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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DIVIOL

【改编】大明悲歌—九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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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22 14:51: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19 14:13
哪段

宋人望远镜交之西夷之镜,尤胜百倍,原可看十里上下如黑影般,而今却可观瞧二十里军情火旗;宋人称西夷为二倍,自造十倍,所以价钱也十倍。虽然贵了些,但军情如命,这钱花得还算值当。下次南蛮子来朝贡,一定再多要一些;虽然嘴上互相是平等的,大礼也可免去,但在亲王眼里,那群不会骑马的蛮子,算不得上国╭(╯ε╰)╮很眼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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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2 14: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starscream7 发表于 2020-5-22 14:51
宋人望远镜交之西夷之镜,尤胜百倍,原可看十里上下如黑影般,而今却可观瞧二十里军情火旗;宋人称西夷为 ...

跟哪眼熟,没注意,这是按我想法写的,不是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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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22 15:03:5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22 14:56
跟哪眼熟,没注意,这是按我想法写的,不是抄的

→_→明明是被骗高价买到的,偏偏嘴硬说是朝贡。。。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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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视角不就是如此嘛,古代历朝历代大多这么自欺欺人  发表于 2020-5-22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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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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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30 00:14: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回事?不见了,能出来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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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可以看了  发表于 2020-6-4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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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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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

发表于 2020-5-30 01:40: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少子的春天 发表于 2020-5-30 00:14
怎么回事?不见了,能出来解释一下吗?

作者因为嘴过于臭被小黑屋一周,你可以去蒸包局这个板块看看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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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30 13:23: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钢饭黑饭 发表于 2020-5-30 01:40
作者因为嘴过于臭被小黑屋一周,你可以去蒸包局这个板块看看公告。

???有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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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1:57:53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明悲歌——中国变 第三部

                                                                   烽烟犹冲霄 意气竞封侯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i7411T7SW/?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4  片头曲
时光缓缓流转,当冬季的最后一丝北风也消逝时,春风已刮到了极北的朔方军镇,将京师残存的寒气都剔尽。
将军在两个月前便离开了天牢地下的洞穴。两个月前,北京来宣召的督军的太监要求朔方及顺军剃发,被杜刀当场斩杀。而为了救援关中被朔方军围困的近一万余汉八旗,同时宣召吴三桂进剿西安残敌但被无视,反与朔方合力“劝服”了残余。澳宋果然允诺由海至路登陆旅大,并派军侦查试探了重兵守卫的天津山海关一线,而豫亲王多铎南征大军由中原大陆上的清军和残存的地狱犬,已全力直奔南京而去了。
江北指挥使宁南伯左良玉于澳宋十六年(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从武昌起兵,以清君侧为名,进军南京。未几,病死于九江舟中,其子左梦庚不愿降宋反率所部降清。诸将推左梦庚为帅,总督袁继咸御战,左梦庚还驻池州,遣兵间道自彭泽下建德,遂取安庆,大军与南明总兵黄得功会战于铜陵直抵芜湖,黄得功引残军至南京。芜湖已是澳宋所控南京最后一道防线,本已协商互不干涉,但却不战而降清。李自成弃襄阳趁机占领武昌,清军分水陆两路突然袭来,澳宋行在十六年(1645年)5月17日,在湖北通城县九宫山遭村民误杀。朔方以回家接家眷护卫乡泽为名,托李过、高一功管西京,自率兵并吴三桂辽西军共一万余南下江浙昆山,中途吴分兵攻取襄阳、武昌,自请南明辅南将军…..
自武昌起一直为他们提供武器支援的澳宋将军,自然被敬为上宾。
但能爬到一方军镇指挥使,而且在这乱世数年之间,仍能把握军权的角色,却也并非易与之辈。8酒过三巡,样貌粗豪的吴三桂放下酒杯,便大大咧咧地道:“清军走得匆忙,襄阳圈得许多两脚羊,倒是便宜老子的队伍!先生与杜帅可有兴趣尝尝两脚羊的滋味?老子看这只便不错!”说着指着席间一个舞伎,吓得那伎人面无人色。
杜弘域只是苦笑说无福消受。仇人相见格外眼红,战场之事无算恩仇,与澳宋将军的相见是在吴三桂的撮合下见的面,没一句客套话,互相便已剑拔弩张,亲随拔刀相向。别看吴三桂粗枝大叶,一副人见人厌的粗人品性,若不是他第三方斡旋,血溅五步是肯定的。杜弘域虽也拿了澳宋将军的不少支援但也还存着一点良心,做不来吴长伯这等惨无人道的食人之事。
那边厢将军听了,却是怒火沸腾——便是异类满清,还晓得禁止地狱犬去攻击手无兵刃的人类,它们盘踞各大城市周围圈养汉民,也只为了驱赶他们去种作生产,以供自己享用。清兵尚且如此,这吴三桂还是人么!如将军自己所述,从回到中土便已不看的上原始住民,但五年来他和他的部下耳濡目染自然变了一些观感,多少以护卫黎民百姓为准则,怒火哪里按压得住?便一字一顿地道:“吴帅,他们是人,不是两脚羊。我虽然不算明人,但这五年间,却也是同他们喝一样的黄河水。如果有人在我眼底下食人,哼!虽然过去五年,但我的刀,想应还没有锈蚀。”

吴三桂微微一愣,官场上便是如何勾心斗角,见面却总是一团和气的,他没想到将军这样公然与他翻脸。不过他这种老狐狸,转眼之间已如常,拍案道:“先生教训得是!”招手唤过身边小校,吩咐他传令下去:“有哪个龟儿子吃人的,给老子斫了他脑壳!”
见那食人魔吴长伯吃了瘪,杜弘域倒也暗暗开怀,此时联军,三方各有私怨又各怀鬼胎。
吴三桂下不了台,便岔开话题来,向将军拱手道:“这五年之间,多得先生臂助,但一直未能知晓先生名讳,今日相聚……”
“被俘过的军人,何必说出名字玷污祖先的姓氏,以后我澳宋在华夏立足已固,再说吧。”将军让手下副官把单子分别递给吴三桂和杜弘域,面无表情地说,“三日内,必须把上面的材料全部收集完成,否则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说罢竟就抱起头盔离座而去,几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见将军离去,吴三桂脸上醉态全无,与杜弘域述话,却全然没有半分方才的丘八味道:“听说杨老大人二十多年前就把先帝最小的儿子带在身边,如今算来,也是至而立之年了,杜帅若能说动老大人……”
“吴帅,难道你连我也要试探么?”杜弘域脸上有些不快。当时杨文岳致仕,他是辽东总兵,离京时天子授平西伯,但这几十来年,他却从不曾动过这心思,“扬老大人应自有分晓,岂是杜某能说动的?”其实杜弘域心中却是有数:扬老大人或者不信他,难道就信任有食人魔名头的吴长伯?
吴三桂见对方不上钩,却也不以为意,本来便没以为杜弘域能为马前卒的,拿起那单子问道:“这宋人要的东西,杜帅怎么看?”
“绝不能给。”杜弘域便很干脆道,“‘石翁社’已是中国耻辱,多一个‘狼穴’怎么可能,只会有害无益。再说他那手下几百人和南京城里不知为几数的驻军,如何处理?”话虽如此,只是拿下将军手下几百人,怕这两万多大军到时所余无几,不说代价实在过大,这南方澳宋必全力报复,等于自断一条后路,多一朋友少一敌人。否则两人入主武昌之时,便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席散,两军沿江而下,至芜湖遇左梦庚部,相安无事约不互干,诡异的三方兵马齐齐向南京城而去。杜弘域路过南京城下时,遥遥祭拜乃父和边骑战死者。左梦庚、吴三桂却与城上宋兵却交谈甚欢,宋清之说客往来三人大帐之间.....
七日后,左梦庚军、辽西军于南京城外誓师,作《代明帝讨朔檄》:“……少时无行顽劣,食将门之余荫,作纨绔之浪骸……南蛮战事起,以国难而自高其身……目无君父,国事问于啬人……纲常乱而天地怒,故有东虏之祸,使华夏生灵涂炭……今咨尔多士,为义首锋……”笔墨倒是未老,一篇檄文做得颠倒黑白,居然把朔方军镇其他人,包括杜刀在内一一摘出,所有的错都是杜弘域的错,通篇读完,几可使人觉得弘域肥而大明之瘦,文焕嗜食鸡腿而使饿毙者无可裹腹致死……尽为杜氏一门之错……总而言之,大明便是牛粪也是有用,只是杜弘域从头到脚都是血和脓,无一毫厘是对的。
只是那十几万军队听得七八成人打个哈欠,那些没打哈欠的,大致已入梦中——这十几万人之中,九成九家书都要托人写的,左大帅这番手脚,算是媚眼儿做给了瞎子看。
倒是吴三桂教亲兵搬出几十箱银子,上百箱肉干面饼,使得那些士兵睁开了眼,只听那他吼着:“干倒杜弘域!抢酒抢肉抢地盘!”那十几万人倒沸腾起来,纷纷跟着吼叫:“干倒杜弘域!抢酒抢肉抢地盘!”十几万军队多少有了些士气,终于拔刀对着朔方军相向。
将军冷笑着目送那左梦庚军与吴三桂军在城下的表演,侍从副官送上线报,那是经过参谋室的确认分析,标注着九成真实的情报:朔方军兵力统计:八百白衣少年,三千疯骑军,六千重装步军;另计有三万江南卫所步卒、二万民夫…..
五月,清军豫亲王多铎南征大军驱逐李自成闯军后,从淮阴沿大运河南下,江北四镇或降宋或降金,本1万余满军瞬间变为10几万。孙之獬为得满清欢心,有心“标异而示亲”。一日上朝时他变得“焕然一新”,不但剃了发,留了辫,还改穿了满族官吏的服装。当时,朝臣分满汉两班,上朝的时候,满班大臣说他是汉人,不许他入班;汉班大臣说他是满人打扮,也不要他。徘徊于两班之间的孙之獬进退不得,狼狈万状。于是孙之獬一怒之下便上疏提议让朝廷之前颁布的剃发令加快执行。疏言:“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  ,多尔衮采纳了这一提议,于二年六月间,下令再次颁发“剃发令”,规定:“全国官民,京城内外限十日,直隶及各省地方以布文到日亦限十日,全部剃发。”王家桢研堂见闻杂记》记载:中原之民,无不人人思挺螳臂,拒蛙斗,处处蜂起,江南百万生灵,尽膏草野,皆之獬一言激之也。原其心,止起于贪慕富贵,一念无耻,遂酿荼毒无穷之祸……”
诡异的江南富庶之地,四方混战鼎足而立。对朔方来说,江北被围扬州史可法血书来信求援已有七十余日,被杀被掳掠奸杀者十万有余,惨状无以复加,甚有逃回江南者见清军,剥皮残杀之状不忍直视。但自身势力单薄,而且只是回家乡护卫乡泽西去朔方,北有满清归去有澳宋所占南京,腹背又有自立的吴左联军拦路,当真是四面受敌。

对意欲自立的吴左联军来说,江北军镇皆降清后,江南诸军莫不是作壁上观或投宋以自保,他们二人此举一可表明无意敌对两大势力,二可兼并朔方迎取明帝后裔。至于南京那位被傀儡的弘光,才没人搭理呢。而这正是澳宋和满清乐意见到的——谁攻取南京及江南之地,谁就可称霸中原。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自此扬州再无三月可言,大战阴云笼罩富庶江南…….
这份情报来之不易。“计划到了尾声。”将军戴上头盔,眼中是多年不见的激情和热血。
“是!长官!”数百名重新穿戴起珍藏了五年的澳宋制式盔甲的中年人,五年来第一次在阳光下用类辽音的普通话语言,吼出这样的回答。
南京城里,一幢已破败的四合院被清理出来,残砖断瓦被快速移走,不到半个时辰,那座四合院就完全不存在了。如果有泥水匠在这里,必定会惊呼鬼斧神工的奇迹,一层层的泥土被削开,整齐得如同本来便是如此。
看似平静的将军,嘴唇紧抿。
随着泥土翻起,一个足足有整个四合院大小的青石基盘渐渐裸露出来,它的上面刻画着简单而深刻的纹路。显然这不是一整块的石头,而是由许多的四方的铁块拼凑而成,但却平整得如同天成。
在时机未到之际准备好一切并将其埋藏起来的战术,是朔方军的前身——京援骑军给予澳宋人的。军人把车板上的东西卸下,将里面的大块黑石倒入基盘上纹路大口里。然后军人分守在周围,低声吟唱着拗口的音律,十指紧握长枪铮铮敲击着地面,基盘里开始熊熊燃烧,军人们一铲接一铲的向里倾倒着黑石……
在应天府临近崩塌的城墙地基处,发出如同地龙翻身一样的震动,那边上的明人几乎都被震得站不住脚,惊惶失措地逃离——许多明人百姓都以为,那种巨大的一口可吞一人的怪口之物,是宋人活人献祭召唤而来的恶鬼!
朔方与吴左联军,在这诡异的四方博弈中,尤为明显。双方各不归属两大阵营,却互相对搏,戏剧性的一幕,首开定鼎中华的一战。率先出阵的是吴三桂的关宁军,马步一万二有余,别人人少于左部,但兵精粮足,战力绝非拉壮丁能比的。自辽西入关以后,辽东将门或降或死,野战军尽数消亡,勉强拼凑起的关宁军绝不是后世传颂的关宁铁骑,实为东拉西凑的卫所私军。入关后的劫掠缴获反倒使得名不见经传的关宁军有了不少起色,就是比早归入满清的汉八旗也是有所不如。前排红衣大炮,后排骑军,随后步兵掩杀而上,成了没有多少恶战经验的辽西军的固定戏码。
“还是老一套。”杜弘域窃笑道。杜刀身旁面无表情,心中不免担心局势——四方死地,能不战就不战,赶紧回乡接家人远离是非之地为上策。
“敌炮优势,吾擅近战。卫所军前出贴上去,跟他斗恨!”转头静静的看着江南都指挥使,对方战栗的应喏。当年南京之战卖友旁观,坐看袍泽死战尽没,今天还敢坐视,朔方军的屠刀肯定先照着自己砍过来。毕竟是家乡,不忍生灵涂炭…..卫所将佐硬着头皮率军压上,刚出三百步便遭炮石轰击,乱哄哄的撤了下来。

杜刀挺刀立于马上,抓着一颗头颅高喊:“尔等乡泽子弟,保家舍命自当今日,尔帅已服诛,谁人敢退!”朔方军噌噌拔刀在手,直指溃军。“移旗!旗过退者,杀无赦!”
前有十万大军,后有朔方屠刀。形若乞丐般的卫所军,手无利器,抓根棍子当长矛的军队,不堪大用,能做炮灰都是高看了。朔方军步军压阵,前面卫所军挨了好几轮炮击,硬是顶上了辽军阵线。啪啪而响的三眼铳和嗖嗖而飞的神机箭遮蔽着这支毫无斗志的军队,不多时又溃了下来。两翼敌阵哄哄而响的嘲笑声,蔑视着五年前大战唬人蛮夷的骑军。唯独中路辽军不卑不亢,稳稳守住却无哄笑声传来,因为他们见过朔方本部人马是如何打仗的。
左梦庚哈哈大笑,嘲讽着朔方前阵溃败,己方却不损分毫,一挥旗,左右马步军滚进。吴三桂冷眼观瞧,虽然内心知道对方绝非泛泛之辈,但己方十数万大军,先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自己收尾待价而沽便是。“左帅,切记敌骑精锐。”
左梦庚头也不回:“某晓得,长伯公自便就是。”心里颇为自傲,这仗还用打?要不是澳宋开出的价码足够大,他才不乐意消耗自己实力呢。大不了自己还有清廷的认可呢,他吴三桂的辽西军反复无常,和自己这可无法同日而言。从局势上看宋清必有一战,而对朔方的绞杀不过是两边都默许的局面,之后谁赢便投谁,进退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三声号炮,左中右三路齐出,三路前阵各500骑兵,后排数万步军长枪短铳紧随。行到朔方军三百步外,拉开阵势推出炮车,数十门大将军炮开始轰击着前阵卫所军,眼见崩溃,全军跑步追击。
“步军原地不动,让溃军从两侧撤后整队,骑军从左向右突击杀穿后,全军反击。”杜弘域胸有成竹的说道,之前的大战都险中求胜了,自然这次信心百倍。
吴三桂看着左部全军围住朔方阵阵喊杀声传来,知道大局已定,便去与宋使继续攀谈讨价还价。不多时,左部军将渐渐成溃散之状,散兵游勇一批批撤了回来。搞不清状况,急令全军戒备,溃军越来越多,渐渐冲散了本阵。吴三桂心头一紧,长久的战阵经验虽然没把部下带成强军,但退后避战却是看家本领。“撤!撤到南京城下去。”
在飞扬的尘土里,将军稳步行近了。
那震动终于停止,一面镂刻着精致纹路的旗帜从南京城墙缓缓升起。如果杜弘域的长兄在这里,便会发现,这比他当年用生命毁去的军阵后勤物资更精致,更复杂。
将军把手按在旗帜上,手拿一个把手念道着什么。百姓远远看到,又在纷纷传说,宋军大将这是要召唤天兵天将来援吗。
青灰色的基盘泛起红通的光芒,数千留守南京的澳宋军人纷纷振臂高呼,一时间应天府呼声震天,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乌云快速凝聚,无数电蛇在天际流窜……
将军抬起头,在嘴角挂起一丝淡然笑意。就是现在,澳宋敢于轻兵直下南京城,而只留千余兵丁,真实的实力在这一刻谜底揭晓!滚滚转动的履带,噗嗤噗嗤的吐着白烟开出城外。巧合的是当一道天雷落下,那旗帜下的将军却分毫不伤,真真是新道教传说中的雷公下凡一般。而后乌云消散,天际重归于晴朗。
渐渐淡去的乌云就在这一瞬间消失,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是一个硕大无朋的白色长球体,缓缓而落。大多数老百姓纷纷跪拜,以为宋军真请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球体下面挂着几个大通箱,渐渐降落后其中一个大门轰然倒下,军人们已列队在将军的身后。当听到那大门后此起彼落响起澳宋军独有的鼓点军号声时,泪水,迷糊了这些孤悬大明勇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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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1:59:33 | 显示全部楼层
starscream7 发表于 2020-5-30 13:23
???有这事儿?

别听这种人的,幸灾乐祸罢了。
我不过是调侃下论坛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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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2:5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个走出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一名衣着迷彩服的总参军官,没正经的带着耳机打着响指一蹦一跳的来到将军近前,还不忘来个双手张开摆个POSE。
他向侍卫副官递出证件,验证之后接受了将军的敬礼:“聂将军,元老院按你的要求,经总参批准,由我带队,总共有五百位郡县规划民干部、三千芳草地毕业实习人员前来协理民政事宜。最后是你最需要的~先期飞艇到达的500名警备旗队近卫军,海军舰队2天内运来5000人的先遣军,后续北上共约5万经南昌北上会和。”
“那么就马上移交南京的民政事务吧,先生。”将军需要这些规划民,但并不代表对他们有什么好感,他只是庄重地看着列阵走出飞艇的士兵,那些哪怕在半空中也踏着鼓点的军人,那才是可以把后背交给他们的袍泽,那才是可以展示澳宋意志的刀锋!
将军跨上了从飞艇中走出的新配备给他的高头大马,向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下达命令:“按计划前进。”
“如您所愿,长官!”
吴左联军和朔方军,成为了清军和宋军的夹层。也许是海军舰队驶入扬子江开始,三刻钟或者更短一些的时间之后,双方战线间就开始出现了崩溃;差不多半个时辰以后,左节帅在亲兵的拥簇下,眼看着吴三桂的头颅被澳宋军高高挂起,他想自刎但被亲卫打昏过去。当他醒来时,已在朔方军的大帐里,而他残余的部队,大多由什长和把总领着,在战场上向朔方军投诚。
扬天波上阵前再一次检查了甲带,跨上骏马领着手下疯骑军在战场上厮杀。长枪如林,他们平静地吟诵:“吾坚信,吾,谨信。”战马慢慢地加速,长枪抽开战场上不知所措的溃卒,他们已经看见宋人的军旗,他们已经看见父辈讲述的那些蛮夷人的武器,他们开始发力、冲锋……
澳宋军的鼓点如同六年前一样的冷静。当高举着残破大旗冲锋而来的疯骑军进入两百步距离时,南蛮人的火器开始吐出连绵的弹丸,而轻步兵打开瞄准镜,一枚枚带着电光的火点飞向疯骑军里的什长、把总……
“吾坚信。”扬天波手执长枪迎着呼啸的烟尘奔驰。他的脸上有狂热的平静,在冲锋的一百步后,身上早被清兵伤得残破的盔甲下,肉体又再添上数十条伤痕,但他硬生生刺爆一个宋军的头颅,然后抛开折断的长枪,扯下破烂的头盔和胸甲,抽出长刀高呼着“吾,谨信!”,劈向对面冲来的南蛮骑士。
杜弘域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到领头的骑军将佐脸上!谁他妈让你们冲向突然冒出来的宋军了,背后清军正在渡江,这时候不撤更待何时。他哪知道战场中央骑军已经杀红了眼,更别提老对手澳宋军突然冒出来。
骑军眼里只一个字“杀!”
“注意!扬校尉刺中对方以后,为什么传说中的蛮夷铠甲并没有护住宋人呢?”杜三郎游行在五百白衣少年之间,一边提醒他们上弹的十六步奏要稳当,以便使射击更快捷,一边却抛不下当了几年老师的习惯,“刺画了禁魔咒的银钢枪,泡浸过狗血的武器,让这些宋人的盔甲失效了,银、禁魔咒和高温的狗血混合后,产生的禁魔效果比原先强了千百倍,最重要的是连续锻打的冶炼精钢去硫化物作业……根据髡人百科所写,去碳、硅、锰、硫、磷后使精钢更为……”
“刘黑子,手不要颤抖,心神要定,对,就这样……”那白衣少年在杜三郎的提醒下,第一排的火器几乎接近瞬发的速度,四排轮换上弹装填等动作一气呵成。
“……当然,地狱犬的血里应该有硫磺成分,我想这也是一个原因,但是这已经可以证明五年前,杜师祖的方法是低效率的,并且充满了投机冒险,缺乏成体系的理论基础,大家一定要谨记: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嘭!”几乎眨眼间他脚前,一个拇指粗的洞在他面前三寸,他不停地说话和游走,已引起宋军轻步兵的注意,虽然他的反应很快,但近十支长枪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杜三郎……
陈延跟在扬天波的身后,已不知砍翻了多少南蛮军人,但他们这股突前的五百疯骑军,已然不足百人了。无论人马,胸膛都不住地起伏着,尽管这朔方的军马是跟五年前宋军遗下的战马交配的,但血统仍是比正宗的南蛮战马差很远。他们已经被几千宋军包围在中间了,陈延喘着气问扬天波:“校尉,怎么办?”
杂夹着血腥味的风吹起扬天波的长发,他手中的长刀已成锯齿,他砍翻一个南蛮骑士,跃身抢了对方的马,对陈延和仅存的几十骑吼道:“要相信!要坚信!”
这似乎让陈延悟到了什么,他学着扬天波扯下破烂的盔甲,策马跟上,狂吼着扬刀,身后数十骑尽数弃了盔甲,策马扬刀。
那杆风中猎猎的残破战旗后面,染血的飞扬着的长发里,有不尽的血性和激荡。
在晚霞血染天际时,双方的军队都不约而同下达了脱离接触的命令。显然作为统帅,都明白不可能一鼓作气吞下对方这块骨头。将军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杜弘域,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军人。罢战吧,我以军人的名誉保证,朔方作为自治州加入共和国,绝不干涉朔方的军事财政民生。”按澳宋的惯例,征服以后,将军可以成立北地都督府,他的保证却不是空口白话,“杜弘域,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还仅仅只是八千宋军,八千职业军人,而后续增援到位,将达到五万人——你凭什么抵抗,再看看你身后江北的清军,那些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可曾闻听,我大宋荣归华夏以来嗜杀成性吗?可曾如江北扬州那样屠戮?我们是来拯救中国的。”“你没看到我们连炮都没用上吗,看看扬子江上的舰队可曾对你们发射过一发炮弹,实力已经说明一切;科学技术和思想创造远远领先于这个落后的文明,开眼看看世界,中国只是世界一小部分,不要故步自封,死抱着落后思维去死何苦呢,结果只会是被历史滚滚洪流所吞没!”
“现在扬州官民还在抵抗,周郊的百姓设立香案,用象征权力的黄纸书写“大清朝皇帝万万岁”的字样。此外还要用白纸写上大大的“顺民”二字,张贴在各家门口。不听者杀,至今江北已成人间炼狱,那些可都是中华的璀璨之地!”
杜弘域从怀里掏出一块帛巾,默默地打开看了,上面是他家的生死之交王逸留下的遗言:寄意寒星荃不察,吾以吾血荐轩辕。
他轻轻地读了一会儿,把这块帛布仔细地叠起来放入怀里。他微笑着拨开拦在他身前的浑身是血的扬天波,他轻轻拍了拍瘸着一条腿的王什长,他帮那扶着大旗的骑军紧了紧头上的绷带,他走过彩号营,突然回过头对那些一脸刚毅的伤员道:“诸位弟兄,本帅这便去阵前,与那厮比赛吹牛皮!”
在明盔亮甲的军人拥簇之中,将军莫名其妙地听着朔方军里,远远传来哄笑,他皱起眉头,不知道杜弘域用什么法子,使得这除去民夫之外不到两万人——核心主力只有六七百白衣少年和两千疯骑军算得上精锐——的部队,在面对八千武装到牙齿的生力军时,仍能轻松大笑得出来。
杜弘域站在彩号营大车上尖着嗓子对众将士喊道:“那些蛮夷口口声声说华夏故国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应该看着你们,看看正站在这里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只有懦弱的人才习惯嘲讽与否定,对骨子里顽强的人从不吝赞美与鼓励,自信与大气并存;如降虏投蛮,岂不还是卑贱家奴,是杀是辱更乃主仆之分;宋人治下行策如东虏,发覆受之父母,剃发易服,豢养倭寇红夷作猖,不尊礼敬祖,唱异教于华夏,本可为候却行盗贼之事,窃据称宋而沾沾自喜,焉敢阵前狺狺狂吠!”“众将士整日谨信于我,唱忠义、正气之歌:此乃骨气,乃我华夏正朔之傲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可看今朝。酸文人所云气节: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君子美美与共,和而不同。我却多闻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可敢问今日之对弈有几人读书几人识字?”“对面的宋军听着,小儿纨绔不学无术,今日必死战到底护卫百里家泽!”
而后杜弘域装深沉的声音转向宋军响起:“尔等夷狄,以夷变夏,不过插标卖首之辈,弘域尚有三千士,敢托华夏九重天!”说罢便再无言语,半晌那朔方军里,又暴起哄笑,便是身为职业军人的大宋将士,听着那笑声,也无不动容。
将军心说,不对啊,这话应该对着反派满清去说啊,怎么跑我这来了;旁边总参军官面朝敌阵斜眼瞅着将军…….
左梦庚低声问那杨老爷子道:“老大人,杜节帅到底有何凭仗?”
人老成精的杨文岳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杜弘域昨夜和他长谈,聊的无关战事,而是朔方关中的每所官学都应建一座学院,凡是入泮生员,一旬至少得有一顿肉吃;如果其他州府不听,至少驻扎有朔方疯骑军的八个州府,应劝说那些百姓推出的乡老同意;退一万步来说,至少在极北之地、朔方重镇的范围里,开始着手这么做。
而在西安府,白衣文士和疯骑军,还有刘医官,都在接受民众投军的入册。
有父母送子从军,有妹送郎从军,有白发苍苍的祖父送孙子从军;没有人愿意见官就跪,谁都知道就算盛世也不可能如现时,四十税一;谁都知道杜节帅倒下,大家出钱出力修好的城墙,以后收的入城税,必定没有自己的分红,分出去耕作的土地又得便宜别人。
在朔方,在关中,在银川,在潼关……在每一个朔方军光复的州府,谁都知道。
如血的朝阳跃上云梢,将军终于对参谋长点了点头,宋军吹响了进攻的角号,那整齐的鼓点声,是死神的舞步。
左臂吊在胸前的杜三郎,对那些白衣少年咛嘱着:“动作不要变形,心神要定,两点一线眼睛要直视前方……”
在跨上战马之前,疯骑军再一次互相检查了甲带,然后他们平静地道:“吾坚信,吾,谨信。”
那杆朔方的大旗,仍在招展。朔方那杆残破的战旗,仍然坚强地峙立着,也许,也将永远峙立下去。
天地有正气——华夏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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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昙花瞬开谢 汗青铭英名
在离这场战争的几年以后,不单是许多历史的细节都已经朦胧,而且在几年的战乱里,甚至连许多线索都缺失了。直到一伙盗墓贼被捉捕,发现了一本残破的日记,中华大陆的人们,才渐渐地对这场离他们很遥远的时代发现的战争,有了相对来说较为逻辑的了解。
那本笔记上有着深黑的污痕,尽管年月已洗尽了血的腥气。包裹着某种兽皮的封面连同大约三分之一的内页被割裂,即使时光久远仍可见斩在其上那一刀的锋利,某些页面焦黄的边角,或许还曾感觉过烈火的唇舌。无疑,这是一卷残破的手稿,但许多年以后的现在,它仍用自己的存在,诉说不变的坚强。
博学的长者轻抚着传说中英雄手记那残破的封面,翻开了第一页。他那沙哑的声音里,便渐渐透出几分激昂。四周那优雅的丝竹声隐隐被压抑下去——“……据早先坊间传闻,拥兵入侵大明、事败被俘之澳宋敌酋,竟以五年时间,逐一剥去身上的皮肤,破解前朝刻画在他身上的禁魔咒。见军报得悉,几年前东虏霍乱中原、混黄河泯荒川,是澳宋敌酋以其擅长之阴谋诡计,操纵我华夏大地五行之力,方使东虏趁虚而入、贼寇脱押而出,将整个中原搅得落花流水,连皇帝老儿也在战乱中失去了消息,而百姓成了畜养的食物……….东虏自号为帝,并饲养地狱犬为仆……周易革卦中有两段不同的文辞,其中第一段是这样的: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由此一来,顺治入主北京,就有了特别的意义,这意义与商汤伐桀与武王伐肘具有同样的历史境界。以表明满清对于统一中国的合法的依据。第二段文辞出自: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在周易的诸多卦辞和文本中,唯有革卦同时具有顺与治的文辞,并且寓意高尚辞意恰当。所以顺治采用这两个字,可谓是精妙绝伦,无以轮比的恰如其分了,既表明了顺承了大顺的统治,也表明了改天换地的政治决心和觉悟…..但是现在看看热火朝天的南蛮宋人,和之后的战果可见这些东西往往意从人志而已…….
“朔方威武!朔方节帅杜弘域,正是当年擒得敌酋,却又功高震主被明帝变相流放之英雄!近十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节帅收拾旧河山,再挽狂澜尽东虏……”不知不觉引用的却是宋词。
读到这里,有个箭痕,使得手记缺了几行——“蛮夷敌酋辟出天兵天将,敌军几若源源不绝,精良且势大,我朔方军深陷于精锐强敌之中……然,自杜帅辖五千骑军之日,文焕帐下虎贲便惯陷于强敌之间,何况今日之朔方军,岂有所畏乎!”
下面又是一滩深黑的血渍,有大半页看不清了。
惊堂木拍在桌面,似是战鼓擂起,是那悠远的历史长河里,殊死搏斗的朔方军,永不停息的战鼓。
“大帅说:人,生而平等,我朔方军是为自由而战。吾于战阵之隙久思不得其解。吾自幼失持,能娶妻生儿,传续香火;能披盔带甲,号令将士;能断文识字,修学研阵——非节帅,焉复有我今日?是故纵不解其是,仍愿为大帅效死!大帅说,要平等者,自朔方起,谁人敢动我的人,杀他全家,谁人不平等者,则吾刀不利哉!大帅说,我的人,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管他阿猫阿狗,有雷我来顶。不平等处,则吾血不热哉!今观东南东北,百姓为奴为婢,是谓:雪耻为国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于外,不为臣,不为奴!——光武二年九月(崇祯十八年),闰,初九,晴。”
中华大陆上,秋风才起,便就滞了。或许是吹不动重重的征尘,或许是展不开浸泡在血泊里的大旗。这是一个失血的秋天,放眼不见丰收的金黄,只有残垒、断肢、卷刃的兵器、破裂的盔甲,连风也是苍白的,在伤兵此起彼落的呻吟里,颤栗着瑟缩。
朝阳的霞色,溅喷在战场中间不分敌我的尸堆上,有只缺了尾指的手,微微地动弹了一下,挣裂了那手背上黑色的血痂。
随着清军五十位喇嘛齐声吟诵起漫长而拗口的咒语,乌云渐渐包围了天际——这是在向隐秘佛陀祷告。并非所有大喇嘛都能在中原得到佛陀的回应,然而终有坚贞的信仰可以无视高原的屏障,至少七位大喇嘛撒出黑夜阔叶草粉,将天际的乌云扯动。
深厚的乌云偶尔闪出的缝隙里,是惊惶失措的失血阳光。
澳宋将军背着手,站在即将出击的队伍前沿。他静静地望着麾下不动如山的军人,并没有来上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讲演。热血,对于这些职业的军人,不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但寂静无声却是战斗力的关键——纪律。身经百战的将军知道,更多的时候,冷静才是决定胜负的因素。
清军阵中的阵阵吟诵之音已接近尾声,将军冲参谋们点了点头道:“他们终于完事了,出发。”
数千骑士渐渐被白色的迷雾笼罩,那是军械局新开发的烟雾弹:战争迷雾。这种能屏障敌人的视野,防止洞悉军队部署的武器第一次登上了中华大陆的战争舞台。
首先发现这支迷雾敌军的是朔方军的斥候。他们纷纷从草丛里、残树后、战垒旁吹响了悠扬的牛角,然后马上被宋军同行用连绵不绝的霍式步枪切碎轰烂。这是斥候的宿命,是每一个朔方军跳荡营斥候主动吹响号角暴露位置时就已经知道的结局。
南京城郊的战场当夜,朔方临阵偷偷跑到江阴重整。南京至江阴140公里,至扬州200多公里,这让将军很棘手,追击朔方残军就显得毫无“政治正确”了——要不是朔方捣乱,按计划应该是扬州事发前就应该到位。稍作停留,便跨江经仪征直取扬州,驱逐投降满清的残明军后,50万人口左右的扬州已所剩无几,巩固安抚流民两日后,极速南下正被围攻的江阴…..抵达战场时,已能听到残破倒塌的城墙间两方你来我往的厮杀声。
清军阵中吟诵再次在战场上响起,后排渐渐推出盾车炮车于前排。宋军的两侧阵营里,跳跃出许多明亮炽热的烈炎球,如同将天上的太阳分割后执在手中,在被白色的战争迷雾掩近战场中间冲天而起,射穿乌云。
天空中骤然迸出千个太阳!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熊熊烈火如雨,在半空中向交战两军的阵营倾泻而去。从战场尸堆里探出的那只缺了尾指的手,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的炽烈,使得本已僵硬的骨节变得温热,终于握成拳头,残缺的拳头。
呼啸的火雨扭曲了空气,朔方军前阵战旗边缘溃散的丝线已开始焦黄卷曲,那披挂着铁甲的朔方将士,纵然漠淡了生死,但铁甲灸烧皮肉到焦臭的痛苦,并不比死亡更轻松。
第一颗烈炎球坠落在两军交锋的阵前,爆发出轰然的炸裂声与夺目的光亮。被炸飞的鹿角与拒马在空中翻滚,然后被随后的无数烈炎球烧成灰烬。
无休止的烈炎球飞坠,一名修真者撑起的金刚罩袈裟,因为站在最前排笼罩着朔方前军,几弹指之间便被一个烈炎球火球砸毁尸骨无存。更加剧烈的爆炸摧毁着朔方军前线的战垒、陷阱、旗帜,爆发出一阵阵强光。最英勇的士卒也不得不死死贴在地上,以免被炸飞的沙石洞穿铁甲,沉寂无声地死去。
穿着棉袍的杜弘域坐在中军大帐前,尽管现在没有年少时的嘻笑,但那不时弯曲的嘴角还留存着率性的印记。他平静地握着长刀,俨然当年那个不愿为他人生死负责的父亲,但战争可以改变许多东西,至少,他必须强迫自己习惯于看淡生死,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生死。
“前军弃垒,退守白波湾。”杜弘域平静地对身边亲卫下令。坐在边上的杨文岳抬起眼望着杜弘域,他是在询问:朔方军中有十几个领悟了天道的军人,被修真者说成几乎超过传说中渡劫不成,被江湖中人传颂兵解成地仙的境界,现在却为何不派上去与南蛮对阵?看到杜弘域摇了摇头,杨老爷子长叹了一声,治理民政他是精通,论行军布阵,老爷子自知也没什么天分,见摇头便也作罢。只是他恍惚间觉得,杜弘域与那个澳宋敌酋,似乎越来越有神韵上的相似了,至少言谈举止雷同。

也许是在杨老爷子的叹息里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不断飞坠到前军阵垒的烈炎球使他生出了感叹,杜弘域转过头,向着战场慢声道:“居其位,谋其职。”老爷子几乎疑心他是在暗示着些什么,幸好杜弘域嘴角的那丝谑笑,仍不改当年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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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IVIOL 于 2020-6-4 13:10 编辑

以下为摘抄百度词条,看个大概吧,略作删改加了点BGM,因为太长笔者都没怎么仔细筛选,能连上之后剧情就可以了。(这段太长,不看也不影响)
1645年夏本来已划归宋地的江阴降清。https://music.163.com/#/song?id=418550511    BGM
八月初,清晨,方亨到文庙上香,一百多名诸生以及一些老者跟了过来。大家问道:“现在江阴已经归顺,想必没有什么事了吧!”方亨说道:“只剩下剃发了。前面所派的四个满兵,就是为此而来的。”大家问道:“发可不剃吗?”方亨说道:“这是清朝的律法,不能违背。”说完,方亨就回去了。在明伦堂,有一个名叫许用的诸生说道:“头可断,发决不可剃。”正在这时,常州府的布告下来了,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句子。方亨命令书吏抄写,书吏将笔扔到地上说:“就死也罢。”方亨想打他,大家喧哗着出去了。下午,北门少年素来喜好拳勇,听到这个消息愤然而起,就用纸张,上面蒙了一层棉袄,推举季世美,季从孝,王试,何常,何泰等人为首,鸣锣执械,一起到县衙前,敲三下,大家就呐喊一下。到了县衙后,也是一样。四门应声的人达万人之众。方亨还坐在堂上,装模作样,愤怒地要求衙役们收缴兵器。大家喊道:“准备兵器可以御敌。如果被收上去的话,那就会为敌人所用,就是打死也不能服从。”
这时,正好方亨的老师,也就是无锡效顺的苏提学(一作旧学使宋敦)派家人来贺喜。这些人从私署出来,在堂上骂道:“你们这些奴才,个个该砍头!”众人骂道:“你们这些才是降贼的奴才!”
大家上前去将他们打死。将他们的尸体放到空地上,准备焚毁。方亨出来了,想要亲自抓住带头闹事的。众人不服,一起上前撕裂了他的帽子和服装。莫主簿害怕了,踉踉跄跄地逃走了。方亨也害怕了,允许大家写申请请求免剃。大家这才散了开去。方亨关闭衙门,急忙写信给宗太守,并嘱咐守备陈瑞之送去,请求派兵来征剿。
到了晚上,县吏来向大家告密:“自从你们散了以后,方亨就叫我写信给豫王,要派兵来杀你们呢!现在已经派人送去了。”众人大怒,就进入衙门,用布系住方亨的脖子,位住说:“你是想生呢?还是想死。”方亨说道:“任凭处置。”于是,大家把他拘在宾馆里。到了晚上,方亨向兴人夏维新紧急求救。众人怕他在夜里逃跑了,就将他交给维新看管。这天夜里,诸生沈曰敬等十三人聚在一起商量,想请方亨重新上台。方亨一心只想多杀立威,大家说不到一块去就散开了。
初二日,江阴义民下方亨、莫士英于狱
这些活动,是典史陈明遇主持的,他素来长厚,与百姓没有什么怨言,因此被拥为首领,大家都决定听从他的指令。
初三日,发兵器安营
起初,兵备曾化龙听到流寇到了,就制造了一种见血封喉的弩箭,悬挂了有三、四间屋子。兵备张调鼎也铸了一个大口的缸,用来存放火药。到这时,所有的人都领到了兵器。
距县城三十里远的地方,各地的保长都领着乡兵入城,在夏港、葫桥等地方扎营,防止清兵从西而来,到了晚上,大家才散开了。
初五日,搜获细作,讨武弁王珑,歼郡兵于秦望山
黎明时分,士民齐集公堂,明遇和游巡守备顾元泌会审时隆,很快就盘问出有七十多名奸细伏在城里,奉了太守的命令,每人给了火药四斤、银子四两,开元钱一百二十文,约了初八夜里举火为号,清兵看到火就会冲进来杀人,招词确凿。当时被捕获的党羽还有四人,都被斩首。大家赶忙前往奄观及空隙地,搜捕了六十多人,又问出了奸细武弁王珑。王珑逃跑了,其党羽都被抓了起来,被大家处置了。在外的乡民,立刻前往王珑的居室售山,烧毁了他的居室,捕获了他的父亲和妻妾,都杀了。而宗太守果然派遣了郡兵三百人来偷袭江阴,当地的民众将他们歼灭于秦望山下面。明遇下令城中的百姓,如果有能擒获奸细的,赏银五十两。
杀陈瑞之
这一天,还杀了陈守备(一说是自杀),大家又想把他的一妻、二子、一女和一个仆人杀了,他的长子叩头,请求赦免:“我能制造军器,请放过我们!”于是,就没有杀他们,仍然关在监狱里。
初六日,清发兵收江阴
有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在集市上到处乱窜,行迹诡异。乡民怀疑他,并把他抓了起来。从他身上搜出地图一张,上面写满了兵马进入江阴的路线以及各处的山中了望台和埋伏处,还有私书一封。经过盘问,原来他是璜塘夏中书家里的人,最近刚来投奔方亨,是他派出动请救兵的人。大家又将他送往顾元泌处拷讯。他又供出:“沈曰敬和吏书吴大成,任粹然等在马三家里商量着怎么血洗江阴城。”大家将马三、大成等人凌迟处死。曰敬仅仅捡回了一条性命。粹然临刑前说道:“大军的火器很厉害,你们好自为之。”
江阴军民已经歼灭了宗灏所派来的兵马,宗灏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天晚上,他又听说清兵派出了马跳千余人从郡城出发,水师头领王良也率舟师出发,发现江阴的戒备更加严密了。在西城,大家搜获了奸细二人,又发现锁钥和门键都已经损坏,经过守门的兵士询问,他们就供出了买路银两,最后被当作奸细斩于城下。
初八日,歼水师于双桥
这天早晨,来城里避难的人都将妻儿老小带走了。义兵复出御敌,四乡负义勇而来的人有十多万,都愿意效死力。清兵也观望不前。有一支清兵的水师五百人,领兵的叫王良,原来是江阴县里的一个大盗,后来降清。他的船队经过双桥(一作葫桥)时,田夫们都辱骂他。他手下的那些士卒被激怒了,想抓住这些田夫。大家就把青苗拔了起来,掷到船上。这些泥太滑了,船上的那些兵站立不稳,大半的人堕到水里淹死了。少数人登岸后,被乡民们团团围住。清兵跪下来,纷纷上缴武器,请求饶命。可乡民们并不理会,锄头、铁锹齐下,清兵的尸体堆满了整个河面,像浮在水面上的木头一样,一直撞上了大石头上,河水也因此不流动了。
起旧游击徐观海为将
观海,江阴人,升太平营的总兵,曾经做过游击。明遇痛心虞门之败,军里面没有统帅,进退都无法决定,想用他为将。当时观海生病了,不能胜任,就叫他弟弟代理。他弟弟上任以后,就造了令箭十枝,上面刻上“大明中兴”四字,人执为信,以防有人谎报军情。
初九日,拜邵康公为将
当时,城中还没有统帅,徽商程璧力荐回籍人士邵康公,说他武艺纯熟。康公还不到四十,人材出众,能力敌四五十人。明遇于是和顾元泌等率众人拜他为将,而他也招兵自卫。正好此时以前的都司周瑞珑率领几百人的船队驻扎在江口,声言要协助江阴,互为犄角。他们的粮食都从北门送出来。后来北门的粮食不够供给,由城里供应
有人举荐孝廉夏维新,诸生章经世、王华管理粮饷,推荐中书戚勋、贡生黄毓祺,痒生许用等二十多人作为参谋。
杀方亨,莫士英于狱
方亨在监狱里,曾被胁迫写信退兵。后来清兵日益逼近,大家就密谋杀了他,以断绝内应。夜里二更的时候,有人带领二十多个兵士拥入,将他赤身擒出,斩于堂上。然后杀莫士英父子、仆从,将他的妻妾囚禁起来。他的父亲潜逃三天,也被搜出来斩了。
初十日,都司周瑞珑战清兵于城西     https://www.xiami.com/song/b4Dc7bb72a  BGM
清兵到了,在城的西边扎营。元泌登城,请周都司前往吴淞向总帅吴志葵借兵。吴不答应,只说兵久无粮,如果能赏赐千金,他就会尽力。于是大家就把林县令走的时候,县衙内封存的衣服首饰合计八百两,又借了典银二百两,合成一千两,由城上给发。瑞珑和邵康公相约,由邵部出东门,自己从北门夹攻。邵兵也到了,瑞珑初战不利,还驻扎在江口。到了傍晚,清兵就将营驻扎到城南张孝廉的园子中去了。
十一日,清兵屯麻皮桥
清兵退到麻皮桥,屯兵在那里,秘密地遣二人入城,探听虚实,被擒获,袅首示众。城中也派一人侦察清兵,到达葫桥,发现很多火器;等到清兵松懈的时候,他将它们都投到水里去了,并拿到一枝回来复命。周都司暗暗称奇,赏了他。
清兵三天都没有来,城中逃难的人都以为敌人已经退回去了,纷纷回城。几天之内,城里又聚集了不少人。
下劣生尹吉于狱
尹吉素来图谋不轨,谋求内应。一天,下起了暴雨,雷声震耳欲聋。大家听到了马的嘶鸣声。于是大家进入他的房间,搜出两匹马,衣甲器械无数。大家当即将他的仆人唐宁斩首,将他投到狱里去了。城里的防卫也更加坚固了。
十五日,靖江兵战清兵于城南
有人传了淮抚的指示过来说,即日就会有人统兵来支援,说得有声有色,连印鉴都丝毫不差。大家既怀疑,又开心。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来。靖江有一个叫夏起隆的人,带了沙兵八百人,原隶属于高杰,叫一人拿着字条,渡江过来说,非常渴望支援江阴。于是,就叫夏维新、章经世前往犒劳,商议着给四千两银子,再加上猪羊、酒米、火药等物资,都是非常丰富的。不一会儿,就有二人带兵过来了。只见那些兵醋酒赌博,毫无斗志。在城南与清兵战斗,大败而回,伤亡五百多人,四散而逃。有人偷了火药返回,被靖江代理县事的典史查获,送到江阴处分。开始的时候,大家给他们散银每人一千钱,用好酒好肉犒劳,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功劳,于是都将他们抓了起来。程璧也准备了一些钱,靖江沙兵大败,回来就恨他,将钱抢光了。后来又有泰兴的张九达,名逵,善于耍拳弄棒。听到靖江兵败了,淮抚就叫人借他三千兵渡江。清兵将一些牛马放于两石湾,张逵就带领亲信三十多人上岸抢夺。结果遭到了埋伏,张逵和三十人无一逃脱,其中有个戏称勇的耿和尚也战死了。
乡兵打仗
清兵的声势越来越大,各乡保距城五、六十里的乡兵每天都进城打仗,背着武器和粮食,也没有心思种地了。如果有谁不用命,就会遭到大家的批评,就是死也毫无怨言。
陈典史每次巡城,凡是博战到城下的人,必定会开城奖赏,以忠义的精神鼓励,有功必赏。如果有谁能献敌人首级者,赏银三两,或者就会下拜。
乡兵的队伍又散又乱,进退都毫无章法。但是清兵到了,他们也会尽全力攻杀,竟然斩获颇丰;即使不能胜利,也从不肯俯首归顺。有一个名叫高瑞的人,被清兵擒获。清兵勒令他剃发投降,他宁死不屈。所以在乡兵的骚扰下,清兵不得安宁,感到非常痛苦。
命程璧乞师
当时,黄蜚由芜湖屯兵太湖。总兵吴升嘉,字之葵,由吴淞驻兵福山,纠集洞庭西山的百姓,接受常熟,攻破苏州,声势百倍。陈典史叫程璧前往这两处请求救兵,另外再往浙江田淮抚处。程璧将自己所储的十四万两充作军饷,去向两处求救,可是对方不答应。接着,程璧又前往安徽金声、江天一处求救,等到达的时候,这些兵都已经被击溃了。当程璧返回时,江阴已经沦陷。程璧心灰意冷,就在徐璧落发为僧了。
攻城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dW411L72Y/?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2   BGM
二十一日,清兵围城
清兵连日不能攻克,也请求支援,于是七王、八王、十王等率一千多名将领,马步十多万向江阴进发。降将刘良佐部作为先锋,首先攻打西门。江阴百姓出战,被杀了五十人,而清兵无一伤亡,于是都退了回来。刘良佐移动到南关,邵康公奋力抵抗,没有攻克。可大家却以为康公没有功劳,在守南关的时候,士民不许出入,但他却私放他的乡人,就将他投到监狱里去了。清兵从东门到北门,分了十六营围城,然后烧东城,大肆抢掠城外的富户。乡兵拼死一战,败走。清兵也损失了一员骑将。接着又分兵北门,乡兵三路防御,两路被击溃了,只有数十人据桥力战,于是收兵返回。
二十三日,清兵掠夺者东乡
清兵联合起来驻扎于东北角,焚毁老百姓的居室,杀戮极多。接着又抢掠东乡,大桥东西湾的二保奋力抵抗,杀掉两名骑兵将领。有泗善港的葛畏弼父子率兵五百人,自以为剽悍,进城援助,各保也出兵相助。但他们平时当盐盗当惯了,不懂得纪律,到老百姓家里到处抢劫,喝酒赌博。到了三官殿,勉强于清兵交战,全军覆没。清兵乘胜东进,在大桥、周庄等处,搜山掠地,肆意抄杀,伤及男女老弱无数。周庄民众等主动寻找敌人战斗,一名侯城人杀掉其中一员骑将,退了回来。
兵荒马乱也有不少时日了,政令不能出城,远乡的那些叛逆的奴才乘机要钱、烧毁房屋、杀害主人,这种事络绎不绝。烟火相杂,把天空都遮住了,大家连忙上去救死扶伤,忙个不停。
清兵越来越多,立刻就在君山、黄山等地方驻扎,对四周的民居烧杀抢掠,昼夜都不停止。
二十四日,清招降
刘良佐作招降书一纸,从东城外射了进来,上面写道:“传谕乡绅庶民等知晓:应当知道本府的原意只是为了安抚地方,况且现在南北两直隶、四川、陕西、河南、山东等地方都已经剃发,只有江阴一处胆敢违反国家法令。为什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家性命呢?上面已经令本府平定江阴,大军一两日就会到达。你们快点剃发归顺,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本府已经访得你们县的程璧,确实是个好人。你们百姓即便自保,让本府来接管。如果是武职官员,仍可以像以前,照旧管事。本府不忍心杀害你们百姓,念你们都是清朝的赤子。钱粮还是小事,剃发才是大事。秋收之时,你们在乡下的即便务农,在城里的即便经商。望你们尽早归顺,本府绝对不会动你们一丝一粒。特此通告。”
二十五日,江阴义民答书https://www.xiami.com/song/ckA4Z19b56   BGM
陈典史以及城中士民公议以后,写了回信,执笔者为王华。信上说:“江阴是懂得礼仪的地方,向来以忠义著称;只要变化不是太大,随时可以听从。所谓虽然经过改朝换代也不能更改衣冠文物。没想到剃发这一道法令,大拂人心。所以乡城老幼,誓死不能听从,坚持不二。你们屡次兵临境上,胜败难分,各乡镇的勤王义师也会投入战斗。如果城中的人齐心固守,你们恐怕也不能轻敌。现在的天下大势,所争的也不在一个县城,苏、杭一带还没有定局,你们又何必恋此一方,称兵而不松懈呢?况且,你们既然所说这是正义之举,就应该知道爱护百姓,收拾好人心。为什么又要屠戮、奸淫、烧掠,从而使得天怒人怨、怆目痛心呢?现在你们最好的计策,就是快快的收兵,静听苏杭等大城市的举动。苏杭如果都收服了,怎么还会有江阴的事呢?要不然的话,就算是有百万大军来攻城,江阴死守的决心也下了,绝不会苟且偷安。谨慎地与尔等相约,我们总会以苏杭为表率,你们能不能听从那是天命,我们也不再言语。”
二十八日,都司周瑞珑逸
良佐叫军士四散放火抢劫,乡兵见清兵气势太凶,自己不是对手,都逃跑了,再也没来支援,周瑞珑也扬帆远去了。
二十九日,追杀乡兵
良佐仍叫军士去追杀那些远逃的乡兵。
七月初一日,专意攻城
良佐再次叫军士搜杀那些星散的乡民,见乡民已经不敢再来,于是就一心一意地攻城。
城中防守严密,清军的箭像两点一样地落了下来,城里的人一手用锅盖遮住自己,另一只手接箭,每天可以得到三、四百支(另一种说法是三、四十万)。
初五日,诛守备顾元泌
清兵攻城的时候,元泌登城射箭,奇怪的是箭还没射到敌人就先坠落了;众人怀疑。其中他的一个下属马矮子,偷窃火药从城上投敌。众人将他抓了起来,一同前往去搜元泌的住所,得到清兵文书一道。原来闰六月初,众人开会商议写信给田淮抚请求援兵。元泌私自易文缓兵,所以原文还在家里。于是众人就将元泌自作聪明的四十个下属一并处决了。这样,清兵的内应就再也没有了。
迎原任典史阎应元
应元,字丽亨,北直隶通州人,由武生开始,后成为京仓大使。崇祯辛巳年(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任江阴典史。县里发生变故的时候,陈典史和县里的民众打算请他出山。是元泌从中百般阻挠。现在,元泌已经被诛,于是大家决心迎接他回来。漕抚田仰也写信劝勉他。明遇特地派了十六人,用绳子绑在身上从城门上吊了下来,乘着夜色出了城。到了他的居室。应元说道:“你们能听从我就行,不然就不为你们主持!”众人说道:“敢不惟命是从。”
初九日,阎应元入江阴城
祝塘五十人(另一种说法是六百人)拿着武器护送着他,经过七里庙的时候,他在墙壁上题诗,现在还可以见到“事则万无可为,死则万无可免”的句子。到了城门附近,四周的乡民带着粮食过来了,但不能进城;况且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能取胜,就重重地犒赏了他们,让他们回去了。自己与家丁王进忠等四十八人入城了。
刚进城,就把邵康公从狱里放了出来。
又叫原任兵使徐世荫、曾化龙制造火药和火攻用的器具,这些人也是他在任时的监造者。
后来,又通知那些有钱的人出资助饷。钱不足的话,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估价充数。放到察院里,准备要这些东西来犒赏民众。
接着又开始统计户口,得知城里有多少年保,多少户,多少人口,壮年和老年多少人,都一一登记。从中选取一些非常勇敢的人到他的麾下,希望依靠他们的力量,成此义举。
初十日,祭旗发令
命令大家收拾好衣甲、器械和旗帜。叫武举人王公略镇守东门,把总汪某守南门,陈明遇守西门,应元自己守北门。他和明遇总督四门,日夜巡历。
就这样,围城中有火药三百瓮,铅弹子千石,大炮百座,鸟枪千张,钱千万贯,絮帛千万端,酒千坛,水果万钟,豆千缸,料草千万束,盐万斤,铜铁器万枚,牛千头,猪羊千只乾鱼千包,蔬菜千畦。
十一日,清兵攻北门,七王死之
清兵知道城里的人劝不动,于是就准备用大炮攻北门,城上的人拼死抵抗。城墙上箭石如雨下,清兵不敢前进。主帅愤怒了,命令上将九员先驾云梯,然后上城。城上用长枪刺他们,死了四了,伤了五个。有身中三箭的,有劈去头颅的,有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有被火箭烧死的。主帅更加愤怒了,奋勇当先,独自上城,上面的气势更加猛烈。有一个绰号为“霸王”,名叫刘耐的人,用短枪抵抗他。他用口咬住枪,拔刀要砍。另一人挺枪击中他的咽喉。他倒了下去,城下的清兵散开了,失声大哭道:“这是七王啊!”
二都督勃然大怒道:“我得北京,得南京都还没有这么害怕过,这般费力。怎么江阴拳大的地方,就会如此费力呢?”于是传令十营内选了几员猛将,步军三万扎了云梯十张,准备第二天分十处上城,如果有人退却,就会立即斩首。
十二日,清兵仍攻北门,二都督死之https://www.xiami.com/song/b4DcHab5ad  BGM
清晨的时候,城外放声呐喊,三万军队造了十条浮桥,一齐度过外城河,分十处运云梯上城。城上的人用砖石投掷,用长枪抵抗。有的清兵用船工蔽体前进,城内的人用火器、石头投向他们,无不打得粉碎。凡是四个城垛上的人,都是共同进退,看到清兵来了,就用弩箭向他们射击。对于那些攻击城脚的,就用长枪沿着石头掷下来,或者把旗竿截断,将清兵钉在上面投下来。清兵死伤无数。二都督自以为勇猛无敌,穿了三层甲,腰里悬了两把刀,肩上插了两把利刃,手上还拿了一把刀,独自一人登上云梯,想要毁掉城垛。他跨上城垛,持刀乱砍。城上的人用棺木防御,枪刺在他身上,却不能进。有人说道:“只有刺他的脸了。”于是大家一起刺他的脸。旁边城垛上有一汤姓童子,持钩镰枪钩断他的喉管;竹匠姚迩割下他的头。他的身体堕落到城下,清兵一起上来抢尸。城上梆鼓一齐响了起来。砖头、小箭如雨点下,又毙伤千余人。清兵只得用牛皮帐挡住箭和石块,这才把尸体抬了回去。后来刘良佐整天都叫军士来要这颗头,城里的人不答应。于是,刘良佐又叫人出钱买,叫人当着守城者的面把银子装入银鞘,吊入城。又叫军士向城礼拜,大喊:“还我王爷的头!”城上的人用蒲草包了一个黄狗头掷还给他们,并将头悬在城上。外面的人还是苦苦哀求,城里的人不耐烦,就把头掷了下去。清兵取回去缝合起来,挂孝三天,又叫道士设醮为之招魂。有六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家伙,在城下面拜祭,被城里的人用火器射死了。又有一天,有人捧着祭物来祭奠,一个和尚捧着金帛随行,在经过何家埭的时候,被城上的人用火器射死,取了酒食犒赏守城的人。
十四日,江阴诈降,薛王死之
以前几天,北州薛王营帐命人执旗招安。十三日,阎、陈二人派范、周、朱、季四个生员到薛王营回话,如果有将计就计的地方,就来回报。四人到了薛王营,被留下来宴饮,每人还送了四锭元宝,重达二百两。四人回来,献计说道:“必须要舍上一百多人,让前面几个人拿着降旗,后面的人拿着木铳,假冒银鞘,赚开营门,就可以大功告成。”两人对看了一下,同意了。这天,一百多人手握木铳,桶下面安放了火砖,就命令这四人作为前导。四人面面相觑,立刻被斩首了。应元另外点了几个老者,手拿降旗,焚香,作为前导,操着绳子出了城门。到了薛王的营帐,通报说要献银乞求饶命。薛王大喜,升帐放行。吩咐打开营门,将银子抬了进来。正将验收的时候,有人点火,那些火砖都爆炸了,烟火漫布了整个天空,震响如雷,碰到的人都死了。薛王只剩下了一颗头。帐中的人大约伤亡了两千多人,其中包括两名上将。当天,十王就命令三军挂孝,全营默哀,将薛王的头以礼安葬在北州苏家墩。
清兵屡屡失利,就叫别的地方的清兵增援。每天到达江上的清兵就有一千多人。刘良佐叫人作劝民歌,要他们投降,城里的人根本不听。于是,他只得在东北角驻扎下来,上面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十五日,清兵攻东北城
良佐命令西南面放炮,东北角掘城。城里用火球、火箭攻击。清兵想退走,被良佐阻止了。城里仍用砖头攻击,清兵来不及回避,几百人死在城下。良佐感觉颜面无存,就设了三层牛皮帐,里面设了九梁八驻。箭和石块投在上面都被反弹,不能进入。于是就取人粪和桐油煎滚浇下来,即刻就穿破了牛皮,伤到人身,就会肉烂而死。那些没死的人,都惊惶逃走了。城里的人用绳子绑一个铁槌掷过去,把那些清兵钩到城里斩首。清兵手足无措,纷纷逃散。清军营帐里的人怀疑守城者已经杀了下来,就发散木铳,反面伤了自己的人马。后来,清军从西门,经间桥,依靠着君山驻扎了下来。城里的人等他们渡到一半的时候,又向他们射击,许多人应声而倒;有人用木门阻挡,守城的人就用小箭射他,射中这些人的手,手死死地钉在门上,号叫痛叫,生不如死。清兵又做了一个大的浮桥,从黄田港偷渡,登上君山,俯瞰城中;也被城里的人用火器击中。清兵只得逃走。
十六日,江阴四出乞援
这时,田淮抚已经跟从鲁王到达绍兴,黄蜚、吴之葵同入太湖。贝勒带领大军奔赴吴淞,两人兵败被捕,这两处的援兵已经绝望。
守城过程中的援军https://www.xiami.com/song/ckBavf91fd  BGM
海寇顾三麻孖率领船队来支援,有大船数百号;留了三天后,战事不利,就扬帆远去了(顾三麻子名顾容,自称忠义王。)
有义阳王,是明的宗藩,太监季太传、田军门、荆监军,总兵胡来贡统兵辅助他,在崇明建立了义旗,称海上雄兵十万。太仓、昆山、嘉定各处纷纷响应,一同前往乞求援助。义阳王和太监用好话慰劳,仅仅是用空话搪塞。后来派遣一名将军驻扎到江口,宁其愚率领数百名僧兵来支援,在砂山扎营,战了几个回合,知道敌不过,都逃跑了。
听说兵部有个叫张拭(字子张)的人,当时与敏一起守常熟,江阴也派人前往乞兵。起初,他们不答应,使都就用唇亡齿寒来劝他。有一个姓金的秀才,字贡南,聚集了精勇四百多人,先行到达砂山档住来路,等子张的大军一到,一起进取。但八、九天过去了,都没有消息,于是就先出发了。良佐派铁骑三千将他们截在周庄附近。金秀才他们全军俱没,贡南也仅仅捡回了一条性命。
清移营邓墓
孤城死守,援兵都断绝了,里面也死了不少人。清兵用炮攻打北城,昼夜都不停止。城垛也陷了好几丈。应元叫石匠取石料修补,石匠很为难;应元再拜请求,石匠感动了,冒死修补。修好后,又像当初那般结实。
十七日,江阴兵劫营
良佐又将营移动了十方奄。这天夜里,应元选择勇士千人,出了南门劫营。大家或拿板斧,或拿短刀,或用扁担,突入敌营。敌人伤亡多人。等其他营来救的时候,应元已经带兵入城了。
松江得到了大炮一百座,用老百姓的锅铸造铁弹,每颗重达十三斤,准备以此来攻城。
十八日,刘良佐劝降
先前,良佐叫十方奄的僧人向城里跪着哭泣,陈说其中的利害,劝大家早早投降。城中用“效死勿去”为理由拒绝。晚上,僧人又来了,又被大家回绝了。
良佐只身匹马,走到了城的附近,劝大家早早投降。于是他踞吊桥,要城上不要放箭,对应元说道:“弘光政权已经失败了,江南也归顺了。如果足下肯转祸为福的话,爵位又怎么可能在我之下呢?”应元从容地说道:“江阴的士民,都说三百年来食毛践土,深戴国恩,不忍心望风投降。我是大明的典史,绝不服待二君。将军你身为侯伯,手握重兵,进不能恢复中原,退不能保障江东,又有什么面目来见我江阴的忠义士民呢?良佐惭愧不已,退了回来。
七月十九日,贝勒统兵攻江阴https://www.xiami.com/song/ckBayf6aa7  BGM
良佐再次奉命来招安。应元说道:“自古以来有投降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典史。”一声梆响后,火箭齐发。良佐连跨三、四匹马逃走了,叹息道:“江阴人没得救了。”贝勒博洛平定了松江,将所部二十万人全部带到了江阴,以师久无功为理由,将刘良佐责备了一通。他亲自巡城了好久,再次登上了君山,看了又看,对左右的人说道:“这座城池就像船一样,南面是他的头,北面是他的尾,要是攻击南北,就破不了,只有攻中间,才能攻破。”
贝勒教人绑缚降将黄蜚、吴之葵到城下,命他们写信投降。黄蜚说道:“我在城里又没有相识,写信又有什么用?”吴之葵涕泪交加,情词悲楚。应元叱责道:“大臣被缚,应当速速就死,何必喋喋不休?”吴之葵再次拜泣而去,黄蜚还是默不作声。
二十日至二十七日,用炮猛攻
贝勒看见城中的人不可能投降,进攻更加着急。先是分兵抄断了各镇来的救兵,又用竹笼盛放火药,叫着鼓吹着往前进,又在红纸上写了,限三日内破城。在城南的一侧放弹,随着一阵巨响,城恒有五处崩裂,飞弹就象电一样快。一个人立在城头上,头随着火弹飞去,而身体僵立不倒;一个人胸背都被打穿,但仍直立在那里。城裂开的地方,守城的人用铁叶裹住,再用铁块护起来,然后用空棺装上实土,去填补毁坏的地方。接着用棉絮浸水覆在城墙上,以防火攻。当时,东、西、南面三门都有不少人在坚守,只有北门的人比较少。贝勒叫人抬到君山下,放弹的人用竹栈包泥,躲避在旁边。发弹的时候,就抹去其中的泥土,然后再放,连珠不绝,城上的人想攻击他们,铁弹遇到了软泥就停住了,不能伤到他们。后来又移到离城比较近的地方,放炮的人先在地上挖一下,用泥塞住两耳,点火以后就趴在坑中,非常害怕被震破胆而死。
甲士爬城
到中午的时候,众人才开始吃饭。明遇听到铮铮的声音,前往一看,只见六员清将,穿着重重的盔甲,拿着利刃,用两钉插在城墙的缝隙上,慢慢地爬了上来。其余的人也是一样,接踵而上的人无数。大家用刀斧砍去也不能伤,大家也只好用长枪刺他们的头,他们堕了下去,其余的人都退走了。
神兵助阵
清兵大怒,大举来进犯。忽然看见一个少年将军持戟冲来冲去锐不可挡。等战事完了以后,已经不知去向。大家怀疑是当地的土神陈烈士,都前往祭祀。又看见绯衣将三人,登城指挥,清军不敢前进。等到大家询问他们的姓名时,众人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远近都以为受到了神仙的帮助。
城里的舁关帝、睢阳王、两个东平王、城隍神像都被大家抬上了城,大家在它们上面张了黄盖,举着它们在城墙上巡游,以磁石捻动神须,遇到铁器,胡须就会自动关闭,用机关扶住神像的手,使得看上去好像在指挥。清兵见了,以为是将,都非常害怕。良佐叫其子攻城,正当睢阳王的神像开了口,发了一箭,将他射死了。(城破的时候,良佐砍开睢阳王的头,众人又砍伤了东平王,算是报仇。)
一天夜里,风雨交加,城上的灯不能点燃,大家一起向睢阳王祈祷。忽然看见神光四起,照得四周像白昼一样,四门的灯火整夜不灭,清兵无计可施。
清兵向东掠到了大桥、周庄、华墅、陶城、三官司、祝塘等镇。祝塘乡民奋起抗争,清兵疯狂地报复。所以祝塘所遭受的兵祸之惨,是居于这些乡镇首位的。清兵又分掠陆官、舍桥等地方,有一个名叫徐玉扬的人,膂力很大,看见清兵蜂拥而来,就藏在桥洞里,看见有两个士兵引一个清将路过,开关伟岸。他就跃出来,登到岸上去了,将他杀死了。称了称这个清将的头颅,有十八斤重。他将这颗脑袋悬挂在树上,后来清兵就害怕了,这棵树现在还在呢!
清兵向东掠夺到峭岐,只询问了一下地名,就回去了。因为嫌它的谐音“消旗”。掠夺到青阳的时候,乡民严守圩堤,排列像军伍似的,清军怕有埋伏,不敢前进。
二十八日,清兵攻北城,阎应元伤右臂
清兵用炮击北城的角落,城裂开了;可是,夜半的时候,就修好了。敌人以为他们有神仙相助。一颗铁弹击中了应元的右臂。应元受伤了,但他仍用左手握搠,格杀数名清兵。
二十九日,清攻南城,十王死之
清兵再次攻打北城,应元叫每人拿一块石头,顷刻之间就堆得像山一样,在里面又堆了一重。清兵知道不能攻破,就转去攻打南城。炮声震天,两百里之外都能听到。一昼夜用掉了火药一万五千斤城墙几乎崩溃。清兵乘势一拥而上,刀箭非常密集,守城的人不能抵抗,于是发炮还击,伤亡敌人几千人。敌人在外面发炮对击。忽然看到一员女将站在城墙上,将袖子一拂,敌人的弹药就弹了回去,反而击毙了无数自己人,大家都以为她是前湖的烈女。
十王痛惜薛王中计而亡,命令大将抢掠城外居民的大箱千余只,在十方奄的后面叠成将台,和城一样齐。十王坐在上面,上将四人、亲军二百四十人围在台旁。那些亲军都拿着狼烟喷筒,将从南京、镇江缴获的大炮五、六步排一座,共计有百座,命令他们听到号令一齐发射,猛烈攻击城的东南角。守城的军士不也睁开眼睛。应元爬到城上,用膝盖行走,看见十王在台上指挥,就叫街巷中力大无穷的汤三老儿背了一座大炮登城,对准十王安放好。应元又左看右看,丝毫不差,然后亲自点火发射。汤三老儿听觉上有点迟钝,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呆呆地坐在那里张望。只看见火路一条,十王、四将二百四十人一齐随着火灭了。只剩下一把黄伞在半天中飘荡,一只脚连着靴子落了下来。
八月初二日,烧外营,杀夏维新、王华
应元派遣周祥、金满、李芳、针子四人夜里出去烧营,许多清兵都被火烧了,在梦中惊醒,毛焦皮烂的人很多,非常气愤,就四散开来,又到外面抢掠去了。应元叫人赏赐他们每人一两银子。夏维新、王华只给了每人六钱。众人知道了,都喧哗起来。应元害怕人心激变,不得已,只得杀了他们。原来清兵围城日久,储存的粮饷也慢要告馨了,少给也并不能算是克扣;恐怕只是因为维新当初误听了方亨的言论,作揖劝解大家,到现在众怒还没有消,所以借此机会陷害他。王华虽然找到了明遇过来,给自己解围,但也无济于事。
命许用掌刍粮
刍粮缺人,大家觉得许用有能耐,就推举他抚佐章经世。
杨舍守备沈廷谟举城投降
江阴民众昼夜守备防御,也感觉十分疲惫,但是只要谁有所怠慢,遭到大家的怀疑,必就立斩之。
清兵四出烧杀抢掠,民不聊生。有先剃了发去清营表示归顺的人,城上看见,必定会痛骂,哪怕是至亲也好象仇敌一般;而清兵四处寻找粮食,一刻也不得安宁,怕惹祸的人都逃走了。
杨舍营的守备沈廷谟,乘机收敛民财,杀牛备酒直奔良佐的营帐里交钱,祈免杨舍一方之死。良佐允诺了,给了他大清号旗四面,悬在了杨舍营的四门,延谟立刻披发乘马到江阴城下面,劝民众尽快投降;城里的人向他发射,他就逃跑了。
诈降
一天,众人诈降,就取了民间的杂乱的头发投到城下引诱敌人;清兵见了,又惊又喜,连忙报告给良佐。良佐说道:“不可相信,必须看到守城的人剃发了没有。”清兵探视了一番,才知道是诈降。
议和
贝勒派人来游说,只要拔去“大明中兴”的旗号,悬大清旗号四面,斩四门为首的几个人,其余的人都饶了不杀,就算是不剃发,他也将带兵返回。应元说道:“宁可斩我一人。其余的人都无罪,不可斩。” 和议也不了了之。
贝勒又打造了大清旗四面,说只要竖在四个城门了,也就退兵了。城里派诸生朱晖吉、老者王晴湖等四个人去看看动静。他们刚一出城,就被刘良佐策马迎去了,留在那里喝了一天的酒,其间气氛非常融洽。刘良佐和他们约定,归顺以后,绝不杀一人;只要派官员上城勘验后,就会收兵覆命。四人快要离开的时候,又送了每人五两黄金,约定三天后定议。四人回城以后,把金子藏了起来,而力主降顺。众人不听。到了约定的期限,清兵在城外大喊,问他们情况如何,并且把留饮赠金的事情也抖了出来。守城的人斩了这四人,防范也更加严密了。
劝降
吴军门领兵到江上,宰牛向诸将起誓,说江阴归顺以后,不许杀掠。
王海防自以为对江阴有恩,到城下来招抚,可是没有人答理他。摄政王晓谕招安,全城也不听(这是初六的事情)。豫王的指示到了,用箭射入城中,说明朝已经灭亡了,何苦要死守呢!里面的人看到后,在后面加了几句话“愿受炮打,宁死不降!”又将它射了回来。(这是初七的事情)
初八,钉炮眼https://www.xiami.com/song/ckBa6f88a8   BGM
这天,雨很大;江阴士民站在雨中守城,任凭炮打,一点投降的意思也没有。夜半的时候,应元派善于游泳的陈宪饮渡过外城河,钉死清兵的炮眼,使他们缓了两天,不能攻城。此时,城里连夜修好城垛。后来五天,良佐害怕城里再来钉眼,命令不分昼夜攻击。到了停晚,风雨怒号不停,这才停止了开炮。
初九日,甃南城
又用石块加固南城,比原来的城墙还高了三尺。应元预先派人将麦子磨成面粉,制造月饼。
十二日,甃北城。
加固北城,城中的石灰快没有了,不能乘夜修城。这时粮食也渐渐不够了。应元就征集民间的粮食,命令两天给一次,不得预先支取。贝勒派人侦得了这个消息,准备只留下四万军队,将江阴久困起来,其余的军队整顿一下北上。良佐坚决不同意,此议作罢。
十三日,登陴楚歌
应元又发经民间赏月的物资,一直到十七日为止。百姓带酒登城,举杯痛饮,诸生许用模仿楚歌,作五更传曲,令善歌的人登高传唱,以笙笛箫鼓相和。这时,天无纤翳,皓月当空,清露薄野,剑戟无声。黄弩师在西边的敌楼操起胡琴。歌声悲壮,响彻云霄。清兵争向靠前倾听,或怒骂,或悲叹,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良佐于是也作了劝降的歌曲,命令士卒相倚而歌,自己则与幕僚在帐中喝酒。酒还没过几巡,城上就开火了,清兵四散避去。
十九日,北门阻降
清兵还在多方招降,三门中也有人在犹豫。只有北门誓死的决定越来越坚固。于是,众也也就不再犹豫了。
二十日,清兵攻东北城
贝勒带领四十多骑绕到君山的青龙奄的左边,观察地形。城上的人看见了,大炮和弩箭齐发,那些骑兵都被打倒了,遍遭蹂躏,贝勒也差点没命。
清兵又从南京运来了大炮二十四座,比以前的更大,每条船只能载一座。清兵仍然用沿城百姓家的铁器铸造炮弹,每颗重二十斤重。清兵又筑了许多土垄,以躲避箭和石块。清兵准备攻击东城,可是准备不足,就移到东北角去了。这时,大雨如注,昼夜炮声不绝,将整个县城都震动了,城中的人又困、又疲,再也想不出什么计策,只得等死而已。
这天,城上的人开始呐喊,清兵听到了,都以为是鬼叫声。在城中四边的空旷处,看见数万只白鹅飞了停在那里,迫近了一看,一点踪影也没有了。知道的人说那是魂魄升降。白鹅,就是劫数中人的灵魂。
城破   http://www.kuwo.cn/play_detail/68772821?catalog=yueku2016   BGM
二十一日,江阴城陷
上个月的二十四日,京师中派遣国师和尚来到江阴,每天都绕城细看。到了前天,终于看明白了,于是对贝勒说:“江阴城好象芙蓉;如果在花瓣上打,只会越打越紧。它的蒂在东北角,我们可以从花家坝打。花蒂碎了,花瓣自然就落了。”于是,贝勒就叫了几百个人搬了二百余座大炮到花家坝,专打东北角。铁弹入城,穿透洞门十三重,树也被穿过数重,落在地上陷了好几尺。这天,雨势很急,守城的人外用牛皮帐护炮装药。城头危如累卵。城上见外面炮火猛烈,看见燃火就躲到围墙后面。炮声过后,再登上城楼。清兵见了,就故意放空炮,并让炮中只放烟雾,烟漫布了天空,咫尺难辨。守城的人只听见炮声霹雳,以为清兵不能很快进入,却不知道清兵已经潜过护城河,从烟雾中蜂拥而上,众人来不及防御而崩溃。
中午的时候,有一道红光直射入城,正对着祥符寺,江阴城沦陷。
清兵刚冲上城墙的时候,城下的人还在向城列阵,清兵害怕有埋伏,持着刀在那里注视着,半天不敢下来。相持到晚上,城中沸腾了,阵形也乱了,这才开始下城。
阎应元坐在东城敌楼,要了一枝笔,在门上写道: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题好后,带领千人上马格斗,击杀清兵无数。夺门向西走,冲不出去。应元环视了四周,对跟从他的人说道:“为我谢百姓,我报国的任务完成了。”自己拔出短刀,刺胸而出,没有死,又投到前湖中。义民陆正先想把他从水中拉起,正好碰上刘良佐带兵来擒他,说与他有旧,必定要生擒他。清兵看见他的头发出了水面,把他拉出水面绑了起来。良佐坐在乾明佛殿上,看见应元来了,就跳了起来,两手拍着应元的肩膀而哭。应元说:“何必哭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死罢了,快杀我!”贝勒坐在县衙里,紧急要见应元。应元到了堂上,挺立不屈,背向他,骂不绝口。一个士卒用枪刺他的小腿,血流如注,他倒了下去。日暮的时候,他被人捆到栖霞奄。奄里的和尚夜里不停听到“速杀我”的声音,不久就停止了。天明的时候,应元终于遇害了。应元死后,家丁还有十多人,都因为不降而被杀,尸体都堆放在一起。陆正先也一同遇害。有一个叫维新上人的人,在围城的时候曾与应元晓夜论事,应元所写的《和众乘城略》,维新又把它交给了黄子心,子心又旁征博引,写了《阎公死守孤城状》。
陈明遇关闭衙门,亲自点火,烧死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自己持刀到兵备道前下马与清兵肉博,身负重伤,握刀僵立在墙壁上,没有倒下。
冯厚敦穿着公服在明伦堂自缢,他的妻子和姐姐投井而死。中书戚勋,诸生许用,把门关上,自焚。
战役中有一江阴无名女子,在殉节前题诗:https://music.163.com/#/song?id=1360580812 插曲
露胔白骨满疆场,万里孤忠未肯降。
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4]
八月二十二日,屠城
第二天,还在巷战不已。清兵用火攻击败了他们。老百姓慷慨赴死,都以先死为幸,没有一人顺从。清军下令从东门出去的不杀,又下令十三岁以下的童子不杀。男女老少,投水、蹈火、自刎、自缢的不计其数。内外城河、绊河、孙郎中池、玉带河、通塔奄河、裹教场河处处填满了尸体,叠了有好几重,光投四眼井的就在四百多人。
二十三日,止杀
全城都被杀光了,清兵这才封刀。午后,清军出榜安民。城中的人已所剩无几。躲在寺观塔上隐僻处以及和尚印白等,共计大小五十三人。这场战役,守城八十一天,城里死了九万七千余人,城外死了七万五千余人。
二十四日,贝勒博洛命刘良佐为前军中军,率领20万班师。又领其他各路将官,带本部兵马分别返回镇江、南京、松江等处。三日后,这几路兵马全部撤出江阴境内。
其后,新任县丞卞化龙到任。据其亲历,街道皆便是死尸,人践尸行,心颇不忍。随即,大街、中街、南街三处要道堆积的尸体陆续火化,27000堆骨灰用渔船陆续载至“祝塘乡”南集中葬之。
后来,僧人“印白”及黄毓(ju)祺(都是临时抱佛脚,假扮成了僧人)一直守护在《万骨茔》边的一座庙内。
时隔不久,三街之外各“街道路巷”的尸体陆续被焚,大部分白骨藏于北门外君山的各个义民公墓内。而另一部分城内的尸体则是随烧随埋。
自八月二十一日至八月二十九日,大雨不绝。江阴城内各处,皆能看到鸦食人心肝,狗食人肺腑的景象!此外,浮尸日益涨满,堆积数重与河水之上。有渔人捞得鳗鱼,却见其为赤色。原来此间的鳗鱼多钻入浮尸之腹中,终日以人肉为食,所以导致鱼身颜色发生了变化。
破城时清兵见人就杀,江阴城内的雌山雄山就是分别屠杀堆尸而成的小丘,直到几年前城建工程还在雌山处挖出无数人骨,时日,城中百姓杀身成仁,竟没有偷生逃走的,据载,在广济古泉排着队投井的人共有400多人。
顺治三年,有地方官刘景绰开浚城河,犹有白骨堆积于河底。
城破后,江阴城外的各个村镇内,都出现了清朝的骑兵。随后,清兵开始抢掠村庄。其间摔死了不少小孩儿,一些四五岁的小孩儿甚至被清军用长枪扎穿后挑向空中,而另一些小孩则被丧心病狂的清兵当“毽子”踢来踢去,直至小孩儿身死。
最后,他们还强抢了大批的妇女和青壮年随军前往新的目的地。这些江阴的妇女和青壮年陆续随军奔赴各地,其中赴山东、山西、辽东、盛京的最多,至河南、陕西者略少。沿路之上,各省的百姓闻听这些随军的百姓为江阴之遗民,无不聚集观看,并纷纷送上各类可以充饥的食物。
这些被抢掠而随军的江阴乡民,最后大多都没有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或因水土不服而死,或因居无定所而亡。仅有一小部分在脱逃后辗转回到了江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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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https://www.xiami.com/song/ckA4Tfc18f  片头曲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  (国党军歌,照抄)
十一月十一日,至朔方转进又召集群众反攻县城——本欲转进昆山杭州等地,但经过江阴地界时看着累累白骨群情激愤,尤以扬天波将来抚掌印清官枭首示众,剑指鼠尾衙役:“我们绝不剃发!”
随后回首众将士道:“我们会在田野奋战!”很多人点头同意。
“我们会在残墙断壁厮杀!”
“我们将在街道巷垒间拼命!”
“我们绝不会任人宰割,看看江阴家乡今日的惨状!”阵阵煽情的话语后,杨天波深吸了一口气,高举战刀。
“我们绝不当亡国奴!”
“说的彩!好!”跟随他的将士们阵阵高呼,惹得其他远处各队队帅、将佐皱眉叹息……..
随即所递满清诏令亦被撕毁,江阴二度…….
后世传纪对江阴的评价:“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内向。独阎、陈二典史乃于一城见义。向使守京口如是,则江南不至拱手献人矣。”此言甚当,沧江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各地望风披靡之时,阎应元以微末下吏凭借江阴百姓的支持,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坚持了近三个月,击杀清军数万人,重挫了清军锐气,钳制了清军主力南下,推动了各地的抗清斗争。在城破以后,仍拚死巷战,“竟无一人降者”。
明末,江阴、嘉定等城,发源于老百姓的英勇抵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华夏反侵略史上留下光彩夺目的一页。
从朔方战略来上讲,这次南下打的稀里糊涂,被各势力左右不说,更是被迫与各方“代理人”打的有来有回。走到江阴时,士气已到谷底,要不是昆山老家百里近在咫尺,没人再乐意继续打下去了,但看着这惨状。如果清军继续南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据残城而守以止清兵;结果就是杜刀带着骑军搞完事儿出城先行后,步军入城修整不久就被清军包围了。豫亲王多铎亲帅主力十余万并降清兵勇合计二十多万,再围江阴。两军于残墙断壁间,阵上以4-8米长枪互戳,枪杆林立之下持短刃匕首为“硕鼠军”穿行搏杀。吸取以前的经验教训,朔方军未再以刀剑横砍枪杆,因为大多砍不断不说,即废体力又不是一两下能砍断的。白袍队更是舍弃了早先制造的火铳,改以澳宋南洋步枪为主,因为早先鸟铳就算装上白刃拼刺也较短而且极重,两枪击发后对于营养不良的少年人来说已经抬不起枪口,必须以木叉或前人之身来作支撑,更别说抱着个沉重木桩子去白刃肉搏了。
冷兵枪,阵战之中,只有两个招式,拍击和刺,其他招数既浪费体力又在人群之中施展不开通通用不上。前手掌,握持只起到支撑枪的作用,始终不动,后手用力拍击对方长枪,弹开后顺势刺击,但绝不双手离杆。所以当清军汉八旗和朔方步军接战时,双方用的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外人不懂行的简直能看笑——前两排不断蹲姿面朝地,后排平举过肩,两军互相吆喝着前进步伐;杆子下面一大批“硕鼠”互相乱捅;白袍队和清军火器手坐在后排喝水看戏。
这种打法既慢又无魄力,确实跟北方的骑军破阵死兵肉搏打法不同,不过浑河血战的白杆军确实也让满清吃了不少苦头,但也仅仅如此。因为一支军队不管是否配有火器,多兵种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功效,这也是白杆军失利的根本原因。满清威逼降服的汉军炮兵轰开阵线,然后死兵近身肉搏,死伤近万才彻底消灭了这支最后的援辽生力军,自此大明再无能野战之军了。而所谓的关宁军,从开战起就跑了,更不用说其本身除了少许骑军家丁,大多是空饷壮丁农奴。
能从朔方拉出这么一批能战的步军,确实也拜满清和澳宋所赐,大批吃不饱的残明军、躲避瘟疫的老百姓、五年的休养生息、南蛮红薯土豆等农作物的推广,加上杜刀从监狱囚徒学到的刀枪阵法,好看不好看不说,至少有模有样。整个朔方步、骑、火器营,样样能拿出手,不怪杨文岳感叹朔方乃大明最后之强军…….除了炮。
对宋军而言,士兵与炮兵配合的默契程度往往会决定一场战斗的胜利。在战争迷雾的掩护下,少校稳稳地控制着战马的步伐,他看着天上的太阳开始变得显眼起来——这是天空中的火箭渐渐稀少,烈炎火雨接近尾声的征兆。
“举……”少校发出了长长的预令,数百骑兵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银色的枪头猛然绽现,少校吼出了短促动令:“枪!”数百把重型的骑枪直指向前方,胯下的战马开始了小跑。济州近卫枪骑兵团,配钢盔胸甲6米空心长枪;战法以1公里为界,前后两排,每排两列,一列宽50-60米,战马之间隔一人距离,密集队形双手夹枪冲锋。至于三角、三列以上的冲锋队形,也只有在元老们的游戏机当中能出现,并不适合枪骑兵的运用,如前队受阻,后排就戳屁股了。而最为常见的枪骑兵冲击方式,应为枪骑(突骑)1-2排间隔1里,随后紧跟胸甲刀骑,前排破阵后排踩碎敌人,紧跟步兵或骑兵以搏杀刀盾杀溃敌人,现实中的实际作战并不能向游戏中一样,枪骑兵单兵种密集墙式突破;全世界最多的冷兵突击方式反而是步兵结阵长枪突刺。(枪骑实验性部队,随后取消,统一胸甲长剑骑兵和弯刀短枪骠骑)
战争!战争简直就是奇迹之母!就在宋军从将军到士兵都比任何时候更坚信他们将会辗碎前方的一切,甚至连杜弘域也做出前军放弃残垣断壁的城墙,进入街垒防线保存实力的决定时,战争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战争总是不会按谋划好的路线行进,不论是胜利者或是失败者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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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12:45 | 显示全部楼层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
刚刚在烈炎火雨中被炸缺了半边耳朵的前军校尉李镇南,全然不顾双耳还在淌着血,揪着从中军来传令的亲兵怒吼道:“你这泼厮!入娘贼!前军几千人命,你倒是开口啊……”但他已经骂不下去了,烈炎火雨并不对传令的亲兵另眼对待,只余下半截身子的亲兵,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揣在腰间的军令,早就烧成了灰烬。
李镇南望着那渐渐稀薄了些的烈炎球和被烈炎火雨抹平了的阵垒——不是几乎抹平,是完全抹平,连一个完好的拒马、一个完好的陷马坑都不复存在——尽管宋人的战争迷雾遮住了李镇南的视线,甚至连声音也只有单一的轰轰声,无人嘶吼马蹄也似乎步伐如一。但对于浴血战火中的前军校尉,他不需要听也不需要看。这是老行伍的直觉,又或者说,是身为朔方军将的常识——宋人的骑兵,绝对是精锐的骑兵——如评书中所说的汉之虎贲、唐之玄甲、宋之背嵬!
他不知道该怎么拯救自己和在烈炎火雨幸存下却无不带伤的部下,也不知道该怎么领着这几千步卒迎战也许下一刻就将到来的骑兵。他踢起那耗尽气力的江湖客,恶狠狠地吼叫着,让其中的修真者飞奔去中军找杜弘域请令。紧在眉梢的重压,让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听力的衰弱,他只是拼命的呼吼:“快!快!小心老子捏爆你们的蛋黄!”尽管烈炎火雨小了许多,但也只有善遁隐之术的修真者才能保证最快到中军。
“挖坑!在自己坑周围画禁魔咒,快挖!”这个经历过五多年前第一次南蛮入侵之人的老骑军,一路小跑过去,将那些混乱不堪阵线溃散,趴在残垣断壁间的士兵一个个踢起来,让他们在身边任何地方,用焦炭、用鲜血或是尿液,画上禁魔咒。一如应天府之战的灯笼般,只要挖坑人就有地方躲,画了禁咒多多少少能有效防御宋人火球。
本来两三千米的距离,以极神骏的澳宋战马,几乎眨眼便到了。朔方军前军的士卒,也许刚刚画下几幅禁魔咒,坑来不及挖便将面对宋人银色的骑枪,稀散无序的他们将必须在被击杀或是溃散时被屠杀之间做选择。
但这时,一个在战场前沿斥候营的尸堆里爬出来的朔方军,挡在了战争迷雾的前面,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看到迷雾里的宋军,总之,披着结着血痂的残破盔甲,他向迷雾伸出手,缺了尾指的手。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许再过来了!我答应过老木,要带他回昆山老家,葬在村头的大榕树下的!”大约他之前看到那位唤作“老木”的袍泽战死了,但此时哪里找得出尸骨?如若大宋骑军这么几万马蹄践踏过去,那也就更不用找了。
落叶归根,这本是农家子弟纯朴的付托,但在这修罗场中,要将战死的同乡遗骸带回乡去,却便是发弘愿了。他根本就无视那战争迷雾里洋溢着银色的骑枪,只是挥舞着双手,驱赶着逼近身前的战争迷雾。阳光在乌云的边隙透射出来,染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黄的盔甲,越来越多的战争迷雾似被他周身吸引,在臂弯里聚拢,他愤怒地扒拉着,一两杆借着马力刺向他的骑枪,诡异地被抽了回去,而笼罩着在宋军骑士身上战争迷雾,竟仿佛飞速地聚向两手之间那似有似无的黑白色相间的气团,惹的他阵阵咳嗽。
“绕过那疯子!冲锋!”宋骑少校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已经没有时间去琢磨为什么这个家伙能破解战争迷雾了,当突袭失去突然性,那么就只能马上冲锋,否则明人刻画着可笑禁魔咒的破甲箭,是不会介意将毫无防御的马匹当成靶子的。
千骑过尽,这名披着残破盔甲的朔方军士,突然醒觉自身毫发无损,仿佛一团深墨色气团在他双手挥转之间如球盘旋。对面清军原南明淮北军镇里,高昂的佛音祈祷声直冲云宵,身披精致全身钢甲的武士在灿烂的阳光中冲阵而出,可见是八旗军中的亲卫——相扑营(麻子汗年间设立斗鳌拜,本书客串)。宋军炮弹去到半空后炸开,分散出无数小弹丸砸向地面,足足可以笼罩半里地,中弹者要么首身异处,要么成为马蜂窝。
在清军豫亲王多铎看来,这次南下简直犹如天助,汉狗明谣“顺治曲”看来是真的应验我也!在淮安听曲的时候,随手下令剃发令;不想江南之民难治于此,杀光了算,刚撤军回防宋军北渡,这朔方和天佑军又相继叛离,再次围堵江阴,绝不能让他们跑了。手握二十余万汉八旗,自己主力拢共近万满兵就打下半壁江山,这天下舍我其谁!
此战,清军分老营满蒙近万并早期汉八旗两万,前营围攻的江北降服军四镇八万余。对阵城内三千步军,城郊骑军两千余,其中城内尚存不少老弱幼小近百,近万残军被十几万人围堵在小小几里的江阴县城。酣战正旬间,已被第一次江阴保卫战200多门火炮轰击过的残垣断壁,转眼就要陷入敌手。

杜弘域面对现在这情景也是束手无策,曾记得转进至江阴时看到的场景——城头上下残军无不以泪洗面,行将就木尽在眼前......一投笔从戎的干瘦戎装,怀抱婴孩大吼道:“继宋乃明,复我华夏;故国有明,日月不落!”然后纵身跳下城墙……. http://www.yidianzixun.com/article/V_01ppRPGR  随后杜刀先行骑军不顾将令杀入城中…….
几乎只是一眨眼间,清军前后营间炸起纷飞的火花。少校异于常人的高昂鼻梁下,高声吟唱着:“罪人!忏悔吧!”说罢便挥动长枪怒刺而下。清军老营阵线被炸开无数个缺口,宋军骑兵鱼贯而入,从火炮将两支敌军笼罩后,至骑兵突入清军不过5分钟,所造成的伤害却数以千计。唯一让少校生气的是,明军前沿接敌时的这个疯人,挡路不说,导致本打算侧后冲击围攻县城的,清军阵线时,整个骑兵冲击线不完整了,所洞穿踩踏的效果也不完美了…….
尸堆里爬出来的他,只是一个死里逃生的朔方军士,本就远远不是这骑士的敌手,何况还是一个百战老兵的对手?他如何去拦这一击?这已是策马之力的全力一刺,他拦不住,甚至在这如奔雷一般的气势之前,他连去拦的心思都还没有生出来。作为吼过“愿为大帅效死!”的朔方老兵,战死沙场是早就料到的事了。他始终不变的只有一个念头:把同乡的尸骨送回去。
这一纵马刺击下去,无数沙石飞走,地上尸骨纷飞,连地面野草也被劲风带出一道深深的走廊。少校却愣住了,他的确将那朔方军士刺了个对穿,但却是他从没有想到的场面——没有刺中身体,对方退后一步让开中门,使枪从两臂之间而过——是谓:退步跨虎!
朔方军士上下手一转圈,仿佛手中气团一半黑色,一个半白色。少校乃西人自然不会明白什么叫斩三尸,更不知他这一刺,正好为对方斩出了执念。他只知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从加泰罗尼亚起航就没想过要回到家乡,欠了一屁股债到了马尼拉随后被俘加入澳宋军队,上级的命令是冲破敌军对城内的围困。
“在天上的父啊!您的旨意行走在地上,如行走在天上!”虔诚的祈告使得少校内心充满了正义的力量,带马冲过了军士,直向迎面而近的鞑靼武士,他再次直指了一刺,这一刺出后人已过两丈开外,钢铁相交般的破空声方才呲啦啦响起。
满清勇士摸摸胸前,轻蔑的嘴角悠然得意起来。宋人所进贡之全身精钢铠甲,果然名不虚传,坚实可靠,唯一不足的就是这次交锋胸口裂开的缝隙不好修理了,战罢需包衣锻打填补数日铁铠,甚不美观。随手拆卸胸甲下来,赤膊上阵。
战场中间的泥潭里,一只缺了尾指的手掀开压在身上的沙石,那个朔方军士吐了一口沙子,快速地爬了上来。他不知从哪里捡了半块断砖,用残缺的手拎起来指着远去的宋军叫骂着:“鸟人!有种回来,看爷不拍死你个龟孙!”他的叫骂却偏偏惹来了对面满清勇士的对视,但连他自己也惊讶的是,这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清军,竟然在他身上起不了一丁点威吓作用,只是使得他感觉愈加气力十足,渐渐的丧失了头脑思考;战场之上杀红了眼之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发宏愿,斩三尸。”但须知自从汉代有记载的历史开始,上千年来道家中能达到这种修为的,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了。他能顿悟出这种境界,也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军士的求生欲望是如此强烈——不强烈的数万万人都死了;又是如此幸运——不幸运的数万万人也全死了;于他身上诞生出一个奇迹——没有奇迹的数万万人也都失去了生命。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尽管他只斩出一尸,思想的顿觉并不能提高个人的武力,仍只是一名普通军士罢了。
“校尉,什么叫为自由而战?”挥舞着残砖的朔方军士这时却记起某一天的战斗空隙,他这样问过在写笔记的校尉。校尉抬起头望了他许久,恼羞成怒地骂着:“你这厮鸟,嚼什么婆娘舌头?大帅可曾亏待过兄弟们?你只管在心窝里揣着这么个念头:杜帅若使我等去死,必定是死了比活着强!”如此看来,怕那校尉也是不太明白什么叫为自由而战了。但从那一天起,“愿为大帅效死!”便如火烙刀刻一样永在心头,他没想过封侯拜将,他只知道杜弘域对军中袍泽极看顾,人称小什长,朔方每户人家都承着大帅的情分,过着从来没有的好日子,乡老在大帅的撑腰下,偶尔也敢对朔方的官府说不……
他不懂什么叫自由,但他愿意,为他的大帅效死。
清军前军阵营里冲出了三个魁梧的褪尽上身盔甲的壮汉。在身后大喇嘛的祷告声里,他们拖着巨大的双手斧,向那呆立于战场中间的朔方军士冲锋而来。那三个壮汉每一步踏下,都在烂泥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一串从清军阵营通向战场中间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似乎比前一个脚印更大一些。当他们冲到战场中间将那朔方军士包围起来时,远观不似觉察,近身已然身长近一丈,加之肌肉盘虬,面脸上浮现出暗金色刺身,端的如三个肉山一般。那原来过于庞大的双手斧,提在手中挥砍如单手兵刃般耍弄。
当中这一巨汉似咆哮着呼唤自己的守护神“神鸦”——奴儿起家时的传说。几乎一眨眼之间,那缺指的朔方军士至少已有十几次以为是必死无疑了。
战场向来就是奇迹之母;但战场,不是怪胎之母。在生死之间顿悟哲理是奇迹,但若是一顿悟便能融会贯通,施展出如同仙术一样的神通,弹指间使得面前这三个对手便教烟飞灰灭——那便不是真实,而是小说评书了。
诚然,斩三尸的境界不是这三把巨斧所能轻易消灭的,但总也能运用武术才行,可怜军士已昏了头,全凭肌肉记忆挥舞着手里半块砖头,悍不畏死地乱拍着。背后不时地暴出一道道血花,但深可见骨的伤痕却只出现在满清勇士身上,那半块板砖顽强地在纵横的血红色中挣扎着,也许一眨眼就粉身碎骨,但它却一直在挥舞,在那三个狂战士的双手斧之间,在那咆哮声里,不停的挥舞。
一斧当头劈下,军士顺势左手为引,侧身躲过。紧接野马分鬃、搬拦捶、拦腰肘、肘底看拳,行云流水一般的功夫,全套下来根本没经过大脑,右手紧跟半块板砖劈在满清勇士脑壳之上。左手又去衔抓猪尾巴,紧跟的勇士一斧之下,作为肉盾的勇士被一分为二。第三个勇士一脚飞踢踩空,原来军士楼膝拗步躲过,左手斜飞式、闪通臂,一掌推飞勇士胸前,对方只是倒退两步,又提斧上前。这又是一套下来,耗费大量体力,使得军士心神纷乱,气喘吁吁。对方第二位勇士看到砍错了对象,一时悲愤至极,转头一扫拳,打的军士两眼冒金星飞出了一丈多,以狗吃屎一头栽倒烂泥地上。太极拿化发、贴身採挒靠等技法并不能带来有效的硬值伤害,反倒空耗体能。早期元末创立的太极拳实际为刀盾战法,元庭不许刀枪习练,所以时人以拳法代练,随后时代变迁渐渐演变为单纯拳法。副手为盾,主手为刀的战法,也跟着被后人杜撰成“以柔克刚”;殊不知太极拳早先是以至刚至阳立姿阵战,以阴损如扣眼踢裆地面缠斗而闻名。失去“精髓”后,就变成了另类“瑜伽体操”似的健身运动了。所以戚继光《纪效新书》曾说,各类拳法套路在真正战场上毫无用处,最简单有效的硬值创伤才是根本。而阵战不同于街斗,近身缠斗的几率基本为零;就如古话云: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哪一样也不是贴身短打的东西。所以如旧时空咏春、形意、各分支太极多以近身缠斗为主,套路胜过体能的趋势渐渐漫延,最后舍本逐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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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PK411L7h5/?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0  片头曲
中军大帐里,杜弘域沉默地看着单筒望远镜里这个仍在战斗的朔方军士,张了张嘴,却终于没有开口。距离太远的兵力调上去也迟了,离得最近的前军又没能按他的军令撤下来,朔方与清军同时遭到第三方炮击,能爬起来的却纷纷陷入单打独斗的混乱战局之中。唯一可喜的是宋军直冲清军大营而去——前军已经派了两拔擅土遁风行的江湖义士来城中中军求援,根本不可能还有兵力再去援救那个军士;而杜弘域自己派去联络城外先行骑军的传令兵始终绕无音信,全军所剩不满万,哪还有什么明确的前中左右部署。
“越来越不像你了。”边上当值的侍卫突然低声地咕噜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很有几分母性的怜悯。是来投军的女道士白霁仙。她的师父跟杜弘域的父亲是相识的,她也从小就知道杜弘域的脾性,看得出来的杜弘域从澳宋俘虏营被赎回后,接手朔方就处处在扭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在白霁仙看来,杜氏将门,乃父杜文焕愚忠但博学经世事,庶子杜十七郎深明大义热血但莽撞;唯独所剩这个独苗杜弘域——仍不失从小本性的纨绔,要不是小刀叔领路,扬老爷子帮衬,指不定率性而为跑了呢。
大帐内的参事幕僚都在忙碌着调兵遣将,没人注意到她的开口,但杜弘域听见了,这让他脸上的苦笑愈加苦涩。谁又愿意压抑着本性过活?只是身处这个位置,他不得不去为治下军民负责。白霁仙看着他的戏谑神色,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为难?你若不怕死,咱们过去,把那好汉接应过来就得了!”
“问题是,我怕死。”杜弘域很认真地这么回答她,“或者为了掩遮怕死,冠冕堂皇地回答:能被激将法的,是将;为帅者,山崩于前而不易其志。”此话一出,连边上其他几个充当侍卫的江湖客,都很有点不以为然了,大约来投军的“世外高人”都仍有热血的,而热血的人,对于直言自己怕死的统帅,很难有什么好感,尤其近几年的征战多是能人义士们的帮协。
江湖客和修道者几年来的战场厮杀和军旅生涯教会了他们什么是现世报,那回头再看这位大帅的言谈举止,不自觉的忘记当初军士们看他们自己也是这副心里表情。骑虎难下,杜弘域心里的写照,去救前军就意味着主力尽出,又来一次过早暴露主力投入的战役,反倒成全了突然追上来的宋军。就见杜弘域往自己身上加持了从王逸校尉那里学来的草上飞,身影如电飞逝,大帐里只留下杜弘域的话音:“可惜我不是一个合格统帅,但不能看着他死掉,战局就顺应天意吧。我去也~”反正坐在老营帅帐之中也没什么可做的,骑军不见踪影,主力步军死守无援,不如亲往来的士气振奋。望远镜当然传递不了声音,但从那个朔方军士的嘴型,杜弘域看得出来,他挥舞着板砖在呼吼着:“愿为大帅效死!”
杨文岳看了眼东城楼上所写的阎应元的诗句旁,杜弘域如孩童般炭笔结语:竖牛作孽,君主见欺。殒不以道,天胡鉴之。老爷子笑骂道:“《左传》昭公四年典故,指庶子谋害无德。此诗为赞晚唐西域都护张淮深的掌书记张景球所作。”这小子真是扮猪吃老虎,处处无心处处心呐。
当那位缺了一个手指的朔方军士被杜弘域拖出来,在那两个狂战士挥斧取命前,他居然还“咦”了一声:“这板砖居然没碎!”然后才发现是杜弘域救了他,憨直的令人想笑。
接着军士马上发现,杜弘域并未将自己救出去,正相反,现在连主帅和小兵一起被包围。
周围全是淮北军镇的降足,层层叠叠的长枪围成一个圆。为了一个军士搭进去七人还连同主帅一起,这情形从古至今也就杜弘域这等无知无畏了。而那些攻击清军前军的宋军精锐重骑全部转向,已越入清军老营之内大开杀戒。
战场诡异的分为清朔战场,以这小包围圈到城墙的残垣断壁间的搏杀,是一个分战场。而宋军从炮击到骑兵冲入清军老营,算是整场战役的高潮,也成为整个战场的核心。
清军别看有几万之众,所能尽出的精锐也不过万余,多的是边打边观望的汉八旗。从挨了十几轮炮击到被侧后冲垮阵线,不到半炷香便溃散殆尽,能继续围攻小小县城的只有些牛录坐镇之兵而已。老营被冲破前,又有更大的爆炸传来,过了很久才从江面看到听到,白烟和阵阵炮响。
130毫米后膛加农炮,射速是每分钟5-8发。全扬子江分舰队连续齐射了近5分钟,当骑兵冲进营垒间,追击砍杀都是多余的。因为没多少活鞑子可砍了,就算不炸死,也会被吹上天去。对于中古时代军队密集列阵,这种杀伤方式可想而知。
碾压,别看整个战场宋军投入的不过数千军队,但科技的碾压从开战时就已有定局。虽然清军也做了些抵抗,例如满蒙骑兵重整反冲,澳宋步兵连开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炮兵全体覆盖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位英雄,你也有很大可能会忍不住去支援前军的。我说得对不对?”澳宋将军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声响起。与此同时,天际那残存的乌云骤然凝聚如墨,无数火球再次升起,朔方军各条阵线上再次经受起烈炎火雨的洗礼。
身陷重围的杜弘域,似乎比在大帐里轻松了许多,他笑着不去搭理宋军喊话,却只是回头问那朔方军士道:“兄弟,叫啥名字来着?”帅帐内多少还有责任在肩,到了战场之上被炮击了一阵的清军哄散,反倒变成了老对手宋军的反包围。
“回大帅的话,俺叫郝仁,大伙都唤俺做郝幺。”其实这名字也是加入朔方军学会识字后才取的,大明农家贫苦人家的娃,哪有什么名字?姓郝的,头胎叫郝大,二胎就叫郝二,最小就叫老幺,如此类推罢了。
在朔方军的大帐,没有谁想去知道郝仁叫什么,排行第几。新近被提拔为总管朔方军行营军略事司马的扬天波,尽管极力压抑着,但年轻的脸上却还是洋溢着谁都看得出的激动,他对亲兵队长下令道:“朔方军各部不得妄动!违者军法从事!”
亲兵队长冷冷地站在边上,似乎没有听到扬天波的命令一样。杜刀杜经略帅骑军不知所踪,杜弘域又孤身被敌方包围,按军令扬天波的确有行令之权,但亲兵队长和所有的亲兵,都没有一个人动弹的,对于由朔方军最精锐的风骑军——明人俗称的疯骑军——提拔上来的亲兵来说,除了杜弘域,他们无视一切命令;对于原是能人义士的亲兵而言,漫长的江湖情仇修仙问道,多次被世俗权力利用过的他们,也只认杜弘域。
杨老爷子便在这时抬起了老迈的眼皮,尽管他已老得走路都要人扶了,但他抬起眼,身上那浓郁的老人味似乎一下就减退下去,那无怒无喜的长满了老人斑的脸,凛然的威压极是怕人,虎虽老,威尤在,他不开口便已,开口便是一锤定音,无论是在节制朔方军民的杜弘域面前,还是南京小朝廷形如傀儡的天子面前,都不例外。便连亲兵队长都有些无力,他不知道如果杨老爷子支持扬天波的话,他还能凭仗什么争下去?
但幸好,老爷子还没有开口。因为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在杨文岳眼里极为叛逆、却又是杜弘域最得意的弟子杜三郎的吼叫:“……敌虏举止,果然不出吾师所料!吾师早已授计于我,诸军听令!跳荡营驰援前军;辎重营就地构筑街垒……后军果毅都半炷香内进入前军阵垒;后军彩号营丙队医师随果毅都跟进……亲兵都!白袍队!随某来,好男儿,枪在手,刀在腰,杀人在今遭!”
亲兵都的都头冷笑着扫了扬天波一眼,领着一众亲兵自去与白袍队会合。一时之间,本来有些浮动的诸军将士,竟被他分调安排得妥当。也有军将质疑这杜三郎是否有调配诸军的权限,但转眼间杜三郎已领白袍队和亲兵都呼啸而去,见者无不热血沸腾,那些军将明知这安排并无错漏,而面对麾下士气高涨的士兵,实在也无法在些时发难,只好按杜三郎安排行事。
空荡荡的中军大帐,扬天波咬牙切齿紧紧握着拳头。他原以为能夺取军权,但在这瞬息之间,谁知转眼已成空,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压抑不下心中的无奈和愤慨:“嘿嘿,好一个杜弘域,真当自己是天纵之才么!用自己作饵,分兵并进,古今多少名帅,不全是折在这分兵并进的臭棋上?我便留眼来看,杜大帅怎么个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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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杨老爷子冷然扫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摇头道:“这次将使你失望了。杜帅是有魄力来做这步扑与倒扑,但后面调兵遣将的接不归(围棋,棋子被打吃、来不及连回),莫非你真以为他有什么计谋定下来?就凭你这谋略,老夫以为,你还是安心地姓扬,忘记那块玉佩吧,这对大家都好。”
崇祯遗嘱不久前传到朔方:朕登机十七年,致敌入内地四次,闯兵直逼北京,南京陷于蛮夷,虽朕薄德匪躬,上乾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死,无面目见祖宗与地下也。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扬天波哭的最为凄烈。
“爷爷教训得是。”扬天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抚着那块玉佩,那是他血统的证明。在南蛮第一次入侵大明之后,刚刚生下他不久的母亲,便死得莫名其妙,以至他被托付给了外祖父,不单随杨文岳远离京师,更隐去原来显赫的姓氏,老百姓吃肉都得改称。当京师毁陷于闯贼之乱,天子血脉尽数罹难时,他在朔方军里极为热血主战——谁的父兄死了,自己没有一点血性?他当时曾想站出来,揭开自己的身世。但老爷子阻止了他:如果你的爪牙不足于保护自己,雏虎不如装成猫。
“听说你有好几次准备向陈延吐露身世?”杨文岳没有停止敲打扬天波,许多话老人并不想说,但扬天波的某些举止,着实莽撞到势同玩火。扬天波有些犹豫,但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陈延是疯骑军里的一员,跟扬天波并肩作战过几次,彼此很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扬天波觉得认为,在朔方军万里挑一的精锐疯骑军里拉些人做心腹班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老爷子轻轻地一句话,却就让他愣在那里:“陈延加入疯骑军前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他加入疯骑军以前,叫陈牛屎,没错,就是叫做陈牛屎。”
大帐的帘子没有放下,外面一阵秋风刮过,几片残叶被扫进来,扬天波的心头一时比那几片枯叶更无力。老爷子一句话便捅穿了他的布局:那陈延混到今日的地步,全是靠着大帅,要不然他还是村间一个陈牛屎。疯骑军是一伙狂信者,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杜弘域!要让陈延背叛朔方?难,难于上青天。
“但我终归要去做。”扬天波闭着眼,良久以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对老爷子道,“这是我朱家的天下,数百年几十代传承,只要一息尚存,便不能教这中国从我这里失了正统。”
杨文岳有点吃惊地望着扬天波,赞许地点了点头,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古训道是:宜守不移之志,以成可大之功。扬天波谋略上或许稚嫩,但在对杜弘域极为崇拜狂热的朔方军中能保有这份志气,着实不愧这些年的教导。老爷子笑道:“好,你可知,立得此志,便有两种结局?”
“不外成王败寇旧事!”扬天波此时已然想通,不假思索脱口便出。
老爷子笑得咳嗽了起来,一块块老人斑都似要张牙舞爪跳出来一般:“你错了。两个结局:一是功成,名留青史中兴名帝,如汉光武;一是事不可为,亦足成权臣。杜弘域不改所谓自由之论调,便有天纵之才,也不外两个结局:一是败,二也是败。”
杨文岳说的头一个败,是指杜弘域不能实现他提出的天赋人权,人皆自由。因为连杜弘域自己都未必搞明白这澳宋强源何从,看了几本书就以为是真理了;第二个败,是指杜弘域就算表面上能成功,实际上也不过是用个人的号召力、手里的权力,以一种违背了自由口号信念的行径,来实现表面上的统治。杨老爷子没说的是,如果有第三败,那就是这南蛮澳宋不许割据陕甘关中的朔方存在了,至于这次战役的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怎么打都是个降;当初口头都称臣于满清,现在又何尝不能降宋呢,无非是这朔方能割据多久的问题罢了。
老人再也不说一句话,沉默地靠在椅上。他最为了解:杜弘域所提出的自由,几乎没人明白的自由,据亲信说是杜弘域和澳宋敌酋在彼此交流之后,找到的澳宋国家强大的根源。杜弘域曾经和杨老爷子长谈,认为民众不自由却甘心为奴仆,正是中原文明落后于海外蛮夷文明、受侵略的根源。对方出示的大千地图和澳宋古籍,给了杜弘域很大震撼。而之后杜弘域逢人便说:自由的民众应该不被饥饿胁逼;失产者有资格得到救济;年景不好欠收时,田里收成不足一家子过一年时,官府应该给予无偿的援助;每一个孩子都有资格上学受教育;治理民众的官员应该是民众推孝廉一样推举出来的……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杨老爷子大约会认为杜弘域得了失心疯,在描述上古文景之治的日子;但杜弘域接下去却由自由推延出:中国如同一个很大的作坊,现时因为不自由,作坊里充满着强制岐视,这个作坊的产出自是少得可怜的。如果这个作坊不问出身不问父母,只问擅长于何事,产出自会大大提升。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作坊要有健全的律法,由全部的人一起制定并且表决通过的律法,不因为是国舅之类——跟天子有亲戚,或是勋贵——祖先或是自己立过大功有爵位,就可以超越出这部律法。甚至就算是这个作坊的领头人,如大明的天子,一旦违反了律法,该砍头便砍头,绝没有割发代首、发一个“罪已诏”就了事的说法。如果这样,这个作坊的产出必定会比原来的产出更高出许多。
杨文岳清楚杜弘域表述出来的东西仍是很零碎,甚至是不成逻辑的,但他居相位数十年,却是听得明白,于是只发出长叹一声:“善哉!俚语常道‘莫将黄河滩坝,当成自家产业’,但若沿江堤坝是自家产业,黄河绝少决堤改道之事!”
使九州为中国千万百姓自家的产业,所谓自由,说到底便是这么一句话。
只是这理虽没差,但实在太过晦涩幽深。是否认同这理不提,单是整明白这层道理,便算是翰林院里那些得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修编们,没有大半天的长考怕也少有撕撸得明白的,更别说普遍的秀才举人。而更可悲的是,这些华夏大地上最有可能明白这自由概念的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官,几乎大多臣服于满清了!而其他人,一个村子千来口人,除了个把落第秀才,其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能明白什么叫税制、什么叫自由?更别提,髡书中点题一句就是:生产力决定上层建筑!先不说大多数人能否看懂,这摆明了就是髡贼虎骗人的把戏。这杜弘域毕竟年少,看了眼花花世界,用南蛮话语来形容就是“洗了脑”,只知其一不知其所以然。
杨文岳几乎可以打赌,整个朔方军,能真正明白杜弘域所提出的“不自由,毋宁死”是什么意思的人,大约不超过两个半,一个是杜弘域,一个是老爷子自己,还有半个,大约就是那个杜三郎了。一项要推行于整个九州大陆亿万百姓的理念,竟如此难以理解、难以述说,根本就看不到成功的可能!若是杜弘域提出均田制,提出人皆平等,不纳粮,老爷子大约会让扬天波收拾野心,但杜弘域坚持要宣扬这所谓的自由,老爷子知道,这残明形如割据逐鹿的战火就算熄灭了,做在龙椅上的,也不可能是他杜氏一门。
杨文岳、扬经略、扬总督,浮沉宦海多少年,他仔细推敲过,除非所有人都大抵有能够得中秀才的文墨,才能慢慢去宣讲什么叫自由。而让人能够理解这自由是如此可贵,以至于对杜弘域所提出的“不自由,毋宁死”有所共鸣——呵呵。
正如杨文岳不懂行军布阵,杜弘域对民政对人心却始终不如老大人的。杜弘域也许可以率领军队打败面前的所有的敌人,也许可以顿悟髡贼谎言,甚至可以远遁归隐后修炼成神仙,但他所不能的,是让整个九州华夏的亿万百姓都识字!

杜弘域,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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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不归!接不归!
“好多兄弟走了。刘校尉前日被抬下来时还有一口气。他真是铁打的,单是肠子断了四五截,半个肝不见了,彩号营的医师都哭了,无法医活。捱了一下午,到了半夜才走的,硬是没呻吟一声。临去时把这本子给俺,叫俺多记记事,命好活到老,吹牛皮都有点底,又叫俺一定要把他的骨灰送去朔方。对了,未了他说俺在大帅身边当个亲兵也不歹。——光武二年十月,初六,落雨。”
包围着杜弘域的澳宋铁骑冰冷地峙立在那里。战场上并不需要太多的热血和激情,他们只需要冷静,无论杀死对手或是被对手杀死。他们几乎就是职业军人的典范。而不到朔方军十分之一的误伤率,是对此最完美的注脚——当弓箭火枪覆盖式射击,当战线如犬齿交错,最致命的往往是袍泽因乏力、激动造成的误伤。
在大明呆了五年的澳宋将军,对这块大陆的官话已很娴熟:“放弃吧,我早在很多年前就和你们说过,当现代化的军队再一次踏上这块大陆,你父辈那几盏画着禁魔咒的磁灯是抵抗不了的。你也应该明白,从我们入主南京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没底牌了。”
澳宋将军指的是入侵江南应天府,在杜文焕全力谋划出来却最后功亏一篑后,他和杜弘域经历多次算谋交锋,两人互相取长补短的事。而当杜刀偷袭得手后,两人死抱着跳入扬子江——简单地说,澳宋将军拥有杜弘域无论如何也撬动不了的“势”,对方却机关算尽别无他途。
操纵北方时局使得满清肆虐中原,便是澳宋将军通过杜弘域无法得知的信息优势做到的。讽刺的是,除去先进文明的诸般知识以外,杜弘域在澳宋将军那里交流收获了自由和平等的概念——从一个侵略者的谎言里。
“这对于你可能不太公平,因为就算从我们书本中知道有粒子对撞机这么一个物件,也不可能明白它那复杂得连我也不明白的原理。在我们敞开的知识大门里,你明知琳琅满目,却只能空手而归,看,这就是原始文明的可悲之处。投降吧,我以幽州都督府的名义,以我的母亲之墓起誓,保证你将得到五年前我许诺给杜刀的同样条件。”将军之所以不放弃说服杜弘域的归降,是因为要完全解决面前的朔方军,必须付出许多宋军的性命,而文明的澳宋唯一不如原始大陆之处,便是成本过高,毕竟还要继续北伐。无论以什么样的籍口,当整个北伐伤亡超越元老院所能接受的极限,支持殖民计划的南下派政客还是会被“群众”哄骂“政治不正确”,而等待这位南下派“主力辩手”的将军,将是退役的通知,彻底靠边站。
将军没有理会身边参谋对于是否下达攻击命令的询问,继续通过扩音喇叭向杜弘域作最后的劝降:“用你们明人的话来说,归顺只不过是弃暗投明,你仍可以位极人臣,如果是战败,那么你和爱戴你的朔方军,只能成为奴仆,难道这不值得你考虑么……”随后大手一挥,两名士兵拖上来一名医官打扮的女人,正是失散多日的杜刘氏——杜刀的老婆!
“不为臣,不为奴!”
回答他的是杜弘域少有的严肃低语,如雪的刀光斩下两步外那持旗谈判的澳宋骑士头颅,鲜血还没有溢现,宋军攻击的命令便被下达。也许将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劝降只不过是为了减少将士流血,明知徒劳却仍需一试的努力。

一只秃鹰鸟瞰地面,近千铁骑高扬长剑如一大片银色的海浪,闷雷似的蹄声滚滚不绝响起,如钢铁洪流,涌向背靠着背的杜弘域亲卫和郝仁。
铁骑才开始催动,七门“以大天使长文相命名的”六翼天使“喀秋莎火箭”,已嗖嗖着燃动尾翅发起覆盖射击,无比璀璨的巨大黑烟柱带着神罚的庄严,带着天火与诅咒斩落,七门140发火箭弹几乎眨眼之间就犁出如同地裂的轨迹。大地剧烈震动,地底的烈焰被引喷,火红的如岩浆般从弹道交错中心处冲向天空,道道弹着点处,流淌着可烧融一切的地火。
那百多道烈焰走廊——黑色的地火涌过,无论是烈焰中幸存的飞蚊还是断了半截拼命蠕动的蚯蚓,甚至是预知危险高飞的秃鹰,尽皆熏黑;黑色的潮汐掠过,地上战死的士兵,无论是被熔去半截身躯还是烈焰飞舞的尸身,无论朔方军保家卫土的烈士还是澳宋远征客死的侵略者,尽皆涌向杜弘域和郝仁站立的地方;深黑色的潮汐淹过,连火焰熄灭的烟也变成少有的纯黑色,焦黑的草根再也无法生生不息,然后伴着同样裂开的石头,碎尽在火焰之中……

将军站在宋军的大本营里,远远看着这场耀眼的烟花表演——还算满意,南洋文莱特制的石油燃烧弹。他掸了掸披风上的征尘,拿起自己华丽的佩剑——自被俘启始,五年来,他第一次抽出这把剑。他举起剑,压在肥胖的面庞上,吻了吻吞口上那个用金丝缕成的简体汉字:“聂”。
这个姓氏,可以远溯到生活在遥远旧时空的共和国黄金时代以前,却至今仍被万千将士当做楷模崇拜的那个战斗英雄。无论是否承认自己崇拜那个干瘦的先祖,将军绝不能容忍自己让这个姓氏蒙羞。胜利!只有胜利,才是对那位先人最好的祭奠!
但这时澳宋大营却突然迸出剧烈的爆炸和火焰,将军回头望去,正是辎重营。截击粮草的战法,自古便有之,但偏偏永远也不过时,至少在需要步兵去实现占领目的的岁月里不会过时。身为名将,辎重之处不可能不设重兵把守的,这种情形下仍造成这么巨大的破坏效果,袭击者也可堪比几年前不计代价强行突入大营的荆南军了。将军几乎马上就下达了军令:“启动坦克团!”,朔方这支孤军每次必用的战术,就是这种声东击西的战法。都快成为他杜氏将门的绝技了,但这次可不一样。
剑圣游老虎二十七岁已晋级人称“耍大刀的”,三十岁历次战争必手握大刀身先士卒,之后罕有敌手,三十七岁晋身澳宋剑神,单以刀剑论,澳宋已无三合之敌,唯有那“B51”不改本性。
和澳宋十字教领袖吴石芒为了信仰加入澳宋北伐军不同;虽然吴自己连《玫瑰经》都背不下了,却一直盘算着要在全中国开展一次全面的传播信仰的“圣战”,拔除全部的旧有信仰;强烈反对新道教或同类“落后文化”的传播,为此北伐前曾找专人定做了雕刻自身形象的大法杖。
当然也不同于元老神射手乌云花,为了打发无聊人生而投入北伐军。游老虎这次北上除了为有一席之地外,更多的是为了找到能匹敌的对手,澳宋已没人愿意跟这个动起手来就连命也不要的剑神切磋,毕竟身位元老。当听到原始大陆有能做为他对手的强者,他便早早加入了北伐军,甚至连老妈都没告诉过。
当脸上交错着好几道各式刀伤剑创的游老虎,提着他那把传说从文相讨到的边军长刀、累死三位紫金阁大师重新打造出来的双手长剑,迎上正阴着脸率队横行于澳宋营盘的杜刀时,游老虎禁不住一声长啸,这就是他此行的一切——一个足够好的对手!
在脱掉剑鞘后发出闪亮银色的剑身时,附于双手剑的护柄便指向了,游走于江阴城外、看到决战时机已到的杜刀。
小刀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怪异过。他的身体几乎是按照多年征战的本能在与敌人搏杀,但身上的肌肉似乎完全不听大脑指挥,总是扭捏着跟随对方的节奏。一柄不中不西式的双手剑斩破秋风横斫杀到,杜刀从没想到在战场会把对手的剑看得如此清楚,连那剑身上锻打出来花纹都清楚无比。这一剑,已然化繁为简,根本没有后招,没有虚招,没有花招,只有一招,致命的一招。杜刀砍翻身后冲杀过来的那名澳宋骑士,又凭着本能踢起地上的长枪穿透二十步外那举起火枪的射手,但他不知如何招架这一剑。这简单的一剑,如刺如削。
他自出天牢以来,随杜氏一门征战多年,便是面对满清领悟阵战要领之时,也从没有如此感受过死亡的寒意……
宋军参谋室里,正通过炮队镜汇报敌情的侦察小队还没说完,另一个要求紧急通话的指示灯又闪烁起来,是极度危险紧急的深红色,参谋长示意手下参谋继续与侦查分队的通话,自己则连忙拿起话筒。
传输的声音闪烁着,也不知道是通话者颤抖还是信号不清晰。参谋长认得那是北伐军最为精锐的“元老院缨盔”、奉命把守辎重营的近卫团长。实在很难想象这位文武双修、拥有最忠诚称号的李师长,此刻竟汗水横行在脸上狰狞的血痂之间,残破的盔甲和蓬乱烧焦的头发比乞丐更狼狈:“……要增援!……师指挥部文职人员……马上组成敢死队……图书管理员?妈的!凡是坐办公室的都上!……我带队上……人在阵地在……”声音的传输很不稳定,断断续续到了后面,已然声影全无。

“龙骑营十三、十四连,步兵第五第六营,重武器小队,由元老乌云花统领,马上支援近卫团!”还没等参谋长回话,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将军已经冷静地下达一连串的命令,“陆军海战队第三旅由扬子江迅速登陆,随后增援。”辎重后勤之地是北伐的关键,再来一次全毁,那将军真应该切腹谢罪了,所以不惜任何代价也必须保证它的安全。
将军脱下雪白的手套,轻轻抚摸着佩上那个金丝缕成的“聂”字,他不能败给那个形如痞子的男孩,绝对不能!尽管他的身躯仍如平常的坚强挺拔,但握着剑的手,却已在微微地颤抖,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出身与战绩,无论他如何坚强,他毕竟还是个人!长达五年的被俘囚禁;每晚剥下自己的一块皮,来破解明人刺在他身上的禁魔咒;积聚力量,布置局势分调手上残存的人员……深藏在地底如同老鼠一般。一切,都是拜那姓杜的家伙所赐!
甚至于他都分不清,方才对杜弘域的劝降,是真的为了减少将士的流血吗?事实上他知道,从五年前南京之战结束就知道,从国仇变为家恨,有了私仇的作怪,他杜弘域是不可能再次被俘的。那么,也许是为了在那个曾经俘虏过自己,随后战死的敌手面前,寻求一份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抚慰那被光彩的盔甲所掩遮的被他自己剥尽了皮的丑陋身躯?也许吧。
总之,尽管杜弘域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一如其父。但凡是对手,就必须被征服!将军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本来就雪白的脸愈加苍白了。他决绝地下达命令:“火箭炮团准备再次覆盖,一旦发现敌将还存活,马上覆盖!”

除去旧时空的小鬼子,和新时空的满清,这算是证实了元老院内的谣言:复仇心切,热血上脑,私人恩怨已超出理智的范畴。站在旁边观摩的总参军官无意的瞥了一眼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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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战场之上,朔方军撤回残垣断壁间死守,整个县城用家具门板堆成的街垒上,噼噼啪啪零星的还击声,相较于整齐迈步向前的大宋步兵线列,形同村妇即将被奸淫下的反抗般无力。
武谚云:剑为百兵之君,棍为百兵之祖,刀为百兵之胆,枪为百兵之王,戟为百兵之魁。一言,涵盖诸多武兵之技。战阵之上,枪为主,刀为辅,绝少见到用剑的人,军法更是不容。因为既不能破甲,又打法颇为“君子”,所能一击致敌处只有面、颈、腋。所以除了江湖中人,军中绝少配备这等豪贵无用之械,铸剑三年练剑十年却不如豪强乱挥,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剑刺穿澳宋兵将脖颈的白霁仙看着奋勇冲杀的白袍队和亲兵都,赞了身边杜三郎一声:“小子不错!这飞剑镂上禁魔咒,却又没半分影响,真是要得!”杜三郎却无闲暇去与这个知识盲解说——带着单手剑来打仗,不是蠢就是个雏。只是不停招呼着身后的袍泽:“再快点!再快点!”
这时白霁仙却一把扯住杜三郎,令他很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看着她与杜弘域时常有些眉来眼去的分上,不知早破口大骂多少次了。却听白霁仙妒忌地叫道:“你们白袍队不是书生吗?天呐,怎么读书还这么能打!都修出金丹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想是数十年练剑,被群书生带动战场局势,心中不平。杜三郎想起髡书中所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乃宋之亡国弊端;今还于故国,欲丰满其头脑,必先野蛮其体魄。
三郎顺着白霁仙的目光转头望了过去,一时之间不禁也愣了,连白霁仙把军校生说成书生都没去注意——却见杜弘域之前所在战场上空突然涌起一片浓烈的火烧云,无数的雷电流窜在云层之间:劫云!这就是传说中修道者金丹大成的天劫,只要渡过过天劫,便是白日飞升!只是近千年以来,除嘉靖帝之外,已再无一个修真者飞升。事实上,金丹大成才是远古汉代所说的修真者,。现时大明的这些修道者,说得难听些,都不过是有心向道的修行之人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成金丹,何以言真?在杜三郎内心,挺瞧不上这些个道门江湖客互相吹嘘的行为,但现时总有些人是有用武之地的,但师傅头顶上怎么解释……难不成真有道法劫云一说?!
“吾坚信,吾谨信……”那两千余疯骑军,又开始了祷告式的念叨。还没等杜三郎给那些疯骑军打旗号联络,那千骑便如被那片火烧云点燃了血性般,竟无视着劈头盖脸的枪弹、徐如林的枪刺、密集的爆炸,从绮山林间奔出向狮子湖旁(旧时空江阴绮山森林公园至狮子湖林12公里),策马直冲宋军大营!战马死了,便翻身爬起,仍向前……一时间冲了不到五里地,两千骑已如被割稻子一样,倒下三分之一;又冲了五里,再倒下百余人;翻越壕沟杀散营垒前的散兵游勇,又倒下百余人;但杀入大营中的一千余人,很难说他们因为疯狂的信念导致命运女神的眷顾,或说幸运或杀敌不备,竟无视众多的射击——有些是故意充当肉盾抗着弹丸冲锋,有些是硬挺着甲胄被出好几处窟窿,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刀枪仍在收割着纷乱宋军的性命,几乎让人怀疑他们的肉身已成僵尸,而继续冲锋的是不息的英魂!
这种死命冲锋和曼声祈祷的唯一好处便是让杜三郎马上清醒过来,命令亲兵都的道长和江湖义士,负责大部分街垒两侧的防御,白袍队则接应撤回的步军施展火器射击,如此倒也少有伤亡,稳打稳扎地向宋军还击。
就在这两方都岌岌可危的时候,豫亲王多铎亲率剩余集结起来的满蒙骑兵一万余,杀了一个回马枪,侧后杀入了奔腾着冲向杜弘域的胸甲骑兵团,一并冲散了进逼残城的宋军步兵。一报还一报,刚才的宋军炮击使得汉八旗全部溃散,要么就是远远观望战场,没人敢回去看个究竟。生怕被追击的亲王后撤了近十里才稳住阵脚,看着扔声声阵响和烟雾弥漫的战场,心道:“面茶里头煮秤砣,混蛋沉底儿带砸锅。这回算是玩完了,回北京怎么交代呢。”这时侧后来了朔方斥候信使,邀约一起夹攻宋军,正是城外待命的杜刀骑军。从接到城内应援军令,到清军败走,一直冷静观瞧决战时机的小刀,突生一计........
多铎琢磨了近小半个时辰,这其中应该没有诈,与其拱手相让江南富庶之地,不如助朔方一次,也算投桃报李,他人不义我不能有好处不拿呀。卖个人情,将来总有回报,打一下就走,算是给南蛮宋庭一记回礼。当着杜刀的面:“汉狗听好...”开门一句差点没让翻译的幕僚吐血而亡,随后双方就攻击处和计划纠结了半天。清军不愿意去触碰死硬的宋军大营,又想看着朔方死拼到底,所以最后由杜刀骑军攻击宋营,清军吸引下主战场注意力。一击而走,就此别过,概不相欠,卖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诡异的一幕非常滑稽,在军史上算是前所未有。刚刚上午打的昏天暗地的两方,下午就携手攻击第三方。不得不承认,宋庭高层的那种盲目自信加目空一切,导致了树敌无数。清军冲散了没回过味来的大宋主力骑兵和步兵,也打蒙了宋军指挥层,指挥系统乱成一锅粥,各兵团联络混乱。指挥部和大营后勤辎重营被偷袭,主力分散应敌,好一个乱字了得。

看着纷乱的战场,轻蔑的笑容从海军大将的脸上喜形于色。陆军这群棒槌,真是不知耻~

看来还得海军来收拾战局,挽回大宋颜面了。大将从椅子上站起来:“传令陆战队登陆,让我们教教马鹿们如何打仗!”陆战队踏着跳板小艇仅用15分钟,就在扬子江堤岸登陆整队完成,可见训练之精锐。领军之人为光头石志奇,人称陆军海战队的海军大将,身披白色滚底大衣,两袖空空双手插入裤兜,嘴里还叼着个烟卷,步伐轻盈一摇一摆的向前进来。
清军从接敌开始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要不是亲王坐镇怕军法,早就率领旗兵跑了。因为各个牛录都是百战之人,从接敌到杀入敌阵短短二十息,宋军虽然骑兵被冲散却顽强的各自为战,步兵更是结成了好几个方阵。只有浑河血战过的老领军才知道这种精锐之师,仅靠士气不高的偏师绝难遇敌,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战局是宋军掌控的。
刚刚杀过一轮的满清骑兵,冲散了宋军骑兵,穿过大大小小的步兵方阵,所剩已不过五千余骑。多铎咋舌,这什么火力投射这等快速精准,转头就要率军遁走。但他忘记了宋军海军的火炮射程和威力,刚刚整队远离宋军步兵,就被火力覆盖到几乎体无完肤。紧接着又被陆军海战队,装备着比陆军步兵射速还快的枪械,一阵接一阵的极速射击打乱了阵脚。多铎回头一看,好嘛,宋军水师几轮下来人马皆倒地不起,能站着的不过千余,更多的拔马便四散而逃。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多铎下马示意亲兵取黄旗挥舞和谈…….

当杜三郎站在重新夺回的龙骑兵十一连的街垒阵地上,疯骑军仅存的千余人已如同烧红的钢针一样,冲破三个重步兵营组成的近卫团辎重营地,直向宋军的帅帐砍杀过去,直到遇上十字教领袖吴石芒高喊着“信仰之域”,驾驶着蒸汽坦克才被挡了下来。尽管“信仰之域”的口号没有杀伤力,但装甲兵总监白羽的白眼,可不是白给车上这个神棍的,他的大炮早已饥渴难耐。(火炮当然装备不上,因为没空间也不实用,所以焊接铁板加机枪成为装甲车)
直到这时,杜三郎突然发现,他所剩六百白袍队与百余亲兵都,在开始的突进收复阵地之后,却重新陷入宋军三个重步兵营的包围。很显然,清军的反戈一击没有奏效;而失去疯骑军强有力的突破,他那万军丛中斩敌将首级的幻想计划根本来不及实施就已破灭。突然看到废墟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率领队伍奋勇向前,这是鱼死网破的打法啊……好吧既然如此,舍命陪君子:“全队随某,杀!!”

接不归,到底是谁的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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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战场的中心,杜弘域苦苦支撑的九龙金钟罩大方盾。盾牌外侧一片不知谁的半焦战袍残布,已遮掩不住飘到盾牌外侧,轻轻地飘落地上,然后被那深黑色的液体烧成灰烬。可怜已斩出一尸的郝仁一点神通也没有,只是举着那半块断砖挥舞,将不时突进盾牌后的宋军头颅,连着头盔被砸得如西瓜暴裂。
杜弘域并不知道头顶上那片火烧云的到来,便是知道了也无暇理会。他双臂上的甲胄已然碎尽,裸露的肌肤上不断裂开被火舌舔舐的小口子,那是从盾牌间隙漏过来的弹丸碎片所伤。
事实上,九龙金钟罩这个家传宝物,连杜弘域自己都不知道祖上怎么弄来的,用陨铁打造刚猛无比,但面对无休止的射击,其结果是看到这一幕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清楚结果的。两人亦步亦趋地向城墙处靠拢,渐渐被围堵在残垣废墟旁。
郝仁痛苦地奔波于大帅的周围,身距杜弘域咫尺的郝仁比谁都清楚大帅承受着的痛苦。可惜他仍没有神通,甚至连以身为盾替杜弘域扛上一点压力也不做不到。郝仁只斩出一尸,虽是仍在三界,却也已是跳出五行外——斩出三尸已然成圣,要是在佛家或道家早已供奉如神了,信奉五行学说的明末百姓和官府便再也约束他不住。但他依然只是个普通军士,丘八汉子,很可惜,无名望。
“日后娶妻了,我若叫你喝酒,不许耍奸赖皮躲酒。”杜弘域那气若游丝的声音里,仍是不改的俏皮,或者按澳宋将军说的,仍是带着那股痞子式的蛮不在乎。郝仁血泪都要滴下来了:大帅都到这地步了,还想着我的事。
“千古艰难唯一死。放心,太难的事,我向来不愿做的……”说完这话,杜弘域大约还想学着乃父之言豪情一下,但那砰砰响的散弹枪已让他累的连眼也睁不开了。郝仁嚎叫着如受伤的独狼,再一次砸碎了某个冲过盾牌的宋军头颅。
七门六翼天使再一次咆哮起来,但这一次已然没有方才的紧张。如果不是将军的命令,谁都清楚根本不用再射击一次,敌军将领和他那群城中的可笑子弟兵已经是瓮中之鳖了;虽然敌将好运气,两轮齐射都没有被正中,但他身后城中的兵将却遭了大罪。
倒是那七门火箭炮的炮兵,发现了天上那片雷电环绕的火烧云。他们并没有如同将军一样,是从旧时空来的,所以在沟通上级以后都认为,那很可能是朔方将帅最后同归于尽的杀招,一如五年前用风筝偷袭的战术一般,肯定是什么阴谋诡计。于是,残存的胸甲骑兵和步兵被命令后退,而七门准备第三次覆盖的火箭炮瞄向了杜弘域,主力全军收缩,准备堤防那片火烧云中不知道什么东西会穿出来。
至于将军,他连火烧云都没有注意到。注意到了,也无暇顾及——在这个空隙,在朔方军中也是征战多年、凭着自己的战功做到总管朔方军略事的扬天波,领着他唯一的部下——一百名肃整军纪的五色棍都和五百多头被朔方驯服的地狱犬——冒着92步兵炮的炮火从残垣断壁间开始了冲锋。没有人可以在一人高的巨犬攻击下,仍去注意别处的风景,即使强大如将军。
辎重营突然受到的攻击让宋军被迫分散兵力,疯骑军和白袍队、亲兵都又将宋军军各处调度搅得一团混乱,尤其清军的作为更是雪上加霜。尽管宋军有着良好的纪律性,但他们也是人,也不过是训练教育不过几年的规划民,大多出身还都是农户。宋军自己唯一杀入街垒的龙骑兵十一连溃军、穿插突破的疯狗以及胶着奋战不止的白袍队与亲兵都,都让那三个重步兵营无法快速整队收缩回主力。
当近两百头地狱犬被炮弹扯成碎肉、其余猎犬反而或被宋军引诱或驱散,五色棍都只余下五十几人时,扬天波捉住了这个瞬息消逝的战机,越马冲破了宋军主力的防线,直向宋军众星捧月之中骑白马的大将而去。狗,始终是势利眼,仗人势而勇,去人势则颓,对方打疼一下再给点好处就能投敌。幸亏自己英勇无畏,总算冲到传说中的澳宋真髡面前了!
一侧的宋军,已用一个重步兵营包围了杜三郎率领的白袍队和亲兵都,两个重步兵营已重新整队抛弃身上重甲急速回援;另一侧的宋军已彻底压制住了剩余朔方步军,三个骑兵连催着胯下的战马风驰奔援而来。
扬天波领着仅存的几十名五色棍都军士,对着澳宋将军笑道:“勿须多言,某无杜帅逸趣,某也无意问尔姓甚名谁——众将士!杀无赦!”说罢,带领着五色棍都的军士及剩下的几头地狱犬,扬天波便开始了对宋军中央近百文职军官的屠杀,原来作为将军警卫的特侦队已然奔赴支援大营辎重,他唯一要解决的,只是澳宋将军百余人的警卫连。
然而将军并没有扬天波想象中那样泪涕横飞乞求饶命,甚至连绝望也没有,将军只是冰冷如水地戴上了头盔,掩上面涅将军面甲,骑着神骏的白马,机关按动两袖自动弹出袖里剑。只要解决了杜弘域这个让他心烦的敌人,明人满人,不过尽皆蝼蚁!除去杜氏一门这个总能在战略战术上别出心裁的统帅,大宋军对原始大陆的军队,实在是没有失败的理由。至于那几只牛头犬?的确是个麻烦,只不过将军还是从容地拉下了头盔的狄青面甲——自从操纵大明北方局势那一天,他就有轻松解决这些庞大猎犬的办法。扬天波凭仗着几百条狗数十人命才成功突进到这里,但如果杜弘域仍在指挥着朔方军,却绝不会让它们来攻击宋军的主力。
率领六名跳荡营好手焚毁辎重营的张七郎,已然看见头顶那片越来越大的火烧云。所谓参破天意,只是指曾经领悟出人生哲理,平素能达到近乎忘我境界的实力,却并非随时便能施展杀人技巧来。张七郎的第七识末那识,仍使得他有足够的心通明白杜弘域的处境危急,眼看防守辎重营的宋军被朔方军攻击几近溃散,增援的宋军又被一位厮杀近忘我境界的江湖客,堵在了狭窄的杂物窄道上。张七郎准备率跳荡营突骑回援杜弘域,毕竟主战场和主帅在那边。
但就在这时,那名江湖袍泽被一发散弹喷子近乎贴脸直射,瞬间残肢横飞,精锐的宋军一涌而上,将他身后的其他袍泽斩成了肉泥,而张七郎也发现自己末那识开,第六感明显觉察到有对手在瞄准自己。就在这时,张七郎见到一发铜壳飞起——比火枪更快的射速,然后他才听到凄离的弹丸破空呼啸声,铮铮差之分毫从眼前飞过。
末那识有大神通,就如女人的第六感一样敏感。张七郎知道下一发已经蓄势待发,而他,就是目标。自己被锁于孔径之中,本性与妄心混然和合一体,第八识是谓阿赖耶识。白话讲第七识为直觉,战场之人长久战阵自然而然生出的直觉,用旧时空的科学说法就是脑电波如何如何…..第八识就是肌肉记忆不过头脑的本能运动,甚至眼不到手已到的境界。
所以张七郎可以知道,对手射出随后两发以后,便暂时需要重新调整呼吸,也就暂时需要重新瞄准平稳端枪,与弓箭一样的道理。但知道这个又有何用?还不如不知。

常言从军之日便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的张七郎,对于自己的结局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只在心底痛苦的低叹:那个尽管位高权重却没有丝毫架子,自己看着他长大如手足一般的杜弘域,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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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弃子奋争先 一车十子寒
“……祖宗在天保佑俺,俺是命大带着这个本子啊!才没给那火箭黑油拿了命去!只可惜前面几页被烧掉了。——光武二年十月,初七。小雨。”
秋风里开始夹杂起雨丝,杜刀却不知如何提起他那把刀。那把双手巨剑已在他身上留下两处伤口,幸好征战数十年,本能反应之下这身躯仍有下意识的动作,否则早就一命归西了。对面那个敌手,脸上纵横着好几道伤疤,便是纹丝不动也足够狰狞,如那把双手剑一样让人心生惧意。
小刀很有些怯意。若是当年刚跟杜文焕从天牢出来,他大约是无惧的,应会高声呼唤着“无论如何,总须一试”而全力一战。但现在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牢的牢头,他在朔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中更有贤妻,有三进三出的宅子,有二三十个仆人侍候。有时午夜梦醒或是酒深之际,他甚至曾想若是节帅得当大宝,坐上那张龙椅——朔方民众绝大多人都深以为然的——他杜刀杜经略,便是从龙第一人!节帅不是薄情之人,其时自己将是何等权势?所谓光宗耀祖、容华富贵不外如是!
他不再是那个热血激昂、高呼着“总须一试”的天下第一刀了。
那把双手剑又再次杀到,依旧无任何花巧可言,便如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直劈而落。
幸运的是,在这一瞬间神志渐渐恢复,小刀提起了他的刀,却不是迎向对手,而是向身后一斩——这一刀砍出了生门,在那把大剑斫落时,杜经略已然身处十步之外。

剑神游老虎冷笑扬眉,这个敌手太让他失望,明明有一战之力,却毫无战意。他不禁怒吼:“身为巅峰刀客,你的刀,只会向弱者挥舞么!”杜刀听不太懂辽音普通话,但他听得懂那位狰狞的敌手对他的不屑,这是一种熟知的傲慢。以前,他就是仗着这种意气,用他的刀征服强敌。哪怕是满清巴图鲁,也只能倒在他豪迈的刀下。杜刀准备反击,长刀向天一指,十步一杀!天下第一刀的绝招!
十步,对于杜刀和游老虎来说,都不是距离。双手剑眨眼间又再次杀到,杜刀慌忙挥刀砍向身侧,正是开杜门。杜门可藏身,游老虎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手,哪怕以成名已久的直劈也无法跟上对手的身形。便在此时,游老虎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还有粗重的喘气声,他还没回过头便听见有东西飞砸过来,游老虎随手一挥遮挡,睁眼看了不禁心头微颤——那是老朋友十字教领袖吴石芒的法杖。(本来抛过来的应该是人头,牛大不让写死元老,所以取巧吧)
然则哪怕是多年的老友生死未卜,对于游老虎来讲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悲伤,他的一切都已归于双手剑如车轮般舞动,已毫不逊色西方传说里死神的弯镰。可怜向着他当头冲过来的两三个疯骑军,顿时被连人带马削成两段。游老虎的刀法剑技似已入魔,周围无人敢近身,直到撞上陈延的形意拳法——“形意五行刀”。
形意五行刀套路简单古朴,刀轨迹清晰,势势用法逼真,绝不花招。相较于杜刀的刀法,陈延起手式为典型的鹰捉形意拳法,多了身诡云绝的身形配合,没有牢头的恨打硬拼,下盘脚步与上身行云流水配合。比如:龙形折身、转身马挂等都需要全身配合运动。上举拱刀格挡直劈,副手立于刀背承受对方压力,随后转手划刀变横扫,同时配划步近身副手鸡形穿掌踏雪,一拳直奔胸口而去。游老虎主手持剑格挡横扫,副手护胸。陈延随后一个转身泡拳,一挡一捶,正中游老虎的测肋,生生打出一次击退效果。形意拳法讲求整劲的效果,与全身之力发于一点,如破甲箭一般击打身躯。
游老虎的技艺,全来自于大开大合的拼命砍杀,并没有得到名家指点。但多惯于战阵,颇为实用,仗着自身异于常人的体魄,更何况面对寻常营养不良的军户。但这一次却遇到了行家里手,被陈延一拳之下,腋下肋骨崩裂,生生被打躺在地…….
突进受阻的疯骑军能够脱出吴石芒的围剿,便是借了这陈延形意的缩骨功加跃下马的凌空一击,十字教领袖的法杖便是如此得来的。(缩骨功是真实存在的,虽然绝对没有小说评书中那么神奇,但据作者听闻,TG军内确实存在一批形意高手,专门执行情报暗杀等。而台湾由于战乱反而继承了正宗太极杀法,现被美军发扬光大了。)
形意五行刀法加牢头的狠辣,对阵膀大腰圆奎武有力的澳宋剑圣,二对一,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澳宋大营的残破随着两军厮杀,已混乱不堪,加之火势渐起,双方倒映出黑色的身影,交相呼应,如血红、如夕阳,谱画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忠魂不灭浩气长存。
疯骑军已油尽灯枯,长途奔袭加奋力拼杀,体能马力皆损耗过度。宋军后阵突然响起突突之音,只见几道黑幕徐徐升起,前排溃散的宋军步兵纷纷让行,见几栋如楼阁般的庞然大物滚滚而进。所有骑军和马匹都瞪大了双眼,人人惊异宋军又弄来了什么海外猛犸巨怪!
残存骑军将领想起杜经略在冲击宋军营垒前的高呼:“讨番开路,直取敌营。挥砍杀敌,血战到底!”杜刀在军前来回奔跑鼓舞:“华夏涂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至死不休!”随后前排高举战刀,杜经略一个个擦刀碰撞,高举过头:“冲锋陷阵,我自当先!杀!”
两千余骑群情激愤:“杀!”
杜经略阵前打转马头来回奔跑再次高喊:“随某冲杀!”
千骑谁人能不血气方涌:“杀!”
杜刀挥舞战刀大喊:“勇往直前!冲!”全军迈步向前,号角声声,由漫步跑转为极速冲刺………….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44411K7AS?from=search&seid=1266877306254156903
经略被射下马后,领军参将看着滚滚而来的战车,其上更是不断响起怪异的气笛声,坐在车头上一名白袍教士手拿十字手杖,高呼着什么,引起群车众呼喊相应。
参将挥动手中长刀:“整队!重整队形!吹角!”呜呜号角从为数不多的传令兵口中发出。管他什么巨怪,赳赳华夏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时候溃败就等于前面牺牲填壕的袍泽白死了,眼看身边亲卫都被吓得连连后退,他指着朔方军旗道:“军旗不退!杀回去!”
参将回首对部众高呼:“大丈夫当面敌而战,死不旋踵!杀!”千骑勒马高抬前腿:“杀!杀啊啊啊啊!”
横戈阵面,骁勇虎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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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坐在车内的白羽看了眼车头前的吴石芒,心想这傻逼不怕死也不至于这么招摇吧,出风头早晚挨揍。看着对面骑兵,突然想起旧时空二战也有这么一幕,没想到自己初战就此成名了,不禁喜上眉梢。
一名躲闪不及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挤入车轮之下,一滩血水喷涌而出。马匹和人的头颅,被挤压的瞬间入西瓜开裂一般,啪的一声红白相间在车前撒了一地。骑兵们对阵滚滚巨物,无不从旁略过,生怕被碾压的命运。虽然车体行动缓慢,但坚不可摧的钢甲使得刀枪不入,骑士们的刀断了,弓箭弹跳着嘣开。一种绝望的心情弥漫每个人疯骑军心头,最可气的是钢甲缝隙不断喷吐着火焰,突突突的连发火器,横扫一切勇士。要不是战车只有几辆,无法铺开遮挡整个营地,这千余硕果仅存的疯骑军活不下几人。一名骑士看到头车上的教士,甩手搭弓上箭,嗖的一声擦着头皮飞过,白羽幸灾乐祸的看着吴石芒跌倒。转瞬一名骑士弃马跃上车顶,一刀直下,将吴石芒逼的连滚带爬躲入车内。白羽赶紧掏出配枪驱赶,骑士见偷袭不成,抓着十字手杖翻身逃脱……..
白羽满脑子坦克大决战中的装甲兵进行曲,高唱着凯歌屠戮着骑军。
装甲兵从成立起仅用时半年训练便匆匆被白银拉上战场,如果不是看在元老席位份上不想一辈子开拖拉机,企划院和总参是根本不会批准这种用处不大的列装计划。这次北伐十之八九是在行军过程中不断修理中渡过的,好不容易来次实战,还被个教士抢镜头实在不爽的很。所以几辆战车在战场群骑间横冲直撞,如同海浪中的磐石,走到哪里周遭便躺倒一片尸骸。所有人包括跟进的澳宋步兵都看傻了,庞然大物的单方面屠杀,惹人不住捂嘴。就算是这样,至少冲破战车阻挡,冲出来的残余疯骑军还在继续向前,向着宋军大营最后的目标——总指挥部发起决死冲锋!
宋军侧翼的白袍队仍然陷在重步兵营的围堵,嘶哑的冲杀声中不断响起杜三郎的吼叫:“移动!移动!敌众我寡,停下来就完了!”只有在不停的运动里,形成局部突击优势才可能维持不败的现状。
数发92步兵炮弹呼啸砸在随后跟进的朔方步军群中,杜三郎喝叫着身边的同窗:“不要急!不要急,看清楚炮弹的落点!敌阵炮兵位距我们不远了!”居中的两三个身着白袍的青年,便在这电光火闪之际,瞳孔猛然紧缩如针芒,这是他们的天赋——不同于望远镜可以看得很远的千里眼神通,他们并不能因此增加视程,但却可以看清转瞬即逝的弹丸轨迹,以此作为参照两军炮位距离。
就在这些炮弹极精准地略过白袍队头顶飞向后排步军,但除了两发打偏的炮弹轰在外围炸伤了三四名白袍队的学生外,落到步军头顶的炮弹炸的血肉横飞,本就意志不坚定的步军,立时如春雪见日消融无形,哄散退回城内;将将只留下白袍队和亲兵都,不到千人继续奋勇拼杀。
看到步军不争气的后退,“亲兵都顶上!白袍队退!”杜三郎脑门青筋迸现指挥着,那些亲兵都里的多是军前功高者提拔起来的家丁,也有修道者在白霁仙的带领下腾空而起纷纷跃入敌阵同归于尽的死拼,也有江湖义士刀剑相交的死战,一时间煞是好看。但也仅仅是好看,随后便给众多宋军刺穿砍翻…..
修炼了数十年的这些能人异士,他们的攻击力明显比出世才二十来年的白袍队强不少,虽然人少处处被针对翻倒,至少杜三郎可以喘口气抹去头上的汗水,还有空暇瞟一眼身边一具头颅已不知所踪的袍泽。那朔方军的衣甲里露出一本厚重书册的一角,杜三郎抽了出来,却是一本烧焦了一角的日记,日记主人的最后一次记事还感叹这本日记为他挡下一记夺命的火箭,只可惜,这种幸运并没有延续下来。
杜三郎长叹了一声,忽有所思,便从地上捡了半根烧焦的木棍,在那日记上鬼画弧:“中土之阵与南蛮之阵,似各有优劣:中土之阵战,重在境界之悟,若能得悟,施展谋略之威几无半分负担,然其弊在于天时、地利、人和等不确定因素;南蛮之阵战,更似力之极致,一旦谋定,筹划部署的时间,似乎取决于自身武备的力量,一旦力竭便无法继续。故各有高下,若能合二为一,善莫大焉。夕古唐时,似有李靖刚柔并进之风。只是故国因蒙元残破中原,古书难觅,而明只余谋,宋训余力,两项缺失矣……”写到此处,他似乎意犹未尽,但战局又有所转折,他不得不将这本日记揣进怀里,高声叫道:“亲兵都震位转巽位,白袍队阵列艮位……亲兵都转坤位,白袍队进兑位……”
到底是澳宋披挂着蓝纹盔甲的重步兵团用钢铁、火药吞下对手,还是杜三郎这个杜弘域最为推崇的弟子,通过战术调配指挥这些同为杜弘域亲传的弟子,配合着亲兵都的能人异士坚持到最后?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许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如果当年宋军入侵应天府时,多于交流沟通传播新学。而那些实力远胜亲兵都的能人异士听从杜文焕的建议,就如现在三郎手下遵从杜弘域一般,也许大明的历史上就不必添上朔方军这数年来的悲壮一笔,也许在崇祯十三年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也就不必增添中华无必要的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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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轰隆”一声巨响,宋军主力参谋大帐终于被最后一头倒毙的牛头犬压垮,澳宋将军胯下的战马昂首嘶鸣,雪白的长毛不沾染半点血污或秋风;袖里剑缩回,将军拉起面罩,冷眼望着被警卫连包围的扬天波和仅存十几个五色棍都朔方军士。
他操纵了五年北方局势,对付几头在杂种地狱犬,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何况在朔方军围歼关中八旗汉军历时半年多的光复战争中,牛头犬的弱点在鼻子早已是大陆上人所皆知的事情。虽然要准确攻击到狗鼻子仍极艰难,但对于身怀祖传绝技——信仰之跃,连天下第一刀都奈何不了的将军来说,这种反应速度难道会成为问题?
随着仅存地狱犬的灭亡,五色棍都中突然暴出一声:“小人愿降!”让人意想不到的,这是扬天波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是为了表示归降的决心,他不但抛下手中兵刃,甚至连衣甲也解开准备脱下来。这让将军愣了一下,因为在大明呆了数十年的他深深明白:这块土地上的传统文化,成为战俘不仅不会作为军人生涯中的亮点被授予勋章,反而还将被清除出军队,而被俘的耻辱会伴随终生。除非达官显贵或手握大权的明朝军阀;对极为重视军纪的朔方来说,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传统氛围,要么早当了逃兵,要么留下死战的朔方军极少有投降者。
换作五年前,将军大约不会考虑接受俘虏,但现在不同了,至少朔方军在付出过半伤亡以后,已经可以和宋军对峙了。至少将军明白了古人多少还有些忠贞热血之辈,值得赞赏记载于史。而收纳扬天波的归降,树一个榜样,也许可以少付出一点代价,让朔方自行瓦解。
“起来吧,”将军从战马下来,走到扬天波面前扶起他道:“宋军是现代化军队,不必跪拜的……”突然间将军顿觉不妥,按细作和其他渠道,朔方军早在多年前就废除了跪拜,所谓“纳税者见官不跪”,心念转动,一种久违的感觉——当年身纹一百零八禁魔咒被囚京师天牢,与杜刀滚落江内被俘的屈辱感——骤然袭来!
只见那单腿跪在地上的扬天波,把脱下的衣甲——那甲中内衬上画满了禁魔咒——往将军身上兜头一裹,吼道:“动手!”四名失血过多的五色棍都军士扯开衣甲,贴衣绑着十数颗缴获而得来的手榴弹,猛地向将军扑了过去。当周围宋军发觉不对向扬天波射击时,那四名军士已拉开火绳丝丝作响,引爆了一身的炸药,爆炸引起的剧烈闪光烟雾瞬间让人无法视物,破片杀伤的效果也使得周围大片倒地……
当一切平静下来时,爆炸中心已出现一个浅坑,周围大片是黑色火药残留和残肢断臂,警卫连忙呼号着扒开混杂着血肉的砂石。将军比那四个攻击者幸运许多,他那件价值不菲的铠甲下是旧时空带来的防弹衣,虽然护住了性命不至于被弹片所伤——尽管被炸瞎了一只眼,炸飞了一只手,气若游丝,但至少还活着。
“军医!军医在哪里?马上让随军外科大夫过来!”
苏醒过来的将军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诈降……无耻!”便又昏迷了过去。如果他还清醒,肯定还会继续骂道:“妈了个巴子姓杜的!就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行军打仗不是偷袭就是诈术!算什么英雄帅才!无耻地痞小流氓!”
他不知道明朝援朝之战中有一例,日军阵中跳出一金甲武士,嗷嗷高喊。李如松问曰:敌将邀约单挑,似三国演义看多了。随即开炮炸烂敌阵。
他更不知道,扬天波不是杜弘域,也许扬天波计谋军略不如杜弘域,更不会去想中原土地上没几个人明白的狗屁自由,但至少有三点杜弘域是远远不如他的。
如果必要,可以最大限度的无耻;言行不一如家常便饭;最重要的是,绝不介意别人替他去死。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无所不用其极,说的就是这类胜读十年书明晓圣人哲理的王孙贵胄。
战场一里之外,扬天波拎着幸存的两名五色棍都军士飞奔而出敌阵中心。扬天波敢率军冲锋,凭仗的原不是那狂暴的狗群,而是身具水上漂之能。旁人不知他身藏几何,只知草上飞之能不见水上漂之速,但他自己杀敌本领不多,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还没等那两名军士站定,扬天波便已流泪哭述:“壮哉!恨不能以身替矣!”那两名军士目睹同袍扑上去与敌酋同归于尽,本就面有悲色,被他这么一哭,却不得不收拾伤悲,反过来劝慰扬天波,心中都觉这扬总管极重情义。
若杨文岳见此一幕,不知那山崩于前而不变的脸是否会顿然变色呢?此刻的扬天波,哪里有半分在杨老爷子面前的莽撞、寡谋、无知与不识权术?天家最是凉薄。或许天家子弟五谷不分四肢不勤,或者不学无术骄奢淫逸无度,但于帝王学权术之道却自有与生皆来的天赋,何况亲眼观看身为宫妃的母上被逼死、贵为天子的崇祯和居相宰执内阁之位数年的外祖父却只能送自己去苦寒朔方避祸的扬天波?说到底杨老爷子还是太过执著血脉情分,却没想到扬天波原是不姓扬的。
哭了一场,扬天波取了印绶交给他们,说自己还要回城去援助节帅,使他们二人去十里外等候来援的南七路卫所宗族武装,一旦南七路民军到达(无锡、苏州、杭州、昆山、松江府、嘉兴、湖州。),就引领民军夹击南蛮宋军。“切记定要使领军者听命,非为争权夺利,只是将士热血不能白流!沙场瞬息万变,夷狄狡诈如狐,友军不知就里,实在易入死地。我辈何惧身败名裂?只愿为我大明留存一点元气!切切!”那三名军士无不眼角发热,所谓人死留名,扬总管为这九州大地,却已到了身名具裂也无畏的份上,如此操节,如何不教人心存敬意?
扬天波临别又再洒泪,方才施展水上漂去了。
此时战场中央那片火烧云越来越浓,渐渐聚焦为一点。中心渐白周遭为红外侧泛黄,似有天降之物直坠人间。
在宋军不断长枪短炮的轰击下,杜弘域的九龙金钟罩盾牌就已经无法支撑,断裂分崩离析。如果他是杜文焕,大约只要一息尚存便仍会坚持下去,但他毕竟是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竟在那盾牌破裂的瞬间,似认命般轻笑着跌坐于地。就在他还没有坐实时,头脑里突然蹦出从髡书中得知的金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下场。
看到敌将授首,方才停止射击的宋军从旁接近,一个个刺刀横指,生怕对方暴起反抗。来自加泰罗尼亚的少校对着即将被生擒的敌将,不像众多元老一样无所谓,多少还心存敬意。
杜弘域隐隐约约能听懂对方带着严重口音,庄严的汉语祈祷声:“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神的国总将到来……行走地上如同在天上……”这几乎折磨得他要发疯,他不是没见识过十字教,只是如同不明就里的大众一般,本能排斥未知的事物。要知道自唐代的景教就有的十字教,到了大明也没有广泛传播。一个最重要的阻碍就是,祖先崇拜信仰——对于十七世纪还未宗教改革的基督教来说,偶像崇拜这种跪拜行为就是异端,所以上千年来始终得不到中原人士的广泛认可。再加上民间的实用主义神学,信仰一个海外一神论系统,既不实用又复杂不好虎骗大众。
膻中穴——也就是修真者所说的中丹田里。气从下而上至口鼻喷出,所形成的压力聚集于头部。杜弘域听着念佛一样的祷告,脑门两侧的太阳穴怔怔凸起,惹得人头疼不已。用旧时空的科学说法就是气血不足——缺氧,导致太阳穴内血管阵阵凸起,脑部神经紧张缺氧。杜弘域已经很有些喘不上气了,本来打算放弃抵抗的神经在阵阵祷告声中变为极怒!气血则盘踞在下丹田的关元穴,本来也放松下来的神经骤然使心肺血管加大力度供血,各自拉扯,使得他的关元穴反而深深地内陷了进去,在肚脐下面形成一个比肚脐还深的凹陷。杜弘域捂着胸口,气喘吁吁,渐渐有心肌梗塞之状。

郝仁只是垂泪,他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大帅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弘域被气的毛发竖立、浑身虚汗、七窍紧闭,禁不住躺倒翻滚不止。蹲在杜弘域身边却全然被宋军无视的郝仁跳将起来,指着头顶那火烧云便骂:“你这贼老天!怎地还要劈起好人来?煞是不会做天!”杜弘域突然开口道:“南蛮髡贼有术无道,关老天何干?”都这情形了,还不忘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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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军大营总指挥部,一身迷彩的总参军官看着纷乱无比的战场。只是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从大营前后近千骑兵残害到战场中央尸横遍野,从狮子湖林老营起,到江阴城里城外,一路死伤尸骸万余,虽然大多不是己方,但总给予人,澳宋不是来拯救反而与满清无异的感觉。双方更似要固执的打下去,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道:“够了,再继续打下去毫无意义,通令各军返回大营修整,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将军主力在前沿拼杀,一时撤不回来,而且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指挥部内主战派元老军官说出了将军心声。
“不然何如,直接让海军直接炮火湮灭江阴城的了呗,一了百了更省事。他们还巴不得自己炮弹比咱陆军士兵的生命更值钱呢。”总参军官渐渐激动起来,有点语无伦次。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时,前线传来噩耗:将军遇袭,尚无大碍……..指挥权移交指挥部。对指挥部的众人来说,这根本不是可以直接指挥军队的大好喜事,真真是噩耗。这边刚争论战和之策,那边就下放了指挥权,不得打出狗脑子……..
十里外,两名五色棍都军士等来的不是民军,老远便听见阵阵鼓乐。如果不是敌军,那这乐曲倒是很提神悦耳。
大军行进完全步调一致,士兵踏着节奏整齐的迈步挥臂前进,这在中古时代的明末是不可想象的震撼。如果仅仅一两个人这么挥臂大步向前很可笑,那几万人一起前进谁人还敢张口呢。一般中古行军是以一什为单位,把总带队几个家丁领头。一股一股一堆一堆,很自然能看出里面的亲疏关系。但几里外这支宋军人人间距只有不到一个手掌,着实让俩军士瞠目结舌。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只有成群的家乡子弟能这么亲密,也就意味着拉出几万人同时步调行军的军队,口令话语必须不带乡音让所有人听得懂,这差不多也只能解释为南蛮澳宋将两广青壮尽数拉出来充作壮丁了。
转瞬间,战场中央宋军迸发出欢呼,狂风似乎拉偏架似的,沙砾呼啸横飞迷离了朔方军每个人的眼睛。连正操纵92步兵炮攻击朔方前沿阵地的炮兵军士,手上也不禁慢了一慢。倒不是因为得知援军即将抵达,而是自始至终注意力,放在头顶上的火烧云开始越来越清晰。太阳被合拢的乌云遮蔽,渐渐天际由灰转黑,除开那片通红火烧云仍有电蛇流窜,交战的双方几乎很难看到前方的东西。
战场的刀刃交击声,酣战呼吼声,悠悠拗口的祈祷,能人异士的清啸一时间都静了下来,只有天空中火烧云的巨大轰鸣伴着劫云的“滋滋”流电声在耳畔回响。到了这时,指挥部的所有人也已然知道不对——各种声响静下来之后,任谁都看得出那火烧云绝不是杜弘域施展的什么杀招。只是军队一旦发动,哪里可瞬间回转的?军事部署可不是游戏框框A。将军昏迷前的军令也无比明确:若杜弘域仍有生机,格杀勿论。何况,是战是和,已经让指挥层争论的拍桌子瞪眼了。
总参军官拍着桌子大吼,表明死伤都是中华血脉,而且对面已经强弩之末,围而不攻才是上策。主战派中尤其以海军南下派为主,力主进剿只求毕其功于一役,说的像朔方才是统一全国的大敌一样。几人互相撕扯叫骂,连旁边参谋汇报说,有一支乞丐农民组成的队伍正在接近战场,都没有听到。
轰响停憩下来,黑色的天空中有几条深墨的气流缓缓涌动,然后渐渐加速愈来愈急,直到无法用肉眼看清。被盘旋气流围绕的天空,浓重的黑色之中渐渐透出隐隐的赤紫,如同一抹干涸了的血。
在这阴沉漆黑的瞬间,被狙击枪瞄准的张七郎察觉到周围锁住他的压力有点松动。生死便在此际,他不畏死,但他也不能死,只因宋军主力已经完全包围了他那视同兄弟的杜弘域。所谓忘我,便是这般的无视自身了。张七郎的战场感知力便在忘我之际张开,现出第八识阿赖耶识,肌肉身躯不过脑子本能的闪转腾挪。
乌云花端着狙击枪察觉出,瞄准镜中锁定的敌人有脱出的迹象,虽然灰暗的天空使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能在军中立足,便自有一套本事。视觉已经不再重要,于是心念一动,便连栓带扣三发连射,将张七郎所在的区域覆盖。一套行云流水,俗称盲阻。
黑云压城城欲摧,张七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十步开外的地方,望着她道:“不想杀人,心地不坏,然而不杀人,人终因你而死。”这三枪和之前射破张七郎袍泽的那一枪一样,都是瞄准了目标的大腿,虽致残却绝不致命,但战场之上被击倒,安能活命?
乌云花眨动着长长的睫毛,美丽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哀伤,尽管她听不大懂陕甘官话,但第八识现的张七郎不用过多交流,仅肢体语言的意识沟通,她如何不清楚他的意思?但手中的枪却没有丝毫摇晃,继续瞄准着,只是话语里有无尽的落寂:“身为女性却要不断做杀戮的事儿,本非所愿不想取他人性命罢了……”
张七郎咳出一口混杂着血的痰,笑道:“此战若非汝初上沙场之役,尔至今日仍得全性命,何其幸哉!”上战场却不想杀人,能活下来真的是幸运。
乌云花还在思索方才那几枪为何无功。她本是体育运动员出身,在这方面聪明至极,听到张七郎的话便顿然:只因出枪之前心软,扣动扳机便是错。面前这个对手,显然能明白她的心思。想起旧时空一则新闻,孩子自杀前给妈妈一封信:妈妈我太累了,每天睁开眼便是无尽的作业,无休无止的忙碌,对不起妈妈,下辈子还做你的好儿子…….她自己不也是这种状态吗,在元老院毫无存在感的忙碌,却如行尸走肉一般。
还有最后一枪。她身为元老,自然可以撂枪便走不管不顾。只是这最后一枪射出,若再没打中怎么办。尽管她也会近身搏击术,但面对这个级别的对手,如不中,便形同无力抵抗了。
射,还是不射?
脚踩着重步兵营的军旗,杜三郎清点着白袍队和亲兵都的伤亡。在付出了七死十六重伤的代价后,他指挥着少于面前敌人一半有余的部队,硬生生将围困他们的澳宋重步兵营消磨掉锐气。同样都是肉搏战,能打的有来有回,也算是澳宋伏波军头一次遇到的硬骨头。
但其实三郎并不明白一些只有伏波军认同的道理,也算是元老们来到新时空,带给他们不合乎时代的道德准则。白袍队大多是年纪不过16岁的娃娃,儿童的概念最早于17世纪的法国封建王朝,例如小红帽的故事,起教化约束道德的作用,中古时代可很少有这种共识,尤其是朝代末期弱肉强食的食人阶段。
毕竟双方都是人,这么不停地运动作战,一旦互相停下来观望天空,一口气散了。伏波军成年人还好,只是枪拄地歇口气。对娃娃们来说,便连手也抬不起来了。杜三郎望着瘫倒在地的亲兵都和白袍队,笑着问道:“还骑得动马么?”
“骑不动了……”再精壮的汉子也几近脱力了,便是廖廖几声说骑得动的,也是明显的外强中干。杜三郎不以为意,又问道:“还拿得起刀么?”纷纷地都说拿不动了。
“如此说来,战事稍定,学生走马章台时,是不必叫上诸位了……”杜三郎笑嘻嘻地说。章台,便是声色犬马所在,也可以视为朝堂上最藏污纳垢的地方。但这一声问却不同,许多人叫骂着杜三郎不仗义。
白霁仙啐了一声,勉力提剑站了起来,若是还有气力,免不得要替杜弘域训上杜三郎一番。三郎却不在意,笑嘻嘻的样子和杜弘域有些类似,但实质上却有极大区别,他不会说你们不要跟我去,以免死了我伤悲。他只是笑道:“刀也提不动,马也骑不了,大约酒是喝不了的,见了女人也是说不出话的,到时叫上你们去丢人么?”朔方军作战是禁酒的,他们又长期行伍很少接触异性,间或与袍泽吹牛,自己对付女人如何有办法、酒量如何豪壮总是不变的话核儿,这时被杜三郎拿话一挤兑,哪个受得了?
“谁说老子提不动刀,骑不上马?”有人挣扎着站起来擂了擂胸膛,便有人应和着也叫骂着起了身。杜三郎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袍泽都立起身来,只把大旗擎了起来,冲着对面宋军吼道:“我朔方军为何而战?”
此话一问,下面回答却各自不同。那白袍原本就是杜弘域的亲传弟子,哪怕无人弄得明了到底什么是自由,却也因着平日里杜弘域的念叨,此信念——或者说,“自由”这个字眼——已深入脑中,开口便应道:“为自由而战!”
“为节帅而战!”如此回答的,却是亲兵都那些老兵油子。
几十个冲阵时被南蛮火炮轰散的步军伤兵也陆续靠拢过来,他们回答的吼声透着那股儿肃杀疯狂的味道,最是煞人:“为大帅效死,是为夙愿!”
杜三郎笑着道:“某只知,屠得狄夷尽,还我华夏昌!提刀杀胡,同去、同去!”
此时天际那片被九条气流旋搅得黑里透红的区域,如将冷炭又吹旺了,瞬间爆出漫天的血红,若不是那块如血的火红带着焚天的戾气,几使人以为是太阳出了云层。血色的光辉涂满天地,杜弘域的呼吸已急促得如风箱也似,根本就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只是用尽全身气力睁起眼皮,转动着眼珠示意郝仁离开。郝仁哪里肯走,杜弘域只听到天上霹雳又猛地炸响,他那不肯别人因他而死的性子此时又发作了:“悲……悲伤……军……军……令……”那指甲因为用力都扎进肉里了,耗尽全身气力才挤出这四个字。
郝仁也是朔方军中的一员,他自然听出来,自家大帅要说的是他招牌式的口头禅:“你不要悲伤,免得死了内疚。”也许郝仁可以对这句口头禅无动于衷,但后面那“军令”两个字,却使他无法不听。
军令如山。这便是朔方军能力挽狂澜,在大明即将亡种灭族之际,挽大厦于将倾的根本。
杜弘域的性格使他很难下手处置逃兵,因为他自己都做不完全,所以立了这么一条军令:不从号令者,即非朔方军。可以当逃兵,但如果不逃,便要听号令。所以朔方立镇起,到出兵南下,从不拉壮丁,除了收编一些杂牌,主力从来不超过六千人马。
郝仁只好含泪拜了一拜,操着那坚强的半块青砖向周围宋军狂奔而去,只是仍在嚎叫:“大帅你走慢点!我去给你拉那敌酋来垫背!啊!挡我者,死!”却因心中愤慨,郝仁几乎是无分敌我,只要挡路的便是一砖头砸出一具脑浆横飞的尸体,那心中善念全被斩却,除了之前斩出的执念,身上隐然又要斩出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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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九条气流终于各自现出原形,却似九条黑龙张牙舞爪盘旋半空,围着中间一团红得晶莹的气团天际倒扣下来,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中杜弘域。任是杜弘域心性如何认命超脱,皮肉可都是他身上的,劫云、闪电、阴暗的环境、体内的血管凝结已经让他生不如死,这时那闪电一罩下来,雷电一劈,铁打的钢块也要消融,何况是血肉之躯?一时间鼻水、泪水、血液、体液一古脑失禁喷迸出来,整个人被天雷炸得半焦,除了尚有一丝似连若断的气息,和木炭怕是全无二样了。
那九条黑龙身上开始火光大作。那火光不是时常所见的红黄,而是雪白之中透着淡青。之前杜弘域边上有一片残存的盾牌碎片,此时被雷电焰火一逼,也“滋滋”化作了轻烟。
杜弘域就这么守着灵台一点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几成焦炭的身躯在盘旋着九条黑龙里慢慢地着火。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上中下三处丹田的气血不畅,因着这身体被天雷劈得如此不堪,在他体内向外胡乱冲撞,终于闹得经脉寸断一古脑儿全泄了出来。这些精气连同屎尿体液,一点点被高温熔炼着。杜弘域若是还能出声,少不得又要大笑:“若非我所作所为犯了天条,这天雷怎么就照着我劈呢。这下倒好,本来想认命俯首,天帝却饶不了我,全都一拍两散罢。”
杜弘域瘫在那里,唯一还能动弹的眼睛,清澈如水,有一份别样的从容,格外的恬静。
寻常人死到临头,难免放不下家人、爱人、友人,杜弘域却对这些全无挂念。他已是孤人,世上对他最好的哥哥早死于长沙之役,五年前父亲也死在髡贼之手母亲更是郁郁而终,前年祖母也老死在床上,含笑去了;原本乃父说合好的,自己也喜欢的姑娘,已嫁给了小刀,自也轮不到他挂心;至于朋友和部下,他原就是被逼为这些人的首领,早先寻不出由头放下这担子,这次算是解脱了。
也许唯一让杜弘域记挂的,是那个唤作白霁仙的傻丫头,虽然是个道家,但却也只是一个修真的傻大姐,不过想来隐居修道都活得很长久,杜弘域只在心中自语:“若是快些投胎,倒或许也不迟的。”
他现在只是静静地躺着看这小小的天空。看着那似九条黑龙的旋云不断翻滚,看来还要在劈下来,而黑云边缘似乎包裹了一条雨后的彩虹;看着从下丹田逃逸出去的废气残物,如是世间一切丑恶黑暗的凝聚,冷眼间看到其中有一坨亮晶晶圆石……杜弘域突然笑了起来,吐了一口浊气。他轻笑着望着天空上的云彩,那乌云已渐消散,被阳光透射着。自语道:“拉屎撒尿还能吐出金丹不成。”话一出口,他心中突然感觉不对——他的大半个身躯已成了焦炭,呼吸都只余得游丝一般,更别提体内经脉寸断,自己已是转眼便要死去的人,如何吐得出气、说得出话?
渐渐散去的火烧云,这时却突然又卷动旋转,扭成流窜着电蛇的小龙卷风。不知是这火烧云是被天帝所控,还是对不洁之人的神罚,又一片闪电直劈而下,正中躺在地上屎尿横流之人。
杜弘域只觉大脑轰然一声,在和宋军对抗中早已失去的痛感再度回来,痛得脑仁儿都要裂开了。将敌人的精气炼为已用,那是有的,但那是市井小说孙猴子才能做到的。道家所言天劫的火烧云,原是上天对金丹大成者的考验,渡劫者遭遇天劫向来只有两个结局:魂飞魄散,或者扛过天雷,待劫云自行散去——何曾有听说过劫云夺舍后,被劈中之人还练得金丹的?
这时杜弘域已无暇去想。心脏中不通畅的血气,从百会穴直钻到膻中穴,然后急速散开游向周身十二经络,可怜杜弘域经脉破碎,血液便又渗向肌肤表里,恢复痛感的杜弘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那股火焰热血行到哪里堵塞的血管就消融到哪里,舒畅不已。胸腔稍缓,头却痛得人在地上哆嗦打滚,只盼那股热流,再热些,早早将自己烧死了才算解脱。
他却不知,这正暗合了道门“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天道。天雷与人的精血并无意识,只是在这一小片区域发现了一片含有水分的导电体,自然一古脑涌了过去,如同山洪暴发导致堤上蚁巢管涌一样,并非那洪水专门要从蚁巢破堤,实是被堵得急了,只有此路可走。
此时周围看呆了的宋军,原本准备将朔方残军剿灭的数千部队,要么原地吓傻跪倒拜服在地,要么营连级干部惊的哑口无言。伏波军大部分毕竟是明人务农出身,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神人迷信的,元老院再怎么教育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吧——总不能说这被劈之人是天谴吧,那他怎么还不死呢?!主力指挥部突然接到大营的通讯,要他们马上回援。将军昏迷,接替指挥的团长之前通过通讯得知了,后方被骑军突袭总部,可就是那般凶险,将军也不曾要他们回援。此时收到命令,团长自然是眉头紧锁,看了看朔方残军和这被天雷劈中将死之人,于是放弃了剿灭计划,带着主力部队急急向总部方向回奔。
谁知行到了不到五里路,还没有回到大营分战场,堪堪在主力左军侧边三里左右,便被一群衣衫褴楼手持钉耙锄头的民军挡路。这些民军尽管热血沸腾,毕竟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数千人的男女老少百姓横在路中间,就是不让军队通过,摆明是站在朔方一边的。后边山林间更有似数万百姓,敲锣打鼓加油助威的。主力团长很挠头,打骂老百姓是要受处分的,更何况有五年前南京的教训,生怕犯了元老院的忌讳。绕着走吧,没想到走到哪,这老百姓就挡在哪,真是我弱就是理儿啊?!从南京之战后吸取的教训,元老院严令不许打扰贫民,除南京城外,整个江南不派一兵一卒驻扎,完全自治,扶持南明弘历做个表率。
朔方军前军的赞军校尉李镇南,远远听见城外一侧喝杀声又起,也不管彩号营的医师正在给自己包裹伤口,便对身边那个也归属前军所辖、断了左手的江湖义士道:“老木,你这厮倒硬气,断了手没听你吭一声,不错,像个厮杀汉!”
那江湖客苦笑道:“李赞军,贫道道号乃是木剑,却非是姓木……”
“别文绉绉了行不?要不你给老子讲讲,咱家大帅说的自由是个什么东西?”
那道长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走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加上归隐山林的闲暇,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这自由,他隐隐约约大概知道是对的,但怎么个对法,一时还真没法三言两语说明白。本来道长就不问世事,也不觉和自己有多大关系,便不去推敲,只好苦着脸道:“李赞军,木剑的道号,是取五行……”
“晓得了!木剑木剑,一样一样。老木,看你也不是个怕死的货,能不能再劳烦你去城头,用风筝飞上去看看,城外那边怎么又打起来了?要怕死就算了,也别什么木剑了,叫贱木好了!”
边上有个挂了彩的白袍队年轻人,看着也是好事之徒,凑过来插嘴道:“反正道长你是散修,不如叫散木,书上不是说,散木因其不材而寿么?”这却是极刻薄的玩笑了。散木就是比烧火的劈柴还不如的木材,所谓以之为舟则沉,以之为棺椁则速腐,以之为器则速毁,以之为门户则液樠,以之为柱则蠹……也就是不材之木,无所可用。
那道长来投军本就有些血性,跟这些朔方军平日里也混熟,被这么一激,自然不肯作罢,强行爬上城头,让人沿着城墙拖拽,摇摇晃晃飞了上去。打望了两眼便支撑不住,连忙操纵风筝翻滚下来,有气无力地与李镇南道:“约莫六千人的主力南蛮撤回途中,被几千百姓堵在路上不让通过,蛮夷驱赶推搡殴打,百姓倒地不计其数。”
李镇南听了,血性直顶脑门,不是因为他多明了保家卫国,而是他家就在百里外的昆山,一听便知道家乡老幼妇孺来接应了。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对刚支援上来的后军果毅都军士喝道:“手上家伙刻了禁魔咒的,跟老子去做了那班胡儿!”边上其他校尉连忙拉住他——这果毅都是来支援前军的,被他拉走,敌人再一上来如何是好?李镇南指着战场中央那似九条黑龙云雾缠绕的火烧云,龇着牙花子道:“方才老子看见几只老鼠从这里爬过去,怕还离着千多步的光景,竟都着起火来烧成了灰,那帮蛮夷是铁铸的不成?若有能冲得进城里的蛮夷,往咱这里多填十个果毅都,都他娘的脱不出一个死!”
那袍泽听了,却也觉得话糙理不糙,能冲进城里的宋军,早就用炮火梨遍了江阴城,那就真填十个果毅都,也确是拦不下对方的。当下便任由他带着果毅都的百号汉子,和几十个从彩号营医师眼皮底下偷跑出来的伤兵,冲向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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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被闪电劈中的周边地面都起了炽白的焰火,被天雷劈中的杜弘域只觉整个意识一片空白,这是疼痛超过人所承受的极限、即将昏厥前的状态。但他偏偏无法昏掉,只能期望自己无法呼吸休克致死,而不是这么被折磨得活生生痛死。可是所谓“肺朝百脉”,那体内热流涌入百脉就是从肺而出,似乎因为这个缘故,杜弘域的呼吸倒是顺畅了很多……
他手脚已然无法动弹,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痛得无法,竟想出用脑袋乱摇来分散注意力的想法。身上痛楚愈演愈烈,这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只是在心中默念儒家圣言——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谁知瞬息之间,杜弘域只觉脑海中炽烧的痛楚一掠而过,不用内视也可感觉到那痛楚来自脑部神经。一幅幅,一卷卷的髡书话语,和澳宋将军交流的回忆顷刻间翻转于头脑中,如一道闪光。杜弘域突然明白了过来——什么是自由,拿什么东西来铸就这种看似虚拟缥缈幻想……..
从围在周围不敢轻易触动大帅的朔方前军看来,那片火烧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健匀称的躯体,其上九条五爪飞龙的刺青栩栩如生。当然没人知道这是祖传的纹身,就如那九龙金钟罩大盾牌一样。火烧云的突然消失和甲衣破散、躯体巨变,骇得朔方军将纷纷后退,若不是习惯了朔方军法,早就纷纷跪拜下去。幸好那身无寸缕的汉子回过头来,却仍是杜弘域的容貌,这便让朔方军将转惊为喜。只听那玩世不恭的戏谑声再次回响:“妈的,老子光着呢,谁给老子件衣服遮体!”阵垒里两个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步军,立即取了朔方大旗冲上去包裹,杜弘域顺手把那颗下体吐出的“金丹”用绳子串起,挂于脖颈间,使得两位步军连连摆头辟过。
但这实在足够让人骇然!恰在此时,朔方校尉李镇南正领着果毅都的军士高呼:“为自由而战!”这怒吼里有着一种很独特的韵味,尽管几乎每个人都不明白什么叫自由,但热血仍是激昂,斗志仍是高扬,以至于让杜弘域一听之下,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杜弘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盘旋着九条黑龙的火烧云、被澳宋元老称之雷电导地学说,在古唐初期的黄金年代,一个叫杜伏威的唐初将领,用陨铁打造的导电盾牌。如今被宋人遗忘的名字,一个土得掉渣却简洁传神的名字:九龙神火罩。(这东西历史上确实有过类似记载于杜氏家谱之中,民国存于南京国立博物馆,解放后不知所踪,估计是被小日本藏在哪了。)
当杜弘域接过衣袍披上时,这场战役已经没有悬念了。用澳宋官府日后昭告天下的文告来说:江浙战役……酣战十七天胶着相持。先取关宁汉奸吴三桂首级俘获左梦庚部共计八万余,后大宋军将奋勇杀敌擒获满清亲王多铎以下合计十数万。以大宋朔方转运使第十八日晨出奇兵而势变,江阴全城幸免满清二次屠戮……以大宋十八日正午五万援军抵达而完胜……
中国的历史也许向来是真实的,而大宋历史也向来总是不完整的,例如这一场战役。至于后半截澳宋海军干嘛去了,用海军大将的话说:陆军马鹿打仗关我P事儿,几千对几千的小战斗还被搅乱了战役计划,真是四等人的战五渣,不知耻。
事实上,单从官府公布的资料,就可以查阅到:在杜弘域醒来以后,战争的天平的确开始向朔方军明显倾斜,但真正的转拆点应该是从,挥舞着半块青砖的郝仁,举着残破九龙盾汇合疯骑军残部,冲进宋军总指挥部开始的。他因为对老天不公的怒愤,竟又斩出了善念,达到了斩出二尸的境界——"斩得三尸,即证金仙"的观念导致古人沉迷于炼丹服药,以求杀死三尸虫。道家讲究要斩除执念,而佛家称之为"破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执念。在某些层面上,这便离传说中的圣人不过一步之遥,俗称半疯半仙?也就是太极拳法所寻求的至高境界,三化身与本体重合——拳法身形能打出残影来,以残影柔迷惑对手,本体刚猛挥砍,暗合早期太极盾刀组合。(这里太极叙述纯属虚构,因为笔者圆不下去了哈哈)
不知那半块青砖一路砸开多少宋军兜銮下的头颅,剑圣游老虎收到信息以后放弃了再过几招就支撑不住的陈延,奔回总指挥部拦截郝仁,但宋军的辎重却也因此焚毁近半。
剑圣的回援的确阻止了郝仁。见自己冲了几番都无法突破剑神的拦阻,便暴起向边上冲出。身高189公分的游老虎拦下170公分的瘦弱军汉并不困难,但要困住这斩出二尸的郝仁却也力所不逮,结果被郝仁发疯似的一冲,沿途数名图书管理员被拍死……
澳宋大营中唯一建制完整的,反倒是一开始被疯骑军冲散的近卫步兵团。如果说看着朔方白袍队上战场,喊杀稚嫩,惹人笑话;那澳宋军中也有笑料,那些重步兵身旁军乐队全部由半大小子组成。鼓声连连,紧接一声高亢的军号,全军刺刀前进!
澳宋近卫军,又称警备营,由最早的保安团发展而来,澳宋组建最悠久最具战斗力的部队。这次参战只有500人,但却是人人立有军功,英勇无比的存在。被赞誉为“元老院的缨盔”,凡入选者,皆服役5年以上,个人军功二等以上者,政审合格后直接隶属于中央中央政务院警备司令部管辖。人员个个165公分以上,头戴熊皮帽,蓝色上衣下身白色紧身裤,挺拔近似190公分的巨汉,津贴奖金较寻常部队高出一倍,当是澳宋第一威武霸气之强兵,被军外赞曰——帝国之花。
与其他野战部队不同,部队多成方阵用射击来杀伤敌军骑兵,这种打法无法追击和快速转成纵队攻击队形。近卫军信条中只有一个,进攻。因为每次动用近卫军的时候,必然是最后的生力军和决胜的杀手锏,所以为了稳住士气不致溃败的防御阵型,在士气高昂的近卫军看来,完全是多余的存在。
鼓乐响起的一瞬间,全军迈步向前。要不是一开始明军毫无预兆的冲锋,近卫军不至于被打乱了阵脚。几轮齐射便使得剩余疯骑军崩溃,这还是杜刀甩脱盔甲赤膊上阵,手持战旗身先士卒冲杀的结果。成纵队突击队形的近卫军紧随蒸汽坦克前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最后生生将失手的辎重营夺了回来。
战场另一边,当果毅都在赞军校尉李镇南的带领下赶到后,却被尖叫崩溃的百姓裹挟着倒冲回来,整个被冲散。若不是杜三郎在宋军营垒间撞上郝仁,以军令喝命郝仁跟着亲兵都去援百姓,怕是连白袍队这样朔方主力都要溃了………
说书人缓缓合上那残破的书页道:“便是在此时,杜节帅醒了。他赤着上身提着长刀,领着朔方步军开始了冲锋,步军号角连连,一路势如破竹,没有“几乎”,是真正无人可阻地冲杀到宋军的总指挥部。”
喝了一口水,口若悬河唾液横飞:“澳宋剑圣展开了攻击,但这对杜节帅却没有一点作用——无论是重构他身体的九龙神火罩还是天劫火烧云构成的经脉,连天雷也无法阻截,更何况髡贼的剑术。节帅仗刀狂啸,问天上地下,凭谁能挡!号角声声,战鼓擂擂,若问结果如何。”啪!一声惊堂木,惊得四座听客纷纷站起。“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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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吾师已逝,太史官与扬经略,却杜撰神话以愚生民:吾师于战阵之中兼天劫合力之下,仍破困而出啸傲天地之神话!或曰此说足以激发九州黎庶之热血云云。吾以为,此非热血,实如驱邪道场之间,形若臆症之巫婆胡乱挥洒黑狗血罢了,一言蔽之:愚民,谋取所需。
据闻庙堂诸公之谋不止于此,尚欲在天下人眼前演一出戏……前日使人来说,劝某粉墨登台,坚拒之。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可怜无定河边骨。若吾师在,必同此念。——光武二年十二月,初六,大雪。”
冬雪洋洋洒洒着,用漫无边际的皎洁掩盖大地可怖的伤疤。
朔方军经略使杜刀的左脸上,新添了一道皮肉外翻的剑痕。在与宋军的最后战役里,回中军坐镇的杜三郎让众将高呼“天下第一刀”,终于让杜刀找回了往日的豪气,一刀斩碎了澳宋元老的双手剑,打的对方抱头鼠窜,而这道剑痕,便是那位元老在世上留下的最后武功。
坐在院子里赏雪的杜刀执着妻子的手,有些犹豫不决地道:“真的走么?”前几日战后论功,多人提议拜杜刀为荒朔转运使,这明显就是宋廷的意思。即陕甘与朔方重镇都由他一言以断之,关中划归大宋直辖,朔方只以臣属自居。澳宋元老院的高层都知道,名义上朔方各路乡老公推的平章军国事总理大臣杜弘域已然不知所踪,现在行使朔方同中书门下平章军国事实职的却是杜弘域的弟子杜三郎。因此虽然只是提议,虽然正式议事书还没颁布,但不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没有理由为难杜刀。分化瓦解,蚕食鲸吞,宋廷打的一手好算盘。
风韵犹在的杜刘氏眼里是深重的悲伤。所谓医者父母心,只要有半分良知留存,看着彩号营那么多生命一个个在自己眼前逝去,心中总不能坦然。她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倦怠:“之前家宴高朋,夫君箸脍,脍以丝连,席间竟无助者。他日庙堂艰险处,安有所援?”说的却是前些日子宴请亲近的友人,席间小刀以筷夹肉菜,厨子做菜时没把肉切好,连在一起,结果没有人伸出筷子去帮小刀按住,以使得他可以将肉夹起。杜刘氏因此以为,他日如果有事,这些人都是不可以相托的。
杜刀望着檐前飞舞的雪花,有些不舍。想起前些日子与杨老爷子的长谈,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杜弘域若还在,大约小刀是不会苦恼这些事的,自从出天牢以来,他向来不用发愁这类事,只管站在杜家将门身后便好。如果杜文焕还活着,他会怎么选择?小刀想到此处,眼睛亮了起来,也许,这次跟从前一样的选择,就好了。往山跑死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顺其自然吧。
雪花掩不去腊梅的清韵,在张七郎的眼里,站在腊梅边上的乌云花却比腊梅更脱俗。因为这个深目高鼻体态壮硕的女子,许多军中的袍泽都与自己少了来往。张七郎的老母亲日夜不肯消停,在家便和张七郎的几个弟媳一起咒骂这花妖迷了七郎的魂,出门更和一班邻里的老太太同气连枝地念叨……
张七郎苦笑着向杜三郎举起杯,无言地喝尽了杯中的酒,摇头唤着杜三郎的本名道:“子腾,相比之下,战场更清静些。”
“七哥,你还是叫我三郎为好。”杜三郎显然对胸中没多少笔墨的杜弘域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很不以为然。他成年前本来对自己的名字就很不满了,杜辟,同窗都管他叫“肚皮”,想不到冠礼取字,杜弘域仍是不改的恶趣味。
“七哥,有什么可烦恼的?毕竟在战役结束前,你就把家这位说服反正了,又是澳宋的元老,怕什么?不过话说这位,身高跟壮汉有得一比,又不裹脚,夜里你就不怕抱着个男人睡觉啊?当时咋就对眼了呢?”三郎是杜弘域养大的孤儿,尽管性格大相径庭,话语里多少带着一些杜弘域的印记。
被他问到这节,张七郎的脸皮便发起紫来了,只是低声地道:“对眼就是对眼了,有个屁好说?再说咱是粗陋军汉,哪有嫌弃别人的分儿,更何况是澳宋亲家?三郎啊,咱是丘八,能跟那些读书人一样,花前月下一套套地整?看对眼了,就问人愿意不愿意,反正战场上,一眨眼指不准就死球了,要不问出来,心里留个结,走都走得不痛快。你师父够厉害的吧?说去也就去了,唉……”
张七郎话方一出口,他老母亲便从外面进来,叉着腰指着七郎咒骂着:“你吃了猪油蒙了心么,还是这花妖把你迷成这样?大宋正一品的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脸面,全都不要了,跑敦煌去做什么?”张七郎挥手让乌云花进房去,免得老母看着她愈加生气,按着宋人女人的脾气非得再打起来不可,然后便只是闷头喝着酒。老人转头见着杜三郎,便道:“小三子,你师父呢?给老婆子叫他过来!俺家小七给他杜家卖命十几年了,总算有个出身了……这叫什么理!”
三郎听着,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白袍队都是杜弘域养大的孤儿,说是师徒,其实也是近似父子的情分,任他战时如何运筹帷幄,平日里如何能说会道,处理政务如何得心应手,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匆匆一拱手,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卫将军陈延的大宅子里,生着地火龙,奴仆已将晚饭几十样菜陆续摆放上桌,新嫁入门的将军夫人看着难得回家吃饭的夫婿,小心地待候着,说几句大宋新贵圈子里流传的笑话,陈延这餐饭吃得很是开心。
“对了,管家呢?”
将军夫人不经意地道:“那厮手脚不干净,昨日为妾所觉,便教家丁杖毙了。新来这个,看着倒还伶俐。”
“嗯,让他按这单子,每人做春冬衣十套,再赠五百两盘缠吧。”陈延掏出一张条子交给夫人。那些都是军中的旧袍泽,多是伤残预备着回乡的,虽说大帅自朔方定的规矩,官府自有补助,但他还是想为这些老兄弟尽点力。
杨文岳似乎完结了他在青史上的使命,大战结束之后,身体愈来愈差了,一日间能清醒理事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天波,你倒是如何打算?”他之所以联同史官,来做杜弘域仍在人世的文章,却不是闲得发慌。
在杨老爷子面前,扬天波仍是依旧的不成器,他急切地道:“此间已是太平,杜弘域也已身死,孙儿寻思着,择日公开身份,联系军中旧部。张七郎据说是要辞官去西域了,加上他要娶了宋人亲王,疯骑军里其他人等也渐渐不奉他为首了,待得他离了南京,尽起军马,一发复辟,还我大明天下!”
“荒谬!你怎地这般不争气!”杨老爷子很是无奈,但却见扬天波脸上露出怯容,又想着自己会否太过严厉了些,闭上那重重叠叠松驰的眼皮,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好生对扬天波道:“这南京城里的弘历帝不就是个人偶嘛,便要复辟也得人家元老院同意用你啊,更不应你来挑这个头……你怕是不知道吧?杜弘域,怕是还活着,若不然,老夫何必作这场戏?”杨老爷子要做的这场戏不是给天下人看的,是给可能还活着的杜弘域看。
“你亲眼看见大帅活着?”李镇南在章台街的勾栏里一把扯过同袍的衣领,急急地问道,“大帅真的破困而出?”左右亲兵早已把无关人等驱赶出去,在门处扶着刀柄把守,十尺之内便是一只虫儿也难飞进。
那被李镇南扯着的校尉苦笑道:“哪里还有假?两个前军步军拿着我的备用衣服上去给节帅的,然后节帅便和那个叫白霁仙的女道士飘然而去了。我当时也愣了,还问了一句:大帅,这仗不管输赢!您老必是公侯万代……”
“大帅怎么说?”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然后扯了块布写了这张东西,叫我给杜三郎送去。现时到处都在说大帅死了,而那些大人明明没见到大帅,又在骗百姓说大帅还活着。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拿这块布给杜三郎呢?如果给了,那不是……”
李镇南本来是属意疯骑军的,只是当年杜弘域见他手底功夫与张七郎他们相比显得稀松,反倒是统兵颇有些能耐,就劝他在朔方步军里做个统兵的校尉。但他对杜弘域的那份崇拜、愚忠,与正牌的疯骑军不差半分。于是连忙摊开那块从战袍上割下的残布,仔细看了,只见上面大约是在战场上随手拈来的焦木,写着疏疏数十字:“天下太平,予终得避世。未尽世事托于谁?杜家有英才,及冠字子腾。诸公若计拙,平章可委身。”
那字写得极潦草,疏懒的神色跃然纸上,几乎一看便是杜弘域手笔。李镇南只激动得双手发抖,喃喃道:“好!好!”便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门外有亲兵叩门,却是跑来加茶水的小厮被放哨的亲兵拿下,来问李镇南如何处置。节帅不在南京之事,岂可外泄于市井之间?也许这小厮什么也没听到,但也许他耳力过人,十尺开外隔着门户仍能听到。战场上杀人如草的李镇南根本就没有犹豫,只是冷然道:“取十两银子给他家人,便说被宋廷蒸包局关押七天。”把手一挥,卷起那块残袍自出门去了。
江南在这两三个月内,虽然未曾尽复旧时繁华,但那清理出的洪武门大街上,引车卖浆之流已四处可见,长墙城下町两旁的小摊档都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当铺街头开了两家,街尾临出城门处又开了三四家。若不是澳宋官吏拉着插着草标卖儿卖女,或自卖以活口的人去南洋,倒颇有几分太平年月的味道。
一队马车约莫二十数辆,还带着二十来匹空鞍无人的战马,缓缓从洪武门大街向城门驶去。前面开路的十七骑疯骑军,盔甲用油脂擦得光亮,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上面有刀砍的痕迹、箭射的凹陷、火药的腐蚀。修补一套这样的盔甲所耗费的金钱和材料,可能会比重新购置一副全新的澳宋胸甲还要贵上七八倍,不过在如今的年月,这便是疯骑军招牌式的装束——他们视盔甲上每一处旧创为是男儿的豪迈和荣光。
车队后面还有七八十名披着白袍的年轻人,他们尽管也骑着马,却没有前面十七骑抬头挺胸的气势,看着那些被拉走的插着草标的苦人儿,这些披着白袍的年轻人都纷纷别开脸或是低下头,不忍去看。
行在长长的西直门大街,这支沉默寡言的队伍连一点声音也没有。直到那些白袍的年轻人里,有一个策马走近同伴,低声道:“三郎,我不走了。若任由这块大地上的民众过如此凄惨的日子,我等一身本领学来又做什么?与其让那些宋人尸位素餐,不如尽我一点绵力……”
边上有同窗叹息道:“郑四,你也不过一个脑袋两只手,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做得一事,便是一事;不做,终无一事可成。”那个被唤做郑四的平静地回答,显然这不是临时起意的冲动。
杜三郎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争吵,只是对郑四道:“我不阻你,但你切记今日之言。”郑四在马上一抱拳,便向队尾奔去,一时间随他而去的有十数人,他们选择了与马队相逆的方向,用看待逃兵的眼神送别自己的同窗。

当东方的太阳升起后,根本不需要什么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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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KE411P7B5/?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3 片头曲
车队行出城门二十余里,后面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前面的十七骑快速分出十二骑,以张七郎为首奔向后方。
二十余辆马车中,有一辆窗帘翻起,一道白杆闪现。正是身材壮硕的宋人元老,手握一杆长火铳。她用那生硬的陕甘官话唤道:“七郎,我来!”别看人如壮汉,但那声音煞是好听,直如百灵鸟一般。
“止!匿踪待命!”张七郎沙哑的嗓音在风中传来,披着白袍的几个年轻人,纷纷笑说七哥和七嫂这两嗓子,倒还真是极配。
杜三郎知道张七郎担心现居宋廷高位的原朔方军将领,和以杨文岳为首的文官,不会让他们这么从容离开,却依然轻笑起来,对奔到他身边的张七郎道:“七哥,何必小题大做?”出行之前杜三郎已将各自实力做了对比:只要杜三郎登高一呼,不说朔方军立时视他为杜弘域的继承人,令行禁止,至少朔方军不太可能对这车队展开攻击。至于杨老爷子手头底那二十余支拼凑起来的地方民军,杜三郎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最多担心宋廷不按约定,作壁上观让朔方自相残杀才乐见其成。
“沙场无小事。”
“谨受教。”杜三郎神色一肃,向张七郎遥遥一拱。
“少帅!少帅!”刚到后面赶来的骏马搅起的高高烟尘,便听到李镇南的破锣嗓子响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白袍队全是杜弘域收养的孤儿,朔方军私底下都管他们叫“公子”,便是将他们认作是杜弘域的义子,但只有杜三郎,朔方军的将士私下管他叫“少帅”,只是一旦被杜三郎听到,无不被当场一顿臭骂,渐渐就少有人敢当面这么叫了。
不过此时李镇南火燎火焦,只全然不顾地咋呼着策马狂奔而来,在他身后还有陈延、郝仁等一众三四十名原来朔方军的大小军头,纷纷地叫唤着:“少帅!留步!”
“我朔方军,何时出了尔等兵痞!”半路上突然炸出这么一句,却是杜刀从马车里袖着手下来。他身为朔方经略数年,积威之下,那一众军头纷纷滚鞍下马,整理盔甲衣袍。杜刀冷声指着一个没戴头盔的军头,喝道:“张七郎何在?把这厮拖下去,二十军棍!”
“且慢。”杜三郎伸手拦住军令之下条件反射地把那军头反剪了按倒在地的张七郎,转身对小刀一拱到地道,“刀叔,大宋已无朔方军。”这却是宋廷素来的心意,天下太平,无乞活军,无朔方军,无杜家军,也无关宁军。故之朔方军大战之后,已然按此约定章程打散重整,组建大宋六府军。
谁知杜刀却不打算就此作罢,抬头道:“若你师父仍在,某绝无二话。然弘域已逝,某为朔方经略使一日,朔方军便在一日……某眼中不见宋人殿前司步军指挥使,只见朔方军前军果毅都尉!张七郎,逃兵不论,行刑!”逃兵不论是杜弘域以前定下的规矩,若愿当逃兵,除死罪外,活罪可不受军纪制约。死罪可免活罪难受,家乡子弟出来的当逃兵,最后是被所有家乡父老所唾弃。
实在是朔方军的旗帜下历练了太多生死,对于这些坚持到今日的军头来说,朔方军已近乎一种精神寄托。被杜刀点到的几个军头无人挣扎,任由张七郎拖下,被随车队而行的疯骑军打得皮破肉裂,爬起身来无一不是一瘸一拐。
“尔等唤得那声少帅,才有这顿军棍。无论官何品、爵何秩,却须记取:若非朔方,吾等皆是路边饿孚、地狱犬嘴边肉泥、宋人刀下亡魂、建奴腹中之餐!若何时尔等不以朔方军自处,取死之日近哉!”小刀向来冷面冷言,这番话训得那大小军头无不规规矩矩列队。
杜三郎却不住苦笑。这是他师父杜弘域所追求的、为华夏谋取自由的结果么?不,这倒是以前杜弘域和他深谈时,颇为担忧的拥兵自重、互为犄角的割据军镇,复古唐之错也!他实在也无能为力,唯有落寞地跨上战马,招呼着身边白袍同窗:“走吧。”
“少帅,经略,七哥——大帅仍在人世间啊!”李镇南见杜三郎要走,连忙掏出那角残袍呈了上去。
杜三郎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把那残袍递给小刀,摇头道:“假的。”
杜刀看了,也是冷笑着递给张七郎。世上对杜弘域经历最详的,应该就是小刀了,用杜弘域自己的原话来讲:开之明理识字不假,但若要他写这文绉绉的句子或去练字,不若杀了他更好。
这半角残袍上,那字写得实在太好,好到足够把杜弘域的疏懒劲儿透字而出;那字句写得实在太过讲究,若是写着:“某不侍候了,有事找三郎那小子折腾吧。”倒还有几分可能是杜弘域所写。
车队又再一次缓缓行进。杜刘氏坐在马车中,紧紧扣着小刀的手,似乎一放手便不知这良人远去何处。小刀轻轻地拍着妻子的手背,享受这冬雪里春风般的温存。他们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与马车外乌云花对张七郎那火辣奔放的关爱是截然不同的。小刀抚着妻子的手,便连眼神的交汇都嫌多余,万般事,尽在执子之手中。
新加入的几个固执倔强的军头和他们同样性情的亲卫,使得再次启程的车队又多了数十骑。郝仁正在和边上的疯骑军说起节帅,虽然军中诸将都说大帅早已定计舍身诱敌,吸引宋军精锐,以使疯骑军在张七郎和杜刀的带领下破坏辎重,攻占澳宋大营帅帐,但农家出身的郝仁却总有种庄稼汉的憨厚,认定是节帅以命易命才使他活下来,那言语里无不洋溢着对杜弘域的推崇。
“郝兄时刻不忘先师,着实难能可贵。”杜三郎实在觉得郝仁的话太过刺耳,皱着眉头道,“但若按澳宋的章程,李镇南在章台杀了那大茶壶,该当何罪?卫将军陈延,有管事手脚不干净,不报官府审问,无物证无推断,只据下人风言风闻便私下杖杀……先师一生不忘者,‘自由平等’二词,皆来自那澳宋髡律,但人家宋廷追究了吗?便是历代皆斩的逃兵,朔方军中也是不问的,试问:若先师在,李镇南与卫将军大好头颅,安能仍存于颈上?我看这澳宋天下也不过尔尔,欺师盗名。”一片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融开时的凉意突然让杜三郎想起,他已不再暂署宋廷颁布的平章军国事。他虽然努力想使自己看开,只是心中总挥不去那沉重的悲伤。
君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之, 士为知己者死。朔方之所以能对满清和澳宋有一拼之力,就是如唐代府兵制一般,分田予军户、纳流民以细耕,家家有产有田。满清牛录是小奴隶主,而朔方军户则是小地主,战力相持不在话下。朔方远离中原疫病,土地虽然贫瘠但重在广大极寒。
阴阳舞乾坤,世人梦幽沉,跳梁终有恨,画皮言故人。
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怀旧,杜三郎想着。堪堪起兵之时,众口皆曰:为国为民,但真到践行之时,却各奔东西富贵相忘,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卖身为奴于南蛮髡贼,九州华夏之民性命如草芥,圣教颓废无不以十字教为首。朗朗乾坤,浩浩汤汤,中华余脉渐行渐远,余音绕梁,可几人叹哉。如不是看透世态炎凉,倒不如同那几位同窗一般再作一番。吾师曾言:“所有明晓天下大势之人都明白,这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过………..吾乃旧时代的残党!”
展目看着路边几处免于战火的稻田,那上面覆盖着雪被,越冬之后想来有个好收成……
郝仁一张脸涨得发紫,只是仍不服气地低声道:“这关‘自由’屁事?老子们跟大帅打生打死,难不成,稍微省点衙门来去的文书也不行么?要让勾栏里那厮听到大帅不在的消息,南蛮髡贼还不乐死,咱朔方不就大乱了?陈延家那狗东西,活脱脱就是个砍头种,咱丘八爷们拿命拼回来的钱,那杀才也敢伸手,砍了他都算少的了……”
那声音渐说渐大,却是说着说着有了几分底气,若不是张七郎用马鞭柄子敲了他头盔一记,怕是不可收拾,很有点要跟杜三郎争辩的意思。郝仁挨了一记,抬头叫了一声:“七哥!”便瞪着牛眼气鼓鼓地道:“少帅你说俺错便错了,大不了这脑袋割还给你就是!”话虽如此,心里的不忿却直透出来,连乡音都出来了。
“郝兄也无错,议功议亲议爵,古自有之,是我痴了。”杜三郎无奈地苦笑着。不是他想打圆场,只是不知如何去跟有时连自己名字都会写缺两笔的郝仁解说自己的想法。在平民乡老宗族参与之下,制定的律法只能便成军阀割据,再现百姓流离困苦。而达官显贵制定了看似公平的科举选拔,可他们违犯以后却又可以因着军功、爵位甚至与天子的亲戚关系来免罪,这样的律法如何能制约士大夫阶层和现在这些军头?再看澳宋所行新律,元老凌驾一切如亲王般,而且还是各掌私权的,早晚互相攻歼都是轻的,以夷变夏的传教更是让华夏沉沦。这乱麻一般的思绪,想起来就让杜三郎头疼不已,杜弘域的朔方书院和髡书,所授进取之策又晦涩难懂。
杜三郎望着路边那残存的几块农田,轻声向张七郎问道:“在朔方时先师曾言道,南京到敦煌,是良田万顷,七哥可见过么?”张七郎无言地默然点头,许多的感伤夹杂着雪花,让这一行的车队都沉默了。
这时后方远远有人踏歌而来,却是朔方军里众人熟知的歌谣,似乎最早是从疯骑军里传唱出来的,后来整个朔方军都会唱了——朔方突报京师变,东虏犬妖乱八方;吾感恩义投朔方,持戈从戎随百战,随百战……
百战骸骨多无全,健儿未死亦肌黄,荡尽鬼怪刀枪残,君问中国可已安?
南蛮利刃霜雪寒,天将崩!可怜铠甲尽斑斑,旌旗残破千里荒。
剩勇不堪敌强寇,随大帅,以身饲虎狼!挽陵殇!
拖在后面充当斥候的疯骑军策马来报,来的却是朔方军行营总管军略事、现今澳宋新编六军总统制、殿前司马步军指挥使扬天波。人未见,声先到,那歌唱到尾去,已经尽是呛咽夹泪——何需赠赏千万钱?何需授予鼎食名?
求取黄河一掬水,清澈鉴人濯吾缨……
那扬天波一身朔方残破衣甲,长歌当哭一路而来,直是敢见者无不伤怀,更勾起这车马里许多旧时袍泽的心绪。原本扬天波在军中与张七郎这班人总是有些见外的,此时见他走近,也纷纷翻身下马去迎。
“今华夏方定,庙堂之上复辟流言四起,原江南各镇指挥使纷纷各处寻访天子血脉,诸君何忍弃繁华而去!节帅或逝,其言不死!自由平等——某虽不知道究竟应是如何,然节帅音容宛在,吾等当尽力而为方是正理哉!”扬天波泣不成声,简直是字字泣血。
杜三郎早已推敲过许久才生出的去意,哪里劝得动?倒是有几个白袍年轻人被说得热血沸腾,当下辞了杜三郎一行人,便要返回南京;后来随行的几个军头里,李镇南犹豫了片刻也留了下来,目送着杜三郎他们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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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32:51 | 显示全部楼层
配乐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Rt411w73d/?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0此节为作者感想,这段不属正文
古时无中华之概念,近代发展出,只有九州、华夏、中国之说。中华概念建立在华夷之辩之上,一乡一地口音都不同,更不要说旧时空扔有地域隔阂,古人不认种族只认乡地,这里就不细说了。
宋转运使,明指挥使,唐节度使。从中可以看出各朝代间行政长官职能,唐的藩镇军政一把抓,导致割据;宋的搜刮民财,终南北宋一代从开国到结束280多次农民起义和各类骚乱,有史以来唯一,一次被南亚猴子屠戮了南境,杀十数万之众,而且也把原属中国之地的“八隘之外集乐六县,宿桑二峒”予越南。而越南所归送的宋朝士民才二百二十一口,并且“男子年十五以上皆刺额曰“天子兵”,二十以上曰“投南朝”,妇女刺左手曰“ 官客”,这不能不说是对宋朝的一个嘲弄和侮辱。到了明代,地方长官皆为文官如巡抚、总督,但掌军只到总兵一级,为指挥使职称。全宋几百年的大唐继业者宣称,被挫宋败了个精光,称呼猴子为越南国王,对方反倒纠正自己是大唐静海节度使。到了明代收复,已过几百年几十代人,最后一点中华余辉也败光了,全拜挫宋所赐。所以笔者十分不解,强盛而且没有胡人“政治正确”的大唐不选,自称杨贵妃后人也行啊。是谁选的宋为正统,如果奉这个割据政权为正朔,那澳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光明代市井小说都这么看贬宋代,更别说士大夫阶层了,凭空给自己增加统一认同难度。
最后看下澳宋前身的战绩:宋金战争:
① 宋金太原之战:金进攻。宋战败,太原被攻陷。
② 第一次开封之战:金进攻。宋战败,宣和合约赔款黄金500万两,白银5000万两,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
③ 第二次开封之战:金进攻。宋惨败,过渡陷落,徽钦二帝及宗室400余人被俘,金兵大掠全城,仅宗室女子便掳走近12000人。
④ 黄天荡之战:金进攻。平局。韩世忠成功围困金兀术40余天,但被金兀术火攻突围。
⑤ 富平之战:金进攻。宋惨败,18万大军全军覆没。
⑥ 和尚原之战:金进攻。宋大胜,俘虏一千余人。
⑦ 饶凤关之战:金进攻。宋大胜,金军损失数千。
⑧ 仙人关之战:金进攻。宋大胜,金军损失数千。
⑨ 岳飞第一次北伐:宋进攻。宋大胜,收复襄阳府、唐州、信阳军等地。
⑩ 大仪镇之战:金进攻。宋胜,俘虏400余人,金兵相蹈藉没溺死者不可胜计。
⑪ 顺昌之战:金进攻。宋大胜,金退兵。
⑫ 郾城之战:金进攻。宋大胜。
⑬ 柘皋之战:金进攻。宋大胜,杀敌约一万。
⑭ 剡家湾之战:金进攻。宋大胜,杀敌630,俘虏约一万。
⑮ 皂角林之战:金进攻。宋大胜,斩杀万户一名,俘虏数百。
16
唐岛之战:金进攻。宋大胜,俘虏3000余人。
17
采石之战:金进攻。宋战胜。
18
海州之战:金进攻。宋大胜,杀敌数千,金军损失近半。
19
开禧北伐:宋进攻。宋战败,嘉定和议赔款白银300万两,称金为伯, 宋输金岁币由银绢二十万两、匹改为三十万两、匹。
20
仆散揆攻宋之战:金进攻。宋战败。杀韩侘胄向金人谢罪。嘉定议和(见上一条)
21
六合之战:金进攻。宋战胜,金退兵。
22
襄阳枣阳之战:金进攻。宋战胜,金退兵,金军损失超过3万。
23
蔡州之战:宋进攻。宋战胜,金灭亡(主要是蒙古功劳)。

统计:宋金23战,宋胜16,平1,负6,胜率高达69.6%!
但是慢着,宋进攻3次受20次,宋挨打率也高达87%!
可见高胜率果然是因为高挨打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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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33: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为臣!不为奴!
   欲望是不灭的炽焰,闪耀在污浊的深渊。
澳宋行在十七年秋(1644年),宋廷与朔方达成和解。置陕甘嘉峪关内外西域都护府,朔方去号、历年去光武、从宋历,设顾问职督导,都督府执掌财军二项,其余司职尽数纳归委派之干部。
澳宋行在十八年春,于应天府誓师北伐,设新六军镇守东南半壁。全军北伐至天津塘沽汇合海陆之军,威逼满清交权……..
“邸报尽是衮衮诸公活剧,煞是热闹……郑四前日有书来,说道庙堂艰险竟在意料之外,然其志可嘉,终不言退,与澳宋元老间舌战群儒,论经天下。胸怀造福万民之热血,余不敢望其项背,先师亦不及也!……余所喜者,至今日,敦煌已非镇,渐复汉唐之状。——中兴三年七月,十六,晴。”
春风总是不早不慢地到来,将冰雪渐渐消融。敦煌镇似乎随着春意也生长起来,比原来的规模大了不止两倍。未完工的城墙还在修筑着,一条黄河支流经瓜州也被引过来作为护城河;在边上堆放的石料青条上刻画着朔方事纪,修筑完工以后,这敦煌镇的城中心还要仿照澳宋传统,树立纪念碑和人物像。
杜三郎坐在镇中央杜弘域的衣冠冢旁边,苦笑着自语道:“师父,有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黄河已经变得清澈了许多,而坏消息是,我独自站在清澈的水边,却发现水里的倒影是另一个你。”这几个月的归隐,让杜三郎想通了许多东西,例如杜弘域的懒散,三郎觉得那不过是师傅对于世事感到无力之后的不得已。
但他终归仍年轻,终归是杜弘域的弟子里最为叛逆的、也是最聪慧的,所以他绝对不想成为另一个朔方大帅。他站起来拂去白袍上的沙土,向正在动工的敦煌学院走了过去。这几个月来,大约因为管吃管喝的缘故,许多从内地各处来投师的读书少年聚集到敦煌镇。有白袍队的同窗开玩笑说:那批少年长大了,便又是新的白袍队。
杜三郎却道:“绝不。”
在三郎看来,杜弘域收养的白袍队是一个失败的产物。在和南蛮入侵者、满清东虏的战争后,就算有一万人的白袍队,失败也是必然的。这根本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问题:技术的代差代表着思想的落后,如髡书所说生产力才能造就新的思想。而白袍队在肉搏上虽不逊色于澳宋士兵,又可以使用火器,但这终究是需要长期培养才能形成战力,而澳宋却可源源不断的投入,最重要的是双方对这种后勤的投入是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的。
如果有一万白袍队……琢磨了很久的杜三郎也明白,这是一个不成立的假设。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为何而战。如果白袍队要达到一万人,也许得有千百万人用几十年的时间来筛选,这不是区区一个名义掌管陕甘,但实际只有瓜、沙二州的敦煌镇所能支持的。白白供养千百万人十年,即使是尽澳宋之力,也是不可能做到。
他认为不应该是这样,他觉得杜弘域关于自由平等这些个澳宋髡学的教导有问题。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条能让多数人领悟富国强兵的路径,这也是他修筑敦煌学院的初衷,也许他这一代也参悟不透,但至少下一代、下下一代总有人可以“驱逐鞑虏,恢复华夏”。
夏火炎炎,因着敦煌这几年来的修筑扩张,原本伫立在镇口的那几棵龙眼树已经变成镇中央广场的风景。这几棵没有毁于战火的龙眼树,并不因为杜弘域小时候爬过,或是杜文焕小时也爬过而成了圣物,一到夏日,上面仍是许多纳凉嬉闹的儿童,他们比那些成熟的龙眼更鲜活。
澳宋行在十八年,秋。围城近半年的北京城,开城请降。  
满城尽作胡儿语,隔墙尤骂汉家郎,率队光复北京的澳宋元老院主席马督公,看着满街的狗尾辫感叹道。豫亲王多铎也感叹道:一年前整个中国与我们并肩行军,一年后整个中国向我们行军。
澳宋国宴锅包肉让剃发易服的汉臣赞不绝口,当着近千满蒙贵胄的面吃狗肉火锅,众多元老把酒言,欢旁若无人的胡吃海喝。宋军挟多铎北上北京,清廷设宴和谈,多尔衮看着乐队大提琴的演奏,颇为欣喜:此乐器所奏唤作何曲?
随后,督公摔杯为号曰:“再造神州,有债比偿!”
左右五百刀斧手齐出砍杀,多尔衮巨惊滚爬到督公脚下道:“何故违约!尔等究竟何人!”
督公执残杯,目首昂然,低垂眼脸:“吾等乃:继业革命者!”
手举刀落………   
总理残明天下七十一路三百二十镇,军民诸方事务大臣扬天波的就职仪式已经过了一年了。在这和平的时节里,民众为了糊口养家总是很忙碌,忙碌得大约连一年前扬天波如何泣不成声地推让总理大臣之职,尔后在七十一路三百二十镇庶黎举出的八百名孝廉的劝进下,才宣布就职的事也不关注。就如,如影随形澳宋元老院诏令一样,根本没多少人关心。
甚至,连前年坊间士人传闻的中兴名臣杨文岳可能不是老死,而是被亲近的人鸩杀的事,也不再成为茶余饭后乐道的故事了。
时间总会洗淡许多的记忆,杜弘域这个名字现在仍被民众时常提起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挽大厦于将倾,战满清、治朔方、总乱军、甚至战平了澳宋军队,意图光复大明的历程的确够传奇,但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说书先生多一些赚钱的段子罢了。而如今能让百万黎民仍记得起朔方节帅名头的最坚实的支撑,是西域都护府里那个包吃包住的敦煌学院。
经过五六年经营,现时的学院已经足足有近万学生,但却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只要把娃一送到,就任着杜小帅爷——五年足够很多东西浮出水面,至少杜三郎曾代杜弘域暂摄平章军国事的内幕已不再是秘密——管吃管教等着成才就是,至少将来也能混个当地县长坐坐。至于元老院为什么容忍这种极具分裂的行为,那是因为从二五计划开始到三五计划结束,政权下乡一直停留在口号阶段;规划民干部极不够用,而且能力参差不齐,经常还被当地宗族士人裹挟,执行起来的政策也大多走了样,甚至引起叛乱。
后来元老院妥协为三级管理体制:
1级为元老院
2级为规划民干部
3级为不尊明帝但行明律的过渡乡贤代管——也就出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名头的——买办,例如杨天波。
元老院意图以时间为代价,渐渐让规划民阶层渗透取代第3级,根本上统一全国,彻底立足于动员全中国的人力物力,如臂使指般的开始全球扩张。
至于元老院内的南下派,意图更改国策,从两广攻略结束后;转任国务院总理的契丹人后裔,也有过评语:狂妄自大,妄图在十七世纪廖无人烟的海岛驻军挖矿;跪舔西欧白皮猪,宗教改革都没有的落后文明,哪点够比的上中华子民,画大饼充饥也!
(这里吐槽下钟博士跪舔荷兰东印度公司小贵族小职员的情节,还行最高礼仪接待,一起吃烤鸭的段落。还有刘大府欧洲行迹中的“掌鹅官”,对西方小岛国的如数家珍,虽然写的不错有看头,但不表明看者无心。很有些同人写的总是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在下为什么不喜欢南下派,其中的一个原因。同样都是一个时代的人民,中华遭灾不去努力弥补损失,反而拥白皮自重,真乃当世平西王。论坛众多南下派原话:我穿越又不是为了做雷锋救济万民。笔者:那你最终目的想干啥,除了艹女仆当贵族,难道要拯救西欧?!南下派很多言论笔者已经就澳宋将军之口,一字不差,转述完毕。不要说黑南下派,笔者也认为有必要发展南下,但绝不是更改国策的理由,被南下派很多言论被恶心到了对立面。一个政权不能只算经济账,更何况南下派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数据经济党”,国策战略问题从来不是靠经济计算出来的,不然旧时空的主席也在南下派眼里是个棒槌。扩张领土从来都不是赚钱的买卖,而是为了将来终有衰落的一日有翻盘的资本,一如旧时空的中、俄,可曾听闻海权帝国英、美衰落后能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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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除了六七百天资过人的孩子,其他十三岁以上的少年全是半天读书半天劳作,十三岁以下的则需家中出一个壮劳动力,耕作学院配给的土地或服其他劳役。虽然这个壮劳力衣食住行也归学院给付,但他们劳作的收入全部划归学院所得,若是偷懒,便连那读书的小孩一并扫地出门。内地大量移民为了躲避澳宋苛政,加上被发配西域的满蒙族人,瓜、沙二州一度达到三十多万人口,随后澳宋开始西征拉走了很多,才使得贫瘠的西北不至于被饥荒疫病困扰。
这时的百姓都是多子多福的想头,再说这学院说的壮劳力也把大姑娘算在内的,于是许多被视作赔钱货的女孩被送来敦煌,替弟弟打上几年工,等弟弟满了十三岁就再回乡去嫁人。
在镇内书店里帮工的春丫,就是这些女孩子中的一员。她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现在书店里里外外都是她支应着。春丫寻思着要是明年回乡,自己也去镇里开个书店,多半能张罗得起来。眼看着书店门口那个混身透着老人味的老板又在躺椅里瞌睡过去了,春丫连忙叫那新来的虎妞:“快给老先生披件衣服。”虎妞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她蛮讨厌这老头儿的,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老的似乎随时会死掉一样。
春丫也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哪里会待见这东主一身的老人味?只是她是有眼色的。看那杜小帅爷也好,来来往往的白袍先生也好,披甲顶盔威风凛凛的疯骑军也好,走过店前时都少不了给这老东主作上一揖;就是对面茶铺那个缺了一只指头的郝大哥,多火爆的性子,酒一喝多了连杜小帅爷也敢顶撞,但只要这老先生几句话一骂,立马就消停了。这不是她能糊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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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诏书到!”这时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似乎把那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先生惊醒了,却见他清了清嗓子,拿起边上的茶壶喝了一口,笑道:“又有戏看了,郝小!过来扶老夫去看戏!”
对面茶铺便传来郝仁恶狠狠的吐痰声,一对千层底倒踏,啪嗒啪嗒地踢着走出来,嘴里低声骂道:“先人板板的!当初要不老子去南京把你弄出来,你这老家伙都死球好几年了,坟上我看都长草了!没见救人一命,一个谢字没有,还要被呼来喝去的,我他娘的是作了什么孽啊!”
“劳心者劳人,劳力者劳于人啊!”老人尽管实在很老,但那耳朵却还不只是摆设。
郝仁走过去,将他从躺椅上扶了起来道:“还劳心呢,怎么不说人要杀你,你一点防备都没有?”
“非寡算,实乃不愿算尔!”老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郝仁的热嘲冷讽,搭着郝仁的手突然笑道,“你还小,等你娶妻生子、子生孙时你就明白了。若连自己的孙辈都要去算,苟活百岁何用?不如不算。”
“七十万生民同心公推,大宋七十一路三百二十镇总理军民诸方事务大臣制曰:……”宣诏使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总理大臣的诏书和之前的天子圣旨格式都是一样的:“诏曰”开头是口述而由他人代笔润色,“制曰”却是亲手所写,于诸臣工来说,这便是上位者体现的重视。但这敦煌镇非但无人跪接诏书,便是听到“制曰”,也是该坐的坐,该站的站,最可恶那看来将行就木的老头儿,居然还打起呼噜来!而那老头儿边上少了个手指的汉子,竟在抠脚丫!
但出行前总理大臣的再三吩咐,宣诏使还算牢记着,当下抑压心情,宣读下去:“……具不世之才,怀悯世之心;行于军伍不避矢石,退之江湖建立学院,前生庶黎,后教礼义,善莫大焉!……何能遗贤于野?故邀诸公移趾北京……钦此!”大约便是说要杜三郎一众人等去北京开学院。这注意一听肯定不是他杨天波出的,一准是背后澳宋髡贼的主意,这是要削藩呐。
诏书宣读完毕,却无人谢恩,无人接旨,那宣诏使气得脸皮发青,护送他前来的殿前司武官早已忍耐不住,按动崩簧便要抽刀出鞘,却见那袖手而立的白衣年轻人略一皱眉,杀伐之意扑面而来。武官只能结结巴巴地嚷道:“尔等、尔等要做什么?要、要行不臣之事么?”
“某西域都护府,身为华夏子民,愿纳捐税。然!不为臣,不为奴。”那白衣年轻人笑眯眯地说罢,便搀扶着那不知何时醒来的老人,自顾去了。
将老人送回书店,杜三郎便轻笑着离开了。有郝仁这个火暴性子在,那护送宣诏使的殿前司武官若不识趣,惹得郝仁发作起来,大约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至于北京,杜三郎却不担心,因为郑四和李镇南的信前几日便到了,这得益于澳宋赠予的电报系统,这种快速的通讯方式使得八百里加急、江湖客的草上飞不再是长距离传递的首选,若再完善些,怕连即时通讯也有望无视距离了。
“起兵岂善计?”他提起笔给回到关中军镇的郑四与李镇南写信,“论兵锋之盛,何及聚歼满清后朔方虎贲之威武?论人望之高,何如先师当年?退一步而言,便于关中起兵,去扬天波之冠冕,安知你我非扬某第二?……先师未成之大业,常有人道:不合时宜,若提均田制、不纳粮……早登九五,或便不至今日之况。另澳宋虎狼在侧,何其谬哉!
“究其根本,在于华夏民智未开。若民可使知之,凭问庙堂诸公,安能遮天下人之眼?故为今之计,在于开启民智,使读书知理。吾辈或不能竞全功,然子有孙,孙又有子,终有一日,人人识字明理,则水到渠成,望郑兄及李赞军三思为盼……”
杜三郎觉得杜弘域没有大错,错在于中国太多的人是文盲,理解不了杜弘域提出的理念,这才使得扬天波等人得以借机歪解。只要使得更多人识字明理,那么上位者就不可能再任意愚民,拔除髡贼时日可期。
写到这里杜三郎停下笔来,端起茶杯笑道:“刺杀只不过是失败者的旁门左道,何曾听闻祖师诈术取胜?取巧并不能带来胜利,而且你所作所为也未必有宋廷允诺,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原来竟是自己屋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人。如果江湖中有可以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而不被察觉,那只能是身具草上飞、水上漂之人。
“某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一个熟悉的身影径自拖了张椅子坐在角落,似乎有着无尽的倦意,“某料想,节帅仍活着的……”他挥手止住要开口的杜三郎,自顾道:“太累了,高处不胜寒。若吾是节帅,万事皆定,大约也会寻故遁去,拯救华夏社稷黎民百姓,至少它澳宋不食人……”
杜三郎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颇为洒脱:“你不会的。”
那人点了点头,自嘲地苦笑起来,似乎认可杜三郎的话。
“便不怕被留下?”杜三郎端起茶壶,茶杯在那人的面前,距离自己怕有十来步,但茶壶一倒,那人面前的杯子却凭空满了起来,没有半滴水溅出。那人被骇得坐得笔直——这却是赤裸裸的示威了——这把戏虽小,却是在明示着:不只有他会水上漂的快功,敦煌小镇还有人继承了杜弘域的亲传草上飞。
不过那人却很快又躺坐了下去,笑道:“汝不会的。”
杜三郎自然不会,留下这个人,会有第二个人坐上此人的位置,于世局来说,并没有分毫的改变。他举起茶杯道:“请。”
“请。”端茶送客。
茶饮毕,那人起身道:“留步。”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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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八年秋,澳宋行在二十三年,郑四与李镇南终究没有听从杜三郎的话,关中军镇联同其他三十九镇十一路起兵,起因便是总理大臣扬天波四年任期已满,却禁止百姓再推孝廉重选总理大臣。这是摆明了澳宋干预傀儡选举,表面意思是打掉最后一点对大明的忠贞,实则还是削藩。两边先互相削弱,不废一兵一足成本最低的统一全国。总理大臣设在北京,各镇的要求哪里肯让步?它澳宋新编傀儡六军已初具规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不都是听它髡贼的诡计,信了他个邪!于是战事又起,伤亡无数……
(这里推演统一全国,澳宋只用了不到1年就打到北京,其他地方大多自治。根据恶魔后花园大佬的数据分析:统一全国至少需要50万以上的“绿营”国民军,甚至200万以上。有人举TG例子4年的例子,但你澳宋做得到那种动员能力?)
一支小小的队伍正在整队,杜三郎看着队伍里的郝仁,极不放心地道:“此行彩号营校尉杜家婶子是为首领,此去乃是去救死扶生的,你必定要听从婶婶的吩咐,尤其不许喝酒!”郝仁嬉皮笑脸点头应着,在这敦煌里呆了好多年,他觉得骨头都要生锈了,有这么一个出去溜达的机会,天大的事应下来再说。
但边上杜刀低低哼了一声,郝仁却立时肃整起来,只听小刀冷声道:“朔方军前军跳荡队选锋什长郝仁。”
“职郝仁。”几乎换了一个人似的,甲带也系好了,头盔也扶正了,手便按在刀柄上。
杜刀点了点头,已经不必再开口去叫郝仁听从指挥了。朔方军,不从军令者,视为逃兵。
这时也在边上送行的张七郎扯出队伍里一个小姑娘道:“春丫,你不是朔方军的人,快出来打点行李吧,今年你要回家去了。”
那春丫怯怯地从衣襟间拉出一个信封,里面连着一小片盾牌的残片、似乎被火舌烧灼过:“那伯伯说,如果我要想去,就把这个给杜小帅爷看……真的真的!那伯伯还给了我一个鸡腿,还有个神仙姐姐,操纵着风筝在天上跟着他……”
张七郎听了,脸上一阵抽动,赶紧转身去张罗别的事务。
“朔方军彩号营,出发。”杜刘氏骑着骏马,走在队伍最前头。跟在那杆千疮百孔的朔方大旗后面,无论是北京六军还是关中联军,有人伤,有人死,她便不忍眼睁睁看下去。她仍包着那帕子,只是垂落的发丝已染了霜。
朔方的大旗走出敦煌棱堡城门的时候,学院传来白袍少年朗朗的书声,似乎是为彩号营壮行。这许多的孩童有多少能领悟为中华复兴而读书的道理呢?袖手而立的杜三郎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在这些孩子长大以后,他们不会再像他的老师杜弘域那样孤单。杜三郎极眼远望,满眼是无尽的金黄。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Hb411W7hc/?spm_id_from=333.788.videocard.7  插曲
拆开那封信:“去了趟琼州府,看了点髡书。一位元老将官接待了我,自称祖上初唐江淮杜伏威,与陕西杜氏同出一门或者说都是同样的先祖,然后送了我澳宋历史书和手枪配弹,非常精致………髡书里面有个髡画很有意思,主人公叫蝙蝠侠……. 蝙蝠侠之所以常年不成功,日日如幽灵般穿梭都市,因为他把重点放在了开启民智上,认为所有人都明理才能促进改革和进步,殊不知更底层的物质基础薄弱不堪。更预见不到人始终是动物,利己主义从始至终伴随一生,更遑论一个国家。你的思想刚刚明白了这个循环的结果——但如何达成这个结果,并不晓得。这就是朔方或者说中国落后的原因,现在九州大地表里不一,乱象丛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究其根本在于提高大众生产效率。简言,用这位元老的话说——提高生产力。南方我已经看过了,下一步打算去西边诸国看看,据说美女不错会玩蜡………”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看样子吾师要去追行澳宋西征大军了,真是没事找事做,家里一大堆的事儿等着处理,他倒好。跑了个干净,当起甩手掌柜了。
西域一别已千年,再见已是伊斯兰。杜三郎瞥了瞥嘴表示不以为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那么容易云游四海呀。
收到这封鼓励信,杜三郎其实还是非常激动的,回到都督府,走到大堂中央的帅案后,极慢的坐上帅椅,喝道:“众将听令!”

“喝!”众将答道,气势如虹。
“朔方出兵!”
秋风不冷,只因暖的是人心。
《曲子菩萨蛮》(旧时空法国国家图书馆)唱到:
敦煌古往出神将,感得诸蕃遥钦仰。
效节望龙廷,麟台早有名。
只恨隔蕃部,情恳难申吐。
早晚灭狼蕃,一齐拜圣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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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6-4 13:38:4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三部曲结束,全文改自荆洚晓的东陵悲歌。40%改60%自写,笔者如导演一般,修改剧本,一点一点一字一字填画面,用时整一月,除了吃饭睡觉,很累,第三部整体来说不如前两部,越写越累写不下去了,所以大段大段的意识流。写这本书主要动因是觉得清末的照片人人呆滞苟摞,加上原书和同人大量的引用,很不喜,笔者对汉唐明都很有感情,虽然实际各代优劣不齐,但至少不该全部都是蝇营狗苟之徒,大明还是有不少忠贞义士的,或者说,就算愚忠蠢笨不通时势,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还是有的。所以全书所体现的不光是论坛的很多趣谈,写作中心就是骨气傲气——中华历朝历代都有不屈不挠之士。也许笔者浮想联翩的小说写的不咋地,能看到最后结局,乃至一字一字琢磨画面的人都不多,奉送各位读者——看全篇不要一目十行,不如不看,这是对笔者费心劳力的不尊重。当然也有对论坛管理等当权派、数据党、不好看的同人作者的不屑。哈哈地图炮。
关于书内的武功怎么解释,各位可以当老版水浒传来看,不算夸张到东方不败的地步,只能说挂小一点,并不改变大局。而且从第一部起到第三部的明宋两场大决战,全部不过是两万人以下的小会战。因为现实大明能抽调出来野战的部队真没有,所以杜撰了一些部队,添加一些道门和江湖武功也不算过分,毕竟你宋都石翁、黑尔、闹临高了,不能不让百姓点个“天灯”,合理性应该大体说的过去的。
至于最后一段北京做首都还是南京上海广州,笔者认为北方经济基础落后,需要大力发展,城市中心群可以有效调配资源,所以有必要定都北方,沿海、区域控制力、板块统治、资源分布、人口密度等等这些因素都造就了北京的合理性,中心工业化城市群建立在地理因素上,因人力物力科技无法弥补的客观因素决定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例如北京的建立是在燕山山脉脚下,控制着整个华北平原的入口。也就是说一座城市控制一片区域,一片区域是因客观因素无法克服才形成的。虽然北京按21世纪未必合适,旧时空应该以西安洛阳为好,而到了17世纪就不要代入旧时空拥堵概念。至于华南建都,呵,不是笔者嘲笑,这想法在旧时空东南沿海也没出现东北振兴、西部大开发这类全国百年战略,如果旧时空出现迁都华南还连带来一个——东南崛起???领导人应该枪毙,可以论坛自行搜索“定都”问题的贴子。
第三部,大段大段反复提及的“自由平等”,不过是对香港小青年、弯弯、最近的美国骚乱一种嘲讽罢了,写在最后其实就是为了看看有多少人一目十行的看小说,不看完整张嘴就批驳,就如第一部刚发出没多久,就有人来质疑大明无勇士这么一种主观臆断。而自由平等这个口号讽刺的是,最早践行喊出的却是红色苏联,80年代后才被美国用上,多讽刺啊。
当然全书是以大明视角写的,肯定没有那么真的酣战不止,奋战不休,只是表明热血的夸张写法罢了。第三部尤其是以写意的手法来写的,主要是笔者写的太累了,省却考据,增加故事性乐趣,各种脑补画面。至于最后一段信怎么就让朔方再次起兵,只能说一目十行去看小说真的不太好,总不能叫一个古人喊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吧。没有统一动员能力谈何提高生产力,古人视角透露出过多现代气息,才是失败的作品。
而为什么全书人物大多对髡贼都很疼恨,举个例子,玩过星际争霸没,星际争霸2刚出的时候,很自然的对未知的事物赶到反感,总觉得1才是经典和熟知的,人类天生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和抗击情绪,这是所有人都共同心理描述,你髡贼上来就这么“大刀阔斧的改革”,先不说知识阶层士大夫,就是老百姓也会反抗,一如清末义和团。而不同清末的是,双方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导致朔方代表的大明反抗势力只能学个表,不知其原理,连洋务运动都做不出来,所以才能看到各种狗血。再比如一群黑人跑到国内,而且这帮“黑人”还要求改变你的习俗传统,发展很多可怕的工业机器,打击小农经济等等。
BGM和各种配乐,如果不是一目十行的看书,可以仔细品味,每一段音乐的名字或表现力就和文中内容相对应,就比如上面一段北京宣召朔方,BGM名称叫烈火燎原,代表战事再起。
这里尤其推荐B站安州牧的《西北有孤忠》系列https://space.bilibili.com/7481602/video?tid=0&page=1&keyword=&order=pubdate  
最后总结一图流,为了纪念这次被屏蔽一周,还被人嘲讽的情况,再开次地图炮哈哈:
大明悲歌只欢迎能够静下心,细细品读的读者,来品味在下的拙劣小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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