起。
“还能为什么?中央的调查团来了,他能不怕吗?”另一个声音显得更为老成,“我们煽动教徒情绪,制造和欧洲人的对立,这些可都是他亲自点头的。”
“可他也是奉命行事啊,”年轻神父辩解道,“我亲耳听到,上次对外情报局和罗副总督的人来开秘密会议,给他下达指令的时候,他还犹豫了很久……”
“嘘——!你不要命了!”老成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那次会议是最高机密,你怎么敢在这里提?忘了罗副总督是怎么警告我们的吗?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永远!”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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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图将这段录音反复听了数遍,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对外情报局!
这个一直游离在所有线索之外的、帝国最神秘的暴力机关,终于浮出了水面。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完全错了。澳洲教会的问题,或许根本不是军方阴谋的一部分,而是来自另一股势力、服务于另一个目的的、独立的暗流。而这两股暗流,恰好在悉尼这片浑浊的水域里,发生了致命的交汇。
就在林远图还在仔细分析这段关键录音时,一个更加不祥的消息传来,直接打乱了专案组的所有节奏。
一封由国防部办公厅直接签发的、措辞严厉的电报,送到了宋文迁的手中。电报指名道姓,要求帝国检察总院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立即中断在澳洲的一切“非公务活动”,即刻返回南京,就其在调查过程中“可能存在的越权行为”,向国防部纪律监察委员会接受质询。
这已经不是敲打,而是赤裸裸的政治攻击。万里煌一派,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试图通过“调虎离山”和“污名化”的手段,直接斩断专案组的指挥中枢。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们这是要对您动手了,宋老!”林远图的眼中燃起了怒火。
宋文迁却异常地平静,他将那份电报缓缓折好,放入内袋,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也好,”他缓缓说道,“我正愁没有机会离开这张牌桌,回南京搬救兵。他们既然亲自给了我梯子,我岂能不顺着爬下去?”
他看向林远图,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军方想用‘程序’来绑架我,那我就用‘程序’来反将他们一军。对外情报局这条线索,太重大,也太敏感。苏菀元老现在被高层会议缠住,常平部长又要顾及与军方的平衡,这条线索通过常规渠道汇报,只会被压下来,甚至可能被万里煌他们截获。”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我决定,越级汇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南京的方向。“我回南京后,会先按他们的要求,去国防部‘配合调查’。我会把时间耗足,让他们以为我已经就范。”
“然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我会利用他们以为我已被控制的监视空隙,甩开所有人,不去检察院,而是通过我的秘密渠道,直接联系政保总局程嘉局长的首席私人秘书。我要把‘对外情报局’这五个字,亲口告诉程嘉。”
陈霖的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宋文迁的用意。
程嘉,作为帝国政保总局的最高首脑,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另一个情报系统——尤其是薛若望领导的、以行事诡秘著称的对外情报局,在未经他许可的情况下,在国内,尤其是在一个政治局势如此敏感的地区,进行独立的、可能动摇帝国统治的意识形态操盘。
这已经不是路线之争,而是情报系统之间最核心的“领地之争”。
宋文迁此举,就是要绕开所有中间环节,直接将这根最毒的针,扎在程嘉最敏感的神经上。他要用这条新线索,去打破政保总局那暧昧不明的态度,逼迫程嘉这条一直蛰伏的巨龙,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亲自下场,彻底掀翻悉尼的棋盘。
“你们在这里稳住,等我的消息。”宋文迁最后叮嘱道,“记住,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考验人心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如同一位即将踏入龙潭虎穴的孤勇棋手。
宋文迁的返京之旅,充满了压抑与凶险。从他踏上返回南京的军用运输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无论是在机场,还是在返回检察院宿舍的路上,总有几双来自国防部防谍处的“眼睛”,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
在国防部纪律监察委员会的听证会,更是演变成了一场长达两天的、消磨人意志的马拉松式“审问”。听证会由万里煌的一位亲信主持,他们避而不谈悉尼案的核心,却翻遍了宋文迁过去二十年的办案卷宗,试图从鸡蛋里挑出骨头,用各种程序性的瑕疵来对他进行构陷。
宋文迁泰然自若,用滴水不漏的法律知识和官场智慧,一一化解了所有刁难。他明白,对方的目的不是真的要定他的罪,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困在南京,羞辱他,并向远在悉尼的专案组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你们的靠山,已经倒了。
第三天傍晚,当精疲力竭的宋文迁走出国防部大楼时,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照规定路线,乘车返回检察院。在车辆经过一个复杂的交通枢纽时,他利用一次计划好的、由老部下制造的轻微追尾事故所引发的混乱,迅速从后门下车,闪身进入了拥挤的人群,瞬间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甩开所有尾巴后,他并未前往任何公开场合,而是来到了一处早已废弃的货运码头,登上了一艘不起眼的渡轮。
当晚,南京城罕见地飘起了大雪。
渡轮在漫天风雪中,缓缓驶过结着薄冰的长江江面。在对岸,一座全新的工业新城——浦口,正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这里是帝国最新的重工业和官僚家属区,其规划深受旧时代苏联的影响。
宋文迁下船后,走进了一栋刚刚落成的、典型的斯大林式建筑。这座建筑是政保总局的家属楼之一,外表森严,内部却极尽奢华。他没有走正门,而是通过一个隐秘的维修通道,直接登上了大楼的顶层。
在顶层的露台上,风雪呼啸,寒气逼人。一个高大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身披一件厚重的黑色军大衣,正凭栏眺望着对岸南京城的万家灯火。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他就是帝国最令人敬畏的人之一,元老院常委、帝国政保总局局长,程嘉。
“宋厅长,为了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程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肆虐的风雪,“国防部的人,现在估计已经快把南京城翻过来了吧。”
“只要能见到程局长,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宋文迁微微躬身,并未因对方的身份而有丝毫谄媚,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却藏着足以引爆整个政局的惊雷。
“说吧,”程嘉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是什么样的情报,值得你这位帝国重案检察厅的掌门人,冒着被军方指控为‘叛逃’的风险,也要在今晚,亲口告诉我?”
宋文迁抬起头,迎着程嘉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外情报局。他们在澳洲,背着您,背着政保总局,进行了一场失控的、旨在颠覆帝国国策的意识形态战争。”
在呼啸的风雪中,程嘉静静地听着,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军大衣上。
宋文迁没有丝毫保留。他像一位经验最丰富的画师,用冷静而精准的语言,将悉尼那副盘根错节、暗藏杀机的恐怖画卷,在程嘉的面前缓缓展开。
他从经济层面讲起,详细描述了罗振邦如何在前台扮演木偶,系统性地驱逐、掠夺欧洲资本,又如何巧妙地利用戴濢这张“外务部虎皮”作为掩护,为那个无底洞般的“海洋研究所”输血。
接着,他转向了军事层面,揭示了“海洋研究所”那伪善面目下的真实身份——一个不受元老院控制的、效忠于军方强硬派的秘密基地。他将“启明星四号”的沉没,定性为这头被秘密豢养在帝国边疆的利维坦,在失控中暴露出的第一颗獠牙。他毫不避讳地指出,所有的线索都共同指向了万里煌的野心和方崇文的技术。
最后,他抛出了那枚最关键的炸弹。
“程局长,比秘密基地更可怕的,是对人心的毒化。”宋文迁的声音变得愈发沉重,“在澳洲,有人在系统性地篡改临高教会的教义,煽动族群对立,孤立白人移民。他们的手法之专业,用心之险恶,绝非罗振邦一个地方官僚所能策划。而根据我们最新的线索,这一切的背后,站着对外情报局的影子。”
他将所有的情报和盘托出,清晰地勾勒出两场并行的、同样致命的阴谋:一场是军方强硬派试图绑架国策的“军人干政”,另一场则是对外情报局在帝国腹地进行的、目的不明的“意识形态实验”。
当宋文迁说完最后一个字,露台之上,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
程嘉沉默了许久,风雪吹动着他军大衣的衣角,却吹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江对岸的繁华,吐出一口白气。
“我知道了。”他只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又补充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室内,留下宋文迁一人,在风雪中感受着那令人心悸的寂静。
这一个小时,对宋文迁而言,漫长如一个世纪。
就在他几乎要被寒风冻僵时,程嘉的首席秘书找到了他。当宋文迁再次被请进一间温暖的书房时,他发现,房间里不止有程嘉一人。
元老院议会议长,杜梅,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的面前放着一杯热茶。
看到这个景象,宋文迁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他知道,他赌赢了。
程嘉的表情依旧冷硬,但他的话语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宋厅长,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与杜梅议长进行了紧急沟通。我们一致认为,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派系斗争的范畴,直接威胁到了帝国的根本安全与政治统一。”
他站起身,走到宋文迁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任何试图在元老院集体决策之外,建立秘密武装、操弄意识形态的行为,都是对帝国根基的颠覆。从现在起,政保总局将倾尽全力,支持你们的调查,挖出这颗毒瘤。”
杜梅也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带着其母杜雯一脉相承的、对体制秩序的绝对看重:“宋厅长,帝国的意识形态,必须保持稳健与统一。帝国的中道文化政策,是元老院几代人共同确立的国策,不容许任何极端的派系将其引向狂热与分裂。我和程局长会亲自向卓小敏主席汇报,在元老院层面,为你们扫清一切障碍。”
宋文迁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南京的风雪,停了。而悉尼的惊雷,才正要开始。
这场雪夜里的密会,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南京政坛那恐怖的平衡。
第二天清晨,国防部发现宋文迁“失踪”后,立刻借题发挥。万里煌的派系控制着军方的喉舌,他们大肆宣扬一名帝国高级检察官在接受组织调查期间“畏罪潜逃”,甚至暗示其可能已被“境外敌对势力”策反,试图将整个事件的性质搅浑,把水搅得越黑越好。一时间,整个南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中。
然而,他们没有嚣张太久。
上午十点整,帝国政保总局发言人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公开宣布:宋文迁厅长因“涉及一项重大的国家安全案件,需要提供关键证词”,已于昨夜被政保总局“保护性隔离”。发言人措辞强硬,称任何对宋文迁厅长的污蔑,都将被视为对帝国国家安全的挑战。
政保总局的公开介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国防部的脸上。这等于是在向整个帝国宣告:宋文迁,现在是我政保的人了。
国防部立刻做出反击,要求政保总局“立即移交”相关人员,理由是“军事纪律优先”。两大强力部门的公开对峙,让南京的空气骤然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帝国的最高权力核心,终于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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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在元老院主席卓小敏和国务卿刘牧州的亲自主持下,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闭门会议,在元老院的最高会议室召开。与会的,只有五个人——代表“改革与稳定”的卓小敏,代表“中央计划”的刘牧州,代表“安全与秩序”的程嘉,代表“体制与意识形态”的杜梅,以及代表“军事与强硬扩张”的万里煌。
没有人知道这场会议持续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会议室内爆发了何等激烈的争吵与博弈。人们只知道,当会议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时,每一位巨头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也都带着一种达成某种共识后的冷峻。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万里之外的悉尼。就在闭门会议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一份由联合委员会主席、外务部长常平元老亲笔签名的加密急电,送到了卓小敏的案头。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却分量千钧。常平以帝国在整个南洋的外交信誉与国策稳定为担保,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对彻查悉尼黑幕的绝对支持。
这份来自另一位元老院常委、并且是“当事人”的表态,最终打破了会议室内的僵局,使得胜利的天平,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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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最高层会议的结果,如同一股强劲的东风,一夜之间吹散了笼罩在悉尼上空的阴霾。
联合委员会被授予了前所未有的权力。外务部长常平元老不再仅仅是委员会的主席,而是被元老院常委会正式任命为“澳洲问题特别督察”,全权负责悉尼事件的后续处理。
命令下达的当天,悉尼的政局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一道命令,直指澳洲总督府的最高层。总督黄袧鼒元老,因“严重失职,对辖区内发生的重大渎职与违纪事件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被当场解除一切职务,由政保总局特工“护送”上飞机,直接押回南京,等候元老院荣誉法庭的最终质询。这位浑浑噩噩的“酱油元老”,终于为他的懒散与无能,付出了政治生命终结的代价。
第二道命令,则落在了那颗最顽固的钉子身上。副总督罗振邦,被正式批捕。负责审理他的,不再是林远图和陈霖,而是由检察总院副检察长苏菀元老亲自挂帅的最高级别审讯组。罗振邦那套“为公而贪”的说辞,在苏菀那洞若观火、不带丝毫感情的审讯风格面前,被一层层地无情剥离。
与此同时,一张大网在悉尼全境迅速撒开。大主教黄文,连同他手下那几位参与篡改教义、煽动对立的核心神父,被政保总局特工从新圣母大教堂内直接带走,投入了秘密羁押点。澳洲总督府内,所有与罗振邦关系密切的官员,也都在一夜之间,被检察院的人请去“喝茶”。
整个悉尼的官场,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
在苏菀坐镇审讯的同时,常平元老则亲自带领着一个由海军、企划院和检察院技术专家组成的团队,进驻了那个被搬空的“海洋研究所”。
没有了来自军方和地方的阻挠,调查的推进速度一日千里。高翔的团队如鱼得水,他们通过对船坞墙壁上残留的金属成分进行光谱分析,逆向推导出了曾经停靠于此的潜艇所使用的特种合金型号;他们从被切断的电缆截面,计算出了驱动这头钢铁巨兽所需的可怕能量级别。
每一份技术报告,都如同一发发精准的炮弹,不断轰击着万里煌和方崇文试图筑起的那道“保密”高墙。常平坐镇研究所,每日亲自审阅报告,他要用这些不容辩驳的物理证据,为元老院的最终摊牌,备足最坚实的弹药。
悉尼的天,在压抑了许久之后,终于要亮了。
南京的雷霆,与悉尼的行动几乎同步展开,甚至更为凌厉。这座帝国的政治心脏,一旦达成共识,其运转效率是恐怖的。
在政保总局一处不对外公开的招待所内,一场特殊的质询正在进行。戴濢元老,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外务部新贵,此刻面色苍白地坐在质询席上,他面对的,是程嘉与杜梅这两位代表着帝国铁腕与秩序的巨头。
“戴濢同志,”杜梅议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们只想确认一个程序问题。根据元老院议事规程第三十七条,对任何跨部门、且涉及军事用途的海外项目进行最高保密等级授权,需要至少三名元老院常委的联合签署,并向主席团报备。请问,你在为‘悉尼海洋研究所’签署授权令时,履行了这项程序吗?”
戴濢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我……我认为那是一个由外务部主导的、旨在加强海外资产安全的前沿科技项目,不完全属于军事范畴……”
“不属于军事范畴?”程嘉局长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那么,一个‘前沿科技项目’,需要修建一个可以容纳帝国最新型号攻击潜艇的地下船坞吗?需要配备军用级别的防御工事吗?戴濢,你是在侮辱元老院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政保总局的情报能力?”
程嘉将一叠高清晰度的基地内部照片摔在桌上,照片上那狰狞的军事设施,彻底击碎了戴濢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我是接到了万里煌部长的指示!”他终于崩溃了,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万里煌部长告诉我,这是为了应对南洋日益复杂的安全局势,是为帝国未雨绸缪!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杜梅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万里煌元老的指示,可以凌驾于元老院的集体决议之上吗?你作为帝国的元老,外务部的副部长,连最基本的政治纪律和程序正义都不顾,将个人前途押注于派系利益之上,这才是你问题的核心。”
这场质询持续了整整两天。最终,戴濢在巨大的压力下,详细交代了自己如何被万里煌派系看中、如何利用职权为悉尼的非法活动大开绿灯、并阻挠中央各部门审查的全部过程。他成了一个完美的、可以被抛弃的棋子,其政治生命在这一刻已然画上了句号。
与此同时,另一场更为低调的谈话,则在对外情报局局长薛若望的办公室内进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对外情报局主管澳洲事务的负责人。
“在澳洲教会煽动族群对立,是你批准的行动,”薛若望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目的是测试在帝国边疆,利用意识形态手段制造可控摩擦,以达到特定政治目的的可行性。”
“是……是的,局长。”负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愚蠢,”薛若望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对外情报局的铁律是‘观察,渗透,汇报’,而不是‘策划,煽动,执行’。你把情报机构当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甚至与军方的秘密计划产生了交集,制造出了一个谁都无法控制的烂摊子。你让整个对外情报局,都因为你的狂妄,而被动地站到了程嘉和杜梅的对立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从今天起,你被解职,调往北冰洋航线安全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去那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情报工作的边界在哪里,再回来。”
这场诫勉谈话,为对外情报局在悉尼案中的角色画上了一个句号,也让程嘉和杜梅成功地将这股最不稳定的力量,从万里煌的阵营中剥离了出去。
而在两大强力部门的角力中心,宋文迁的归属问题,依旧是国防部与政保总局争论的焦点。国防部每天都向元老院提交抗议,指责政保总局“非法羁押”高级司法官员。然而,程嘉却始终以“国家安全”为由,不予理会。南京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已经不是一场法律程序之争,而是胜利者对失败者进行政治“缴械”前的最后一道程序。尽管争论不休,但大局已定,南京的局势基本明朗。
南京的政治风向,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悉尼,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最高级别的审讯室内,苏菀将一份印有戴濢亲笔画押的供词,轻轻放在了罗振邦的面前。
“你的元老保护伞,已经把你卖了,”苏菀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个字都像一柄重锤,敲在罗振邦的心上,“他交代了一切,为了保住自己的元老待遇,他把你描述成了一个蛊惑上级、野心勃勃的地方实力派。现在,你还想为谁扛下去?”
罗振邦看着那份供词,他那张一直保持着钢铁般镇定的脸,终于开始一寸寸地龟裂。他精心构筑的、用自己的牺牲来保全整个派系的计划,在更高层级的政治倾轧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沉默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审讯室时,他抬起了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沙哑地开口了:
“我说。”
罗振邦的供述,为专案组拼凑出了阴谋的最后一块、也是最核心的一块拼图。他详细交代了自己是如何被万里煌派系选中,成为他们在澳洲的代理人;如何架空总督黄袧鼒,将澳洲变成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又是如何与方崇文的代表秘密接头,利用掠夺来的资金,为那个庞大的秘密基地提供后勤与财务支持。
而在他供述的同时,高翔的团队也在“海洋研究所”的废墟中,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在一间被伪装成通风管道的密室里,他们发现了一批被遗漏的、未来得及销毁的技术档案。
档案中,一份名为《“海神之矛”项目第三次水下不载人实弹测试报告》的文件,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报告详细记录了圣历六十七年暮春的那一次武器试验:一枚新型的、具备超高速与智能寻的功能的重型鱼雷,在测试过程中因制导系统突发故障而失控,偏离了预定靶区,并“意外”锁定了正在附近航道正常行驶的、拥有巨大热源信号的“启明星四号”货轮,最终导致了那场惨烈的悲剧。
报告的末尾,还有一行由基地负责人亲笔写下的、触目惊心的批注:“事故已发生,无法挽回。上报杜参谋长,建议将事件包装为‘外部势力袭击’,借此推动澳洲军事化管制的进程。”
物证与口供,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一场旨在绑架帝国国策的巨大阴谋,至此,被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所有的证据被汇总成一份最终报告,通过加密信道,呈递到了南京元老院主席卓小敏的案头,成为了对万里煌派系进行最终政治清算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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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六十八年(公元1696年)一月,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白色巨兽,裹挟着冰晶与狂风,毫无征兆地越过漫长的北境,将它冰冷的吐息覆盖了整个江淮平原。帝国的核心地带,在一夜之间被拖入了极寒的深渊。
南京,这座象征着帝国无上权力的伟大城市,此刻也在这场天灾面前,收敛了所有平日的喧嚣与繁华。
寒潮带来的并非仅仅是低温,而是一种能够冻结万物的、彻骨的死寂。曾经作为城市明眸的玄武湖,湖水早已凝固,厚重的冰层呈现出一种混浊的灰白色,在阴沉的天空下,宛如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墓碑。奔腾不息的长江也失去了活力,江水变得如同黑色的重油般粘稠,在狭窄的主航道上缓慢地推挤着大块的浮冰,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摩擦声,仿佛是大地在极寒中痛苦的呻吟。
城东的紫金山,往日里层峦叠翠,如今却成了一片银白色的剪影。积雪压垮了无数粗壮的松柏枝干,清脆的断裂声时不时地在山谷间回响,又迅速被呼啸的北风吞噬。整座山林,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屠戮。
城市的建筑,无论风格与年代,都在这场大雪中被抹去了棱角,变得面目模糊。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飞翘的檐角下挂满了长短不一的冰锥,如同巨兽的獠牙。市中心那些仿照旧时代苏联风格建造的、象征着帝国秩序与力量的斯大林式机关大楼,此刻也只是一个个沉默的、被白雪勾勒出轮廓的巨大方块。而散落在城市各处的低矮民房与一排排赫鲁晓夫式居民楼,更是几乎要被积雪掩埋,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窗户,透出些许昏黄而无力的灯光。
街道变成了城市的灾难。蒸汽驱动的公交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挣扎,车轮在原地疯狂打滑,喷出大团大团的白汽,却只能以蜗牛般的速度挪动。行人们将自己裹在最厚重的衣物里,在没过小腿的雪地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整个冬天角力。风雪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只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又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远方工业区的巨大烟囱依旧在工作,但喷吐出的浓重黑烟,刚一离开烟口,便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迅速消散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中,仿佛连帝国工业的脉搏,也在这严寒中变得微弱起来。
整个南京城,就是一幅被冻结的、巨大的单色水墨画。
然而,比这物理上的严寒更具压迫感的,是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政治上的冰冷气息。所有人都知道,那份来自悉尼的、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最终报告,已经送达了帝国权力的最顶端。
在元老院那栋戒备森严的主楼里,一间会议室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将窗外肆虐的风雪与室内完全隔绝。没有人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但整座城市的政治空气,都仿佛因这扇紧闭的大门而凝固了。平日里流传于各个机关食堂和休息室里的政治风闻与小道消息,此刻都冻结在了人们的嘴边。
城市在严寒中艰难运转,权力在沉默中激烈博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扇大门背后,最终决断的传出。他们等待着一场政治上的解冻,或者说,一场足以震裂这坚冰的惊雷。
那一天,风雪演变成了一头失控的白色巨兽。
起初只是密集,后来则变得狂暴。雪片不再是飘落,而是结成了巨大的、几乎不透明的雪幕,被时速惊人的狂风裹挟着,以一种近乎水平的角度,狠狠地抽打着南京城的一切。能见度几乎为零,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令人眩晕的白。
落成不久的长江大桥,那座象征着帝国工程技术与征服自然伟力的钢铁巨兽,在自然真正的暴怒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巨大的桥面上,狂风卷着冰雪,形成了致命的白色风洞,任何车辆都无法通行。在一声声沉闷的汽笛长鸣后,大桥两端的入口被彻底封锁,交通完全中断。
城市的血管,也在这极致的严寒中一根根爆裂。遍布全城的供水与供暖管网,在地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先是个别街区,然后是成片的区域,热水管道中的最后一丝温暖悄然逃逸,暖气片迅速变得冰冷如铁。紧接着,自来水管也开始大面积冻结、爆裂。无数家庭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同时失去了光明与温暖之外,最基本的水源。
黄昏,以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方式降临了,因为它带来的不是光线的变化,而是更加深沉的绝望。南部的雨花台区域,电网因线路覆冰过重而率先崩溃,成片的灯火在一阵绝望的闪烁后,被黑暗彻底吞噬。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场灾难的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紧接着,江北的浦口工业新区,以及秦淮河沿岸的中心城区,也相继陷入了黑暗。
当最后的电力供应也消失时,整座南京城被彻底抛回了前工业时代的原始恐惧之中。没有了灯光的参照,狂暴的风雪显得更加无边无际,它发出的咆哮似乎要将整座城市连根拔起,卷入天空。黑暗中,少数还在户外进行紧急抢修的维护人员,和那些被困在路上、试图回家的市民,他们头顶探照灯射出的微弱光柱,在铺天盖地的暴雪中,如同风中残烛,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和徒劳。他们就像是在一头白色巨兽皮肤上爬行的蝼蚁,随时可能被它无意识的一次呼吸所吹散。
暴雪仿佛永无止境。时间失去了意义,人们忘记了这场雪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也看不到任何它将要停止的迹象。黑夜与白昼的界限变得模糊,世界只剩下永恒的、呼啸的白色风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夜,也许是一个世纪。当风声终于从咆哮减弱为呜咽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
翌日,太阳病怏怏地出现在天边。它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脸色苍白,光线无力,只能为这个被冰雪覆盖的、如同白色尸体般的城市,镀上一层冰冷的、毫无暖意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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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当南京城还在从暴雪的蹂躏中艰难苏醒时,帝国国家广播电台和电视台突然中断了所有常规节目,插播了一则最高级别的紧急通知。无处不在的广播喇叭和千家万户的电视机里,传出了庄严肃穆的帝国国歌。无数正在清理积雪、抢修线路、或者仅仅是在家中取暖的市民,都愕然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
屏幕上,雪花点闪烁之后,出现了元老院最高会议室的画面。帝国最高领袖、元老院主席卓小敏,正襟危坐于中央。他的身后,是帝国的金色星辰徽记。而他的左右两边,依次坐着刘牧州、常平、万里煌、程嘉、杜梅——帝国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其他五位常委。六张帝国内最有权势的面孔,第一次以这样的阵容,同时出现在公众面前。画面肃穆,气氛凝重,所有人都意识到,将要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卓小敏首先发言。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试图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严寒与不安。
“帝国公民们,同志们,”他缓缓开口,“就在我们共同抗击这场数十年不遇的严酷寒潮的同时,一场发生在帝国边疆的、对帝国法律与元老院权威的严重挑战,也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查处。”
他没有丝毫的铺垫,直接披露了悉尼案的核心案情,但其话语经过了精心的政治修饰。
“经过元老院联合调查组的彻查,现已查明:以帝国澳洲总督府原副总督罗振邦为首的部分干部,在任职期间,背弃了元老院的信任与人民的嘱托。他们为谋求一己私欲,滥用职权,结成贪腐集团,系统性地破坏帝国在南洋制定的‘有限开放’大政方针,非法侵吞合资企业与国家的巨额财产,严重损害了帝国的国际信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卓小敏的目光直视着镜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此,我代表元老院向全体帝国公民郑重承诺:帝国的法律不容许任何阴暗角落的存在。无论涉及到谁,无论其职位多高,都必将受到公正而严厉的审判。元老院的路线与国策,绝不会因少数腐败分子的破坏而动摇。”
他的发言简短而精准,将一场足以撕裂帝国的政治阴谋,巧妙地定性为了一场由地方实权派领导的、性质严重的贪腐案件。秘密基地、失控的武器试验、军方元老的涉入,所有这些真正致命的真相,都被严严实实地掩盖在了“一己私欲”和“贪腐集团”的标签之下。
随后,其余五位常委也依次进行了简短的追加表态。国务卿刘牧州强调了维护经济秩序的重要性;外务部长常平保证将尽快恢复南洋地区的投资环境与外交信誉;政保总局局长程嘉与元老院议长杜梅,则从国家安全与体制纪律的角度,表达了对任何破坏帝国统一与法治的行为零容忍的强硬立场。
最引人注目的,是国防部长万里煌的发言。他面容刚毅,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声音洪亮如钟:“军队是保卫帝国和人民的钢铁长城,绝不容许任何腐败分子玷污帝国的边疆!国防部坚决拥护元老院的决定,并将全力配合后续的调查,清除一切害群之马!”
电视机前,无数的民众听着这些铿锵有力的承诺,心中的不安渐渐被愤怒与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所取代。一场天大的风暴,以一种他们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被给予了一个官方的、清晰的解释。
广播结束,国歌再次奏响。窗外,病怏怏的太阳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投下了一缕苍白的光。积雪开始融化,从屋檐上滴落,发出嘀嗒的声响,仿佛是这个冰封的城市,终于流下了第一滴解冻的眼泪。
公众的愤怒与讨论,在官方清晰的定性下,最终汇聚成了一场对“反腐大捷”的盛大赞誉。然而,在普通民众看不见的地方,这场政治风暴的余波,正以一种更加真实和冷酷的方式,荡涤着帝国的权力中枢。
在那本封面朴素、仅在页脚印有绝密编号、非元老禁止阅读的内部参考读物《启明星》上,刊登了两份极不寻常的文件。第一份,是国防部长万里煌元老的书面检查。在这份文件中,他以沉痛的语气,承认自己作为军方最高负责人,对海外军事项目的监管存在“严重疏忽”,对部分下属“过度的爱国热情”引导不力,未能及时发现并制止悉尼基地项目在程序上的“严重违规”,从而给帝国的整体战略造成了被动。
紧随其后的,是海军参谋长方崇文元老的深刻检讨。他从技术官僚的角度,承认自己“片面追求技术上的突破”,而“忽视了政治上的大局观”,对“海神之矛”项目的风险评估不足,最终导致了“启明星四号”的悲剧,并对后续的封锁调查行为表示“万分追悔”。
这两份检讨,措辞充满了政治艺术,将一场旨在颠覆国策的阴谋,巧妙地描述为了一次“失控的、程序不当的爱国行为”。但每一个能读到这份内参的元老都明白,这是“强硬派”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被迫做出的公开低头。
文字上的检讨之后,是真金白银的惩戒。在帝国新一年度的财政预算案中,国防系统的内部拨款出现了微妙的调整。在陆军和空天军预算稳步增长的背景下,海军的专项资金,尤其是用于新型舰艇研发和远洋基地建设的预算,以“优化资源配置,集中力量发展核心打击能力”为由,被大幅削减。这把挥向钱袋子的刀,精准地砍在了方崇文所代表的技术派系和万里煌所倚重的远洋扩张力量的命脉上。
此后不久,一份由元老院办公厅下发的内部通报,则为那两位被推到前台的替罪羊元老,画上了最终的政治句号。
原澳洲总督黄袧鼒元老,经元老院荣誉法庭裁定,犯有“严重失职罪”。通报中写道,他“辜负了元老院的信任,在任期间玩忽职守,对辖区内的系统性违法乱纪行为长期失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其最终处理结果是:降职调任至帝国北冰洋殖民地,担任首席行政长官。这是一个体面的放逐,让他远离了帝国的权力中心,去那片永恒的冰原上,度过他政治生命的余晖。
原外务部第三副部长兼殖民事务厅厅长戴濢元老,则因“滥用职权,越权审批,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被处以更严厉的惩罚。他被解除在元老院内外的一切职务,处以一笔足以让他倾家荡产的巨额罚款,并保留元老基本待遇,“留院察看”。他的政治生命,被彻底终结了。
一场惊天大案,就这样在对外的“反腐宣传”和对内的“政治妥协”中,缓缓落下了帷幕。帝国的巨轮,在经历了这场几乎要使其倾覆的风暴后,以一种略显蹒跚但依然坚定的姿态,重新驶回了它既定的航道。
随着南京的政治尘埃落定,一场精心编排的、旨在向全帝国展示法治威严的公开审判,在帝国最高法院拉开帷幕。
审判持续了数周。宋文迁、林远图、陈霖、高翔四人,作为案件最初的调查者,获得了旁听大部分关键审讯的许可。他们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沉默地注视着这个由他们亲手揭开的巨大阴谋,正被一道道法律程序,切割、封装,最终盖棺定论。
罗振邦的审判是整个系列庭审的高潮。他被带上法庭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镇定与傲慢,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面对检察官一条条无可辩驳的指控——贪污叛国、滥用职权、危害国家安全——他放弃了所有辩护,只是平静地听着。当审判长最终宣判,以“贪污叛国罪”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时,他甚至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作为“弃子”的最终宿命。
对主教黄文及其核心神职人员的审判则更为压抑。法庭上,那些曾经在讲坛上煽动人心的神父们,此刻都褪去了神圣的光环,变成了一个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凡人。他们详细供述了自己是如何在“上级”的授意下,篡改教义,制造对立。黄文最终因“危害国家统一罪”与“煽动叛乱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将在帝国最森严的监狱里,用余生去忏悔他为灵魂注入的毒药。
其余涉案的澳洲总督府官员、军方代表和相关企业负责人,也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被依次定罪。一个盘根错节、几乎要将澳洲变成独立王国的庞大集团,就这样在帝国的司法铁拳下,被彻底清算。
四位检察官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切。他们是这场风暴的开启者,也是这场审判的见证者。当最后一场庭审结束,他们走出庄严的法院大门,南京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带来一种混杂着现实与虚幻的感觉。
“我们赢了,不是吗?”高翔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从物证和数据的角度,每一个罪犯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证据链完美无缺。
陈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们赢得了一场漂亮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了病变的组织,缝合了伤口,还向所有人展示了手术刀的锋利。”
林远图没有说话,他望着法院穹顶上那巨大的、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金色星辰徽记,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经历了这么多,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法律是帝国最重要的武器,但它能斩断的,终究只是巨兽伸出的爪牙。
最终,还是宋文迁打破了沉默。他望着远处紫金山在冬日阳光下苍茫的轮廓,声音平静而深邃:
“我们保住了卓主席的国策,惩戒了规则的破坏者,为死难者讨回了公道。从这个角度,我们赢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驱动帝国不断走向失控边缘的那头内部巨兽,只是因为疼痛而暂时蛰伏了起来。它没有死,只是变得更聪明,也更饥饿了。”
三人心中都是一凛。他们明白,悉尼案的结束,并非终点。这只是一场漫长斗争中,一次代价沉重、妥协之下的惨胜。帝国的航船暂时避开了冰山,但更深、更暗的洋流,依然在深海中无声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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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春天,终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驱散了南京最后一个冬日的寒意。紫金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滋润着刚刚探出头的新绿。
杜梅在自己位于山间的寓所里,获得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以小时为单位的休憩。悉尼案的后续处理和因此引发的元老院内部权力再平衡,耗尽了她几乎所有的心力。她斜靠在沙发上,任由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不知不觉间,坠入了一个混杂着记忆与幻象的浅梦。
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了养母杜雯。
母亲还是记忆中那副模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都已磨损的列宁装,梳着一丝不苟的短发。她站在自己那间简朴得近乎苦行的办公室里,背后是书架,书架上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石膏像,那些沉默而严厉的社会主义导师,如同永恒的守卫。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报纸和廉价墨水的气味,那是杜梅童年最熟悉的味道。
梦境流转,她看到母亲的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关于一个在旧世界名为“苏联”的国家的历史书。母亲曾无数次指着书中的地图和文字告诉她,那是一个伟大的、试图为全人类寻找终极出路的理想国,它虽然失败了,但它的魂魄,必须在澳宋帝国这具更强健的躯体上重生。
这,就是母亲留给她的,关于理想世界的一切记忆——纯粹、炽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宗教般的狂热。
然而,画面猛地一转,变得阴郁而沉重。她看到了马千瞩叛逃案后,母亲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看到了母亲在无数次内部路线斗争后,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失望。理想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却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母亲的生命。最终,画面定格在母亲不到六十岁的遗像上,英年早逝。
紧接着,梦中的主角变成了她自己。她看见自己在母亲去世后,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一边,是母亲一手带出来的、视她为精神领袖的“讲习所”系干部;另一边,是刘牧州那些严谨到刻板的计划派人物;头顶上,还有程嘉这种手握帝国最锋利屠刀的强力部门的老虎。她巧妙地平衡、结盟、妥协、斗争,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冷酷的实用主义,将母亲那看似不切实际的理想,包装成各方都能接受的政治纲领,并借此一路向上,最终走到了元老院议长这个权力的最高位之一。
一阵清脆的鸟鸣将她从梦中唤醒。
杜梅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目,她感到一阵短暂的迷茫。刚才梦中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她突然问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用如此现实甚至冷酷的手段去维护一个理想主义的遗产,自己是否早已背离了母亲的初衷?这个被无数妥协和交易捆绑着的澳宋帝国,它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一阵轻微的汽车引擎声从院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来接她去参加下一个紧急会议的专车。
工作还很紧张,帝国这台巨大的机器不允许任何人停下来多想。
杜梅缓缓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自己,面容疲惫,但眼神深处,依旧燃烧着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偏执的火焰。她沉默地脱下便服,换上了一件同样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笔直的列宁装。
她拉开门,沉稳地走下台阶,坐进了那辆黑色的专车。春天已经来了,但帝国的道路,依旧漫长而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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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四十年(公元1668年),当统一战争的最后一缕硝烟在大陆上空散尽

1668才统一吗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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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严格来说是在内陆深处比如说新疆西藏的剿匪才算结束
1668的时间点是整个儒家文化圈的统一,澳宋本土、朝鲜总督区、日本总督区、澜沧总督区、占婆总督区、阿育陀耶总督区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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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0-29 20:03
严格来说是在内陆深处比如说新疆西藏的剿匪才算结束
1668的时间点是整个儒家文化圈的统一,澳宋本土、朝 ...

话说文中规划民不愿移民的问题,是否可以通过人为制造经济危机让人破产然后强制移民的方式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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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给我看爽了,赞美,第一篇给我一种TNO里面安田危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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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意识到,戴嫣居然不出场吗,好歹是契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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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20:30
话说文中规划民不愿移民的问题,是否可以通过人为制造经济危机让人破产然后强制移民的方式处理呢 ...

过于缺德了吧,而且经济危机也没那么好制造的,控制不当会很不好玩
我个人觉得南洋,主要巽他群岛,一个是土著不少,另一个是环境太恶劣,归化民可以去澳大利亚东海岸还有新西兰以及加州海岸这些自然条件明显优越得多的地方,巽他群岛和西澳大利亚这种烂地真的很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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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20:39
突然意识到,戴嫣居然不出场吗,好歹是契卡的人

在故事发生的时间已经隐退,不过契卡会在现在还停留在大纲阶段的第六个案子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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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BROCK 发表于 2025-10-29 20:38
给我看爽了,赞美,第一篇给我一种TNO里面安田危机的感觉

感谢支持
很大程度上确实也有参考安田事件链的叙事风格
以及后面的假戴笠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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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0-29 20:53
过于缺德了吧,而且经济危机也没那么好制造的,控制不当会很不好玩
我个人觉得南洋,主要巽他群岛,一个 ...

让大量农业人口和手工业者破产,然后打包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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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苏伊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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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四十三年(公元1671年),当帝国海军的最终胜利,将盘踞在南洋的最后几缕欧洲势力彻底扫入历史的尘埃时,元老院的目光,便不可逆转地投向了更为辽阔的西方。那不再是简单的开拓,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旨在重新定义世界秩序的伟大远征。
在随后的数年里,一支由蒸汽与钢铁铸就的无敌舰队,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犁开了印度洋的万顷碧波。沿途的古老港口,无论是莫卧儿的王公,还是波斯的巨商,都只能在“启明星”旗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敬畏地献上通行与贸易的便利。帝国的力量,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灼热季风,吹拂过这片千年来连接东西方的古老海域,带来了黄金,也带来了威慑。
最终,这股钢铁的洪流在红海的尽头,撞上了旧世界最顽固的礁石。
在黄沙漫天的西奈半岛,帝国远征军与拼凑起最后勇气的奥斯曼帝国,以及他们背后那些面色凝重、贡献出舰队与“志愿军”的欧洲君主们,展开了一场被后世称为“新旧世界分界线”的血战。那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欧洲联军引以为傲的胸甲骑兵冲锋,在马克沁机枪组成的火网前,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雹;奥斯曼帝国用以拱卫圣地的“耶尼切里”新军,其血肉之躯亦无法抵挡“掷弹筒”在堑壕间奏响的死亡乐章。
当帝国的旗帜最终在开罗的萨拉丁城堡上空升起时,一个全新的时代,以最为冷酷无情的方式,宣告了它的到来。
战败的奥斯曼帝国被迫签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割让了整个埃及和西奈半岛。而那些曾试图染指此地的欧洲列强,则在见识了帝国压倒性的军事力量后,明智地选择了退回谈判桌。苏伊士,这条连接东西方的黄金水道,从此被帝国牢牢扼守在掌中。一个由帝国主导、在地中海东岸建立的全新秩序,已然成型。
然而,如何定义这个新秩序,元老院内部爆发了长达数月的激烈争论。一部分声音认为,应当将苏伊士和埃及打造成帝国在地中海永不沉没的巨大军事堡垒,一个随时可以向欧洲投射力量的桥头堡。但最终,一种更具长远眼光、也更彰显帝国“文明自信”的路线占据了上风。
这便是由外务部长常平等人力主的“灯塔主义”外交国策。
在他们看来,帝国已经度过了单纯依靠武力扩张的阶段。苏伊士运河区,不应仅仅是军事要塞,更应成为一个向整个“旧世界”展示帝国文明优越性的“窗口”与“灯塔”。在这里,帝国将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向西方的君主与东方的苏丹们证明:帝国的秩序,才是未来的方向。
于是,在帝国的规划与扶持下,一个崭新的“埃及法老国”在尼罗河畔宣告成立。帝国的工程师们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在运河两岸建起了崭新的城市,铺设了铁路,架起了电网。帝国的法律、行政体系与教育模式,被系统性地引入这个古老的国度,并培养出了一批对帝国怀有狂热忠诚的新一代本土精英。
开罗和亚历山大港,在短短数年间,便从奥斯曼帝国治下衰败的地方城市,一跃成为地中海东岸最璀璨的明珠。当欧洲的使节们乘坐着帝国的“东方快车”从苏伊士前往开罗,看到的是窗外整齐划一的现代化农场、夜晚亮如白昼的城市灯火,以及在帝国军官号令下进行现代化操练的埃及新军时,他们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苏伊士的“灯塔”亮了起来,它的光芒穿透了地中海东部的迷雾,吸引着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恐惧的目光。一个危险的平衡,在这个新旧世界交汇的十字路口上达成了。帝国以一种看似温和但实则无比强大的姿态,成为了地中海棋局中最举足轻重的棋手。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对这束光芒心怀善意。在灯塔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古老的仇恨、被压制的野心,以及来自帝国自身内部的傲慢与分歧,正如同深海中的暗流,悄然汇集,等待着一个将这脆弱平衡彻底打破的时机。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到了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的盛夏,常平元老当年力主的“灯塔主义”,其胜利已不再是元老院会议室里的一份蓝图,而是镌刻在西奈半岛的土地上,任何人都可以触摸和感受的辉煌现实。
曾经的战场早已被繁荣的城市与农田所覆盖。在运河区的核心地带,那条举世瞩目的运河工程,已经完成了超过一半的土方作业。从高空俯瞰,一条人造的蓝色长河,正缓慢而坚定地将红海与地中海缝合在一起。无数巨大的蒸汽挖掘机和数以万计的劳工在工地上谱写着创世诗篇,工程师们自信地向元老院报告,五年之内,这条足以改写全球贸易格局的黄金水道,便可全线通航。
比运河工程更具深远意义的,是在埃及法老国发生的无声变革。在帝国的刻意引导下,一场轰轰烈烈的“寻根运动”席卷了尼罗河两岸。一支由帝国学者与本土精英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在帝王谷和吉萨高地取得了惊人的发现,一座座被黄沙掩埋了千年的神庙与陵墓重见天日。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辉煌历史,通过帝国体系下建立的全新教育系统,被灌输给了每一个埃及学童。
当一个年轻的埃及人,既能熟练地操作车床,又能骄傲地读出石碑上的圣书体文字时,一种全新的国族认同感,便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萌芽。它由帝国的知识体系与工业能力作为骨架,由层出不穷的考古发现注入灵魂,最终凝聚成一股既忠于帝国,又为自身文明感到无比自豪的强大力量。
外交层面,曾经剑拔弩张的帝国与奥斯曼,其关系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趋于缓和。帝国的强大是不可撼动的既定事实,而“灯塔”所展示的繁荣又是如此诱人。在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深处,曾经主导战争的强硬保守派,其影响力正逐渐被一股悄然兴起的潮流所取代。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与帝国为敌毫无出路,学习与合作才是让古老的奥斯曼帝国焕发生机的唯一选择。
在这种思潮下,奥斯曼帝国内部悄然分化出了一批以苏丹的弟弟,开明的艾哈迈德王子为首的“亲澳改革派”。他们派遣学者和官员前往开罗,学习帝国的行政管理与工业技术,并积极推动两国间的贸易往来。曾经往返于西奈半岛的,是荷枪实弹的军队;而如今,取而代之的是满载着丝绸、香料与帝国工业品的骆驼商队。
笼罩在地中海东岸的战争阴云,似乎已经彻底消散。苏伊士的“灯塔”正前所未有地明亮,它不仅照亮了自身的辉煌,也仿佛为周边那些仍在黑暗中摸索的古老文明,指引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充满希望的和平之路。
这束来自东方的新光,不仅重塑了近东的格局,其辐射的范围更远及整个欧洲大陆。法兰西的波旁、奥地利的哈布斯堡、雄踞东方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乃至隔海相望的英格兰、日渐衰落的西班牙,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内部那些各怀心思的诸侯们,都无法再对这个崛起于世界另一端、却已然将手伸到地中海心脏的庞然大物视而不见。
在最初的震惊与敌意之后,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与贪婪的复杂情绪,成为了欧洲对帝国的主流态度。苏伊士运河区,这片曾经的战场,如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文明磁场。近年来,大量的欧洲外交官、学者、商人和留学生如潮水般涌入开罗与亚历山大港。他们在这里学习帝国的语言,研究其高效的行政体系,惊叹于其领先时代的工业技术,同时也小心翼翼地刺探着这个新兴帝国的真实意图与潜在弱点。一时间,苏伊士成为了旧世界的万花筒,各色人等在此交汇,上演着一幕幕外交与间谍的活剧。
随着苏伊士战略地位与经济价值的日益凸显,其总督一职,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元老院内部一个炙手可热的“肥差”。这不仅是一个封疆大吏的职位,更是帝国面向整个旧世界舞台的总代理人,手握着巨大的外交、经济乃至军事权力。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谁就能在帝国的全球战略中,留下属于自己的浓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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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圣历六十五年(公元1693年),随着前任总督任期届满,围绕这个职位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最终,在一场并不透明的政治角逐中,南宫政元老脱颖而出,成功获得了这一任命。
南宫政的胜出,并非仅凭其个人能力。其背后,离不开元老院内部一股新兴势力的鼎力支持。这股势力的核心人物,便是时任元老院办公厅主任,已故元老明朗之子——明炬。作为元老院的中枢神经主官,明炬以其圆滑而老练的政治手腕著称。他和他的盟友们认为,苏伊士的“灯塔”虽然亮,但还不够“耀眼”,需要一位更具魄力、思想更“解放”的元老去掌舵,以更主动的姿态,去影响乃至“塑造”周边旧世界的秩序。
而南宫政,正是他们眼中最合适的人选。他年轻、充满活力,在元老院的各类辩论中,一向以“破除陈规”、“大胆构想”的形象示人。就这样,在明炬等人的支持下,怀揣着要在世界舞台上大展拳脚的万丈雄心,南宫政元老踏上了前往苏伊士的航程。他即将接管的,是帝国最辉煌的“文明窗口”,也是帝国与旧世界之间,那片最敏感、最危险的权力漩涡。
圣历六十九年,公元1697年,南宫政总督的“新政”迎来了其最高光的时刻。
这一年,应南宫政的盛情邀请,奥斯曼帝国的艾哈迈德王子,这位被整个近东和欧洲外交界视为“改革希望”的皇室成员,对苏伊士运河区及埃及法老国进行了正式的国事访问。
这不仅仅是一次访问,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向全世界展示“灯塔主义”丰硕成果的盛大典礼。当艾哈迈德王子的船队缓缓驶入亚历山大港时,迎接他的是帝国海军分舰队鸣响的二十一响礼炮,是埃及新军整齐划一的仪仗队,以及悬挂在码头上空的、用汉字与阿拉伯文书写的巨大横幅——“欢迎新时代的伙伴”。
整个访问的高潮,是在新开罗总督府举办的一场盛大国宴。那是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画卷。宴会厅内,电力的光辉将穹顶的尼罗河壁画照耀得如同白昼,帝国的交响乐团演奏着融合了东西方韵味的全新乐章。总督南宫政身着剪裁合体的元老院礼服,意气风发地站在主位,他的左手边,是身着改良式奥斯曼宫廷长袍、对眼前一切都流露出由衷赞叹的艾哈迈德王子。
而在他们周围,整个旧世界的权力版图仿佛都派来了它的代表。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的特使,让-巴蒂斯特·德·科尔贝先生,正用他那抑扬顿挫的法语,向南宫政致以最华丽的赞美,称他为“缔造沙漠奇迹的东方太阳王”;哈布斯堡的使节则矜持地举杯,眼中却难掩对帝国工业能力的惊异与忌惮;英格兰的贸易代表在计算着运河通航后能带来的巨额利润;而波兰、西班牙乃至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节们,则在觥筹交错之间,热切地讨论着与这个新兴的东方帝国建立更深层次联系的可能性。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这一刻,帝国的“灯塔主义”达到了它的最高潮。它不再仅仅是一种理论,一种国策,而是眼前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盛世景象。帝国不仅用武力划定了边界,更用文明的优越性,让曾经的敌人与潜在的对手们,心悦诚服地围坐一堂。苏伊士的灯塔,从未如此明亮过。
南宫政沐浴在这片赞誉的海洋中,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坚信,自己不仅是常平“灯塔主义”的忠实执行者,更是超越者。在他看来,这种温和的文化输出与技术援助,仅仅是第一步。一个更宏大、更激进的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悄然成型。他要让这灯塔的光,不仅是“照亮”,更是“指引”,甚至是“塑造”整个旧世界的未来。
而这场盛宴,以及艾哈迈德王子眼中那近乎崇拜的光芒,让他误以为,实现这个梦想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然而,意外的到来,往往比最悲观的预言家所想象的还要迅速,还要猛烈。
就在那场盛大国宴结束后的第三天,按照既定行程,艾哈迈德王子在南宫政总督的亲自陪同下,前往开罗西南的吉萨高地,参观那象征着古埃及文明巅峰的胡夫大金字塔。这是一个精心安排的环节,旨在向这位奥斯曼王子展示帝国是如何尊重并复兴这片土地的古老荣光。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无垠的黄沙,金字塔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上,营造出一种跨越时空的庄严肃穆。王子与总督一行人在考古学家的引导下,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一块新出土石碑上的铭文。周围的游客与民众被礼貌地隔开在安全距离之外,帝国的卫兵与王子的奥斯曼卫队共同组成的警戒线,看起来固若金汤。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沙漠的宁静。
那声音与旧世界火枪沉闷的轰鸣截然不同,它尖锐、急促,带着一种帝国工业体系独有的、冷酷的精确性。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正侧身倾听讲解的艾哈迈德王子,身体猛地一震。一朵血花,在他华丽长袍的胸口处瞬间绽放,如同在这片金色的画卷上,滴下了一点最刺眼的朱砂。他眼中最后的景象,是南宫政那张由微笑瞬间转为极致惊骇的脸。随即,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现场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随后被山崩海啸般的尖叫与怒吼所取代。卫兵们疯狂地寻找着枪手的来源,但刺客早已消失在远处混乱的人群与建筑的阴影之中,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鬼魅,一击得手,便遁入虚空。
混乱中,一名帝国安全部队的军官,在附近一处废弃的土坯房顶上,发现了一件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颤抖的物证——一支被匆匆遗弃的步枪。
它不是任何一种旧世界的武器。那光洁的枪身、精密的标尺和标志性的长枪管,在场的所有帝国军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帝国的“圣历三十年”式步枪——一种以旧世界“三八式步枪”为蓝本,经过帝国工业体系优化改良,专门用以大规模装备帝国仆从国与殖民地部队的制式武器。它象征着帝国的军事援助,是帝国秩序输出的暴力工具。
而现在,这件工具被用来谋杀帝国最重要的盟友,凶器本身,就成了一份无法辩驳的、指向帝国自身的控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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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消息通过海底电缆,以光速传遍了世界。
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廷,在收到王子遇刺身亡、且凶器为帝国制式武器的噩耗后,积压已久的愤怒与仇恨瞬间引爆。曾经被艾哈迈德王子压制下去的强硬保守派,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迅速掌控了局势。他们手持从开罗传回的、关于那支步枪的清晰照片,向苏丹哭诉这是一场由苏伊士当局主导的、旨在颠覆奥斯曼政权的卑劣阴谋。
仅仅四十八小时后,一份措辞强硬到近乎是最后通牒的外交照会,便送抵了开罗的总督府。奥斯曼帝国要求帝国立刻交出“凶手”南宫政,并解散埃及法老国,否则将视为公然宣战。
与此同时,三个装备精良的奥斯曼军团,已经越过安纳托利亚,向西奈半岛的帝国边境线全速开进。战争的阴云,以比二十年前更为浓厚、更为险恶的姿态,重新笼罩在这片多事之地上。
苏伊士运河区彻底陷入了混乱。前几天还在为和平盛宴而欢呼的民众,如今却在对战争的恐惧中闭门不出。曾经对帝国官员笑脸相迎的本地商贩,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戒备。而那些来自欧洲各国的使节团,则像一群被惊扰的鬣狗,一边公开表达着“震惊”与“遗憾”,一边在暗地里评估着局势,试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乱中,为自己的国家攫取最大的利益。
辉煌的灯塔,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风暴的中心。
跨越了数千公里的海底电缆,几乎在西奈半岛陷入混乱的同时,就将这道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狠狠地劈在了帝国首都南京的元老院大厦之上。
整个帝国的神经中枢,瞬间进入了近乎应激的状态。元老院高层的闭门会议一场接着一场,会议室里的灯火彻夜通明,往日里沉稳的元老们,如今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凝重。信使们在铺着红毯的走廊上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帝国的反应迅速而坚决,但其内部却充满了矛盾的信号。一方面,一支由外务部高级官员组成的危机处理小组,在第一时间搭乘最快的通讯快船,紧急赶赴苏伊士;而另一方面,驻扎在印度洋的主力舰队,也收到了提高战备等级的命令,数艘巡洋舰与驱逐舰组成的特遣分队,已经起锚,向着红海方向驶去。外交斡旋与军事威慑,两手准备,同时进行。
然而,在帝国的两大核心部门内部,气氛却截然不同。
外务部大楼内,是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外务部长常平,这位“灯塔主义”的总设计师,在得知消息后的整整一个小时里,都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一言不发。他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政治杰作,如今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将帝国拖入战争深渊的巨大泥潭。他精心培养的本土精英,他所倡导的和平演变,都在那一声枪响中,被打上了耻辱与失败的烙印。整个外务系统的官员们,脸上都写满了沮丧与茫然,他们辉煌了二十年的外交路线,正面临着创立以来最严峻的信任危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防部大楼里另一派近乎亢奋的景象。长期未经大战的帝国军队,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开始重新活动它那钢铁的筋骨。作战室的地图被重新铺开,尘封的西奈战役档案被再次调出。那些在和平时期晋升起来的海军少壮派军官们,更是摩拳擦掌,在他们眼中,奥斯曼的战争威胁,与其说是危机,不如说是一个建立不世功勋、让海军的军旗再次飘扬在地中海上空的绝佳机会。
一时间,主和与主战的声浪,在元老院内部激烈地碰撞着。
最终,在这片喧嚣与混乱之中,以元老院主席卓小敏为首的常务委员会,以其不容置疑的最高权威,稳定了局势。经过与同样不想立刻陷入全面战争的奥斯曼宫廷高层,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紧急秘密磋商后,一个脆弱的、但也是唯一可行的共识,终于达成。
双方同意,在战争机器全面启动之前,给予真相最后一次机会。
一个由帝国与奥斯曼帝国共同派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将被授权进驻苏伊士运河区,对刺杀案进行独立、全面的调查。
这个决定,暂时为剑拔弩张的局势踩下了刹车。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并非危机的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调查的结果,将直接决定两个帝国,乃至整个地中海世界的未来,是走向和平,还是坠入战火的深渊。而那支即将被派往风暴中心的调查组,他们肩上所承载的,将是整个帝国的信誉与命运。
在元老院的最终决议之下,帝国的强力部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始运转。为了确保调查的绝对权威与跨部门协调的顺畅,一份史无前例的联合命令,由帝国检察总院第一副检察长苏菀、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潘璁、以及对外情报局局长薛若望三人联合签发。这份文件,代表了帝国司法、内部安全与对外情报三大体系的共同意志,授予了即将成立的调查组几乎不受限制的调查权限。
命令的核心,是调查组澳宋方面核心成员的遴选。面对这场牵动帝国国策与战争走向的惊天大案,没有任何人敢掉以轻心。最终,三个早已在帝国司法系统内如雷贯耳的名字,被毫无悬念地写在了任命书上:
帝国检察总院督察室主任陈霖、高级特别检察官林远图、技术侦查专家高翔。
这个在过去数年间,联手撬开了“南海案”、“蒸汽核心案”、“悉尼案”乃至“新道教案”等一系列惊天大案的王牌组合,被再次集结。他们的过往履历证明,无论是面对元老院内部的政治博弈,还是边疆地区的军事叛乱阴谋,他们都有着足够的能力与韧性,去撕开最深沉的黑幕。
为了赋予调查组在国际交涉中足够的政治分量,对外情报局局长薛若望亲自挂名组长,尽管所有人都明白,他将坐镇南京进行远程战略协调,而真正深入风暴中心,指挥一线调查的,依然是经验丰富的陈霖。
唯一令人稍感意外的,是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的缺席。这位曾经多次为三人掌舵的老检察官,此刻正坐镇南京,处理着另一起同样棘手、涉及军工系统的贪腐窝案,实在分身乏术。这意味着,年轻一代的调查官们,此次必须独立面对这场史无前例的挑战。
时间不容许任何耽搁。在命令下达的数小时后,陈霖、林远图、高翔三人便带着一支精干的支援团队,抵达了南京郊外的军用机场。一架银色的、翼展巨大的“信天翁”式远程运输机,早已在停机坪上等候。这是帝国航空工业的骄傲,能够不间断飞行数千公里,是帝国用以维系其全球存在的关键工具之一。
当机舱门缓缓关闭,四台大功率的活塞发动机依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时,机舱内的三位主角,神情肃穆。他们知道,这架飞机将如同一柄被投射出去的利剑,刺破长空,将他们直接送往那个正处于辉煌与阴谋、和平与战争临界点上的风暴中心。
苏伊士,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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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信天翁”运输机巨大的机翼在开罗上空缓缓划过一道弧线,下方,金字塔的轮廓在炙热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扭曲,仿佛一个沉默而古老的见证者。随着高度的降低,地面上那种令人不安的紧张气氛,即便在高空也能被清晰地感知到。街道上行人稀少,关键路口设置了由帝国士兵与埃及新军共同值守的检查站,装甲巡逻车单调的引擎声,取代了往日里市集的喧嚣。
飞机降落在开罗西郊的军用机场,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沙尘与焦灼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陈霖、林远图、高翔三人走下舷梯,迎接他们的是苏伊士运河区安全委员会的主任,一个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的中年归化民干部。
“陈主任,林检察官,高检察官,”他快步上前,声音沙哑地进行着自我介绍,“下官赵信,奉总督府令在此等候。情况……非常复杂。”
在前往联合调查组临时总部的装甲轿车里,赵信向三人简要汇报了案发后的初步情况。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总督南宫政在案发后第一时间便下令对总督府及相关部门进行军事管制,所有档案、记录一律封存,等待中央调查组前来。美其名曰“保护现场”,实则是在整个运河区行政系统之上,罩上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壳。
“我们的人,什么都没能查。”赵信苦涩地总结道,“所有人都被要求待命,任何调查行动,都必须经总督本人批准。而总督阁下……自那日后,便再未公开露面。”
林远图的眉头紧紧皱起:“也就是说,从案发到现在,本地的安全与司法系统,实际上处于停摆状态?”
“可以这么说。”赵信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整个开罗,现在只听得到两种声音:军队的口令和……奥斯曼人的怒吼。”
联合调查组的总部,设立在尼罗河畔一家被临时征用、戒备森严的豪华酒店内。当陈霖三人抵达时,奥斯曼方面的调查官已经先一步入驻。他们的首席代表,是一位名叫哈利勒的帕夏,据说曾是艾哈迈德王子的老师,一位在奥斯曼宫廷中以强硬和老练著称的元老级人物。
第一次正式会议,在酒店一间气氛肃穆的会议室里召开。长条桌的两侧,澳宋的蓝底启明星旗与奥斯曼的新月旗并排摆放,却丝毫无法缓和空气中的对立情绪。
“陈主任,”哈利勒帕夏开门见山,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来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杀害王子的凶手,并追究所有相关人员的责任,以告慰王子的在天之灵,平息帝国的怒火。”
陈霖平静地回应:“哈利勒帕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查明真相。帝国同样对此事感到震惊与愤慨,绝不会容忍任何罪犯玷污帝国的荣誉。我们建议,双方应首先从物证与现场勘验入手,这是任何调查的基础。”
“物证?”哈利勒帕夏冷笑一声,他身后的助手立刻将一张大幅照片摆在了桌子中央。照片上,那支“圣历三十年”式步枪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拍得清清楚楚。“这便是最直接的物证!它告诉我们,凶器来自你们!是在你们的土地上,在你们总督的眼皮底下,我们的王子被你们的武器所杀害!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林远图立刻反驳道:“帕夏阁下,一件武器的来源,并不能直接等同于凶手的身份。这种步枪在埃及新军中亦有大量装备,甚至在黑市上都偶有流出。在没有完整证据链的情况下,任何结论都是不负责任的臆测。”
“那么,就让我们来建立证据链!”哈利勒帕夏向前探身,双手拄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体现调查的公正性,我们要求,对苏伊士总督南宫政元老,进行一次由联合调查组共同参与的正式问询!”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澳宋一方的随员们,脸上无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让一个主权国家的总督,一位帝国的元老,去接受一个包含外国官员在内的“联合问询”?这已经不是调查,而是赤裸裸的政治审判,是对帝国主权的公然挑衅。
“这绝不可能。”林远图想也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元老院成员的身份与责权,受帝国根本大法保护。任何针对元老的调查,都必须且只能由元老院内部的荣誉法庭执行。这不属于我们联合调查组的权限范围。”
“如果连最高嫌疑人都无法触碰,那还谈何联合调查?”哈利勒帕夏毫不退让,“如果澳宋方面没有勇气直面问题,那就只能证明你们心中有鬼!我们将把这一情况如实上报苏丹,届时,恐怕就不是这张谈判桌,而是西奈半岛的战场,来决定最终的真相了!”
第一次会议,就在这样一种剑拔弩张、不欢而散的气氛中宣告结束。
回到澳宋调查组的临时办公室,林远图气得将文件夹重重地摔在桌上:“简直是荒谬!他们根本不是来查案的,他们是来讹诈的!是想借机羞辱帝国!”
高翔则显得平静许多,他推了推眼镜,对陈霖说:“头儿,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要求一件事,尽快让我接触那支步枪,还有案发现场的所有物证。奥斯曼人可以吵,但物证不会说谎。”
陈霖沉默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尼罗河水,河面上巡逻艇划过的白色水痕,如同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又添上了一道新的伤疤。
困局,从一开始就清晰地摆在了眼前。外部,是奥斯曼人以战争为威胁,提出的、澳宋绝不可能接受的政治要求;内部,是南宫政以“安全”为名,制造的、让调查寸步难行的行政壁垒。
他们这支被寄予厚望的调查组,就像被夹在了两块坚硬的磐石之间。想要查明真相,就必须先在这看似毫无缝隙的磐石之上,用智慧与勇气,硬生生凿出一条通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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