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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mr1628

长系列:澳宋大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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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封使用最高级别加密信道的紧急电报,从开罗的帝国总领事馆,跨越万里,直接发送到了南京元老院的机要中心。电报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陈霖在电文中清晰地陈述了调查组面临的双重困局:奥斯曼方面以战争为要挟,提出问责元老的无理政治要求;苏伊士总督府则以军事管制为名,实行内部封锁,导致一切实质性调查无法展开。电报的结尾,他请求南京方面给予明确的战略指示。
回复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具分量。
仅仅几个小时后,译电员便将一份回电送到了陈霖手中。当看到电报抬头联合署名的那一刻,即便是沉稳如陈霖,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估。
回电上,赫然签着四个名字:苏菀、潘璁、薛若望,以及——常平。
外务部长的名字出现在这份本应由强力部门主导的文件上,其信号再明确不过:这场危机,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刑事与外交案件,正式升级为一场关系到帝国核心国策存亡的全面政治危机。“灯塔主义”的缔造者,被迫亲自下场,捍卫自己摇摇欲坠的政治遗产。
电报的内容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对陈霖团队的直接指令:“稳定局势为第一要务。避免与奥斯曼方面发生正面冲突,尽一切可能拖延、斡旋,为后续部署争取时间。对内,暂缓与南宫政总督的直接对抗,保持接触,尝试说服其配合调查。你部的核心任务,是‘控局’而非‘破局’。”
第二部分,则是南京方面即将采取的雷霆行动:“为打破僵局,经元老院常委会紧急授权,外务部第一副部长司承信,将率领外交谈判小组;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将率领一支特别行动分队,在完成整备后,即刻搭乘专机,火速赶赴运河区。他们将全权负责与奥斯曼的政治谈判及对总督府的内部审查工作。你部需全力配合,并向他们提供一切必要的调查支持。”
司承信,已故元老司凯德之子,帝国新生代外交官中的佼佼者,以谈判风格强硬而著称。江锦邱,政保总局内令人生畏的铁娘子,她的到来,本身就代表着政保系统最冷酷、最不容置疑的执行意志。
这两人的组合,如同一柄双刃剑,一刃对外,一刃向内,清晰地表明了元老院核心层绝不容许局势失控的决心。
“看来,南京已经把这当成一场‘战争’来处理了。”林远图看完电报,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但语气依旧沉重,“只是,战场分成了两个,一个在谈判桌上,一个在我们自己家里。”
“也好。”高翔正在一旁擦拭着他的工具箱,头也不抬地说道,“大人物们负责吵架,我们就能安心干活了。陈公,在他们到之前,我还是想先看看那支枪。”
陈霖将电报纸缓缓对折,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夜色。开罗城灯火阑珊,但在那片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南京的指令很明确,他们现在是“守局者”。在司承信和江锦邱这两支援军抵达之前,他和他的团队,必须像堤坝一样,顶住来自内外两方面的巨大压力,确保这片看似磐石般坚固的帝国基业,不会因为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痕而彻底崩塌。
“高翔说得对,”陈霖收回目光,对两人说道,“在我们能做的范围内,工作不能停。林远图,你去和总督府的赵信接触,告诉他,我们需要建立一个‘联合物证保管中心’,这是为了向奥斯曼人展示我们的‘诚意’。高翔,你准备好设备,一旦物证到手,我需要你在最短时间内,给我一份初步报告。”
“是!”两人齐声应道。
黑夜中,调查组这台小小的机器,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运转了起来。
南京的指令,如同一颗投入浑水中的石子,虽然暂时未能澄清局势,却激起了清晰的涟漪。凭借那份由政保总局最高层直接签发的授权令,一道绕开了苏伊士总督府和本地军事指挥系统的命令,被直接下达到了帝国政保总局驻开罗站。
第二天一早,在本地军事主官略带愠怒的注视下,几名身着便服、神情冷峻的政保局特工,携带一只密封的金属箱,进入了联合调查组所在的酒店。那支引发了滔天巨浪的“圣历三十年”式步枪,以及在现场收集到的弹壳等关键物证,被正式移交到了调查组手中。
酒店的一间大型套房被迅速改造为临时勘验室。高翔为首的技术人员穿上了白色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和手套,在精确得如同外科手术台般的工作台前,开始对证物进行系统性的分析。林远图则陪同着哈利勒帕夏和他带来的奥斯曼专家,站在一米线外,详细解释着每一个即将进行的步骤,以确保程序的公开透明。
空气中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和金属工具碰撞的细微声响。奥斯曼人紧盯着高翔等人的每一个动作,不放过任何细节,他们的眼神锐利,仿佛随时准备挑出错处。而高翔等人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们眼中,这支步枪就是一具等待被解剖的尸体,它身上的每一道划痕、膛线里的每一粒残渣,都在讲述着案发时那无声的真相。
就在勘验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办公室里的陈霖,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苏伊士运河区政务办公室主任,江爱群。这是一位年轻、干练且极度精明的女性归化民干部,她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锐利与决断。跟在她身后的,是运河区卫戍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魏定国上校,一个皮肤黝黑、神情严肃的军人,他的手始终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陈主任。”江爱群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拍在了陈霖的办公桌上,语气冰冷而正式,“我代表总督府政务办公室,魏上校代表运河区联合防务司令部,向联合调查组,正式递交这份投诉。”
陈霖平静地拿起文件,目光扫过上面的标题:《关于政保总局在军事管制期间擅自调动核心物证的严重越权行为报告》。
江爱群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响起:“根据南宫政总督签署、并已向元老院报备的第一号军管令,自王子遇刺案发生起,整个开罗核心区即进入一级军事管制状态。所有与案件相关的证人、档案、物证,均由联合防务司令部下属的宪兵部队统一封存保管,任何调动,都必须经由总督本人或其授权的军事主官批准。”
她顿了顿,眼神直视着陈霖,咄咄逼人:“然而就在今天上午,政保总局驻开罗站的人员,仅凭一份来自南京的电令,便强行提走了作为本案核心物证的凶器。这是对总督府合法行政权的公然践踏,是对军管法令的蓄意破坏!在局势如此敏感的时刻,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只会让我们的处境雪上加霜!我们要求调查组立刻归还物证,并通过正常程序办理交接手续!”
一旁的魏定国上校沉声补充道:“陈主任,我的部下当时就在现场。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避免内部冲突,我们完全有权当场扣押那些越权的政保局人员。军队的尊严和法令的严肃性,不容挑衅。”
这番话,名为投诉,实为施压与示威。他们将矛头精准地指向了“程序正义”,试图利用本地的军管法令,来对抗来自中央的调查授权,其背后南宫政的影子若隐若现。
陈霖听完他们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将那份投诉文件仔细地对折好,轻轻放在桌角。
“江主任,魏上校。”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你们的投诉,我收到了。我会将这份文件如实附在今日的工作报告中,一并上报南京。这一点,请你们放心。”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两人:“但是,我必须提醒两位。我们联合调查组,是经由元老院授权,由检察院、政保总局、对外情报局三方联合组建。我们的调查,代表的是帝国的最高意志。在我们的授权范围内,任何地方性的行政或军事法令,都必须为我们的调查让路。这一点,不存在任何争议。”
“至于物证,”陈霖的语气变得更加清晰有力,“它现在,以及在未来调查结束前的任何时候,都将由我们联合调查组直接保管。勘验工作已经开始,并且不会停止。这是我的决定,也是南京的决定。”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江爱群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对方的回应会如此直接和强硬,完全不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一场围绕着“程序”与“授权”的交锋,在调查组抵达的第二天,便以一种毫不掩饰的方式,在帝国的官僚体系内部,正式打响了。
江爱群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因为陈霖的强硬而激起了一层更冷的寒霜。她向前一步,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充满了对帝国行政法规的熟稔。
“陈主任,我想您可能误解了我们的立场,或者说,您可能对苏伊士运河区的行政级别与授权体系有所忽略。”她的语气,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学术辩论,但每一个词都暗藏锋芒,“运河区是元老院明确授予高度自治权的总督区,行政级别等同于帝国本土的省部级单位。南宫政总督的军管令,是在其合法授权范围内,为应对突发危机而颁布的最高行政指令,其在本地区的法律效力,是毋庸置疑的。”
她将目光转向政保局的话题,显得更加有恃无恐:“至于政保总局,其核心职能是对内防谍、反颠覆。在开罗,他们有权协助调查,但无权在未经本地最高军事指挥官同意的情况下,从军管单位强行提走物证。这是严重的越权行为。我们将就此事,绕过潘璁副局长,直接向政保总局的程嘉局长本人,提交最正式的投诉,我相信程局长会对此类破坏规矩的行为有一个公正的判断。”
这番话的分量极重,她不仅精准地指出了政保局在程序上的瑕疵,更是巧妙地抬出了政保局的最高首长程嘉,暗示了帝国内部不同派系、不同山头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以此来向陈霖施压。
紧接着,她的矛头又对准了陈霖本人和检察院。
“最后,陈主任,恕我直言,检察院本身并无权力主动发起并主导这样一场涉及外交、军事与元老本人的特大案件。”江爱群的语速不快,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压力,“按照《帝国组织法》,此类案件的最高调查权,应归属于元老院办公厅或直属的特别委员会。检察院的角色,是在调查取得成果后,依据证据提起公诉。现在由您来主导整个调查组,本身在程序上就存在可以商榷之处。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调查组的组建,从一开始就带有某种倾向性。”
一旁的魏定国上校再次开口,声音如同两块花岗岩在摩擦:“江主任说的,是规矩。军队只认规矩和命令。南宫总督的军管令就是这里的规矩。南京的命令我们当然要听,但程序必须走通。”
这是一次凶狠的反击。他们抓住了帝国庞大官僚体系中必然存在的法规缝隙与部门职能边界,试图从根本上消解调查组的合法性,将水彻底搅浑。
面对这套滴水不漏的“程序论”,陈霖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等江爱群完全说完,才缓缓地将那份投诉文件推回到桌子中央。
“江主任,你对帝国法规的理解,很透彻,也很专业。”他先是肯定了对方,随即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但你似乎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时局。”
“在正常情况下,你说的每一个程序,或许都值得我们花上几个星期在南京开会讨论。但现在不是正常情况。”陈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扫过西奈半岛上那个代表着奥斯曼军队的红色箭头。
“现在,是奥斯曼三个军团陈兵边境,随时可能爆发全面战争的准战争状态。现在,是帝国的‘灯塔主义’国策面临全面破产,二十年心血毁于一旦的危急时刻。”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因此,我们这个调查组,它的授权并非来自检察院、政保局或情报局任何一个单一部门的常规授权。它的权力,来自于苏菀、潘璁、薛若望三位元老,在元老院常委会扩大会紧急会议上,获得的‘特别状态联合授权’!它的每一个行动,都直接对元老院常委会负责!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高程序!”
陈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江爱群和魏定国。
“所以,你们可以去投诉,可以去质疑,这是你们的权力。但我和我的团队,将严格执行元老院授予的最高指令。在司承信副部长和江锦邱副局长抵达之前,任何试图以地方性法令,来阻挠、拖延我们调查进程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元老院最高决议的直接对抗。”
“我的话,说完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远处传来的、巡逻艇的马达声。江爱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对方直接抬出了“元老院常委会”这座谁也无法撼动的大山。在这绝对的权力授权面前,任何关于常规程序的争辩,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明白了。我们会将陈主任的意见,如实向南宫总督汇报。”
说完,她不再多言,与魏定国上校一起,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然全面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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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套房改造的临时勘验室内,气氛与外面世界的政治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只有高效的沉默,以及设备运转时发出的轻微蜂鸣。高翔如同一个精密的仪器,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对那支步枪的分析之中。
哈利勒帕夏和他带来的奥斯曼专家,在林远图的陪同下,全程在旁监督。他们看到了高翔如何从枪管内壁提取火药残渣进行成分分析,看到了他如何将弹壳上的撞针印痕在显微镜下放大比对。每一个步骤都无可挑剔,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专业性。这种严谨,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奥斯曼人焦躁的情绪,让他们相信,澳宋方面至少在技术层面是认真对待此事的。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当高翔开始处理枪身机匣部位时,他的动作变得格外缓慢和小心。
那个部位有一片明显的、被粗暴打磨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人试图将枪支的序列号彻底抹去。在之前的初步报告中,运河区当局正是以此为由,将这支枪标记为“来源无法追溯”。
但高翔知道,用强力冲压在金属上留下的印记,其改变的不仅仅是表面,更是金属内部的晶格结构。他小心翼翼地在打磨区域涂上一种特殊的化学腐蚀剂,然后用一块软布轻轻擦拭。在化学试剂的作用下,金属表面的反应出现了微妙的差异。那些曾经被强大压力压缩过的区域,其腐蚀速度与周围的金属略有不同。
在高倍放大镜和特定角度光线的照射下,一串模糊但依稀可辨的数字与字母,如同幽灵般,从那片磨损的金属表面缓缓浮现了出来。
高翔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取样和记录,然后在对哈利勒帕夏的阶段性汇报中,只提到了关于膛线磨损和枪机状况的初步结论。这些技术性的细节暂时满足了奥斯曼人的好奇心,也展现了调查组的“进展”。
会议在一种相对平稳的气氛中结束。林远图以外交官般无懈可击的礼仪,将心事重重但暂时被稳住的哈利勒帕夏一行人送出了勘验室。他承诺,一旦有任何实质性发现,会立刻与他们沟通。
当套房的门被关上,确认奥斯曼人已经离开后,林远图立刻转身,快步走回勘验室。他看到高翔正站在那儿,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有发现了?”林远图压低了声音。
高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经过图像增强处理的照片递给了他。照片上,那串幽灵般的序列号被清晰地还原了出来:“77-B-4195”。
“我刚刚通过加密信道,远程访问了帝国后勤司令部的武器装备数据库。”高翔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冰冷,“这个序列号,属于一批次‘圣历六十五年’(1693年)由帝国本土兵工厂生产、专门用于军援的‘圣历三十年’式步枪。”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根据数据库的出库记录,序列号77-B-4195的这支枪,在六个月前,被正式配发给了——埃及新军第三步兵旅,侦察连。”
林远图的心猛地一沉。
“这还没完。”高翔又调出了另一份文件,那是案发后运河区总督府提交给南京的初步报告。“我核对了他们的证物清单和附件。在这份报告里,他们明确写着,枪支序列号已被‘完全销毁’,无法追查。他们撒了谎。”
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角。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拿着这份报告,敲响了陈霖办公室的门。
听完两人的汇报,陈霖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印着序列号的照片,眼神深邃。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钟在单调地走动。
“我明白了。”许久之后,陈霖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重量。
“江爱群他们之前的激烈反应,不是为了什么程序正义,也不是为了总督区的自主权。”
他抬起头,看着林远图和高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是想阻止我们发现这件事。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支枪的来源。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失察或渎职。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从刺杀到调查,环环相扣的——内部遮蔽。”
这份包含了枪支序列号和本地当局涉嫌遮蔽关键证据的报告,被作为最高等级的密电,在第一时间发往了南京。其内容之震撼,足以让元老院大厦的穹顶都为之震动。
这一次,南京的回复中不再有任何战术指导,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
“待命。”
电文由薛若望、苏菀、潘璁、常平四人联署,其潜台词清晰无比:你们已经触及了风暴的核心,撕开了一个足以颠覆全局的口子。现在,立刻停止一切主动调查,原地待命,不要再惊动任何一方。在司承信和江锦邱的重兵抵达之前,绝对不许轻举妄动。
然而,棋盘上的对手,显然没有给他们原地待命的机会。
就在收到回电的当天下午,一封来自总督府的信函,被直接送到了陈霖手中。信函的措辞礼貌而克制,内容却令人心头一凛:苏伊士总督南宫政元老,邀请帝国联合调查组负责人陈霖主任,于傍晚时分,前往总督府进行一次“非正式会谈”。
这是一次无法拒绝的约谈。陈霖知道,他们对物证的勘验,已经触动了南宫政最敏感的神经。这位一直躲在幕后的总督,终于决定亲自下场,对他这个“不听话”的调查官,进行一次面对面的“敲打”。
傍晚时分,开罗总督府戒备森严。陈霖孤身一人,在江爱群的引领下,穿过长长的、挂满帝国艺术品的走廊,进入了南宫政的书房。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将尼罗河的暮色与城市的灯火一同揽入。南宫政就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身影被笼罩在阴影中,只有指间雪茄的红光在忽明忽灭。
“陈霖同志,”南宫政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从容,“听说,你们的工作……很有效率。”
陈霖不卑不亢地回答:“职责所在,南宫元老。”
“职责?”南宫政轻笑一声,从阴影中站起,踱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你的职责是查明真相,我的职责,是守护这里的和平与稳定,捍卫帝国在地中海的最高利益。有时候,这两个职责之间,是会产生矛盾的。”
他转过身,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锐利:“陈霖,你是个聪明的技术官僚,但这里不是南京,不是一切都可以写在报告里,用法规来衡量。这里是新旧世界的交界处,是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市。任何一点轻微的震动,都可能让整座城市陷落。”
“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军管,包括对信息的控制,”南宫政的语气加重了,“都是为了稳住这片流沙。而你们……你们的调查,就像是在这片流沙上钻探。我担心,你们会在找到几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之后,却引发一场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巨大坍塌。”
这是一番包装在政治辞令下的、赤裸裸的警告。
然而,就在陈霖准备回应南宫政这番话里有话的“敲打”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林远图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顾及对元老的礼仪,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怒。
“陈公!出事了!”
他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由外务部驻开罗联络官转来的紧急通报递给陈霖:“哈利勒帕夏刚刚冲进了我们的办公室,他声称接到了来自伊斯坦布尔的最高密报——我们帝国本土的伏波军,已经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第一和第二印度洋分舰队正在向红海集结!”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炸弹,在书房内轰然引爆。
陈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知道,国防部的那些鹰派绝不会闲着,但他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么快,而且消息会泄露得如此之快!
“哈利勒帕夏说,”林远图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这是对奥斯曼帝国最无耻的背叛!他说我们所谓的‘联合调查’,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了争取备战时间的骗局!他宣布,奥斯曼调查组将立即中止一切合作,并且,他已经向苏丹建议,将西奈半岛的最后通牒,立即升级为……战争动员令!”
局势,在这一瞬间,急转直下!
南京的命令是“待命”,是“控局”。可现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内部遮蔽的惊人发现,外部的战争引信,却因为一个未知渠道的泄密,被彻底点燃了。
陈霖的目光越过林远图,看向窗边的南宫政。他发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南宫政的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冷笑。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了陈霖的脑海。
这场急转直下的风暴,或许……并非意外。
南宫政缓缓地将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书房内的光线似乎因此又暗了几分。他对林远图带来的惊天消息置若罔闻,仿佛那只是窗外的一声虫鸣。他的目光,依然牢牢地锁定在陈霖身上。
“你看,陈霖同志,”他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是怜悯的教导意味,“这就是我所说的‘坍塌’。你们在办公室里分析着弹道和序列号,以为那就是全部的真相。但真正的真相,是在这间屋子之外,在你们的报告抵达不了的地方,由更强大的力量所决定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影终于从阴影中清晰了一些。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就在你们登机来开罗之前,国防部的万里煌部长,就曾经通过非正式渠道,和我交换过意见。”南宫政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陈霖和林远图的耳边炸响。“万部长和许多‘民族派’的元老都认为,我们当年在西奈半岛,对奥斯曼人太过仁慈了。”
“他们认为,奥斯曼帝国就像一条盘踞在帝国新家门口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咬一口。艾哈迈德王子的‘开明’,不过是这条毒蛇伪装出来的假象。真正的和平,不是靠‘灯塔’去照亮,而是要靠利剑去斩断蛇头,拔掉它的毒牙。”
南宫政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狂热:“当初,我们不仅应该让他们吐出整个西奈半岛作为永久的非军事区,甚至应该一鼓作气,拿下耶路撒冷和整个黎凡特海岸,为帝国在地中海东岸,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战略纵深!这,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伏波军的调动,不是背叛,而是一种‘纠正’。是对当年软弱外交路线的必要纠正。哈利勒的愤怒,不过是毒蛇在被斩断前,最后的嘶鸣罢了。”
“陈霖,你的调查很有价值。”南宫政最后总结道,他重新走回书桌后坐下,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总督,“但你要明白,你的调查结果,最终只能作为脚注,去服务于一个由更宏大的意志所谱写的主旋律。不要试图去改变旋律本身,那不是你的职责,你也做不到。”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今晚开罗的夜色不错,希望你们……不要太忙。”
这番话,已经不是敲打,而是赤裸裸的摊牌。南宫政不仅承认了他与军方强硬派的联系,更是直接点明了——战争,或许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刺杀案的真相如何,对他们而言,或许根本不重要。
陈霖和林远图几乎是僵硬地退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书房。他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南宫政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所有的谜团:本地的遮蔽,军方的异动,关键时刻的泄密……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这是一场由帝国边疆大吏与中央军方强硬派联手策划的,试图绑架国家战略,强行将帝国拖入一场“有益的战争”的巨大阴谋!
两人一路无言,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酒店。
“必须立刻阻止哈利勒!”林远图冲进办公室,声音嘶哑地对留守的高翔喊道,“战争一旦爆发,一切都完了!真相将永远被埋葬在炮火里!”
陈霖迅速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和震惊的时候。南宫政已经亮出了他的底牌,而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那个尚未完全被激怒的哈利勒帕夏。
“高翔,把我之前让你准备好的、关于那支步枪序列号的全部技术资料,整理一份摘要,立刻!”陈霖的命令清晰而急促,“林远图,你马上联系外务部的联络官,告诉他,我要求在半小时内,与哈利勒帕夏进行紧急会面!无论如何,必须见到他!”
“告诉哈利勒,”陈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就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指向凶手的、决定性的内部证据。在他向苏丹发出最后的通牒之前,他必须看一眼这份证据。否则,他将成为让奥斯曼帝国错失真相、并因此流尽鲜血的历史罪人!”
调查组,在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最后一刻,被迫打出了他们手中最危险,也是唯一一张能够扭转乾坤的底牌。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在开罗这个不眠之夜,正式开始了。
就在陈霖带着那份可能扭转乾坤的技术报告,匆匆赶往奥斯曼调查组驻地,试图扑灭那即将引爆的战争火药桶时,一辆挂着法兰西王室徽章的黑色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联合调查组所在的酒店后门。
法国特使,让-巴蒂斯特·德·科尔贝的贴身男仆,彬彬有礼地向林远图递上了一封印着蜡封的信函。信中的措辞优雅而神秘,科尔贝先生邀请林检察官到尼罗河畔他租下的私人别墅,进行一次“有助于澄清迷雾”的友好会晤。
林远图深知此刻时间紧迫,但法国人的突然介入,让他意识到这潭浑水之下,可能还隐藏着他未曾察觉的暗流。与陈霖通过紧急通讯器简单商议后,他决定单刀赴会。
科尔贝的别墅灯火通明,空气中飘散着上等雪茄和法国香水的混合气息。这位法国外交官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丝质便服,热情地将林远图迎入了他的书房。
“请原谅我的冒昧,检察官先生。”科尔贝亲自为林远图倒上一杯琥珀色的白兰地,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我认为有些信息,如果继续被埋藏在外交辞令之下,将是对和平极大的不负责任。”
林远图没有碰那杯酒,开门见山地问:“科尔贝先生,您指的是什么信息?”
“关于刺客的真实身份。”科尔贝的蓝色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的情报网络,虽然远不如贵国那般强大,但也捕捉到了一些有趣的‘流言’。据我所知,刺杀艾哈迈德王子的计划,其真正的策划者,并非来自苏伊士,而是来自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帕宫深处。”
他呷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是奥斯曼帝国内部的强硬保守派。他们无法容忍艾哈迈德王子与澳宋帝国的日益亲近,他们视王子的改革为对传统的背叛。于是,他们策划了这场苦肉计,试图用王子的血,来嫁祸澳宋,并以此为借口,夺回西奈,甚至重新掌控埃及。”
林远图心中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这确实是惊人的‘流言’。但您知道,作为调查官,我只相信证据。”
“当然,证据。”科尔贝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证据很难寻找,尤其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中。但动机,却是最好的指引。您想想,王子一死,谁的受益最大?是你们澳宋吗?不,你们失去了一个宝贵的盟友,陷入了战争的泥潭。是我们法国吗?当然不,我们乐见地中海的和平与贸易。受益的,只有那些渴望战争、渴望回到旧时代的奥斯曼保守派。”
他向前探了探身,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而且,事情可能比想象的更复杂。我的线人暗示,这场阴谋的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欧洲势力的影子。比如……对地中海霸权耿耿于怀的西班牙,或是与奥斯曼有着世仇的奥地利哈布斯堡。他们或许为保守派提供了武器,或是资金上的支持。”
科尔贝将一杯新的白兰地推到林远图面前,眼神显得格外诚恳:“检察官先生,我之所以告诉您这些,是出于对法兰西利益的考量。我国在贵国的南洋地区,有着巨大的商业投资,我们不希望看到帝国因为一场不必要的战争而分心。同时,苏伊士运河的和平与稳定,也直接关系到法国在地中海的未来。我们与你们,在维护和平这一点上,利益是一致的。”
“我希望,”他最后总结道,“我提供的这些‘方向’,能够帮助您和您的同僚,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洗清澳宋的嫌疑,让和平重回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林远图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大脑在飞速运转。科尔贝的说辞听起来天衣无缝,逻辑自洽,动机也显得合情合理。他将矛头精准地引向了奥斯曼内部,并巧妙地将其他欧洲列强也拖下水,制造了一幅敌我分明的清晰图景。如果按照他的逻辑走下去,澳宋帝国将从“嫌疑人”变为“受害者”,与法国站在一起,共同对抗一个由奥斯曼保守派和欧洲旧势力组成的“阴谋集团”。
这听起来……太完美了。
完美到近乎虚假。
林远图想起了陈霖在出发前对他们的告诫:在苏伊士,任何看起来最简单、最符合你利益的答案,往往就是最危险的陷阱。
“感谢您的信息,科尔贝先生。”林远图站起身,端起了那杯未动的白兰地,向对方示意了一下,却并未饮下,“您提供的‘方向’,我们调查组会予以‘适当的参考’。夜深了,告辞。”
走出那座灯火辉煌的别墅,林远图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窗帘后,科尔贝的身影若隐若现,像一只在暗中织网的蜘蛛。他知道,第三方势力已经正式登场。他们不是来帮忙的,他们是来搅局的,是来利用这场危机,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的。
而他们抛出的这些真假难辨的“情报”,只会让本已扑朔迷离的真相,被掩盖在更深、更浓的迷雾之中。
哈利勒帕夏的临时官邸,气氛比西奈半岛的冬夜还要冰冷。奥斯曼卫兵们手按弯刀,用毫不掩饰的敌意注视着前来拜访的陈霖。在会客厅里,哈利勒帕夏甚至没有请陈霖落座,他就那样站在一幅巨大的奥斯曼帝国地图前,仿佛一尊即将迸发怒火的雕像。
“我希望你带来的是凶手的头颅,而不是又一番空洞的言辞,陈主任。”哈利勒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带来的,是比凶手头颅更重要的东西——通往真相的钥匙。”陈霖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他将一份文件——高翔连夜整理出的、关于步枪序列号的技术分析报告——放在了哈利勒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哈利勒不屑地瞥了一眼。
“是那支枪的身份证明。”陈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经过我们的技术还原,被抹去的序列号已经成功恢复。数据库记录显示,这支枪的合法归属,是埃及新军第三步兵旅。更重要的是,运河区总督府在给南京的初步报告中,谎称序列号已‘完全销毁’。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掩盖真相。”
哈利勒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起那份报告,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逐字逐句地扫过上面的技术参数和结论。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冰冷的惊愕与怀疑。
这份报告,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剖开了案件的第一层表皮,露出了下面帝国官僚体系内部正在腐烂的血肉。它无法洗清澳宋的嫌疑,反而证明了,这是一场从刺杀到调查,都充满了内部阴谋的惊天大案。
“……内部遮蔽。”哈利勒帕夏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锁定陈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总督府,在欺骗你们的元老院,也在欺骗我们所有人?”
“我只陈述事实,结论由您来判断。”陈霖直面着他的目光,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是恳求的真诚,“帕夏阁下,我理解您的愤怒,但请您相信,帝国的最高层,与您一样,都渴望查明真相,惩治罪恶。伏波军的调动,是某些强硬派的擅自行动,绝不代表元老院的最终意志。请您再给我们,也给和平,最后一点时间。一场在真相未明之前就爆发的战争,只会让真正的凶手,在幕后嘲笑我们所有人的愚蠢。”
哈利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中的报告被他捏得咯咯作响。陈霖的话,和他手中的证据,让他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他知道,这份证据是澳宋内部出现严重分裂的铁证,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政治筹码。立刻发动战争,或许能逞一时之快,但如果能利用这个筹码,为奥斯曼帝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或许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最终,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好,陈主任,我被你的‘诚意’暂时说服了。”他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再等。但是,我也有新的条件。”
“你说。”
“你们的内部已经烂掉了,我们不再相信苏伊士当局的任何人。等你们南京派来的那两位大人物——司承信副部长和江锦邱副局长抵达之后,”哈利勒一字一句,提出了一个让陈霖心脏猛地一缩的要求,“我们要求,由他们二人,和我本人,共同组成一个最高质询委员会,对整个运河区的高层,包括但不限于总督南宫政本人、政务办公室主任江爱群、卫戍部队司令魏定国,进行一次全面的、联合的、公开的——质询!”
“你们必须当着我们的面,亲手揭开你们自己的伤疤!”
这是一个无比苛刻,近乎于羞辱的要求。它将帝国的内部审查,变成了一场有外国势力参与的“公开审判”。
陈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绝无权力答应这种条件。但他也知道,此刻如果拒绝,哈利勒会立刻翻脸,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帕夏阁下,”陈霖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一种半真半假的模糊说辞,“我个人,完全理解并尊重您的要求。我相信,即将抵达的司副部长和江副局长,他们带来的,正是元老院彻查此案、给盟友一个交代的最高决心。我向您保证,在他们抵达之后,一个更高级别、更具权威性的联合工作机制,必将建立。您对程序透明和高层问责的关切,也必将得到最优先的考量。”
他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否定,而是将一切都推给了明天即将抵达的“最高层”。这是一种外交上的拖延,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选择。
哈利勒帕夏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好。那我就等到明天。我等着看,你们元老院的‘最高决心’,究竟是什么样子。”
陈霖走出奥斯曼人的官邸,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成功地为和平又争取到了宝贵的二十四小时。
但代价是,他将一个烫手到足以烧毁一切的难题,连同整个帝国的尊严与命运,都压在了那架正在夜空中,向着开罗飞来的飞机之上。
明天,当司承信和江锦邱走下舷梯时,他们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刺杀案的调查,而是一个足以决定战争与和平的——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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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尼罗河上的薄雾时,“信天翁”远程运输机巨大的阴影,准时笼罩在了开罗西郊的军用机场上空。
飞机甫一停稳,舱门开启,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出现在了舷梯之上,瞬间便成为了整个机场的焦点。
走在前面的,是外务部第一副部长司承信。他身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旧世界贵族般的优雅与从容。然而,在他那副金丝眼镜之后,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他代表着帝国最精明、最强硬的外交锋刃。
紧随其后的,是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与司承信的锋芒毕露不同,她如同行走在阴影中的冰山。一身朴素的灰色制服,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但她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会凝滞几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在帝国的内部安全系统里,等同于绝对的权威与冷酷的执行力。
他们是元老院派来的手术刀与攻城锤。
陈霖、林远图、高翔三人早已在停机坪下等候。没有丝毫寒暄,在坐上前往总部的防弹轿车后,一场浓缩到了极致的闭门会议,立刻在移动的车厢内展开。
陈霖将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奥斯曼人的最后通牒、南宫政的摊牌警告、法国人的介入,以及那支指向埃及新军并被刻意遮蔽的步枪——言简意赅地进行了汇报。
司承信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而江锦邱则始终闭目养神,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直到陈霖汇报完毕,江锦邱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说了三个字:“明白了。”
司承信则推了推眼镜,目光转向陈霖:“哈利勒的‘联合质询’要求,你们是如何回应的?”
“我只承诺,在您二位抵达后,会建立一个‘更高级别的工作机制’,以此拖延时间。”陈霖回答。
“很好。”司承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你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主动权。”他随即看向江锦邱,“江副局长,看来我们得分头行动了。”
江锦邱的回答依旧简洁:“正合我意。”
回到酒店总部,短暂的休整之后,新的战略部署被迅速制定。
司承信和江锦邱决定,立刻正面回应哈利勒帕夏的挑战。他们将亲自带队,与奥斯曼人进行最高级别的会谈,陈霖因其对前期案情的熟悉,被要求一同前往。这是一场在外交悬崖边的舞蹈,他们的任务,是在不损害帝国主权的前提下,稳住即将暴怒的奥斯曼人,为内部调查争取到最后的时间窗口。
就在三人准备出发时,林远图和高翔主动找到了他们。
“司副部长,江副局长,”林远图开门见山,“在你们与奥斯曼人周旋的同时,我们认为,调查不能停滞。法国人科尔贝抛出的那条线,无论真假,都证明了使领馆区的水很深。我请求授权,对整个苏伊士使领馆区,进行一次全面的、深度的排查。”
高翔补充道:“尤其是要调查案发前后,所有非正常的人员流动与资金往来。科尔贝既然能‘获得’情报,那么必然有情报的来源与渠道。顺着这条线,或许能挖出第三方势力的真面目。”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江锦邱的肯定。她的专长,正是对付这种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我同意。”她当即表态,随即拿起身边的加密通讯器,直接接通了南京的保密线路。“接政保总局潘璁副局长……我需要对外情报局薛若望局长的联合授权……事由:苏伊士危机,第三方势力干预调查……对,最高级别。”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后,江锦邱放下通讯器,对林远图和高翔说道:“授权已经下达。从现在起,帝国政保总局与对外情报局在整个中东及北非地区的所有情报资产、技术手段和外围人员,都将由你们两人直接调配。你们有权调查使领馆区的任何可疑目标,任何部门不得阻拦。”
这份授权的分量,重如泰山。它意味着,林远图和高翔,将从单纯的刑事调查官,摇身一变,成为手握两大强力部门资源的“特别行动组”,拥有了绕开苏伊士本地一切行政与军事壁垒的尚方宝剑。
于是,在那个决定命运的上午,联合调查组兵分两路。
一条线,由司承信、江锦邱、陈霖领衔,带着帝国的尊严与智慧,走向了与奥斯曼人正面交锋的政治赌场。
另一条线,由林远图、高翔掌舵,携着元老院的最高授权,一头扎进了苏伊士那片谍影重重、暗流汹涌的使领馆区。
一场决定战争与和平的战斗,在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命运相连的战线上,同时打响了。
在得到授权的那一刻,林远图和高翔的团队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的临时办公室,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变成了一个高度机密的情报分析中心。
来自帝国对外情报局中东总站的加密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调查组的案头。这里面包括了过去数年来,对苏伊舍使领馆区所有重点目标的监听记录、秘密潜入获取的文件影印本、以及外围线人提供的海量观察报告。这些以往被严格分级、彼此隔离的绝密情报,如今被毫无保留地堆在了两人面前。
“工作量巨大。”高翔推了推眼镜,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把整个苏伊士的秘密,都倒在了我们的桌子上。”
林远图则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重点排查三个方向!第一,案发前三个月内,所有与奥斯曼保守派有过秘密接触的欧洲外交官。第二,所有涉及大额、非正常资金流动的账户与商业活动。第三,艾哈迈德王子访问期间,所有外交人员的异常行为和行程变更。”
与此同时,江锦邱在离开前签署的一道命令,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得到了执行。
一支由政保总局特别行动分队组成的精干小组,直接绕开了苏伊士的卫戍部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埃及新军第三步兵旅的驻地。在一片惊愕与混乱中,那支涉事步枪所属的侦察连指挥官,以及军械库的主管军官,被当场带离,押往一处秘密审讯点。政保总局的铁腕,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露出了它不容置疑的锋芒。对内部遮蔽链条的强行切入,已经开始。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场决定命运的闭门会议,在一种极度紧张和严肃的气氛中,正式召开。
会场依旧设在那家被戒备的酒店内,但这一次,会场的布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长条桌的两侧对坐,而是换成了一张圆桌。这代表了司承信抛出的第一个信号:我们不是来对峙的,是来共同解决问题的。
司承信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外交礼仪,首先对艾哈迈德王子的不幸,表达了帝国元老院最深切的哀悼。随后,他话锋一转,却并未纠缠于案件的细节,而是将议题直接提升到了战略高度。
“哈利勒帕夏,”司承信的目光沉静而锐利,“在讨论具体的技术性问题之前,我们双方必须先明确一个根本性的共识:战争,是解决当前危机的最愚蠢、也是代价最高的选项。它只会让我们的共同敌人——那些潜藏在暗处,妄图颠覆地中海和平秩序的阴谋家——得偿所愿。”
一旁的江锦邱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她代表着帝国解决内部问题的决心与能力,向奥斯曼人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息:我们正在清理门户,并且有能力清理干净。
陈霖则适时地将那份关于步枪序列号的详细报告,以及总督府涉嫌遮蔽证据的初步分析,再次摆在了哈利勒帕夏的面前。
“帕夏阁下,”陈霖沉声说道,“这些证据表明,在澳宋帝国的肌体内部,确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这一点,我们毫不避讳。元老院派遣我们前来,并授权我们采取的一切行动,正是为了彻底切除这个毒瘤。我们需要的,是贵方的耐心与信任,而不是在真相大白之前,就将我们所有人一同推入深渊。”
面对澳宋方面这种“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并且主动“自曝家丑”的全新姿态,哈利勒帕夏和他带来的奥斯曼代表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预想中的激烈对抗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也更具挑战性的政治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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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的帷幕,就此拉开。而在帷幕的背后,另一场在情报海洋中的无声战争,也正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两条战线,都在与时间赛跑。
闭门会议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会议室内,语言的交锋如同无形的刀剑,在政治、战略与法律的缝隙中激烈碰撞。司承信以其渊博的学识和缜密的逻辑,将战争的巨大风险剖析得淋漓尽致;江锦邱则以沉默的姿态,传递着帝国不惜刮骨疗毒的决绝意志;陈霖则不断地将内部调查的“进展”作为筹码,证明着澳宋方面的诚意。
最终,在夕阳的余晖将尼罗河染成一片金色时,一个脆弱但至关重要的共识,终于在圆桌上达成。
哈利勒帕夏放弃了那个带有羞辱性质的“联合质询”提法,转而接受了一个更具操作性,也更能保全双方颜面的方案。
一个名为“苏伊士危机联合工作委员会”的临时最高权力机构,宣告成立。
这个委员会的构成,体现了双方的政治妥协与权力平衡。
委员会主席,由帝国外务部第一副部长司承信担任。这确保了整个调查的主导权,依然掌握在澳宋手中。
委员会的常务委员,则由三人组成:帝国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奥斯曼帝国首席代表哈利勒帕夏,以及帝国检察总院督察室主任陈霖。
这个架构,巧妙地满足了奥斯曼人的核心诉求——他们拥有了监督权和对核心信息的知情权,哈利勒帕夏本人更是成为了决策层的一员。同时,澳宋方面通过江锦邱和陈霖的存在,保证了在常委会内部拥有多数席位,足以制衡任何可能出现的极端提议。
联合委员会成立后的第一个决议,便是采纳了哈利勒帕夏此前的强硬要求,并将其“合法化”。决议宣布:委员会将于次日上午九时,在总部酒店的最高级别会议室内,对苏伊士运河区的核心高层,进行一次全面的、紧急的闭门质询。
质询名单的拟定,更是毫不留情:
苏伊士运河区总督,南宫政元老。
总督府政务办公室主任,江爱群。
运河区联合防务司令部司令,魏定国上校。
苏伊士运河区副总督,萨利姆。
这份名单,涵盖了苏伊士地区的最高行政、军事以及本土代理人的所有关键角色,无一遗漏。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开罗的政治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压抑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明白,明天,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将要上演的,不仅仅是一场调查问询。
那将是帝国“灯塔主义”二十年路线的总清算。
那将是帝国中央权威与边疆重臣的一次正面碰撞。
那更将是一场在奥斯曼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帝国被迫进行的、一场刮骨疗毒式的内部手术。
当晚,陈霖独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却又暗流涌动的总督府。他知道,从明天开始,真相的帷幕将被一层层地强行撕开。而他们所有人,都将看到帷幕之后,那可能远比战争本身,还要黑暗与丑陋的——人性与野心。
夜色渐深,开罗城外那处被政保总局临时征用的秘密审讯点,灯火通明,气氛却冰冷如铁。
面对来自帝国权力中枢最冷酷机器的轮番审问,那位埃及新军侦察连的指挥官,在经历了最初的顽抗之后,心理防线最终彻底崩溃。他的供述,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盘踞在帝国肌体内部的毒瘤。
根据他的交代,大约在三个月前,一位他绝对无法拒绝的人物找到了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埃及法老国本土精英的代表、深受总督府信赖的内务部副部长——阿里·扎基。
阿里·扎基的手中,掌握着这名军官利用职务之便,向沙漠部落走私少量退役武器以牟取暴利的确凿证据。以此为要挟,阿里·扎基向他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要求:从军械库中,秘密调取两支最新批次的“圣历三十年”式步枪和一百发配套子弹。阿里声称,这是为了给内务部训练一支“特别行动队”,以应对日益复杂的反恐局势,并且此事已经得到了“更高层”的默许,所有手续都会在事后补齐。
在丢掉前途与身家性命的威胁下,这名军官最终选择了妥协。他利用职权,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支崭新的步枪和弹药,交到了阿里的手中。而其中一支,正是后来出现在金字塔下,那支枪号为77-B-4195的凶器。
这个口供,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第一次清晰地将案件的线索,从“帝国武器”这个模糊的概念,精准地指向了埃及法老国的高层,一个由帝国一手扶持起来的“自己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远图和高翔的情报分析中心,也迎来了决定性的突破。
经过对海量数据的交叉比对和模型分析,一个清晰的异常模式,从纷繁复杂的情报海洋中浮现了出来。高翔的团队发现,在案发前的半年内,法国驻苏伊士的情报网络,其活动频率和保密等级,都出现了异乎寻常的提升。
大量以往处于休眠状态的安全屋被重新启用,多笔无法解释的资金,通过设在马赛和亚历山大港的数家贸易公司,悄然流入了使领馆区。更重要的是,他们截获了数段经过高度加密、但已被初步破译的通讯记录。记录显示,法国特使科尔贝,与巴黎方面,以及一个身份不明的第三方,进行了多次秘密联络。
而这些通讯的内容,与其说是关注奥斯曼保守派,不如说,更像是在密切监视和评估苏伊士总督府,尤其是副总督萨利姆的一举一动。
这一切,都与科尔贝之前向林远图描绘的那幅“奥斯曼保守派与欧洲旧势力联手”的图景,完全背道而驰。他那番看似“善意”的提醒,如今看来,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混淆视听、嫁祸于人的高明骗局。
两条战线的重大突破,如同两条从不同方向掘进的隧道,终于在深夜的某个时点,指向了同一个黑暗的中心。
当林远图将情报分析报告和那份刚刚从审讯点传来的口供,一并摆在刚刚结束了漫长会议、返回总部的陈霖、司承信和江锦邱面前时,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司承信缓缓摘下眼镜,用丝巾仔细地擦拭着,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江锦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报告,只有那微微收缩的瞳孔,暴露了她内心的震动。
“萨利姆……阿里·扎基……”陈霖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名字。
萨利姆,运河区副总督,帝国“文明融合”政策最完美的“产品”,外务部长常平一手提拔的政治新星。
阿里·扎基,埃及内务部副部长,萨利姆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现在,一条线索指向他的心腹,以一种近乎是叛国的方式,非法获取了凶器。
另一条线索则显示,第三方势力非但没有帮助他们,反而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
“看来,”司承信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冽如冰,“明天质询会的焦点,要变一变了。”
原以为的外部敌人和内部的军方强硬派,在此刻都暂时退居次席。一条更深、更黑暗、更令人心寒的阴谋链条,已经从帝国最信任的代理人内部,悄然浮出了水面。
次日上午九时,联合工作委员会的紧急质询会准时召开。酒店最高层的会议室内,窗帘紧闭,气氛肃杀。圆桌旁,司承信、江锦邱、哈利勒帕夏与陈霖四人组成的委员会,如同四位终审法官,神情凝重。而在他们对面,南宫政、江爱群、魏定国,以及穿着一身洁白埃及长袍、面容镇定的副总督萨利姆,依次就坐。
会议一开始,司承信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掌控了全场的节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率先向总督南宫政发难,而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萨利姆。
“萨利姆副总督,”司承信的声音平静,却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直刺要害,“作为运河区和埃及法老国的行政首脑,你对本土的安全事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艾哈迈德王子遇刺,安保体系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灾难性的漏洞,你认为,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萨利姆显然有所准备,他站起身,微微躬身,语气沉痛而诚恳:“主席先生,委员先生们,这是我政治生涯中最黑暗的一天。我无数次地反思,我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们的敌人,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更恶毒。他们利用了我们对和平的渴望,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了我们致命一击。”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都归咎于“未知的敌人”。
“敌人?”一旁的江锦邱冷冷地开口了,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那么,我想请问萨利姆副总督,埃及新军的武器,是如何在没有任何记录的情况下,流出军械库,并最终成为了‘敌人’手中的凶器的?法老国内务部,是否有权力,在未经帝国军方许可的情况下,直接调动军用级别的战略物资?”
这个问题,如同一颗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它没有提及阿里·扎基,却将非法获取武器的整个流程,摆上了台面。
萨利姆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变化,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江副局长,这正是我深感痛心并正在彻查的问题。我怀疑,我们的内部,被敌人渗透了。有个别败类,背叛了帝国与法老国,为敌人提供了便利。”他再次巧妙地将责任推向了“内部败类”,试图将自己与此事完全切割。
南宫政和江爱群等人,则在一旁沉默地观察着,他们对委员会的火力突然集中在萨利姆身上,感到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就在这场充满政治机锋的质询会在主会场进行的同时,酒店的另一间被严密守卫的房间里,一场更为直接、也更为残酷的对决,正在上演。
林远图和高翔,正在对被连夜带來的阿里·扎基,进行紧急提审。
房间里没有圆桌,没有礼仪,只有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和政保局特工冰冷的目光。高翔首先将一叠文件摔在了阿里的面前——那是军官的供述、武器的出库记录、以及他本人与那名军官之间所有秘密通联证据。
“阿里·扎基,”高翔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物理证据链已经闭合。你如何威胁军官,如何非法获取枪支,这一切,都已是铁案。我们现在想知道的,不是‘如何’,而是‘为何’,以及‘为谁’。”
阿里·扎基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但他依旧咬紧牙关,重复着萨利姆在主会场上的说辞:“是……是为了对付潜在的恐怖分子……是为了保卫王子……我……”
“保卫王子?”林远图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敲在阿里的心上,“用一支非法获取的、序列号被刻意抹去的黑枪去保卫王子?阿里,你看看你自己的处境。你以为你是在为谁尽忠吗?你的上司,萨利姆,此刻正在另一间屋子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一个他口中的‘内部败类’。你猜猜,那个用完即弃的‘败类’,是谁?”
林远图俯下身,直视着阿里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你只有一个机会。说出幕后的主使,作为帝国的污点证人,你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继续替他隐瞒,你就是这起刺杀案唯一的、可以直接定罪的凶手。叛国、谋杀、勾结外敌……你将独自一人,背负所有罪名,被送上绞刑架。”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阿里·扎基最后的心理防线。他脑中不断回响着“独自一人”这几个字,脸上血色尽失。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恨意。
“是……是他!”阿里·扎基的声音嘶哑,如同破败的风箱,“是萨利姆!是萨利姆副总督!”
他崩溃地喊道:“是他告诉我,王子是个伪君子,是奥斯曼保守派的卧底!是他說,只有除掉王子,才能引发帝国与奥斯曼的战争,彻底清除旧势力,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新埃及人’的国家!是他授意我,去准备武器,去策划这一切的!他说,这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惊天内幕,就此揭开。
林远图和高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他们立刻中止了审问,林远图抓起身旁的加密通讯器,按下了那个连接主会场的最紧急的按钮。
一场由帝国最信任的代理人,亲手策划的、旨在点燃两大帝国战争的疯狂阴谋,终于在此刻,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主会场内,江锦邱手边的加密通讯器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只有她能感知的震动。她不动声色地拿起设备,借着整理文件的动作,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传真机弹出的、由林远图发来的最高优先级密信。
当看到“萨利姆本人授意”这几个字时,即便坚如磐石,她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千年寒冰般、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她只是平静地将通讯器放回原位,仿佛刚刚收到的,只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日程提醒。然而,坐在她身旁的司承信,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握着钢笔的手指,在那一瞬间收紧了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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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询会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萨利姆的“表演”结束后,委员会按照既定程序,开始依次对名单上的其他人进行问询。
首先是总督南宫政。他一开口,便是一副痛心疾首、引咎自责的姿态。“作为运河区的最高长官,发生如此动摇国本的恶性事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他声调沉痛,眼中甚至泛起了些许光泽,“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治下,在我最信任的团队中,会潜藏着如此险恶的阴谋。这是我的失察,是我对帝国和元老院的辜负!”
然而,在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自我批评后,他话锋一转,开始了教科书般的“甩锅”。
“我将过多的精力,投入到了‘灯塔计划’的宏观战略中,而忽略了对日常行政细节的监督。我过于信赖江爱群主任的行政能力,以为她能够为我管理好一切内部事务。”
“我过于倚重魏定国上校的军事专业性,以为他能确保防区的绝对安全。”
“我更是……更是被萨利姆副总督那‘完美产品’的光环所蒙蔽,将埃及法老国的内部安全,毫无保留地交托于他。现在看来,这三个环节,都出现了我无法想象的巨大漏洞!”
他的话术极其高明,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志存高远、却被下属蒙蔽的悲剧性领导者形象,巧妙地将所有实质性的责任,都推给了在座的其他三人。
会议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宣告结束。司承信宣布,委员会将根据今日的质询内容,进行内部研判,并要求所有人在最终结论出炉前,不得离开开罗。南宫政等人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会议室,他们以为自己暂时度过了难关,却不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送走了所有人,江锦邱从座位上站起,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绝对的权威。
“陈霖,你和司副部长留下,复盘质询会,准备下一步对南宫政的审查方案。”她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随即,她转身对身后的政保局随员说道:“带我去见阿里·扎基。”
在那个密不透风的审讯室内,江锦邱亲自坐在了已经精神崩溃的阿里对面。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将一份文件推了过去。文件的标题是:《关于申请转为帝国污点证人的报告》。
“签了它,然后把你和萨利姆之间,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的所有对话,全部写下来。”江锦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任何细节的遗漏,都将让这份报告失效。”
在彻底掌控了这条核心证据链后,江锦邱走出了审讯室,立刻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这一次,是对政保总局驻开罗站的站长。
“从现在起,对法国特使科尔贝的外交团队,启动‘全方位监视’。代号:‘织网’。”她的声音冷酷而精确,“我需要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发的每一封电报,见的每一个人,花的每一分钱。他的汽车、他的住所、他常去的餐厅……给我布下天罗地网。他不是喜欢提供‘情报’吗?那我们就看看,他自己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一场由帝国最高层亲自导演的内部审查,与一场针对第三方势力的无声反间谍战,在江锦邱的亲自部署下,同时拉开了帷幕。曾经的猎人科尔贝,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变成了猎网中心的下一个目标。
当天深夜,就在开罗城逐渐陷入沉睡之时,一张由江锦邱亲手编织的大网,无声地撒向了它的第一个目标。
一支隶属于政保总局行动部的精英小队,如同黑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副总督萨利姆的官邸。没有惊动任何卫兵,萨利姆在自己的卧室中,从睡梦中被唤醒。当看到江锦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这位白天还在质询会上侃侃而谈的政治新星,瞬间面无血色。
他被秘密带到了那间见证了阿里·扎基崩溃的审讯室。
这一次,审讯桌上摆放的,不再仅仅是关于枪支的证据。江锦邱将阿里·扎基亲笔签名的供述报告,以及一份由高翔团队连夜整理出的、萨利姆与阿里之间所有可疑通讯的记录,轻轻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萨利姆,”江锦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依旧是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平静,“这是你的心腹,阿里·扎基的亲笔供述。他指证你,是整起刺杀案的幕后主使。物理证据与人证,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闭环。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陈述你的罪行。或者,你可以选择顽抗到底,那么这份报告,就将是帝国荣誉法庭给你定罪的唯一依据。”
看着那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供述,萨利姆的心理防线,在看到阿里签名的一刹那,便已然土崩瓦解。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帝国,在绝对的证据面前,如同沙滩上的城堡,被瞬间冲垮。
他瘫坐在椅子上,持续了数分钟的死寂之后,这位曾经被誉为“帝国文明融合最完美产品”的精英,终于彻底崩溃了。
“……是我。”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颤抖,“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萨利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整个阴谋的始末。他的动机,正如阿里所说,是一种被极度扭曲的“爱国主义”和个人野心。他狂热地相信,只有一场彻底的战争,才能扫清奥斯曼的旧势力,才能让他借机成为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新埃及”的国父。而艾哈哈迈德王子的死,就是点燃这场战争最完美的导火索。
然而,在交代到招募刺客团队的细节时,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内幕,被进一步揭开了。
“……光有枪还不够,我需要一个绝对专业,绝对可靠,并且事后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枪手。”萨利姆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一个噩梦,“阿里通过他过去的一些灰色渠道,找不到这样的人。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欧洲朋友’,主动找到了我。”
陈霖立刻追问:“谁?!”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萨利姆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他只让我叫他‘信使’。他是一个欧洲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带着法语口音的阿拉伯语。他告诉我,他代表着一股‘希望看到奥斯曼帝国被削弱’的欧洲力量。他说,他们可以为我提供最顶级的枪手,一个在三十年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职业杀手,唯一的条件是,事成之后,新成立的埃及王国,必须在未来的地中海贸易中,给予他们特殊的关税优惠。”
萨利姆的供述,为整个案件拼上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调查组的所有成员,都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其中所蕴含的、令人胆寒的真相:萨利姆的阴谋,从一开始,或许就并非完全由他自己主导。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道,自己也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被利用、被引导的棋子。
一个“操着巴黎口音”的神秘“信使”,一个“来自欧洲”的职业杀手……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了那个白天还在扮演着“热心盟友”角色的法国特使——让-巴蒂斯特·德·科尔贝。
法国人不仅早已看穿了萨利姆的计划,他们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以一种最高明的方式介入其中,确保了这场“假刺杀”,最终会变为一场血淋淋的、无法挽回的“真谋杀”。他们借萨利姆这把刀,不仅杀死了奥斯曼的王子,更试图将澳宋帝国,一同拖入战争的深渊,从而实现他们自己在地中海的战略目标。
萨利姆的野心,成为了他们“借刀杀人”的完美工具。
在得到这份供述后,江锦邱立刻下令:“封锁全部消息。在最终收网之前,绝不能让科尔贝察觉到任何异常。”
一场针对萨利姆阴谋的调查,至此,已经悄然演变为一场针对法国政府背后阴谋的——反击战。
翌日上午,一份经过精心裁剪的“初步调查报告”,被司承信亲手递交到了哈利勒帕夏的手中。
这份报告,详尽地陈述了萨利姆如何出于其个人极端政治野心,利用职权,威逼利诱下属,非法获取武器,并最终策划了整起刺杀阴谋的全过程。报告附上了阿里·扎基的完整供述和所有相关的物证分析,形成了一条无可辩驳的、指向萨利姆的完美证据链。
然而,报告中所有关于“欧洲信使”和法国可能介入的部分,都被删得一干二净。在呈现给奥斯曼人的版本里,这起案件被定性为:一场由帝国扶持的本土代理人,因个人野心膨胀而导致的、骇人听闻的内部叛乱。
哈利勒帕夏在看完报告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交织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隐秘的……满意。澳宋帝国亲手揪出了自己体系内的“叛徒”,并将其作为罪魁祸首交出,这既给了奥斯曼一个可以接受的交代,也让他们看到了澳宋帝国整肃内部的“决心”,为双方的局势降温提供了最关键的台阶。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哈利勒抬起头,目光如炬。
“这,是目前证据所能支撑的全部真相。”司承信的回答滴水不漏,“但调查,并未结束。为了展现我们彻查到底的决心,今日的质询会,将由萨利姆本人,亲自向委员会,也向帕夏阁下您,陈述他罪恶的计划。”
随后的质询会,变成了一场令人不寒而栗的当面对质。
当精神崩溃的萨利姆被带入会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自己是如何利用江爱群渴望建功立业的心理,向她暗示自己的“激进计划”并获得其“默许”;如何利用魏定国对总督府的绝对服从,让军方的安保出现“恰到好处”的漏洞时,整个会场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江爱群和魏定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疯狂地辩解,声称自己被蒙蔽、被利用。但在萨利姆那如同泣血般的、细节详尽的指控面前,他们的任何辩白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他们是否直接参与,其“默许纵容”与“玩忽职守”的罪名,已然昭然若揭。
而南宫政,在萨利姆的供述中,虽然被撇清了直接策划的嫌疑,但他对下属的失察,以及事发后,在明知武器来源有问题的情况下,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前途而下令掩盖真相的行为,也被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精心塑造的“被蒙蔽的悲剧英雄”形象,轰然倒塌,只剩下一个无能、且为了私利而置帝国于险境的官僚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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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场政治审判进行到高潮的同时,一场真正的、物理层面的雷霆行动,正在开罗之外的蔚蓝海面上,以无声的方式展开。
一艘不起眼的地中海三角帆小船,正在亚历山大港外的公海上,向着克里特岛的方向缓缓航行。船上,是法国特使科尔贝负责与欧洲大陆进行秘密联络的核心团队,以及那位身份神秘的职业杀手,他们正准备按计划撤离。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在海面之下,一艘帝国海军的“海狼”级小型潜艇,已经如同鲨鱼般悄然抵近。而在他们航线的正前方,一艘伪装成普通渔船的帝国特种作战母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行动在午后时分展开。帝国特勤人员驾驶着高速静音的突击艇,从海与天的两个方向,同时对小船发起了闪电般的突袭。在绝对的技术与战术优势面前,船上的人员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警报,便被全部制服。
随后,一场精心策划的“事故”开始上演。小船的发动机舱发生了“意外”爆炸,燃起熊熊大火,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沉入了地中海。次日,埃及海岸警卫队将会发布一则“令人遗憾”的海难报告。
这场代号为“剪翼”的秘密行动,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它一举剪断了科尔贝与外界的一切联络渠道和行动能力。
这位自以为是的法国“棋手”,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一只被困在蛛网中央、与世隔绝的孤蝉。他的羽翼已被尽数剪除,只剩下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清算,在静静地等待着他。
开罗前线发回的一系列密电,如同投入元老院这潭深水中的一颗颗巨石,激起了复杂而耐人寻味的涟漪。面对这场由内部叛乱和外部干预共同引发的惊天巨浪,帝国各大权力派系,都以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冷酷的姿态,开始了迅速而精准的政治止损与重新布局。
首当其冲的,便是外务部长常平。
在收到萨利姆全面招供的密电后,这位“灯塔主义”的总设计师,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悲伤。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亲自起草了一份以外务部名义发布的内部通报。通报的措辞严厉而决绝,将萨利姆定性为“被个人野心腐蚀、背叛了帝国信任的无耻叛徒”,并宣布将其永远开除出帝国归化民精英序列。
通报中,常平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姿态,将自己与这位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政治产品”,进行了最彻底的切割。他宣称,萨利姆的堕落,恰恰证明了“灯塔主义”所面临的复杂性与艰巨性,但这绝不会动摇帝国以文明与秩序影响世界的根本国策。“灯塔”或许会因为飞蛾的冲撞而蒙上尘埃,但它的光芒,永远不会熄灭。
这番表态,不仅成功地将一场足以颠覆其整个外交路线的巨大危机,转化为了一次“清除内部败类、坚定国策不动摇”的政治宣示,更向元老院内部的所有派系,展现了他冷酷到底的政治手腕。
而在硬币的另一面,国防部长万里煌,这位军方强硬派的领袖,其反应同样迅速而巧妙。
在得知真相后,他立刻叫停了伏波军向红海的进一步集结,并公开向元老院常委会提交了一份《关于埃及新军政治思想建设问题的检讨报告》。报告中,他将萨利姆等人的“激进行为”,归咎于“帝国派驻埃及新军的政治部工作存在失误,未能及时甄别和纠正本土军官中的极端民族主义思想苗头”。
他绝口不提自己此前对南宫政的“暗示”,更不谈军中少壮派的摩拳擦掌,而是将所有问题,都归结为一个可以被修正的“技术性失误”。报告的最后,万里煌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重申:“帝国军队,将一如既往地、毫无保留地、绝对服从元老院的最高指挥。任何试图绑架军队意志的个人或集团,都将是全体伏波军将士最不共戴天的敌人。”
这番表态,同样是一次堪称完美的政治切割。它不仅将国防部从这场阴谋中成功摘出,更借机强化了“军队国家化”与“忠于元老院”的政治正确性,姿态之高,令人无法指摘。
一时间,整个南京的政治空气,都陷入了一种高度紧张而又异常高效的工作状态。
外务部在紧急评估萨利姆事件后,对全球范围内的所有“文明融合”项目,展开了一次全面的内部审查。
国防部则以“整肃军纪”为名,对全军,尤其是海外驻军的政治部工作,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巡查与整顿。
而政保总局与对外情报局,则在薛若望和潘璁的亲自指挥下,将所有的资源,都聚焦到了那张针对法国特使科尔贝的、正在缓缓收紧的大网之上。
曾经因为“主战”与“主和”而产生的喧嚣与对立,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各大派系都心照不宣地将内部的矛盾暂时搁置,转而以一种惊人的一致性,开始清理门户、弥补漏洞、并共同将矛头,指向了那个仍在开罗的别墅里,悠然地品尝着白兰地,却不知自己已是瓮中之鳖的——法国特使。
帝国的官僚机器,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混乱之后,再次展现出了它那恐怖的纠错能力与统一意志。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所有人的默契中,悄然酝酿。
就在开罗的质询会尘埃落定,南京方面完成政治切割的次日凌晨,代号为“收网”的最终行动,在法国特使科尔贝的私人别墅外,无声地展开了。
没有警笛,没有破门,只有数十名如同鬼魅般的政保总局特勤人员,利用早已掌握的建筑图纸和安保漏洞,从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渗入。当睡梦中的科尔贝被从床上唤醒,看到江锦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对准他额头的、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时,这位优雅了一辈子的法国外交官,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恐的表情。
他与他那些幸存的、未来得及撤离的核心团队成员,被一同带往了那处见证了无数秘密被揭开的审讯点。
面对从“海难”中幸存下来的下属们的指认,面对那份记录着他如何诱导、利用萨利姆,并最终派出职业杀手,确保“假戏真做”的完整供述,科尔贝的所有外交辞令与贵族风度,都化为了苍白的齑粉。
在绝对的证据和政保总局“专业”的审讯技巧面前,他最终被迫承认了全部罪行。他承认,自己利用了萨利姆的野心,巧妙地将一场本土极端分子的内部清洗,升级为一场足以引爆两大帝国战争的国际谋杀。他的目标,就是让澳宋与奥斯曼陷入长期战争,法国便可趁机在地中海攫取最大的战略与经济利益。
随着科尔贝的伏法,一张由帝国主导的、更大范围的外交行动,迅速展开。
数日后,在远离地中海风暴中心的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帝国与法兰西王国的最高外交代表,进行了一次绝对机密的会晤。在这次会晤中,外务部人员向法国方面,出示了科尔贝亲笔画押的完整供状,以及那名被活捉的职业杀手的证词。
面对这份足以让法兰西王室颜面扫地、甚至可能引发帝国直接报复的铁证,法国方面被迫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他们不仅默认了帝国对科尔贝及其团队的“秘密处理”,更是签订了一份涉及南洋贸易、新技术转让等多个领域的、带有“补偿”性质的秘密协议。整个法国外交团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苏伊士“蒸发”了。
而在地中海东岸,随着危机的核心阴谋被揭开,和平的曙光终于重现。
澳宋帝国与奥斯曼帝国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声明中,双方共同谴责了由“叛国者”萨利姆所策划的、旨在破坏地区和平的卑劣阴谋,并宣布将致力于建立一个更具韧性的危机管控机制,以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声明发布后,陈兵西奈半岛的奥斯曼军队,开始缓缓后撤。而帝国在红海集结的舰队,也随之解除了战备状态,返回各自的母港。笼罩在地中海上空的战争阴云,终于彻底消散。
持续了数周的苏伊士危机,在经历了外交对峙、内部审查、谍影重重与战争威胁之后,至此,基本得到了平息。
一场足以改写世界格局的巨大风暴,最终被帝国的强力部门与外交精英,以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操作,成功地控制在了茶杯之内。然而,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明白,虽然海面恢复了平静,但在那深邃的水面之下,这个世界的权力格局,以及帝国自身的肌体,都已然发生了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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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伊士的硝烟虽然散去,但在万里之外的帝国首都南京,这场危机所引发的政治余波,才刚刚开始显现其真正的威力。
首当其冲的,便是元老院大厦内那两栋平日里泾渭分明,此刻却同样被低气压笼罩的建筑——外务部与国防部。
外务部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内部震荡。部长常平虽然通过迅速切割萨利姆,保住了“灯塔主义”的国策大旗不倒,但他本人,以及他所主导的“文明融合”路线,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他在元老院内部会议上,被迫进行了一次长达数小时的深刻检讨。他那套引以为傲的、旨在培养本土精英的体系,被证明存在着巨大的、足以致命的监管漏洞。一大批由他提拔起来的、负责相关事务的官员被调离核心岗位,整个外务系统,都因此次事件而元气大伤。
国防部同样不遑多让。万里煌部长虽然巧妙地将军事动员归结为“政治部工作失误”,并以“绝对服从元老院”的高姿态躲过了第一波冲击,但他与南宫政之间的私下“暗示”,以及军中少壮派的蠢蠢欲动,早已不是秘密。
一则在元老院高层流传甚广的传闻,更是将这种内部的紧张气氛推向了顶点。据说,在一次仅有常委参加的闭门会议上,一向以“和事佬”形象示人、主管意识形态与元老院内部协商的议长杜梅,罕见地动了怒。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措辞,同时对常平与万里煌提出了批评。
她斥责常平的“怀柔政策”,培养出了一个试图将整个帝国拖入战争的“政治怪物”,是对帝国资源与信任的极大浪费。
她更严厉地批评万里煌,指责他和他麾下的“民族派”,无视元老院的集体决策程序,试图以边疆危机为筹码,绑架国家战略,其行为已经触及了“军事政变”的危险边缘。
据说,在那场会议上,两位权柄赫赫的元老院常委,在杜梅的面前,都只能低头不语,无从辩驳。
这场风暴,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敲打了“务实派”与“激进派”两大势力,使得以杜梅、程嘉为代表的“体制稳定派”,其在元老院内部的权威,得到了空前的巩固。
然而,在这场波及了无数高官显贵的政治大地震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始终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份问责报告或内部通报之上。
他就是元老院办公厅主任,明炬。
作为当初将南宫政推上总督宝座的最关键人物,作为那个为南宫政的野心提供了最初“政策空间”的始作俑者,明炬在这场风暴中,仿佛穿上了一件隐身衣。无论是外务部的检讨,还是国防部的整肃,都没有牵扯到这位身处权力中枢的关键人物。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无人知晓。
有人猜测,他可能向元老院核心层,交出了一份足以让他将功折罪的、关于其他派系的“黑材料”。也有人说,他以办公厅主任的身份,掌握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没有人敢轻易动他。更有人传言,他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官僚技巧,将自己所有的支持与暗示,都包裹在了层层叠叠的、完全合乎程序的“模糊授权”之中,使得任何调查,最终都无法找到指向他本人的直接证据。
无论真相如何,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无数人因为苏伊士的烈焰而被烧得焦头烂额之时,那个最初点燃火星的人,却毫发无伤地,从这场巨大的风暴中,悄然脱身了。他就那样安然地坐在元老院办公厅那间幽深而安静的办公室里,仿佛窗外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这,或许才是苏伊士危机留给帝国最深刻,也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余音。
整肃的余波,如同涟漪一般,从南京的权力核心,迅速扩散到了帝国广袤的疆域,尤其是在那些由“灯塔”光芒所笼罩的保护国之中。
苏伊士危机,如同一剂猛烈的催吐剂,让元老院深刻地认识到,单纯的文化输出与精英扶持,并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萨利姆的叛乱,证明了“文明融合”的温床,同样可能催生出最危险的极端民族主义毒草。
一场针对所有保护国上层人事任命的紧急审查与调整,随即展开。以埃及法老国为首,包括中南半岛、南洋诸岛乃至部分中亚汗国在内的一系列新生国家,其内部的权力结构,都遭到了帝国不动声色的、却又是根本性的重塑。
此前为了体现“本土化”与“自治”,在这些保护国的内阁中,本土出身的部长与帝国派驻的汉族部长,其比例通常维持在二比一左右。但现在,这条不成文的规定被彻底废除。在一系列看似正常的“人事任免”之后,所有保护国的核心部门——尤其是内务、财政与军事部门——其汉族部长与本土部长的比例,被强制调整为了一比一。帝国的手,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重新伸入了这些“盟友”的五脏六腑,确保了在关键决策上,拥有绝对的否决权。
风暴的另一股分支,则吹向了文化科学部下属的某些“软实力”研究机构。正是这些机构,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不辞辛劳地为各个新生国家“发明”和“构建”了各自的民族神话与国族认同。他们本意是想以此来替代旧有的宗教或部落认同,将其统一到帝国的叙事框架之下。
但萨利姆的例子证明,这种被“发明”出来的民族主义,一旦失控,其反噬的力量同样惊人。因此,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多位负责相关项目的学者和官员,都遭到了来自元老院内部纪律委员会的连续质询。他们被要求详细解释其理论构建的每一个环节,并评估其可能带来的“政治风险”。一时间,整个帝国的意识形态输出部门,都陷入了一种“谈民族主义色变”的谨慎氛围之中。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调整,最终在当年秋季,于南京召开的“帝国同盟会议”上,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
往年的同盟会议,气氛通常轻松愉快,更像是一场宗主国与藩属之间的盛大派对。但这一次,当埃及、克什米尔、布里亚特、阿萨姆、以及来自中亚草原乃至北美的各位国王、苏丹、大汗与酋长们,战战兢兢地走进元老院那庄严肃穆的会议大厅时,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威严。
会议上,没有了往日的歌功颂德与文化表演。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由帝国各部委联合下发的、涉及军事、经济、教育等各个领域的“合作深化指导纲要”。每一份纲要,都意味着帝国对他们内部事务更深层次的介入。
所有保护国的元首,无一缺席。他们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帝国官员宣读着那些不容置喙的条款,看着坐在前排的、新任命的埃及法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可以与帝国讨价还价的“温情时代”,已经结束了。
苏伊士的灯塔依然在闪亮,但它的光芒,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也更加锐利。它不再仅仅是“照亮”,更是“监视”。一场失败的叛乱,最终换来的,是套在所有“盟友”脖子上,那根被悄然收紧的、名为“秩序”的缰绳。
在这场波及了帝国权力顶层的巨大风暴中,奥斯曼帝国,这位曾经的战败者和受害者,却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一个闷声发大财的“赢家”。
哈利勒帕夏,这位强硬而精明的老臣,敏锐地抓住了帝国急于平息事态、清理门户的心理,在后续的秘密谈判中,为伊斯坦布尔争取到了远超他们预期的丰厚利益。
首先,是技术转让的力度被空前加大。此前,帝国对奥斯曼的技术输出,一直停留在民用工业与基础建设领域,对核心技术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但现在,作为“安抚”与“补偿”,一份全新的技术合作协议被摆上了谈判桌。协议中,帝国同意向奥斯曼转让包括新式炼钢技术、部分上一代蒸汽机设计图纸,甚至派遣顾问,帮助他们建立自己的现代化兵工厂。这对于渴望通过改革重振国力的奥斯曼来说,无异于一剂强心针。
其次,作为交换,也是帝国加强内部管控的必然结果,双方在文化交流上的力度,则被大大削弱。那种曾经在开罗盛行一时的、鼓励奥斯曼精英前来学习帝国制度与文化的“开放氛围”,被按下了暂停键。帝国关闭了多个类似的交流项目,转而采取一种更为保守和审慎的态度。这在客观上,也满足了奥斯曼保守派“防止思想渗透”的诉求,使得哈利勒帕夏在国内有了足够的政治资本来平息强硬派的怒火。
然而,最大的,也是最具地缘政治意义的战果,却是在西奈半岛上实现的。
这片在战后被帝国强制规定为“非军事化缓冲区”的广袤沙漠,如今迎来了新的主人。在谈判中,哈利勒帕夏巧妙地提出,萨利姆的叛乱证明,一个完全由帝国控制的埃及,其内部的极端主义同样可能对奥斯曼构成威胁。因此,在奥斯曼与帝国之间,需要一个“更具善意”的缓冲地带。
最终,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方案,在双方的妥协下诞生了:一个全新的“西奈苏丹国”宣告成立。
这个国家的领土,涵盖了整个西奈半岛。其统治者,则由奥斯曼苏丹的一位远方宗亲担任。表面上,这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新生的苏丹国,不过是奥斯曼帝国向东南方向延伸的一个傀儡和代理人。
通过这次危机,奥斯曼人兵不血刃地,将自己的实际控制线,重新推进到了苏伊士运河的东岸。虽然他们不能在此驻扎正规军,但一个由他们完全控制的“友好邻邦”,无疑极大地改善了他们在近东地区的战略态势。
就这样,一场由刺杀引发的战争危机,最终以一种极其吊诡的方式收场。帝国虽然揪出了内奸,惩治了叛徒,并加强了对整个同盟体系的控制,却也在家门口,亲手为自己曾经的敌人,扶植起了一个新的战略前哨。
地中海东岸的权力天平,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之后,再次发生了微妙而深远的倾斜。
圣船登陆纪念日(9.27)的庆典,在南京如期举行。元老院广场上空礼炮轰鸣,彩旗飘扬,仿佛在刻意地向世人宣告,帝国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颠簸之后,依旧稳如磐石。
然而,就在这片祥和喜庆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之时,一份内部通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帝国的官僚体系内部,激起了最后一圈涟漪。
通报由元老院荣誉法庭签发,内容简洁,却字字千钧。
关于对南宫政元老的处理决定:
经查,元老南宫政,在担任苏伊士运河区总督期间,存在严重渎职行为。其未能有效监管下属,导致发生了动摇帝国国策根基、险些引发全面战争的“苏伊士危机”,对帝国的声誉与战略安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通报中,对南宫政的定性尤为严厉:其对元老院制定的“灯塔主义”国策,存在严重的个人主义式理解偏差,将旨在“文明展示”的和平战略,歪曲为“激进干涉”的冒险行动,并因此催生和纵容了下属的极端主义野心。
基于以上事实,元老院荣誉法庭裁定:
一、免去南宫政元老在元老院内外的一切职务。
二、处以巨额罚款,用以弥补此次危机给帝国造成的经济损失。
三、保留其元老基本身份与待遇,处以“留院察看”的最终处分。
“留院察看”,这是一个极具帝国政治特色的惩戒。它意味着南宫政虽然免于了更严厉的司法审判,保住了元老的体面,但他的政治生命,已经就此画上了句号。他将作为一个被剥夺了所有权力的“闲散元老”,在南京那座巨大的元老院生活区内,度过自己的余生,成为一个警示后人的活教材。
当年十二月,凛冬降临南京,也为苏伊士危机的所有涉案人员,带来了最终的、冷酷的审判。为了尽快消除事件的恶劣影响,并向国内外展示帝国拨乱反正的决心,帝国最高法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对运河区的四名核心罪犯,进行了加快加急的终审判决。
萨利姆,这位曾经的政治新星、阴谋的始作俑者,因犯有叛国罪、故意杀人罪(主犯)、煽动战争罪等多项重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在开罗郊外一处戒备森严的军事刑场,随着一声枪响,这位“新埃及国父”的野心,连同他本人,都化作了历史的尘埃。对他的公开处决,是对所有心怀异志的本土精英,最严厉、最血腥的警告。
阿里·扎基,作为萨利姆的忠实执行者,因其在后续调查中的“重大立功表现”,免于一死。他与总督府办公室主任江爱群一同,被判处无期徒刑。他们没有被关押在本土的监狱,而是被押上了前往极北之地的囚船,流放到帝国位于北冰洋沿岸、那片终年冰封的殖民地。他们将在永恒的苦寒与劳役中,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其名字也将被世人彻底遗忘。
魏定国上校,因其作为军方指挥官的严重玩忽职守,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并被剥夺一切军衔与荣誉。
除了这四名大员,另有数十名牵涉其中的、总督府与埃及法老国的各级官员,也分别根据其罪行轻重,被判处了不同年限的刑期。一场席卷整个运河区官僚体系的大清洗,至此尘埃落定。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那些看不见的清算,也在同步进行。
让-巴蒂斯特·德·科尔贝,在被帝国秘密关押了数月之后,终于被“释放”,并由法国方面派来的特使悄然接回。然而,等待他的并非荣归故里。返回巴黎后不久,法兰西王室便以“在处理重大外交事务中存在严重渎职并导致国家利益蒙受巨大损失”为由,剥夺了他全部的贵族爵位与荣誉。这位曾经在外交舞台上长袖善舞的“太阳王使者”,最终身败名裂,在一个无人问津的乡下庄园里,郁郁而终。
至于那位身份神秘的职业杀手,他则没有那么“幸运”。在交代了所有与科尔贝联络的细节之后,作为帝国与法国之间秘密协议的一部分,他在政保总局的一处秘密设施内,被“人道处理”,其存在被从这个世界上了无痕迹地抹去。
至此,所有在苏伊士这场巨大棋局中扮演了角色的棋子们,无论大小,无论中外,都迎来了他们各自命中注定的结局。棋盘被清扫干净,只留下一段段被封存在帝国最高档案室里的、触目惊心的历史记录,静静地等待着被后人解读。
在帝国的官方叙事中,陈霖、林远图、高翔三人,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这场风暴中最耀眼的英雄。
帝国的各大报纸,都以前所未有的篇幅,连篇累牍地报道着他们的“英雄事迹”。他们被描绘成帝国法治精神最坚定的捍卫者,是不畏强权、智勇双全的楷模。报道中,他们如何在奥斯曼人的战争威胁下,顶住压力,沉着应对;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抽丝剥茧,让真凶无所遁形;如何以雷霆之势,揪出了帝国肌体内部的“叛徒”与“毒瘤”。
在圣船登陆纪念日的庆典上,三人被元老院主席卓小敏亲自授予了帝国最高荣誉的“启明星”勋章。无数的鲜花、掌声与闪光灯将他们包围,他们成为了所有归化民精英与年轻一代帝国公民崇拜的偶像。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赞誉之声中,三位英雄的内心,却有着外人无法体会的复杂感慨。
在一个冬日的午后,三人难得地聚在了重案检察厅厅长宋文迁的办公室里。这位早已看透风云的老检察官,没有和他们谈论勋章与荣誉,只是默默地为他们沏上了一壶热茶。
窗外,南京城银装素裹,一片静谧。
“我们成功地维护了帝国的和平,避免了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林远图望着窗外的雪景,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从结果来看,我们做到了我们应该做的一切。”
“是的,我们揪出了萨利姆,惩治了南宫政,让所有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高翔接着说道,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白光,“每一个证据环节,都完美闭合,这是一起程序上无懈可击的‘铁案’。”
两人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终,是陈霖,这位自始至终的掌舵者,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整个苏伊士风沙的重量。
“我们赢得了案件,赢得了和平,赢得了荣誉。”他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那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但我们,却又一次,成为了最高层政治中,那把被精确利用的、最锋利的手术刀。”
“我们揭开的,是被允许揭开的真相。我们惩罚的,是被允许惩罚的罪人。我们维护的,是被精心裁剪过的正义。”
“苏伊士的‘灯塔’依然在闪亮,”他顿了顿,最后说,“但它照亮的,是帝国官僚体系内部,以及与外部世界之间,那片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黑暗。而我们,就站在那片灯塔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里。”
宋文迁没有说话,只是为三人的茶杯里,又续上了滚烫的热水。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着,掩盖了世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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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夜深了,元老院办公厅主任的办公室里,依旧亮着灯。明炬缓缓地将最后一页关于苏伊士危机善后工作的报告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力道沉稳,一如他这个人。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今日所有的疲惫,也带走了过去数月里,那些看不见的硝烟与波澜。窗外是寂静的南京,帝国的权力心脏已经沉睡,但在这里,在这间办公室里,明炬感觉自己才是这台巨大机器真正的不眠之魂。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很多年前。还是孩童时,父亲明朗——那个来自旧世界,却将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帝国官僚体系的男人,总喜欢在夜晚的书房里,一边擦拭着他的前朝公文箱,一边给他讲述那些关于制衡、妥协与自保的故事。
“权力,”父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不是刀,而是水。刀会卷刃,会折断,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它无形,却无处不在。”
他很早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当同龄的“元二代”们还在追逐着军功、政绩或是财富这些“刀”的时候,他已经选择成为“水”。
在帝国内部,人人都知道“明-慕-李”三大家族的联盟,那是元老院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庞大势力。而他,明炬,正是这个联盟精心培养的、最耀眼的新星。他没有选择像常平那样,去一线开疆拓土,也没有像万里煌那样,去军中树立威望。他选择了一条更幽深、更隐秘的航道。
马千瞩叛逃案,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成年礼”。在那场席卷了整个元老院的巨大风暴中,他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游走于各个派系之间,既为家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又巧妙地为自己赢得了“顾全大局、沉稳可靠”的声誉。正是那一次的出色表现,让他从同一辈人中彻底脱颖而出。
他耐心地等待着,看着文德嗣、萧子山那些第一代的巨擘们,或老去,或退隐,看着那些曾经如日中天的名字,逐渐成为历史。最终,他坐上了这个自己精心挑选的位置——元老院办公厅主任。
这个位置,妙不可言。它不像常委那样,永远处在风口浪尖,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引来无数的攻击。但它又是整个帝国行政体系的中枢神经,任何一道命令的上传下达,任何一份报告的措辞轻重,都离不开他的“润色”。他掌握着信息,也就掌握了权力最本质的流向。他成为了帝国这片深海中,一股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却又难以捉摸的洋流。
他回望自己掌舵办公厅的这些年,心中没有骄傲,只有一种近乎是艺术家的满足感。
那些成功的项目,比如帝国在中亚的“新丝路计划”,他总能以最巧妙的方式,将自己的“前期协调”与“关键推动”写入报告,不着痕迹地,将一份功劳窃取到自己名下。
而像苏伊士案这种近乎失控的失败,他更能展现出自己最高超的技艺。南宫政是他推上去的,没错。但他的所有支持,都隐藏在那些冠冕堂皇的“鼓励创新”、“大胆尝试”的会议纪要里。他没有任何一道直接的命令,没有任何一份签了字的授权。当大厦将倾之时,他只是优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顺便将几份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南宫政“个人野心膨胀”的侧面观察报告,适时地递交给了荣誉法庭。
于是,风暴过后,人人狼狈不堪,唯有他,毫发无伤,甚至还因为“及时发现问题”,而获得了“明察秋毫”的隐性赞誉。
明炬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夜色中,元老院大厦的轮廓庄严肃穆,如同蛰伏的巨兽。他知道,这头巨兽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离不开他和他这样的人,在它血管深处进行的、永不停歇的调节与平衡。
他将一直在这里,在这片名为“官僚体系”的深海之中,自由自在地畅游。
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和那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幽暗深邃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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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20:55
让大量农业人口和手工业者破产,然后打包移民

这估计是非汉族移民的主要来源
澳宋本土搞这种受控经济危机感觉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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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针对奥斯曼,我有个想法:部分殖民印度来获取原材料和人力,和奥斯曼贸易获取利润,用这些利润加深对印度的殖民......就这样循环然后压垮奥斯曼的经济,用印度仆从军耗死奥斯曼,最终印度被完全殖民,奥斯曼也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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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21:49
话说针对奥斯曼,我有个想法:部分殖民印度来获取原材料和人力,和奥斯曼贸易获取利润,用这些利润加深对印 ...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莫卧儿和土鸡都是离开澳宋马上倒台的,设定贴吧有发地图
https://tieba.baidu.com/p/101111 ... 1F972C84690CFB6A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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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mr1628 发表于 2025-10-29 19:56
尾声
春天,终于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驱散了南京最后一个冬日的寒意。紫金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成涓涓 ...

马逆最后还是走上了温都尔汗的道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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