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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大明悲歌—九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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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5 11:03:1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DIVIOL 于 2020-5-16 15:24 编辑

前情提要,抄来的,所以不要纠结,整体架构和故事略做改动,全文发完就给原文共赏。
狴犴困不住 板荡凭问谁

枯萎的老槐树,在冬天到来之前,就几乎落尽了它所有的叶子,漆黑的乌鸦装点着它老迈的残躯,高大的围墙边角肃杀得不足以生出一棵草…任一个位面、任一个国家都不会缺乏的所在:天牢。
死气沉沉的天牢。进了此间的人,便是天下大赦也多数没有福分出去的;只要踏入这个门,不论曾统兵百万,还是位极人臣,也不论曾开山立派、天下闻名……只要进了这里,连呼吸的空气也渗着镣铐的味道。
天下第一刀,其实在华夏江湖上的排名还挤不进一百名内,但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刀,因为他就是这甲号房的总管。他生于此,长于此,又守于此,也将老死于此。在这四面的围墙和天棚、地面,都用的是铸铁加固,耗费何多!不可能用上任何盗洞的天牢甲号房里,除了木头桌椅,就只有一块熟铁。单凭刀上的功夫,他便是天下第一刀,名副其实的第一刀。
他抱着刀,带着手脚戴着重镣的年轻人到上司面前,抱拳复命:“秉大人,人犯杜文焕带到。”
在一群剽悍侍卫环拥下的老人,长叹一声转过身,抚着花白的长须,掀起蟒袍后摆坐了下来,挥手让左右把那犯人身上的镣铐去了,示意在椅子坐下,才摇头叹息。下人例述道:“杜文焕字弢武。博通文史,能吟、咏诗歌。天启元年(1620)再镇延绥。下诏文焕援辽东,文焕乃遣兵出河套,捣巢以致寇。诸部大恨,深入固原庆阳,围延安,扬言必缚文焕,掠十余日始去。命解职候勘。奢崇明围成都,总督张我续请令文焕赴救
至则围已解,偕诸军复重庆。奢崇明永宁,文焕顿不进。寻擢总理,尽统川、贵、湖广军。度不能制贼,谢病去。坐延绥失事罪,戍边
天启七年(1627),起镇宁夏。宁远、锦州告警,诏文焕驰援,俄令分镇宁远。进右都督,调守关门。不久告病归家。
崇祯元年(1628)录重庆功,廕指挥佥事
崇祯三年(1630)陕西群盗起,五镇总兵并以勤王行。总督杨鹤请令文焕署延镇事,兼督固原军。数败贼,贼亦日益多。会山西总兵王国梁击王嘉胤于河曲,大败,贼入据其城。兵部讨论设一大将,兼统山、陕军协讨。乃令文焕为提督,偕曹文诏驰至河曲,绝饷道以困之。神一元陷宁塞,文焕家破。遂留文诏,令文焕西还。
崇祯四年(1631)御史吴甡弹劾文焕杀延川难民冒功给事中张承诏复弹劾之,下狱褫职……”
杜文焕非但没有和平素晋见上司的官员一样,只在凳上沾着小半个屁股,反而不时在椅上蹭来蹭去,如同猴子一般,半刻不得安宁。上官说的话,似乎和他全无半点干系,直到说得乏了,停了下来,杜文焕才从身上摸出一只蚤子,用指甲掐破了,突然“嘿嘿”一笑道:“有无鸡腿?弄两鸡腿来吃,吃饱再说。”
上官脸色一冷,本已半垂的眼帘猛地一抬,却见和善的笑意又洋溢在眼里,点头道:“善。真性情,果是豪杰本色,可以托之以大事。”说着便打发边上侍候着的大理寺少卿出去,不一刻,一盆炸鸡腿、囟鸡腿、红烧鸡腿便端了进来,文焕见状,眉开眼笑,当场便取了一只撕食起来。
“杨文岳字斗望,号京宜,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擢兵科给事中,屡迁礼科都给事中。
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出为江西右参政,历湖广、广西按察使,云南、山西左右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十二年擢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代孙传庭。擢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专事剿灭乱匪。”杜文焕咬着鸡腿,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说,“每天等着见你的人,怕不往你家门房塞个几十两银子都排不上号,您老屈尊来这天牢看我,想必要来找我办的不是啥好事。看在你请我吃鸡腿的份上,您啊,不如免开尊口,我也不给你难堪,自己回牢房里呆着便是,可好?”
上官不以为意地轻笑着道:“在某面前,不讨好谄媚,也不惊恐失措,仍能想起鸡腿,你仍有不羁的豪侠壮怀,不该在这斗室里终老。”扬总督说罢,只是抚着长须,望着抱着一盆鸡腿如怀抱最后一丝生命的杜文焕。
杜文焕把啃完的骨头扔了,又拈起一只鸡腿,啃了两口,听他如此说,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您老没糊涂吧?您没忘记我怎么进来的?得了,能穿得上蟒袍的家伙,哪个不是人精?你会糊涂才有鬼!我啊,还是不和你说话好些,不然必定上套。”
扬总督身后那四品武将装束的虬须大汉怒然道:“恩公何必与这厮费口舌,那南海搅翻天地的海贼,已成燎原之势,拓土茶毒愚民,以夷变夏,不去就让他横尸菜市口。”
总督扬手止住了那唾液纷飞的武官,只是笑道:“文焕心思缜密,不错,盛名之下无虚士。确然,十几年前如不是故旧之情,便无人知你。若不是此时大明存亡旦夕之间,今上也不会允了老夫之请,赦免你的罪过,授昭武校尉,领明威将军,教你军前效命……”
“且慢,校尉领正四品武官衔,别羞煞我了。直隶以南仅作野之军不过万人,左良玉之军为何按兵不动,你我心里有数。张献忠贼寇已过湘北地界,无兵无响难不成从西南土司唤白杆军千里入援?大道理谁都能说,欺蒙陛下,哄骗臣公倒是在行,接下来该为国为民了?得了吧,找我庶子去,他好这口;你再说上几句千古留名之类的,他绝对就被你套上了。”
上官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半垂着眼帘,似乎说多了话,累了打盹似的。这时身边那武官冲手下一努嘴,便有人从门外带了个英武青年进来,那人不过二十来岁,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身盔甲,穿在身上倒也颇有些英气,只是举手投足,仍不脱书卷味,嘴上无须缺了些老成之色。
“父亲。”
文焕听着有人唤自己,不觉抬起头来,一见这人,苦笑道:“嫡子狂背,不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弄这一身做甚?”
“百无一用是书生!父亲,若是华夏倾覆,便是读得满腹经纶又有什么用?我之前曾随您征战不少时日,这次决心投笔从戎军前效力。狄夷军队已连陷两广三十七座城池,庶子十七哥已在七月前奔赴前线了,我不才,明日也将跟随大军,援助两湖!”青年人一脸的意气风发,映着那拭得发亮的盔甲,热血沸腾得可以淬断刀枪。
文焕长叹了一声。战争,不是评书,不是小说。书上的战争总那么的壮烈、热血、动人,但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明白。平时里的亲人,尸骨里捡出不到三两的箭头便是生命的句号;那壮实剽悍的高手,那叱咤江湖的宗师,大战之后,也许就只是一片残缺的血肉,粘在同样残破的城墙上,或是在臭水沟里与泔水同腐败,而四散的骨头也许被野狗叼在嘴间?也许,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余下……
扬提督那垂下的眼帘,恰到好处地在这时候撑起,似乎他真的不知道文焕的嫡子是怎么进来的,怒视了那虬须满面的武官一眼,便有左右侍卫把那杜文焕的儿子劝了出去,老人干咳了几声,仿佛真的感觉让那乳臭未干的青年穿上盔甲奔赴前线使他有莫大的内疚似的。杜文焕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欠奉了——若是没有这位扬大人的保举,这辈子都别想出去,更别说官复原职。一个稚气不脱的年轻人就能进的地方,还叫天牢么?
“你老人家想必知道,我三十八岁那年,便把原本属于我的活命的机会,让给了这孩子和夫人,那时,他还在的肚子里。为家国死过一回,我觉得足够了,不亏欠什么了,如果你觉得让这小孩上前线去,真的能改变什么,那么,如你所愿,呵呵。”文焕低着头,继续和手里的鸡腿搏斗。
那个虬须武官戟指着杜文焕吼道:“管他能不能改变什么?反正我麾下的儿郎们在流血,在奋战,为武人必行武人之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这是千秋不遇的大事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过上官的手抬了起来,他便悻悻地低下了头,不甘心地喃喃着些什么。
尽管杜文焕调侃的笑意,正透着对这武官演技的不屑,但经历了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人,心里却坦然得连脸上的法令纹也不曾动弹,皮笑肉不笑。上官扬手,身边的侍卫马上取出一封插着三支白色羽毛的信,点了点头,那封信,便被递到刚刚扔掉鸡骨头的杜文焕手里。
这是广里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职于七月初五率前营跳荡队匿于广岭谷外,见杜十七出中路,辟退敌千余,銳骑突至敌大营处三百步;敌阵有炮如云,所过处倒毙者近百数,竟都是开花爆裂之弹;杜十七全身溢血,再出一路,欲杀穿敌阵左翼,前锋营突进百二步,然火光又起……杜十七出第三路,陷阵营出,炮出而暴体而亡者过半,骸骨难寻,家丁队以铁钉堵炮线孔。敌步齐上,已无后援,陷身敌阵,遂步十七殉难……全军仅跳荡队存”。
当文焕抬起头时,上官身边的侍卫已不知何时离去了,硕大的房间里,除了甲号房总管天下第一刀以外,便只有杜文焕和扬提督了。上官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却不再言语,只背着手,向门外走去。
“我去。”杜文焕扔开了那盆鸡腿,那盆本来仿佛他生命一样的鸡腿。他站了起来,这时候天下第一刀猛地拦在杜文焕和老人中间,转过身的总督大人,倒是对天下第一刀的忠心护主点了点头,但杜文焕却见到天下第一刀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那向来强项的天下第一刀,眼中隐隐是乞求的神色。
杜文焕长叹一声,终于开口道:“大人,在下只有一个请求,这厮在这牢里对我多番打骂,敢请大人禀明圣上,调拨到我手下使唤!以去在下这十年里,心头不平之气。”
青云非宿志 碧血醒征旗
如雷的蹄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无数铁蹄敲落在官道的青石板上,官道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逃难民潮,正逆着军队前进的方向拥去,哪怕这支盔甲明亮的骑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前线,也无法让逃难的人们缓下脚步来。
他们这一路上见过太多的军队奔向前线了,都是剽悍的壮士,都是百战的精锐,都是经历过战阵见过血、一心报国的好男儿。但似乎这些英勇善战的大军的旗帖,只是送给怪物剔牙的牙签一样,他们都死了,一支支的军队边往前填,边把一座座城池接连失陷的消息往后方传来,东虏作乱屡次犯境,蒙古袭扰边地,今又南方出事,这大明啊……
“传大人军令,下马!造饭!”三夜三日,一人三马,马憩息,人换骑,赶了上千里路的军队终于停了下来打尖,毕竟他们到了前线,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婆娘捂热了的炕头,而是海外异狄的刀锋。
杜文焕把头盔扔在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三天三夜的急驰,就是铁打的也会累,何况是血肉之躯?他又不是骑军里那些训练有素的老兵油子,此时两条大腿内侧早就血肉模糊了。杜文焕对抱着长刀站在边上眺望的天下第一刀招呼道:“还好我带了两个鸡腿,小刀,要不要匀你一个吃?不要?正好,我还嫌不够呢……这不招呼一声,感觉我这人特小气,爱吃独食一样的……你继续装镇静,不用管我……”
天下第一刀其实是不敢坐下,他很害怕一坐下就站不起来了。他母亲本是斩立决的大罪,是杨大人求情才让他母亲在牢里生下了他,也就是因为扬大人不断升官保举,别人不太为难他,才学成了刀法当了这甲号房的总管。从出生就没有出过甲号房,更加没有骑过马,他现在微微发颤的两腿,恐怕比杜文焕更惨一些。
远处一个逃难的老汉,正向路边造饭的军士打听着什么,那军士疲倦地应付了他几句,老汉似乎受了惊吓往这边打量着,然后苍老的脸绽出一股生气,他奔向同伴,急促地说着些什么。天下第一刀开始听不清楚,但后来那些逃难的人似乎缓下脚步,而他们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京师骑军!我们有救了!”
“他们凭什么相信坐吃山空的这帮兵油子?”天下第一刀皱着眉,极疑惑地问正吃完一个鸡腿的杜文焕。他在这十年里,并没有觉得杜文焕有多大能耐,对于他来讲,一再以“只要我能出去,必定带你出去”来让他帮忙搞吃搞喝,但他从来就没当过真。尽管现在真的把他带了出来,但他仍只是觉得,杜文焕,不过是一个有趣的丘八老头。
“小刀,一会上路了,你就拖到最后,找机会跑吧。”杜文焕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三口啃完最后的鸡腿,掏出半路上捡到的几份不知谁散落的地契文书,胡乱擦了手,撑着树干站了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这么说,“再往前,你就走不掉了。这十年里,多谢你一直照顾我,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
谁知天下第一刀脸色铁青地望着杜文焕,过了半晌才咬牙道:“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忠义二字,你敢将生死置于度外,踏出天牢来赴死,我便不舍得这条命么?无论生死若何,总须试它一试!”
杜文焕听罢,只有苦笑,想不到这小刀,却是跟他儿子们一样的不开窍。若不是得到荆南大军和庶子都殉难的消息,杜文焕绝不会出来的。他十年前不被问斩,就是因为士大夫自居的天下共主,正直多事之秋还用得到他,还有因为阉党东林朝堂争辩不休。如今局势动荡这两波人都消停了,陛下还留着他做什么?
“小刀,千古艰难唯一死,我不过试试你罢了,果然是好汉子!好!”杜文焕有时觉得,自己很有些做奸臣的潜质,似乎那老奸巨滑的杨文岳,才跟他是同一类的人,“你不要生我的气。兵家至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小刀,咱们到现在,仍不知道敌军有多少人,有什么作战的习惯,甚至连一个活口也没有,我想,要打赢这场仗,得了解敌人,我决定,带一个斥候小队,轻装快马先行到前线去刺探军情……
“这五千人马,要交到你手上,不试一试你,教我如何安心?这不是你我一人生死,是五千壮士的性命,是大明的国运!”杜文焕两眼泛红地握着天下第一刀的手,郑重地交代着,“小刀,为国珍重!”
还没等被他煽得热血沸腾的天下第一刀回过神来,已带了十来人的斥候小队,飞驰而去。
一个时辰以后,杜文焕身边最后一名斥候勒马道:“大人!兄弟们都分散刺探军情,你孤身一人……”
“十几年前,宁远大军重围中,我都能全身而退千里示警,何况如今?”杜文焕慷慨激昂。
当目送那斥候远去,杜文焕才舒出一口气,辨了方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信鸽,向天一抛,自身猛地一缩,向远方快速遁去,转眼已不可见。信中急急道:“夫人,我已脱身了,快带嫡子去南京孝陵卫有故人可托,白马镇相会,我后月便到,大明有数之不清的深山老林,何处不是世外桃源!等这天下平定了,再入世不迟!”
之前掐指算过,从陕西西安至直隶青州济南地界,有熟人相托,例数月。整军编练已有小半年,这时发作刚刚好,文焕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出了甲号房,就是虎归深山龙入大海,杨老儿以为派五千兵就可以看住他?这国家兴亡,食肉者谋之——做官的人去担心吧,换谁当皇帝不是一样过日子?卖过一次命,看透了天机。
当下杜文焕策马奔向江边僻静无人的小树林内,把甲胄卸开,胡乱扔进江里,取了长衫把战袍换了,又解了马的肚带放那马自去逃生,只因这是军马,马头从不低垂,肩高1.4以上,骑着它难免落下一条线索让人追寻。
片刻后从林内出来,挂破了几处的衣衫和溅染了泥水的袍裾,加上肩上挽着的小包袱……他已和逃难民众一般无异。杜文焕信步绕了个弯,便上了河堤混进那逃难人潮里,便是火眼金睛也难以在这数以万计的人流中剔出他来。
江浙府城的繁华,杜文焕从京师和骑军开拔经过时,就远远领略过了。当随着逃难的人流再次回到时,他远远就和身边的难民指点着,城门外几个善长仁翁搭的粥棚。也许没有什么比一碗热粥,更能温暖这些惊魂未定的可怜人的心了。
走到城门口时,逃难的人潮已分成几股涌向粥棚,而走向城门的,只有杜文焕孤零零的一个人。“咔!”两把长枪交叉着拦住了杜文焕入城的路,城门老卒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小兄弟,去找碗粥填了肚子,然后找个窝棚憩憩,知府大人有令,流民不得入城。”
“君子岂吃嗟来之食?”杜文焕板着脸,憋出一股子穷酸气,“学生寒窗十年,历经童试、院试、岁试、科试,此番筹措盘缠,千里奔波府城以赴乡试,军爷阻我,焉是国家取士之道乎?”
通常人的能耐和其能闯出的祸,大约总成正比的。天牢甲号房里呆着的,或是沉冤未雪,或是罪孽深重,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无一庸人。
杜文焕在里面呆了十年,本就有雅趣的和几个饱学鸿儒也厮混得熟络,此刻摆起谱儿来,倒也把城门老卒唬得服帖,陪笑道:“原来是赶考的秀才老爷!”当下摸出路上捡来那沓田契文书,在里面小心拣出一份秀才告身文书递给老卒验过了,便自进了城。
长沙城头,澳宋军队的旗帜如枪林立。将军轻抚着肩高1.6的长毛健马,静静地聆听参谋的报告:“将军阁下,我军已攻下第三十八座城池!重伤三十人,轻伤七十五人,殉职只有三名士兵……”
“啪!”很有点壮怀激烈的参谋军官,被将军突然的一巴掌扇得几乎站不稳了,鲜血从的鼻子里淌出,连后槽牙也有点松动了。但军人以服从为命令的天性,却让他一动不动笔直站立着,就是最严厉的教官,也无法挑剔他的军姿。
将军闭眼良久,对于他来说,不是“只有三人”,而是“竟殉职三人”!
慈不掌兵,在哪一支军队都一样。当下达攻击命令时,只要达到作战目的,伤亡是可以接受的。但战斗结束以后,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当将军的军队失去一个士兵,就意味着军队的实力永远缺损一分。17世纪的这块土地太原始,战术、知识都落后太多的华夏人,是不可能快速补充进澳宋的军队的,连国民军都得受训2月以上,更别提百战老兵了。
思考了半晌,将军才张开眼睛。他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指着在作战室沙盘上的一个点,对待命的参谋道:“命令。”
参谋军官本已绷直的腰身一紧,几乎让人怀疑是否会绷断了脊梁。
“放弃强攻,暂时放弃长沙府,分三路穿插,直抵襄阳,争取与入江舰队联络,左良玉不足为惧,必要时吃掉这支京城来的骑军,参谋部起草作战计划,必须在短期内让这块所谓华夏土地的统治者,明白我们的力量,要让他们认识到跪拜在大宋国军队的脚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长官!”
南京城里,杜文焕进了客栈里坐定,叫了两个鸡腿一碗白饭,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了,倒也真不负了他父亲取的名儿,一点也不搭配。抹了嘴,正想叫店家来结账,却听见用屏风隔起的雅座里,脆生生的女孩声音:“我爹和屏儿姐他爹,都收拾着生意细软,预备着那异狄军队一打过来,便逃难去了……我等姐妹,用罢了饭,便往北上赶路……据说京师已有援军抵达,奔前线去了,只叫五省提督往城头一站,那些异域小丑,岂有不灰飞烟灭之理!”
却有另一女孩犹豫着道:“但那提督的名号未曾听闻,但荆南一路大军南征的将军,就是这次援军总兵的子侄,去了可曾回音?怎不见战事消停?逃难的人还是一日比一日多啊……”
谁知她话没说完,便杂七杂八地被众女子争论道:“年纪轻便定强过父辈么,据说他们都经历过与鞑子作战呢。”“当年援辽陕西军面临大战,只会带着婆娘跑路,哪见他有半分顶天立地的男儿气概?”“极是,那时十七郎不过二十八岁,便与张贼数十万精锐血战才保得江南太平,而后又千里示警,何等英雄人物?怎是他父辈可相比的,辽东驰援怎么不见浴血?”
“我看这个来援的大帅身陷天牢十数年,不定便是当年战事不利故意被奸臣陷害所致!咱们听评书也不是一天两天,那些无胆匪类,玩起阴谋权术,比起英雄好汉可不是强得一分半点……”这位更是给这一门下了定论了,“前番杜十七郎前往长沙,不过作态罢了,候得左良玉逼退敌军,他不过是论功定赏时好分一杯羹的货色,前番来翠香楼还欠了银子便去打仗了,哪有左大帅来的痛快!”
这时却听有人在屏风外叹了一声,讽笑道:“你们真把这来援京营当回事,除了那总兵自领的陕西边军兵马何曾调拨其他予之?又有没有发现,那左某人十几年来,最为嗜食,所过之处片瓦不留,乡间传闻食人亦有之?两边相见共御,不先自己打起来就不错了。”屏风内众人唇齿相讥,但那人说到这里,却也便容他说完再行教训。
只听那人道:“活着的,我看没谁是圣人。别说他杜氏一门在大明并无些许薄名,就是真有些许权势;为何传闻来援首帅却喜鸡腿,就是你们几位小家碧玉,想必也不觉鸡腿有多好吃吧?你们可否想过,为何来援总兵杜大帅不食熊掌、不食翅鲍?也许唯一的解析,是十七郎他爹那厮,援辽以前除了鸡腿以外没吃过其他的好东西,也不过是个乡里丘八而已,不会有大作为的。”
“荆南路那场大战以后,朝廷就没了念想,派些无用之人延缓下局势罢了。也许是睹物思人,只好吃鸡腿,边吃可以边幻回忆幼子的音容……唉,回家去吧,我瞧,这次来援不会有太大变故,一样是个输,指不定现在跑到深山老林里躲着性命呢!”
几位女孩听了,全然忘记教训屏风外那厮的打算,都不觉黯然泪下,纷纷嘤然泣道:“必是如此,必定是如此,十七郎舍命不惜身!”“真英雄者,有义之豪侠,早折在临高了,还用得着京师出兵?!”“行侠应效卓一凡,嫁郎当择杜家郎!”“我倒是觉得如果左帅不来援遁入山林,也是为还华夏黎庶一个太平世界,积蓄力量,待机而战罢了……”“便当是真的,须知他家父辈天牢十年不知受了多少苦,还肯用命?人家左帅先藏匿起来养好伤势,又有什么可指责?”……
这少女情怀,着实令人无从捉摸,能奈她何?坊间有痴迷应天府梨园戏子的,有痴迷青楼歌伎的,她们便要痴迷荆南大战的亡者,便是偶像有甚不足,到了她们眼中,却也是至情至性之壮烈高大,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的了。
夜色渐暗,早就趁机出了城往白马镇赶去的半徐老头,想起那些女孩小厮的话语,也只有连连苦笑。若是太平时势,庶子本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你情我愿又非用强拐骗——倒不介意借着她们的仰慕,一亲芳泽,也不便阻拦。可现时不同往日,要嫡子也为了这些仰慕而去前线送命,却是万万不能。
那杜文焕出了荒川府,行到三更,已离白马镇不过两里,突然听见官道上清脆马蹄声传来,他连忙往路边树后一躲。却听马蹄声到他藏身树前便戛然而止,沙哑的声音朗然道:“将军打算藏到何时?”
在树后探头打量,只见月光下,通体炭黑的骏马上那女子勒着缰绳,头上斗笠沿上系着一圈青纱,夜色里看不清面目,那女子体态玲珑,并不裹脚,看得十年未闻女色不禁吞了一口口水,但她一说话,那沙哑得若刀刮铁石似的嗓子,却倒让人倒足了胃口。
“你子可不是这般性子,你便一路地躲,能躲到哪去?”那女子见老人由颤颤巍巍慢慢变为刚毅的脊背,颇为英武几分,杜文焕无奈地走出来。对方笑道着亮留个一下腰牌,一闪而过,道:“圣上言明,准我探视于你,为此战谋,故随军各地征募好勇之士三十,于你帐前听用。”
只须你一战功成,名扬四海自是不出意料,美女财宝也是寻常,封侯进官,何谓钱?何谓权?一国尽皆掌取!有了可战之力,假以时日,逐鹿中原未尝不可!”
若说二十岁上下的庶子和嫡子在这,或是年轻数十岁的自己,受到这番煽动鼓舞之下,半点心动也没有,那也太过矫情。哪怕他再如何觉得萧何韩信才是自己人生榜样都好,少年时总是不缺乏热血的,但都这年景了,无非是一句:“虎虎孩童罢了。”这时远处几不可闻的马蹄声却让人警惕起来,心道不是这妮子的仆犯捉我回去吧。
四方杂乱马蹄从远处迅速奔来,转眼东边的骑者已奔到二十步开外,马上骑者远远便吼道:“前面可是总兵大人?”说话间已奔到跟前。那骑者便是之前跟杜文焕从骑军里分出的斥候小队的士兵之一,他滚鞍下来,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见确然是总兵,勉强行了一礼道:“大人,快!马让给你,快回骑军之中!职张强,已探知敌军前锋,舍了长沙府,直向襄阳方向去了,而后必是汇合水路舟师,怕不用五月下旬便到南府地界!”
西边那马也跑近了,马上骑兵已几乎不能控马,杜文焕打了个唿哨,那马总算是军马,便停了下来,那骑兵被抱下马来,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后背两处交叉刀口,苍白的皮肉外翻着,血都流干了。那骑兵稍有了点知觉,挣扎着道:“敌军……前锋,前锋……已近….”
话没说完,颈椎无力软了,脑袋一歪,头上的铁兜銮掉落地上,滚动在青石板的官道上“叮当”作响,一缕忠魂已然消逝。杜文焕无奈地站了起来,他可以操纵随行所带本部五千人马,皆是敢战家乡子弟,似有当年权柄之感,但操纵不了生命的流逝,他人如此,自己亦然。
这时又从东方奔来两骑,远远便听其中一骑在吼道:“庞老二,撑住!撑住,不要睡觉啊!”文焕脸色一变,急步向前迎了过去,那庞老打马被扯缰绳急停,呻吟了一声,稍有了些生气。另一斥候勒住庞老二跟自己的马,喘气道:“禀大人,职已探得,敌军前锋十二人,遭遇时离此三百里外,现离南京约一百五十里到二百里,计三名轻骑兵携骑枪、短火枪、马刀,未披甲;六名具装步兵配盔胸甲,携长火枪、配刺刀;两名轻步兵,带连发散火器、短刃;一白袍者,不知、不知司何职……”说到此处,那骑兵慢慢地软倒地。
杜文焕抢向前扶他身子,却见他身上七八处划伤的创口,腹间裹着一角战袍,不住渗出血来。这时边上那唤作庞老二的哑声道:“老哥本已脱身,为了救我,腰间中了一刀,肠子都流了出来,他又不肯停下歇息,只撕了战袍裹住……”
无声,往那士兵身上摊布,但人已死得通透,放下那士兵尸身,文焕向天悲号了一声,扯住那张强衣甲,怒道:“我让你们去侦察敌情!侦察敌情!也没规定你们什么时候回报,也没规定你们到什么地方报告!你们为何一定要去送死?你们为何一定要死在我面前!直娘贼,蝼蚁尚知惜命,你们不会逃命么?连逃命也不会么?”
张强被他吼着发愣,大约这是第一次见将军这样让他逃命的上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杜文焕叹息道:“你们,却是又如何找到我的?”
“大人在京师日久,我等从军十数年,所习便是追踪查敌之术,想来大人使我等刺探敌情,必也身先士卒,故一路寻来,却是不费半点工夫……”张强总算找到一个能回答的问题了。
西边又有马蹄响起,不一会便到了跟前,幸好这骑兵都没受什么重伤,但没等杜文焕松一口气,那骑兵便道:“……职王逸探知……其他三个兄弟都去了,还有二个兄弟不知所踪……”
那戴着笠帽的女子在边上不屑地道:“敌军也是当兵的,你们也是当兵,听来也就十几人的小队,你们也实在太过窝囊……”
“老子一人就砍上了三个!”王逸一脸的悲愤,放声吼道,“你看这刀!你看老子这刀上缺口!就是砍裂了那些杂碎的头盔才斫缺的!”但说到此处,他又无力扔了刀,坐倒在地上,那五大三粗的行伍汉子,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得和小孩也似的,“但那见鬼的盔甲硬度!那宋兵火器一崩,那些杂碎都不用担心肉搏!李老哥说要砍了那白袍无家的,至少换一个,谁知冲过去5个人,他都捅了那白袍九刀了,那穿白袍的怕连心都给捅烂了,就是没有流血!他们个个会放火器!一下子李老哥身边,本来死了四五个被撞倒的杂碎便站了起来,乱刀把李老哥斩翻了……”
我悲天下忧 君忧汗青辞。
白马,平静的小镇里,百姓里多数人甚至并不知道异狄军队入侵的事。镇头那豆腐西施虽说是未圆房就死了丈夫的寡妇,坊间三婆六姑都暗地里咒骂的克夫扫帚星,但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苗条高挑的身段,却让她的铺子前面,每天总围着十数个慕少艾的书生、地主家的少爷。
几个闲汉靠在墙角晒着太阳,不时调侃着豆腐西施看上某个老客,有时那些客人里性子不好的,踢上几脚,都是一个镇里的,也没人下死手,那些闲汉也笑嘻嘻地挨了揍,极夸张地大呼小叫喊痛——任谁都看得出的戏闹。
杜文焕带着三名披甲顶盔的斥候进了镇,后面马上还有一个身段迷人的蒙脸女人,顿时让这镇口的人们停下手上活计,连闲汉们也停了嬉闹张望过来。但张强他们三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只眯起眼来,那透着杀意的眼光就使得无人敢围上来打听。
连镇口驻军治所里的队率,也犹豫了许久,直至他们一行过了豆腐西施的铺子,想着若来的是上官,怕自己会落个治军不力的罪名,才死命捏了一下大腿,赶上去问道:“不敢请教几位……”
王逸一回过身来,那队率见了他衣甲上所缀军衔,顿时吓了个激灵,连忙跪下叩头道:“不知陪戎驾到,卑下白马治所进义副尉陈三,恭迎大人。”王逸是那斥候小队的队副,便有个陪戎副尉的等级——从九品下的官职,是最低品级的武官职位了。
但相比之下,这队率不过是进义副尉,按军制,无杀敌立功者,五年晋升一级,从进义副尉晋到进勇校尉,要十五年,而且就算过了十五年晋到了进勇校尉,还一样是未入流的无品官。要再晋一级才是陪戎副尉,才算作有品级的武官。
故之对他来讲,王逸实在是个很大的官了。
王逸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还不见过杜昭武?”说罢让出身来。杜文焕这个昭武校尉,是正六品上,却领明威将军仪仗,督导副总兵之职,懂得自然懂。对于陈三来说,简直就是天一样大的官儿,他趴在将军面前,都说不出话来了。
“子开之!给我滚过来!”还没等陈三叩见这位大官,镇里唯一的客栈,云来客栈门前一貌不惊人的老妇女,叉着腰冲这儿嚷嚷着,“你这死丘八,自小教你读书不要惹事,精忠报国,哪一点做到了!老娘今天不让你吃足竹笋炒肉片,我看你明儿敢闹了天!”
便在陈三惊骇的眼光下,这位六品大官连滚带爬奔到那老妇人跟前跪下,嬉皮道:“娘,先说好,打归打,不要再让我背书了,我这不让您逼的么?您要不整天逼我读书,我也不用躲天牢里避了……啊哟……娘,你老人家手劲不减当年啊!轻点,轻点,要扯断了……”
却见那老妇女一手扯着六品官儿的耳朵,一手操了根两指宽竹篾片,可着劲儿地往那屁股上招呼。
陈三喃喃道:“真打啊?”
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话,那老妇女全然和寻常市井妇人打儿子没半分区别,边打还边骂:“叫你小子不读书,叫你小子办坏事儿……当官怎么了?当官你也是我养大的!老娘不管教你还得了?不许号!叫你还号!”
王逸毕竟是陕甘子弟兵见怪不怪了,当年十几岁从军跟随参将当家丁。老妇人打的人虽然四十好几了,但依然无从躲避。找到空时,王踢了陈三一脚,才让后者清醒过来。陈三连忙跑过去掩在杜文焕身上,还没开口便挨了几下,不由惨叫道:“老夫人!啊哟!这打不得啊,您要打……啊哟!也得进屋啊……于大人官声有碍啊!”
虽然只是天近傍晚,但铺天盖地的乌云,却早就把西落的太阳掩遮得连余晖都没有了。天下第一刀的脸色比天色却还更黑一些,眼前那小小的从八品行军司马,着实嚣张到了极点。
自杜文焕走后,天下第一刀说的话,从来没人理会过,方才跟杜文焕出去的斥候小队,回来了一个重伤的斥候,谁知连那信报内容,这行军司马也拒绝告诉他。天下第一刀在甲字房里当总管时,便是当朝二品如扬提督,也不曾这么给他脸色看,更别提身陷天牢里一二品的大官,哪个不是客客气气?何曾受过这等闲气!愈想愈发愤怒,那手已不知不觉移到刀柄上了。
但那瘦削的行军司马,却连与他对峙都懒得,只顾与边上骑军的判官相议,分派士卒安营扎阵。掌书记已写完军报,行军司马用了印,教传令兵送往最近的驿馆去了,方才对被他们完全架空的天下第一刀行了一礼:“不敢请教大人,官讳如何称呼?”官讳,正式的名字。
他这话倒把已几乎要拔刀怒斩的天下第一刀问得发愣了。
那行军司马似乎还嫌天下第一刀不够尴尬,或是为了解析清楚,叉手行了一礼道:“如昭武,官讳福钦赐带御器械、昭武校尉、权署京折路骑军钤辖、字开之。”这里面赐带御器械是表示皇帝的信任,并非真的要去御前当值;昭武校尉是官职,也即是级别;钤辖是差遣,实际的职务为统军总兵,仪同明威将军;权署,暂时代理为副。
可天下第一刀他哪里来的什么官讳?他母亲生下了他就被问斩了,然后在天牢里长大,后来学刀也是托人照应吩咐下去,一个死囚教他的,连拜师都没有,教了他半年那死囚就提了出去杀头了。小时候有人叫他,便是“喂,小孩!”长大了,亲近的人、上司管他叫小刀,囚犯大多管他叫刀爷,他连个姓也没有,甲字房总管本来就是个牢头,哪有什么品级?
是以这么一问,便把他问傻了。不知从何答起。那行军司马微微一笑,低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下官敢请大人教我,何以知骑军事?”连官讳品级职务都没有,怎么来管骑军的事?
天下第一刀死命地咬着牙,那握着刀柄的手无力地松开,他难道说,啊,杜文焕把你们交我管了?要让那行军司马问一句:有何凭据?他不是更加无从答起?他无力地叹息了一声,突然觉得,当初让他拖到队伍后面,溜之大吉,也许才是对的。
在白马镇的云来客栈里,老妇人看着老老实实坐在跟前的杜文焕,旁边站着夫人和小厮,大气不敢出一口,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和夫人的遗腹子,早在半年以前,就纠结了官学的同窗,投军去了,几天前托人送来的家信,说他们就要随大军出发,增援前线去了,信里不断地提到“战死”、“死战”、“血洒边关”、“马革裹尸”……着实地让她惊怕。
儿大不由娘,她能做什么?让刚出牢狱的夫君去把儿子换回来么?对老妇人来说阿福虽不是她生的,但也是从小养大的,她心里向来视阿福是自己的孩子,断没有让阿福去换自己孙子活命的道理。她虽是杜桐的妻子,陕西观面上的汉子,因着她先夫的官位,向是对她极敬重的,但除了这层外壳,她也只是一个识了些字的村姑罢了。她能做的,也就是一个村姑的本分——把收拾好的包裹塞到杜文焕手里,低声道:“小子,找到地方了,再来南京接娘和家人……跳窗跑吧,外面那几个家伙,娘帮你挡住。快走!”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说太多的话,只怕想到自己两个小孙子,一死一走,那泪水一淌下来,阿福便走不了了。
杜文焕倒也没多想,只觉寻到遁世的所在,再回来接娘和夫人也是道理,否则这一大家子,长途跋涉也不是法子。接了包裹道了珍重,便要从窗口跳出来。老妇人却一把拉住他,摸着他的头发,叹息道:“让娘再看看你,你也老了,孙儿都比娘还高,他们能闯的祸也越大,你爹走后娘护不了你们所有人了……你要本分做人,本分过日子……要把庄稼侍候好,不要赖着婆娘坑头当癞汉……”
唠叨了许久,天都黑透了,杜文焕才拜别了娘,又跟夫人墨迹到半夜,才从窗口跳了出去。相传紫金山又称钟山、牛首山大小三十多座,自天地初开就人烟不多,方便藏身又近于府城。杜文焕自恃自己从军一身壮硕,只要那里没人,便不会有战事,便是避世绝佳之地。当下借着星光辨认了方向,便向留仙山脉方向奔去。
行到二更天的时分,本就被乌云笼罩着的天空,漆黑里沙沙地下起了雨,杜文焕看这雨颇有愈下愈烈的架势,只好回头,快步赶到方才路过的破庙里,把庙里朽了三只脚的供桌拆了,堆在一块,生出一缕烟火,折腾半天才把那堆朽木点着。
长夜独听雨,那雨丝扫着破庙后的竹叶,很有点呜咽的味道。许是他自家满腹的心事,更觉凄风苦雨的难以入眠,便只好坐起来,往包裹里取个烧饼拗下一角来嚼着,也算作打发时光。眼见包裹里他娘还塞着几本册子,翻开看了却是养父之前的笔记。
被养父收养以前,他实在太小,小到连亲生父母是什么模样也记不起来了;而十八岁那年,生父殉国以后,他便被家主收养,或许家主念着他父生前的好处,凡事都由着他去胡闹,杜文焕便跟那班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听说知晓了许多官场内幕,冷眼看去,顿觉世上没一个是好人。后从军立职,席爵至今,父辈超授右都督,佥书后府,自援辽无功反受攻讦而家道落魄,陛下寡恩不念世代镇守之功,相形之下落寞至极。
但此刻翻起父辈前的笔迹,却使得他眼眶有些发热。也许因为回忆总会美化过往的事物,在他心中,为父几乎完人一样,尽管如英雄岳武牧,不像评书、坊间传说那么高大完美,但他总觉得,如果世上还有一个好人,也许就是父辈了。
杜桐的笔记很随性,显然是悟出什么,便记下什么。杜文焕胡乱翻着,突然翻到这页,小楷写得工整:存天理,灭人欲……天有四时,地有五行,是谓天理;不存天理,无以感知五行……人欲者,富贵易淫、贫贱易移、威武易屈,此为人之天性;不灭人欲,则难立志,心志不坚,何能以悟法?……志存高远,义之所至,何惜此身?……
杜文焕把册子急急塞进包裹里,几乎当成一条毒蛇般远远地把包裹踢开。
听着庙外夜雨滴答滴答地下,看着跟前火堆里不时爆起的火星,不知不觉中,呆坐了许久,醒觉那雨似乎小了些,想起身推开庙门看看天色时,一伸腰全身骨头作响,怕是足足过了两三个时辰。
无言苦笑着,发了这么久的呆,他心中一直不停地盘算着,到底是该如圣人言,灭人欲,以领悟道德的极致,还是保住性命,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可这日子真这么混混沌沌地过下去,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管,活着又为了什么?为了活着而活着,却是更悲哀的事了;但是便和父辈那样,领悟出了,不也被弹劾下野了么?
思来想去,全然没半点头绪,便决心不去理会,倒头蜷在篝火边,披着长衫小睡。可是翻来覆去,总是无法入眠,隐隐约约间竟觉得周围似乎不对。
杜文焕知道大大地不妙,看了笔记以后,心中似乎起了纠结,整个心绪全乱了,如此下去,忠义排斥,形神皆灭,沦为愚民草莽!要他依圣人云,不顾性命去灭人欲,却又非他本性。杜文焕心知必须把这纠结寻出来,但一时间哪里辨得分明?无奈起身推开庙门,雨不知几时停了,一阵清风扑面,吹着他打了个激灵,顿时省起心中纠结:那死在他面前的斥候!
没错,他的心不安。依他本性,也许世上没什么好人,死光了拉倒。但那些斥候,却是依足他的命令去行事的,是为了完成他交付的任务而战死的——哪怕他本意并不是叫他们去战死,但他的确让斥候去打探敌情了。
干掉那支敌军小队。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也许算是给执行命令的几位斥候一个交代,会让这心结平复下来?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踏在泥泞的路上,甚至考虑过娘是不是故意把为父的笔记放进包裹来扰乱自己的心绪?当然很快他又推翻了这种可能性,娘只不过是略识些字的村姑,杜桐那满是之乎者也的笔记,恐怕娘连断句都断不出来。
也许唯一驱动着杜文焕前进的动力,就是越往白马镇走过去,天地之间浩然正气便越趋向平和。
破虏百思计 白马千古碑
在镇口的豆腐西施的铺子里,杜文焕换上了部下给他准备的衣甲。平静的小镇在接到敌军将至的消息后,马上就如搅动了的池塘一样变得混乱了。杜文焕小口小口地喝着豆腐脑,把一碗豆腐脑喝完,已是日上三竿,镇里准备逃亡的人们已经抢先恐后地离开了。
娘和一大家子已经在那自称锦衣卫的蒙面女子护送下,第一批离开了小镇,杜文焕也目送着最后一批百姓离去。现在这小镇,除了五十个治所的军汉,便只有豆腐铺门口,那青楼女子留下的30名忠勇敢战之士了。
有人支着脑袋侧卧瞌睡,只不过体态夯实,一看就是练家子;有人只是不停地喝酒,但他那小小身板却纹丝不带醉意,至少已喝了七八缸酒,似乎还仍能继续喝;有人在逗一只大猫,被她逗的猫,半个时辰已咬跑了七八条大狗……
总而言之,这是一群扔到哪里都惹人注目的人。杜文焕喝完最后一口豆腐脑,整整衣甲出了小铺,对那些人士道:“你们赶上逃难的人们,去吧。”他仿佛看着街边乞丐一样地打量着这三十人,“我要的不是杂耍班子里的高手,蛮夷的军队,大约也不会有兴趣看你们表演这些杂耍。”
那三十人全都是自幼便被认为骨胳精奇的,便是进了“锦衣卫”里,除了练武以外,却是从没受过半点委屈的,此时被文焕当面羞辱,已有三五人拔刀相向,欲斩于剑下!
杜文焕披甲顶盔却也掩不去眼里那丝戏谑神色,只是笑了笑道:“杀了我又如何?也不外是会杀人的杂技戏子罢了。若能克敌复地,成就战阵之上而不动者,方才不凡……也罢,给一件小事让你们去做,做得成,我便带着尔等去战南蛮军,若如此小事都不能办好,你们便自去吧……”
“且慢,我们两人只是作画,指引嘉靖帝喜爱我等画作才入得锦衣卫班职,并无上阵杀敌之能,肯否自去?”说话之人瘦骨嶙峋。
想了一会儿,文焕道:“上阵之士需勇武悍不畏死,平时做些掩人耳目之事于大局无补,愿去则去,某不阻拦。”
便在这三十名莽夫足以杀人的眼光里,杜文焕随口吩咐他们去办件小事,此事之微不足道——至少,在那些人眼里在,这简直是对他们的污辱,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只听杜文焕说,两个时辰内若把事办好,给他们叩头赔礼都行。几乎杜文焕话一出口,那三十名人各自杳然而去。
杜文焕看他们去了,只是“嘿嘿”地笑得跟猴子一样无耻,招手让这白马镇治所的队率、那叫陈三的进义副尉过来,只教他见了敌军,七百步外射上几轮箭,便叫那五十军汉弃了刀枪,赶上逃难民潮逃命去。
陈三张大了嘴巴。大明军中,步弓射程不过百五步,神机弩也不过二百五十步;实战之中,步弓有效杀伤也是在七十步之内,神弓弩是百二十步,鸟铳也不过150步还未必有准头。陈三想不到这坊间传言的京师援将,做到六品的武官,居然连这都不知道?愣了半晌才道:“大人,这、这七百步外射得中谁?”
“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杜文焕也不恼,只是反问了一句,只教陈三按令行事便是。陈三还待再劝,那杜文焕身边的王逸已“铮”的一声把长刀抽出了一半,陈三也就不敢再说,灰溜溜自去和那班军汉安排。
南京城里一班未出阁的少女提着竹板在街上唱曲,这倒是个新鲜事,便引来许多路人围观。虽说自本朝得国以来,民风也渐去了前朝一些陋习——诸如待嫁年纪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人看见到小臂便要自杀以示清白之类种种的荒唐礼教,但一群二八年华的少女,看那装束饰物,皆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在这街上唱曲子,却也是前所未有。只听那身材修长眉如远山的小姐唱道:“……君当闻,小十七,冲龄示警八千里!君当见,爷昭武,受命危难阻敌袭!”唱的原来却是杜文焕与庶子,只听快板一急:“……怜我非须眉,不能急国急;怜我无勇力,无以衣戎衣……”
那一曲唱罢,便有少女托了铜盘为杜文焕的骑军募捐军费粮草,人群中挤出几个商贾模样的,当头那个便是王家当铺的东主,一把扯住刚才唱曲的少女,便要挤出人群去——这几个商贾却都是寻女儿寻到此处,此时见到,都和王家当铺的东主一般,招呼随行家人要把女儿弄回家去,却被人群里几个长者、老学究劝道:“此是尔家千金?善!古之巾帼须眉,不外如是也!”
众人也纷纷赞颂,须知此时商贾虽富足,却在华夏没什么身份地步,所谓士农工商,最后的才是商人,哪里有受过民众如此抬举,当下也抹不开脸面,倒是马车行的东家被女儿缠得不过,承诺分文不收把民众认捐的粮草钱物运到杜文焕所辖骑军驻扎之地;来寻女儿的米行的掌柜也不愿失了面子,尽管心中极肉痛,却也只好咬牙当众允下,为杜文焕所辖骑军筹粮,只收成本,不赚分文……
白马镇外的官道上,陈三站在杜文焕身后,望着杜文焕的眼神里却失了之前那丝敬意,盛名之下多有不符,援辽之败看似是真。他很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只对着平日里亲近的几个军汉做了个眼色,这时却听杜文焕急急道:“快射快射!”
陈三远远望去,那远处只见三骑敌军的轻骑在千步开外停了马,那五十名军汉,除了几名陈三的心腹兄弟,其他见杜文焕招呼了,便胡乱搭箭射了,射了三轮,那远处的敌军原本还下意识弯腰躲闪,后来看那百来支箭远的射在百步外,近的只射了七十步,在马上笑得不可开交。
“快撤!”杜文焕又是火燎火焦,领头就跑,那掌旗持鼓的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杜文焕劈手抢过旗鼓随地扔了,赶鸭子一般驱着他们远离。但当杜文焕的手伸到陈三面前时,这个卑微的队率、不入流的进义校尉,却猛地闪开了。
陈三唇上疏稀的老鼠须颤抖着,许是风里的寒意太大了,抑或胸中的血太热了。他身后站着六位平日与其交好的军汉,他们也许平日里霸行欺市、滥用职权,但这一刻他们就坚定地站在陈三身后,也许如同平时跟陈三一起去市井为非作歹一般的坚决。
“大人请速转战前方,容下官为大人断后。”陈三恭恭敬敬地给杜文焕行了一礼道,“卑职虽是官迷,但也带把!白马治所,有死队率,无生逃兵。”他拔刀出鞘,挺直着腰,带着那六个军汉,头也不回地向前。
杜文焕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头如被重锤猛击一般,愣了半晌才望着陈三他们的背影,喃喃地道:“也好、也好,这戏便更真些……”不知他在向谁辨说,只是似乎风大了沙子迷了眼,两颊斑纹近是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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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11:08: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IVIOL 于 2020-5-5 14:06 编辑

不是针对谁,只是说作为一群理科僧写小说,看不到动情处,甚为惋惜,只是说在座的大多数同人在这方面都是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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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13:27:45 | 显示全部楼层
庞老二的刀已刺中那白袍者的左胸,胯下的战马早和他心意相通,没有片刻的停留,就这么把那白袍者串在刀上,奔向官道的另一侧树林,一名敌军的轻步兵奋不顾身向前一扑,抱住那白袍者的双腿,就这么硬生生地把那白袍者扯了下来——从胸腹到头顶全被长刀勒成两半,没有血,没内脏,甚至没有骨头。
王逸从林内冲出,左臂撞开对面护卫,敌人倒地。此时这里张强的战马正轰然倒地。王逸冲出树林驰上官道,身后瞬间枪声轰鸣,那黑白相间的薄雾在半空中环绕,似是交织成一尊尊金甲神像,横眉怒目,怀抱金刚杵,威风凛凛!诠释着诗中画卷般的壮丽战场。
“斩!”王逸怒吼一声,那裹挟着银白光芒的长刀,横斩向那结着手,拿着长火铳大约想准备弄出霹雳之音的轻步兵。王逸本是门阀子弟,虽无拜在名门宗师门下,但也学得一两式穷极刀法,以此历经战阵无往不利,这一刀斩落,但是顽石也要教它分离!
“叮”的一声,那轻步兵匆忙间举起火铳招架,刀枪相触,尽管把那轻步兵斩得腾空飞起,但王逸手上钢刀竟然断了。身为斥候,大军未行而先,原就是行走生死边缘的角色,何况王逸是数历战阵的,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弃断刀,伸手握住那敌军轻步兵的铳背,便借这奔马之速,加之背后烟雾腾起还未消退,一下子将火铳背带套在那轻步兵颈间,尽管那敌军一手也持在铳上,但哪里能把握得住?电光石火之间,王逸已奔入官道另一侧林间,那轻步兵被自己铳带割去了脑袋的无头尸身,犹自行了几步,才仆倒在地,血如泉喷,竟是从嘴部拉扯,生生只剩下半张嘴挂在头部。
这时杜文焕松动完第二根支撑柱。
“杀贼啊!”这是张强最后的嘶叫,五把刺刀再一次捅进他的身躯里,他终于无力地放开握在刀柄上的刀,那名重步兵脑袋上就这么嵌着刀,慢慢地软倒。
二千步外那三骑敌军,听得自己袍泽惨叫声起,慌忙勒马回转,那马确是神骏,片刻已逾数百步。但杜文焕也推到了最后一根柱子,便在那三骑离他十步之时,杜文焕发动了这个陷阱,以五十多条人命为代价的。
除非走的近了俯身细看,否则没有人能在行进时注意一个小土包。杜文焕暴起跳出薄土,显露了身形,那三名敌骑向他举起了短铳,那神骏的战马也几乎在一瞬间就要将他撞飞,但时间,仿佛在这里变得黏稠了。杜文焕淌着泪,自谓谁的死活也与他无关,见多生死离别的痛处早以麻痹,任谁都看出他心中的悲凄,他咬着牙凭空一拔,天地间竟如翻转一般,身形腾飞而起。
马匹撞飞了支撑柱,人却借势腾起,一招大鹏展翅竟比骑马者都高出半头。那名敌骑只能眼睁睁看着杜文焕慢慢将刀悬于颈前,而他的食指,离扳机还有不到半厘,时间仿佛静止般让人难以置信,这一幕成了骑手世间最后一眼。
杜文焕斩下了第一刀,右抹贯喉!这一刀把一名敌骑连人带马脖子竖着斫成了两半,那溢出的血,而那名敌骑尽管说不出话来,但眼神的痛苦,却清清楚楚地震撼着另外两名敌骑的意志——有什么比把一瞬死亡的痛苦,传递到尽在咫尺的同伴眼里更可怕呢?
而从千步外发出的阵阵白雾和嚎叫声也无法阻挡这里的宁静气氛。
杜文焕毫不犹豫右手翻正,左劈甩刀!砍断了另一个骑兵的咽喉。出收力!一脚踹下第三名。短短数秒完成的高难度,如果在旧时空绝对是体操冠军,更何况出自四十多岁人的手笔。把三具骑铳缴过来,他之所以要这陈三带治所的军士来,就是要引开对方轻骑,然后以王逸他们三名久经战阵的斥候冲击步兵,再等敌军轻骑回援之时,由他发动致命陷阱,弄个活口回去。
他的计划里,是不用死一个人的。
只是没想到敌军的马居然如此之快,半刻疾驰过百米,较中土之马快上一个档次。没想到敌军有如此犀利、连绵不绝的火铳射击,7人军汉刚发怒吼冲锋便纷纷中弹倒地,先跑之治所军汉跑出余里,更遭敌骑追杀。没有想到传说中敌军的火器犀利竟然如此之准、射速之快、快到张强根本没机会冲阵后离开,没有想到治所那些军汉一个也没活下来……
就当杜文焕想把那两个被他杀死的敌军轻骑身上的装备,全弄到那匹活着的蛮夷战马上时,一种极度危险的不祥感油然而生,这马竟如此之高大!较之一般南方丁壮还高,难不成南方不是会掉下去的龟背?海外竟有千里养马之沃土!。杜文焕没有犹豫,从陈三殉职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今天的计划是完全地失败了,他的生命随时有可能随着陈三一起逝去。
如同王逸瞬间弃刀、夺枪、用背带勒飞敌军的头颅一样,杜文焕心念未动已纵身骑上那匹蛮夷战马,因为马匹过于高大,竟显得需要探头向上才能看清前方,犹如骑在龙背上的感觉!咬破一卷衣物将那名活着的敌骑捆的结实,除了天牢甲号房的其他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杜文焕撕衣服利索——十年,在甲号房呆了十年,日夜对着就是衣物发泄,没事比赛谁撕得快,便是甲号房为数不多的娱乐。
就在杜文焕拨转胯下异域战马时,那些千步外噼啪作响的白雾又升腾了起来,若是慢一步岂不是如张强一般,被其他步足击杀当场?杜文焕吓得汗湿重衣,哪里还敢托大停留?把捉到的活口搁在马鞍前,催着那异域战马狂奔而去。
跑到起码离方才战场二三十里,杜文焕见身后没有追兵,才惊魂未定地停下马来喘气。
庞老二从自己先前挖的坑道里,慢慢地探出了头。方才越入树林远遁而去的,只是可惜他的战马。他看着敌军兵队展开互相掩护,在杜文焕逃离以后,居然没有追逐过去,只是呆呆地坐望着死去的3名袍泽,仿佛在他们眼里不敢在这种战场死人一般,而那两匹高头大马的尸首,似乎也不太对劲,一点也没有升腾的血花蒸发,难道是冷血唐马!难道传闻中宋氏真的回归了?!
那名从他刀下扯成两半的白袍者,似乎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被轻飘飘地扶起。刚刚刺中时,甚至感觉对方体内有钢铁碰撞之音,内部竟无肉只有骨架!这大宋难不成以铁浇炼死人骸骨而复生不成?!
庞老二心中对杜文焕很是佩服,他是目睹了杜文焕整个陷阱过程的,他也猜到计划的关键,只是没想到总兵刀法如此行云流水,当世第一不为过。
事实上杜文焕全力施为的这个刀法,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再快也不过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毕竟不再年轻,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完全靠的是机敏的天赋和运气罢了。
张强殉难的悲痛,因着这三名敌军的死亡一个被掠,在庞老二心里渐渐地减缓了一些,而当他注意到那个从他刀上抢下白袍者的轻步兵,正在痛哭着在路边挖掘土坑,似乎准备埋葬袍泽,而那个被弓弦勒飞了头颅的轻步兵,无头的尸体横在官道中间,一点活气也没有时,庞老二兴奋得几乎要把嘴里咬着的软木棍咬穿!杀得死,这些怪胎可以杀得死!只要杀得死,我华夏有的是人!绝没有两广和湘南战报上所说的那么夸张!
但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那些敌军的举止吸引了:六名暴跳如雷的重步兵,在发现同伴死了以后,每人从背取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些铁线团,塞进那个里面,然后六个东西不知用什么方法锁成一个管状,六面塔形锁成一个支架;之后他们把那个连线套成的管子锁在组成的支架上,将白袍者衣物撩起,就把那管子的一头生生插入其腹部——庞老二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但是没错,那帮人将白袍者就这么把管子插进了肚子里。
那名正在挖掘土坑的轻步兵向这边凝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扔下手里的小铲拿起了长铳,庞老二暗叫不好,连忙慢慢地退进先前留下的坑道撤离。而就在这时,那巨型塔盾上的管子通体泛起光芒,七彩莹光流淌不绝,指向前方的管口猛地一下吐出长长的电光,然后那七色光便消失了,如烧红的铁条慢慢冷却一般;而此时才传来一声破空的声响,是信号弹!
那些敌军开始拆卸管子和支架,似乎完成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庞老二撤走时,以为这是异狄给死者送行的仪式。
但在三十里外的杜文焕却在为保住自己的生命而苦苦挣扎。在他发现自己中弹后,这颗弹丸从左肋洞穿竟让人毫无察觉,当那被俘虏的敌军轻骑的大腿皮肤被撕裂、肌肉被穿透,血的腥味开始急速散布到空气里时,那鲜艳的血花还未绽放,而那颗弹丸竟然是从蛮夷战马的左背透出再洞穿自己的,这是多大口径所装填巨量的火药发出的火铳!而且还不炸膛。自闻有红夷火铳,所含火药装填量也不过百步余步射程,看着手里这几只短铳也仅一指宽度,较之红夷口径远小之,这小小的火铳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穿马过铠!
直到此时,才想起这匹战马头上的颈部溢出红白的相间的液体,竟无热量。
杜文焕捂着被洞穿的左肋,痛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当血从指缝溢出来时,稍为缓过气来的杜文焕觉得自己的运气总算不是太坏,尽管伤口只是一个拇指粗细的洞孔,但如果再往上几分,这个洞孔留在心脏的话,那么他现在便不用考虑如何止血疗伤——死人只需要等待尸体最后一丝热气散去,而后慢慢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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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13:29: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段能消耗我2小时,一个字一个字的改,累死了。诸位大佬看完,不回复就再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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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启明,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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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1637股灾纪念章飞机wiki贡献章

发表于 2020-5-5 13:37:15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5 11:08
不是针对谁,只是说作为一群理科僧写小说,看不到动情处,甚为惋惜,只是说在座的大多数同人在这方面都是垃 ...

觉得自己写得很好自荐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直接全坛开炮说别人的都是垃圾这实在没必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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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情处  发表于 2020-5-5 14:05
临高启明完本日家祭勿忘告乃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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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5 14: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白袍是什么?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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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5 14:38:0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边民谢锷 于 2020-5-5 21:38 编辑

草民还是不懂,尊文贬理或是尊理贬文,是如何跟地图炮有丝毫关联         

点评

莫开地图炮  发表于 2020-5-5 19:43
莫开地图炮  发表于 2020-5-5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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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飞机wiki贡献章

发表于 2020-5-5 15:3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挖新坑。即使是抄的也要支持,何况还花了精神改了。
芳草地撞钟工友 吴驷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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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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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5 15:34:0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但有点过于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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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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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5 15:3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浓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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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5 15:46:4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的YY向同人
高举列宁的旗帜,年轻的红十月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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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16:33:36 | 显示全部楼层
@聂元老同志,可不可以黑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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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19:2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劲草风中见 豪情刀下衰

  晚霞染在方才的战场中干涸了的血污上,那纷纷的落叶横在官道,是无数的尸身;担架上无头的大宋轻步兵,盖着的一面火红战旗比西落的夕阳更鲜艳。四名重步兵托起担架,整齐的步伐、沉重的半身铠踢出悲怆的伤怀,走到临时挖掘出来的土坑边缘,另外两名重步兵接过担架,把它置入坑中,然后他们在这袍泽将长眠的坑边列队。

        风,拂动那头盔上的挺拔的盔缨,那六簇起伏的盔缨,似乎在诉说前仆后继的果敢和刚毅。

        轻步兵站在队列前面致词:“……卑鄙的偷袭让我们勇敢的袍泽倒下,但烈士不屈的精神只让我们更坚强!”那列队的重装步兵整齐地脱下头盔,这是对战死者的尊重,然后他们猛地用右手握拳擂在左胸的铠甲上,做最后的致礼。

        当他们拍上最后的一铲土、结束了葬礼时,一名重步兵肩扛着白袍者,将它插入地面,被兜帽笼罩着的头脸映射出两道绿色的光芒,然后将军的话音凭空出现,但是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七名士兵马上一擂胸甲立正,将军还礼道:“稍息。”

        “士兵,告诉我,倒下的人他为了什么逝去?”

        “为元老院而战!为人民而战!荣誉即吾命!”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回答,七名士兵吼出了千军万马的壮烈。

        将军很快便结束了通话,毕竟他不可能指挥到每把枪,之所以跨过许多级别跟这些士兵通话,更多是因为要鼓舞士气。沮丧的士兵总会死得更没价值,而对于没有足够兵源补充的将军,这不是可以忍受的事。将军在攻克下的城市的太守府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参谋人员很快就布置完毕,向将军报告:“阁下,已遣第七团第一营,前往支援,将在五个小时后到位。这股敌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敌常规部队的战力,参谋部的意见,应该是伪明某些上位者加入了战斗,类似之前长沙战役的敌军一样,属于战略性部队的投入……说明京城里的高官嫌贵开始正视我们的威胁了”

        将军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抬起头来已无法从他刚毅的神色里找出方才的无奈:“我并不担心这个大陆所谓的那些上位者,战争从不因为某个逆天君主或将领而改变胜负,就算是我澳宋的开国之君,也得凭借自身组织力和生产力的进步,中国历代强君皆属于前者,现在是时候让他们明白时代变了。”

        他挥了挥手,让参谋人员退下去做自己的事。将军看着眼前的沙盘,这一个班士兵的遭遇战,带给他的不快,更胜于之前长沙之战,尽管荆南军的死战造成的损失更大些。

        这场战斗,隐隐约约体现出敌军指挥官开始具有了游击战的思路,这很可怕。他刚才对参谋说的话并没有说完,哪怕单独的一个强力领袖也不能左右战争,但一位优秀的战略家却可以,这不是战役上、战术层面的不断胜利可以改变的东西。

        将军叹了一口气,不能不承认,在战略上,大宋这之孤军过于深入了,原先制定的3个月拿下南京的方案本身就有致命的缺陷存在,他对侍从书记官道:“记录。”

        “命令:军属独立骑兵团立即指派三个小队,由团长带队,在我方占领区域里,挑选五万青壮土著加以训练,用缴获的伪明装备武装他们,训练可以允许无限死亡名额……反正未归入户籍者,不算同胞”
其实将军心内是根本不在乎这些17世纪落后愚昧之人的,21世纪的汉族,跟另一个时空17世纪的汉族毛线的关系,一没有任何血统相关,二没有任何文化传承,八竿子打不着的。

        此时营外突然传来霹雳声响,轰隆声连房子也被震得尘灰四飞,将军脸色一冷,警卫队长快步进来立正行礼报告:“将军阁下,七名敌军袭营,离指挥部东北方八百米处被哨兵发现后企图杀死哨兵,警卫营和第一团二营现已将其包围,情况已在控制中……”

        “阁下,您不能出去……”警卫队长和侍从书记官不约而同地拦住了要出门去看个究竟的将军。七名敌军,人数如此之少,傻瓜也知道必定是敌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个大陆上还真有特种部队般的存在?如果和之前遇险的小队相对应,那么将军以身涉险,无疑是不理智的。

        但将军戴上头盔,只是指了指左胸那排勋章略章中的某一个——那是将军刚刚离开机关担任低层军官时,执行截断任务独力抗击大鼓溃退敌军的战绩。将军平静地说:“荣誉。”

        荣誉,即吾命!澳宋军队里的军人格言,如果换一个人来说,必定会给人做作和装腔作势的厌恶,甚至背后还会骂上几句类如“伪君子、扯官腔”之类的话,但将军不会,他从军十数年无时无刻不身体力行着这句格言。五次获得孤胆英雄勋章、两次从数倍兵力的敌军包围圈里把部队带出来的将军,从他口里说出这句话,任何人都必须服气,任何人。

        警卫队长只好闪开身子,他无法面对将军的质问,他无法用任何理由劝说将军放弃他的荣誉,他只能紧紧跟着将军走出门,准备随时用防爆盾甚至自己的身体、生命去挡在将军的身前,这已经不单单只是服从的军人职责,这还杂夹着某种崇拜、追随者的狂热。而护卫在将军左右的警卫们,脸上也无一例外的显现着同样的狂热。

        被数百大宋士兵包围的七名刺客,此时正惊讶地发现,祭起的传世宝贝精钢伞竟出现裂纹,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操纵着一个盘龙爪钩的道士正在攀岩向上,其他人在脚下护卫着,额头的汗水如雨一般滴下,本来飘逸的长须湿成一缕缕的好不狼狈:“虹渐兄!崔道友!依贫道之见,不如还是暂且撤退。留得青山在……”

        “青山?哪还有青山?义魄何须埋青山!”一身儒生打扮的崔虹渐操纵着七七四十九天练成的卧龙吟,用嘴不断吹出毒针反击,生怕着大宋军队连绵不绝的散弹手靠近,显然他的气力要比那道士要强上许多,看上去仍是十分从容,但他心里却也十分疑惑,明明围攻他们的数百敌兵,无一人身形矫健,攻击手段也很单一,就是从手上的短铳喷射出散弹,但让他感觉到恐惧的是这些人似乎可以永远不停地发射,不需要装药不需要更换枪管,似乎他们没有走近肉搏也是为了防止误伤?这在华夏数千年的文明之中,是前所未闻的!就是十年前的短毛唤作南洋造,也没有这个打法的。
        这时一直在圈里养精蓄锐的三名道士,忍不住道:“崔师叔,冯老真人中弹怕是不行了,我等帮手缓上一缓……”话没说完就被崔虹渐一眼瞪了回去。 崔虹渐本名汉唐,本事外情局打入锦衣卫江南的楔子。要是这时候缓手投降,岂不前功尽弃,活该这次偷袭被抓了壮丁。
这时将军在警卫的拥护下慢慢接近了战团,崔虹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要走的话早就可以走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个铁质小喇叭,一按按钮,滴滴答滴滴答,竟是旧时空的卖报的小行家。那些原本渐渐围拢的敌兵,竟生生退后,非但停止了攻击,甚至退后了数十步,围拢的敌兵营官大吼着什么,发出阵阵咆哮。

        “吾等欲报嘉靖陛下厚恩,随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加入锦衣卫岂为一己之祸福?今日便是履行誓言、为护卫华夏大陆万千生灵殉难之时!”崔虹渐长啸连连,那被护在中间的三名道士蓄力已久,蹭蹭两三步便越过掩体众人直向魁首而去。

        将军的警卫里马上有六人拔剑而上,单手持剑立于脸前,似乎是要行什么神秘的礼仪,但将军拦住了他们,迎着那三名道士走了过去。

        将军的盔缨在烈风里飞扬,他的左手掀动右手环关节齿轮,手掌向上衣袖下弹出15厘米长的短刃,将军的下拉面具,从缺口里喷出两股灼热的气体;当将军转动头部左右扭摆,能听到咯咯之声。面具看似狰狞,但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这是面涅将军!

        将军的唇角带着笑,哪怕许多年不需要再亲临厮杀的前线,但在铁与血之中,他就是王!无论是冲锋的英雄还是运筹帷幄的统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面对三人,闪转腾挪,并不抵挡攻击,较之不穿盔甲的道士反而频频落空。一刺入虚空之中,道士气眼破,五孔流血而亡。一名离他还有5米的道士,突然感觉体内真元不受控制地回噬丹田,当是受惊呕吐!另一人见势不妙,拔腿便盘上盘龙钩欲走,只见将军右手按左手,一道闪电而去,竟是袖里箭!其他人突突跪倒皆束手就擒拜倒,但也没有人来捆绑他们。五名道士望着中箭之人的继续攀爬,不时咳嗽吐血,面如死灰,他们并不怕死,但此时他们宁可选择死!苦苦终守的一生信念,竟被这莽夫丘八吓住了,从此一生与大道无缘矣。

        但崔虹渐这时动了,他没有选择如那个逃跑之人一样凌空攀爬,而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一个巨灵神一般硬生生地在围困的兵将中走出一路,对方竟也纷纷让开不做阻拦。

        连性命修为道义都不要了,何况羞煞之情?崔虹渐祭起九面杏黄小旗,竟生生跪在将军面前,呈递信物。

        只是,将军接都不接,吩咐左右好生相待。晚间,崔汉唐只听到身后的将军如多年的老友,在自己脑海中用一种类似心通的情感,超越了语言的羁绊,直接进行肉体上的沟通:“身为情报员你已尽力,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回临高吗?我保证,无论之前马督公给你什么条件,我都加倍。作为一个人才,你不应这么与他胡闹。回去吧,以顾问的身份,那片高度文明的家园,不是这里可以比拟的,那里有更多需要你拯救的灵魂……小心挨狗头铡。”

        “比如你?何谓拯救?”崔虹渐有些生气,但这不妨碍他马上回答了将军的问题,“何愁吾头断?断不尽,华夏昂藏好男儿,大好头颅逾亿万!不须多言,但求死!九州孕吾命,君能予我两世为人?古圣贤托吾以中华,君能赐以两中国?”

        “很抱歉,同志,我不能。”将军无奈地苦笑,长枪刺击!崔汉唐的胸腹,绞碎了他的丹田。然后将军散去元气凝成的长枪,脱却湿透的汗衫,向崔道长行了一个庄重的抱见礼,也许,他是向另一个自己行礼。

        冯老真人中箭很快就力竭不支被擒,没有等将军审讯他,便急向将军求饶:“我很有用的,大人!我知道东厂的秘密,只有锦衣卫才知道的秘密!要征服华夏,必然荡平东厂!崇祯帝表面遣散锦衣卫,其实真正有实力的人都纳入了东厂!那里纠结了许多厉害的奇能义士……”

        将军的眉头纠结起来,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事实上对他来说,不管东厂还是西厂,完全没有一点意义,而不用冯老真人告密,身经百战的将军从踏足中华以来的一连串战斗里,也知道有一个组织或者个人在协助伪明政府,此处已是第四次与元老院作对了:“你不试图挽救其他同伴?”

        “我可以杀了他们!这种废人对我们来说,和蝼蚁没什么区别!”冯老真人敏锐地从他心里感觉到将军对自己的厌恶,连忙谄媚地表起忠心。

        将军冷冷地看着冯老真人杀死了其余道士,然后讨好地跪下,任由一个白袍人把一个透明管子插上钢针刺入他的颈部,随着滋溜一声,在冯老真人的惨叫声里,液体嵌入了他的体内,仿佛天生就奴颜卑膝一样,认人摆布。这是二次五年计划之后,审讯羁押威胁级别的犯人、禁制了犯人的神经传感手法,犹如牵线木偶一般。为了更为安全羁押要犯,液体内有少量毒素,需每天注射解药才能缓解。
        被指派押送冯老真人的参谋,犹豫了许久鼓足勇气:“将军,您还是不要多冒险了……”将军微笑着拍了拍参谋的肩膀,这位跟他历经多次劫难的手下,对他的崇拜和忠心已经不需要言语来褒奖了。尽管十年前就被誉为政治天才的将军,有机会入主中枢,但却放弃了。

        丢下部队的统帅——宁可迎接死神的弯镰,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不甘,尤其是没有遇到真正的敌手之前。


京城紫禁城,两个宫女侍候退朝回后宫的崇祯宽衣,又有一对姿色可人的孪生宫女侍候着为皇帝捏腿捶背,参汤端上来,用银勺挑了一勺在边上的小碗里,试了温暖适可,方才轻轻喂入陛下口中。

        只喝了两口,皇帝便示意撤了,又上了时鲜瓜果,吃得可口,便又试了两片鲜桃,点头道:“赏。”几个宫女喜出望外,不迭地拜谢。这时窗外传来低低的叩击声,崇祯睁开眼,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陛下,杜文焕首战告捷,且俘敌一员。”

        “喔?”崇祯少见地在脸上浮出一丝惊异神色。

        “还探得一事,东厂中人似乎曾与杜文焕有所勾连,又有各门派中人,不下数十人供其驱使……”

        皇帝点了点头,挥手使暗探下去,唤下人进来更衣,对屋外候着的心腹太监道:“速速赶去南宫门,赶在闭门之前,递牌子出去。”当下那深深宫院便闹哄哄地忙了起来,有备轿的,有准备皇帝陛下出门仪仗的……

        与庞老二和王逸会合后,杜文焕藏匿在荒野里的林内。王逸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那蛮夷军队的火铳,却不知这无火绳点燃,是如何杀伤敌人的。庞老二望着那个绑得跟粽子一样的俘虏,想想似乎仍不放心,又起身走过去查看。

        杜文焕翻转着架子上的兔子,那焰火舔过已烤得差不多的兔肉,油脂滴落在柴火里,滋滋作响,更衬得肉香四溢,他吞着口水喃喃道:“苍天在上,定要教我吃饱了,那些怪胎再追上来吧……”

        这时庞老二查看了那俘虏身上的绳索,走过来丧气地坐下道:“张强死得太冤了,那刀都砍进那杂种颅骨了,明明都嵌进去了,那见鬼的硬度就是切不开骨肉,刀刃都崩掉了,对那些个怪物的伤害还不如瞎他一跳……不是我灭自家威风,这仗没法打,老王要不是顺手把那家伙的头一并带走,我看朝廷又不记公了这次……这样除了抹脖子砍头,还得带走,否则没有战阵能赢的机会,那些杂碎的头难不成很好砍么?让老王再整一次,也不担保能成吧?这仗怎么打?”

        杜文焕抛了一只兔腿给他,又招呼王逸动手,自己撕下一只兔腿啃干净了,拗了根树枝剔着牙道:“未知才是最恐惧的。你说那冒着闪电的管子,射出的信号弹丸应该是他们的杀手锏还是求援信号?我左肋打了个洞,要是这些自海外来的蛮夷的军队,看我治疗伤口时,没用他们熟知的针剂而是草药,大约也会感叹神奇吧?”

        庞老二听了,又望了那俘虏一眼,大约是想着拷问俘虏便能问出些的秘密,便也终于稍振作了一些。

        王逸很快就吃完了不多的兔肉,把那看不懂的火铳放下,拿起那俘虏的马刀,替换自己断了的长刀,向杜文焕问道:“大人,你那刀法很厉害,能教我两招么?要能学会了,一出手那班杂种就完蛋了……”

        “若能一教便会,我恨不得随手拉个人教了!我也好脱身远去。那刀法便唤作‘骑砍’,对准脖颈等软处施展,战阵之上多顶盔冠甲,刀枪等锋利之物反而无用,撬子大锤等贴身武器反而破甲,所以西北边军多唤匠兵。”

        杜文焕说着捉住一只从他身边溜过的土拨鼠,“瞧,这破糙肉厚的家伙,不好下刀如何宰杀,正能翻过肚皮找软处下手。 这打仗也是如此,正面打不过,咱玩阴的,打完就跑,打不过就躲。趁敌不备杀个眼疾手快。但千军万马中,这些技巧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靠这些个技巧至多能对付两三无防备之敌,要是遇到厚甲之敌…呵呵…就如我们现在这样三五十人偷袭他一小队都这么费劲…”但看着王逸颇有兴趣的样子,想着这次能不能活下命来都难讲,何不让这袍泽了了一桩心愿?

        想到此处,他便掏出杜桐的笔记对王逸道:“你愿学么?你若愿学,随便叩三个头,我便自教了你。若你悟到了,便算我徒弟;若悟不到,这三个头便算叩给我父,咱们还是称兄道弟,如何?”

        王逸少年时极向往江湖,奈何根骨不行而不得,此时听了,笑嘻嘻叩了三个头,便接过那笔记一边翻看去了。杜文焕只是笑道:“先说好,能悟便悟,若不能悟,也不用问我,你若问我这‘骑砍’如何挡反,如何假动作诱敌,我自己也全然说不清……”

        “大人,你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不骗老王白叩头么?世间哪有这种事,你会作诗,便能教人写诗……”庞老二在边上替王逸鸣起不平。

       杜文焕捡起那把骑弩,折腾着随口道:“放屁。我七岁就背熟了平平仄仄平平仄的格律,不见我十几年里写过半首诗?那练武便如写诗格律,我自会教他,但他若没有诗意,如何教起?便是做囟肉,同样佐料同样做法都有极美味与极难吃之分。”说罢便自顾扳弄那短铳,鼓捣了一会,从里面弄出一块小拇指大的打火石,对王逸道:“除了这石头,里面就是个熟铁的管子。”杜文焕又把石头装进去,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使这短铳发射。

        杜文焕无奈地望了那俘虏一眼,他知道这三把火铳都没有坏,只要握在那敌军轻骑的手上,一定可以射出那连绵不绝的弹丸,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这块打火石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也能看出扳机扣动火石打火的关键,但到底是怎么实现这种转换?怎么控制? (说实话,写道这里我也不知道,得问问爵爷这个转换原理,火石发火点燃后膛火药,那火帽是干啥的,或者还有更新的什么什么霍尔枪械?不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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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22: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显然不是拷问俘虏的时机,几乎是为验证他的想法,三四百米开外传来了树木轰然断裂的声音,那被牢牢绑住的俘虏,本来暗淡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王逸把那张梧生的笔记贴身收了,抽刀在手,踢了一些沙土掩盖在余烬未尽的火堆上,庞老二背上那三把无法使用的短铳,然后扛起那名俘虏退到杜文焕身边。

        已经没有时间去掩埋火堆边的兔骨,无星的夜空是明亮的月,银白的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让逃亡的人,如看见死亡的苍白而愈加地紧张。杜文焕从没比现在更希望乌云遮掩得更广阔一些,从没比现在更希望让黑暗统治整个世界,让倾盆大雨疯狂地洗刷大地,让那身后的追踪者失去方向,失去目标。

        “西南。”杜文焕压低了声音对王逸和庞老二如是说。两人听了,哪怕在战火中早已把心肠淬得如钢铁一般,也不禁猛地抬头望向杜文焕,月光下他们的眼里有无尽的不解和疑惑。杜文焕咬着牙,这不是解析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重复:“西南!”

        西南就是南京城的方向,也是白马镇民众逃难的方向。中华的精锐骑兵历史上虽然有一天急行军四百里的传说,但真实性却已无法考证,正常的骑兵一天推进不过一百二十到一百八十里路,而步兵更慢一些,大约正常行军也只是六十到八十里路一天。

        而没有受过训练的民众,没有组织没有协调的逃难民潮,一天能走上四十里路就很不错了,逃难潮在夜里是必定憩息的,且不说荒郊野外出入的野兽,单是那十人里七八人会犯的夜盲症,就没法在夜里赶路了。

        也就是说向西南而去,四十里,他们便将赶上武阳镇逃难的百姓。身为边军骑军,披甲顶盔,非但不能保一方平安,还要把敌人带去祸害百姓?王逸和庞老二都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冷冷地望着杜文焕。

        “你们要知道,付出了数十万军队,三十多座城池,都没有得到一个俘虏。”杜文焕很平静,尽管没有这个俘虏,他也不打算玩以身殉国的把戏,但有一个极度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让自己心理上得到平安。

        说罢便从庞老二的肩上接过俘虏,一声不发地向西南而去。月光照着王逸手上的马刀,刀身镜面一样的反射,却点亮了他身后庞老二的眼,庞老二把三具骑弩还有其他的装备一一挂在王逸身上,然后坚决地握住王逸手上马刀的刀身。

        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滴地打在草丛间,那草渐渐被染上血色却不改的坚强。

        王逸放开了马刀,没有再说什么,取了六个甲马扣到绑腿上。便向西南赶去,眼看不过四五十步,便更快了起来,几乎踏草而飞,数息之间,便是借着月色也已看不清身影。

        庞老二把淌血的手拿到嘴边舔了一下,撕下一角袍裾胡乱裹了,月下看刀。

        尽管对这战争很有点无望,但他也没有活够;尽管把敌军引向逃难的民潮,让他感觉有违从军的初衷,但他也没因此便想死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但他却选择留下,只因横竖要死——他没有如杜文焕一样对世间的领悟,也没有王逸犹如草上飞一般的体魄,何必拖着王逸和古昭武一块死?

        与其筋疲力尽被敌军赶上,不如留三分力气,说不定尚有一丝生机。

        整整一个营的澳宋军队,足以轻易攻陷任何大明中型城池的军力,用一种可怕的方式在这树林里展开搜寻,他们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稍微稠密的树林便用巨斧工兵开出路来,尽管惹得宿鸟四飞,幼兽乱走,但无疑这是最安全的搜寻方式,几乎完全地杜绝了敌人偷袭的可能。

        或许杜文焕的祈求让苍天怜悯,乌云渐渐地把月色掐紧,当第一缕雨丝打在叶上,滑入草丛中,洗去那一草的血之后,在林间纷飞的雨,沙沙地冲向澳宋军队的盔甲,尽管每次都粉身碎骨,但更多的雨,扔连绵不绝地冲击着。

        只是泥泞的草地如雨滴的冲锋一样,始终无法让足以被称为战争机器的澳宋大军停下前进的步伐。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被掩熄的火堆,但在这雨夜里,向西南继续搜寻的澳宋军队,却实在不可能发现向西南进发的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当澳宋军队最后一条警戒的散兵线漫过了刚才被王逸掩熄的火堆,火堆边上十数步外,刚才起码七八个澳宋士兵在那里小解的岩石中掠起一道刀光,斩飞了边上大宋士兵的头颅,尽管那几乎能打穿一切的火铳,在雨夜里也没有半点延迟,几乎在半息之间已将受袭士兵的方位标明,但庞老二已在半空中掏着敌军的头颅,疯狂地向东面奔去。

        他本可以不斩那一刀,但当殿后的澳宋士兵步过他身边时,雨夜里的一道闪电,让他看清了那士兵挂在腰带的脚链,带着西安城张家打金铺子的特有戳记——庞老二小时候,也有这么一条脚链,因为相传张家铺子打的孩童脚链能避邪。

        连他自己也无法解析为什么要出刀,但他终究出了刀,于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奔跑,一个优秀的斥候的天性,让他选择了东边,三百步,只要跑到那悬崖边跳下去投入那奔腾的长江支流源头,也许,仍有一线的生机。

        他拎着那敌军的头颅,穿梭在树林之间。这是他一生中最快的冲刺,他几乎没有丝毫减速就闪过前进路线上半截树桩,这也是他一辈子最灵巧的一次冲刺,也许只再跑七十步,就能跑到那悬崖的边上,但他的心却渐渐地冷了下来,就在看见悬崖边缘的时候——身后的澳宋军队骚乱已经平息下来了。

        “啊!”庞老二奋力把敌军的头颅抛了出去,然后他便跑到了崖边,几乎没有停留他就跳了下去。就在半空中他听见清脆的声响,在洞穿了一棵小松树之后,庞老二看见自己的胸前,透出半寸大小的窟窿,紫色的血、接近沸腾,在庞老二伸手去触碰它之前失去了平衡……

        南京城里那群花季少女,竟募到了三十大车粮食;又有数百青年壮怀激烈,誓要随行投军。那王家小姐坐在自家的马车里,她父亲只是好声劝道:“女儿啊,你有报国之志,爹也遂了你的心愿,认捐了二百纹银。但你终究是女儿身,去那军营做什么?”

        那王家小姐只咬着唇,雪白贝齿比那梨花还白些,听得她父亲询问,却也不答,只是眨着那长长睫毛,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王家当铺的东主,也是从当铺学徒出身,做到朝奉,再做掌柜然后赚到这份身家的,九流三教各色人等见得多了,此时见女儿这般模样,不禁叹道:“女儿啊,这昭武可是有身家之人,半老徐人矣。又有武官临危受命,拖得性命的差事,岂是我们这种人家高攀得了的?你还是死了这心思才好……”

        “便让我远远看上一眼,若能和他说上几句话,我也知足了,人家不是还有个嫡长嘛。”那王家小姐低着头如是说着,两点泪更垂了下来,打湿了手帕上绣的几缕幽兰。她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劝,只教那车夫跟上前面运粮草的大车,一路往骑军驻营之处去了。



    雨愈下愈烈了,五更天怕早就过了多时,漆黑的天穹却只管把密密麻麻的雨抛了下来,全然不知到底要过多久,才能见到日头。待到那黝黑的天际渐渐变得灰蒙蒙,总算有点光亮了,官道边林内寻着大树、山洞避雨的百姓,突见天际电蛇翻滚,几道电光白得晃眼地劈了下来,几棵七八人合抱粗细的老树轰然地在霹雳声里倒下,原在树下避雨的几户人家,立时有七八人被雷劈得焦黑,又有十数人被那倒下的大树压住,呻吟惨叫声在雨中弥漫。那树林内的难民,哪里还敢在林内避雨?纷纷撑起油纸伞涌上官道,便在这凄迷烟雨里,向应天府城赶去。

        谁知恰好又起了风,那黄豆大的雨,被风催得极骤,打在脸上,鞭子也似的火辣辣。王逸腿上扣着神行甲马,在雨中奔得急,又是逆风,那雨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几乎到了身前七八步才看清楚,王逸吓得魂不守舍,他此时不比那小跑快马慢上多少,哪里停得住脚?却不想没死在敌人军队手下,却要撞死在这树上。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王逸的鼻子都几乎要贴上那树干了,却便在这一瞬间,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杜文焕一把从那大树跟前扯开,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满嘴泥。

        本来肩上就扛着个俘虏的杜文焕,此刻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几缕头发贴着前额,不住地喘气,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王逸快把脚上扣着的神行甲马取下来。他一路上在想着如何快速与追兵拉开距离,以应付敌军射出的弹丸。若不是边跑边想了大半夜稍有所得,怕王逸就得撞死在那树上。

        看王逸解了甲马,杜文焕没好气地把那俘虏给王逸扛了。 从后背兜里掏出卷缩在一起的油布,给3人遮上。

        走了半炷香的工夫,远远已可见到官道上蜿蜒的难民潮,杜文焕教王逸快步奔了过去,行得三五步,挤入逃难人流之中,却又变成落汤鸡模样。

        便有三十数人在路边窝棚里行将出来,有打着华贵雨伞女孩,也有如黑煞铁塔般的雨衣斗笠纷纷冲杜文焕这边走来,非但不怕百姓惊异,反而在官道大摇大摆逆行而上,不知者还以为是什么组织汇合了。

        难民见了纷纷当场侧目。有祈福者,甚有拉住劝谏的……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直把杜文焕看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三十数人行到杜文焕身前十来步,停在原地看着难民的反应,很有些自得之意,尤是在看着被风雨淋得浑身湿透的杜文焕,那眼神里更透着不屑的轻视,有人便笑道:“兀那小子,堂堂正四品的官能落得这般模样,说出去有碍官声啊……”

        当中一个作儒生打扮走近了,一下子抖开手中折扇,轻轻摆动着道:“杜节帅,须知吾等在你手下听候差遣,却是因大明已在亡族灭种之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不人尽其用,让吾等略尽绵力?却偏教我辈豪强之人,去做驿卒的勾当,又或来给这些难民引路舍粥?”

        “正是如此,若要传讯,你身边这位手下,一看便是脚力飞溅之辈,也足以胜任,何须学生千里迢迢而来?”这说话的算是不那么招摇,虽说在风雨里,但还算客气。

        杜文焕抹了一把雨水,只是道:“各位,到底我让诸位舍粥棚五十画作原型,却是画全了没有?”

        “你这厮,安敢污辱我等!”、“何足道哉!”、“何难之有?”、“不过反掌之事……”、“白马非马哉,全乎?不全也!不全乎?全哉!”……

        三十几张嘴几乎同时都自说自话,杜文焕听了只有不住苦笑,搞了半天,到底吩咐的事办成了没?仍是没个确凿的答案。

        但看这些人的神态,大约应该还是画了吧。杜文焕此时也无暇理会太多,抬头对他们道:“如此有劳各位,恐蛮夷一个时辰之内便会杀到。还请诸位自行去吧,沙场生死与街头斗殴殊然不同……”

       没等对面答话,用手一指,杜文焕教他们撤去雨衣,混入难民潮中,等敌军来了侍机而起。

        但那些人哪里肯听?有的是一通大道理,什么正正之旗、堂堂之陈,生死早置度外,有的作起诗来,说什么安能使我摧眉折腰击夷敌……简而言之,全无半人愿听,杜文焕脸色大变,他原以为这些能人义士不听指挥,自行散去便罢了,哪里想到会是这样?

        当下也不再与他们纠缠,却见王逸肩上那俘虏,在雨水里浸泡着悠悠转醒、睁开眼来,杜文焕一掌刀便再将他斫昏过去。他扯了王逸,往府城方向急急赶去,根本不顾虑难民的迟缓。

        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王逸便听身后欢呼之声渐起,成燎原之势,平静渐渐传递到每一个人脸上。杜文焕只是摇头,一味地催走快些。不一会,那雨便渐渐小了,乌云四散露出了些许阳光,只听得身后官道上民众的呼喊,几乎天际的太阳刚刚跃出来,那雨收住了。连天气都跟战事作对,难民收住赶路脚步,青壮渐渐被那些能人聚拢了起来。王逸便见身边一位大娘拉住身边的路人:“大兄弟啊,那玄妙法师真是有大智慧啊,你看这一作法,这雨就停了……”

        杜文焕的脸色却愈差了,又行了五六里路,此时离方才遇见那些能人义士不到三刻钟,沉重而整齐的铁靴声,慢慢地从官道东北方的丛林里传来,逃难的人潮几乎整个窒息般地愣了几息之后,如林的枪从丛林里列阵而出。第一列澳宋重步兵那笔挺的盔缨出现在这些毫无准备的难民眼中。似乎同时被蛇蝎叮咬了一般,难民群里发出各样的惊恐尖叫,然后人们疯狂地向南京府城方向狂奔而去,之前欲加入能人队伍的青壮,有拔腿稍慢的,千万只脚便这般踩将落去,开始尚听人咒骂着踏在他们身上的澳宋怪物,片刻之后,却连半点声息也无了。

        两队轻骑已从重步兵左右两冀掠出,近百把骑枪连绵不绝的射击,疯狂地交叉切割着那官道逃难百姓,鲜血淌在官道青石板上,那青石板缝隙里长着的苔藓,渐渐地被深红的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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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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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5 22: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能不能别那么文艺,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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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搞笑的吗:o  发表于 2020-5-5 2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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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5 22: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陆李仙 发表于 2020-5-5 22:07
楼主,能不能别那么文艺,看不懂啊

兄弟,给推荐这个,更是有字天书https://lgqm.gq/thread-3887-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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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6 06:13: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是低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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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6 08: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位儒生仗剑踏步向前到那些重步兵面前,戟指怒道:“呔!尔等夷狄,何忍将刀兵加于庶民!夫得民心者得天下,刀枪虽利而不修仁德,岂能问鼎中原……”一个“陵”字没有还没说完,东北方那丛林里某处突然电光一闪,那人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口,拇指粗的贯穿性洞孔出现在那里,正往外喷着血沫,他连忙点了几处穴道,谁知那血还没止住,丛林内又是电光一现,剑客下腹又被那弹丸穿透,顿时丹田爆裂,连宝剑也碎了,全无生气的眼里有着最后的恐惧。

        这时那些义士眼见同道身死,纷纷释放自身异能,有放出数魄罗袈裟来防御那弹丸的、应是贴片形棉甲,有将周身旋转的如同九条蟠龙剑放出的、一般常人可耍三到五球而九以异过,有放出飞剑以一生三三生不绝、使出挂满内衬的万剑阵飞刀,也有催动异兽的,更有甚者身体瘦弱忽又突变大、应是形意拳中极少见的缩骨功……

        一时之间,丛林内电光又闪了起来,虽打倒了几个人,有了前车之鉴,也大多不是致命,大约那种极高速的弹丸,每个管子短时间内也只能发射一次,那电光闪了二三十次,双方贴近便消停了。

        于是战场上空闪烁着各种玄妙武艺,七色光芒的武器此起彼落,几乎数息之间,那澳宋前锋近百重步兵和三十轻骑,被杀得鬼哭狼嚎,竟生生被几十人的义士逼退,大有将敌军屠尽的气势,各人顾盼生威好不快意!

        谁知又有白光一闪,地上残肢断臂瞬间又多了几具尸首,那近百重步兵轻骑便又毫发无伤,除了队列稍乱些,全无一人身死!异能者迟缓了步伐,无奈再放出法宝便又要再来一次,谁知突然对面整排霹雳声响,七八个躲闪不及丹田位置便多了个洞。飞溅的血液,轰然爆裂,炸得粉碎,哪里还有命在?

        幸免的十数人刚放出法宝,便被连珠弹截住;那身躯如山的,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的粉碎,敌军轻骑拔刀冲上将几个树后之人切成了块,竟连惨叫都没有便神魂皆灭了;那使万剑诀的较为灵活,眼看就将几名步兵全钉在地上了,谁知盔甲叮当作响并无大碍,那前锋近百重步兵的阵列,正稳步向官道挺进而来……

        最为惊艳的是操纵九条通体金黄的蟠龙剑杀向敌军的异士,九条蟠龙倒是无视对方射击,藕丝般的细线连在手里,轻松在敌人队列里杀出一面空地,周围不敢近身。犹如当街卖艺,周围人绕着走,或观望或惊异,唯一不同的是观众拿着刺刀微笑着等待破绽。


        皇帝在含光殿深夜传了杨文岳晋见,赐了座,全然和平日上朝时的刻薄不同,和颜悦色地道:“爱卿心忧国是,想必此来尚未用饭吧?来人,赐膳。”杨文岳连忙离了座叩谢了一番,才起来坐定,御前赐膳,哪里有吃到饱的道理?浅浅点了几筷,便作罢了。

        重坐了下来,,君臣无言,半晌杨文岳才反应过来匆匆被招进宫的缘由:“……杜某人与东厂、各门派勾连,原在愚民之中,如此下去便颇有民望,此一战而胜,风头一时无二……若再由他胜下去,恐所部骑军沦为他人私军……” 。话要自己说出口才叫侍君,崇祯就好这口。

        “爱卿过虑了,战而胜之,不是便显卿慧眼识英才么?难道我大明之军,须为敌所败,方能无忧么?”皇帝淡笑着,不以为意地如是说。

        “皇上!杜文焕又在荒川府私募粮草,若由这般下去,立威,常胜,不需户部拨用粮草,朝廷何以制之?”

        皇帝听了不禁动容,当下君臣在含光殿里,方始细细谋划……

        大宋军队的第七团第一营指挥官,看着地上几具能人义士的尸体,留下两个班掩埋尸骨,汇合主力便沿官道冲锋而去,很快他们就赶上逃难的人潮,尽管北上以来过度使用的枪械已把里面的膛线磨损一空,但战马神骏依然不减,还有轻骑兵的马刀,让他们在这官道上畅通无阻。数百翻飞的马蹄践踏出一条五千余步血肉横飞的路,逃难的百姓惨叫着退到官道两侧林间,十来里长的空泛泛的官道,远处扛着一个俘虏的杜文焕和王逸,无比显眼。

        当听到马蹄声传来时,毫无疑问那些义士已经逝去了。王逸叹了一口气,把肩上的俘虏扔到官道上,抽出那把从敌军手上缴获的马刀,撕下一条布条将它死死地绑在手上,哪怕筋疲力尽,哪怕以身殉难,只要这只手不断,就不会松开这把刀,他抬头望来路,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如不息的雷霆,他无奈地道:“那些能人,若是听大人的话,不要做无畏的尝试……”

        “他们要是肯听岂不怪了?”杜文焕掏出一个铜哨子,把里面的雨水甩掉,对王逸道,“我最怕是他们听我的话,听我的话便不会死么?你去做担保?我劝说了,他们不听,这很好,死了与我全然无关。你现在就马上扛着俘虏滚蛋,赶去跟骑军会合。”

        望着王逸绑在手上的长刀,杜文焕突然谑笑道:“你最好不听,可以说一些什么岂能独活之类的废话留下来拖累我,免得你此去路上死了,我还要因你听命行事而内疚伤心。”王逸倒干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这么右手绑着马刀,左手捉起那俘虏往肩上一搁,快步向前奔去。

        杜文焕无奈地努了努嘴唇,数百只马蹄的奔腾迫近,已连路面都震动起来,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把那个铜哨在手上轻抛,就在那近百骑兵离他不到二百步时,杜文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吹响了哨子,然后他高呼:“带走所有首级!”

        “啪!啪!啪!”三道绊马索被拉起,急速奔跑中的敌军骑兵立时被绊倒了七八骑,但后面的敌骑毫不犹豫地践踏着自己在地上挣扎的袍泽,然后控马跃起跳过那三条绊马索,便在这些战马落地时,又有三道绊马索被拉起!

        几乎是人类对付骑兵的最原始的手段——绊马索,九道绊马索,绊倒了三十余骑,然后澳宋的骑兵用马刀撩断了它们,并且在离杜文焕百步开外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艺术的控马技术,把急速奔驰的战马停了下来,列阵。



骑兵队长分出二十骑冲出官道左右,搜索扯动绊马索的明军,然后他望着百步外那一脸不羁的老头。这便是将军的命令里要歼灭的人,据说是这块原始的大陆的少数威胁之一;如果仅是刚才那些奇人,也许更让人信服一点,但面对杜文焕,他实在无法在这衣角还渗着未干雨水的干巴老头身上,找到什么强者的样子。

        但幸好那队被偷袭的士兵,已绘制出杜文焕的样貌,就是这个老头。尽管之前被绊马索放倒的三十来骑似乎出奇地没有重新站起来,但将军不惜代价的命令,让骑兵队长举起刀,他就在锥形攻击阵列的第一点,他伏下身子,向前挥出马刀,便带领着身后的轻骑兵,沉默地开始冲锋。一支成熟的、真正勇敢的军队是不需鬼哭狼嚎来为自己壮胆的。

        他的身后传来了惨叫,那呻吟声是临高的方言,但骑兵队长没有回头望一眼,哪怕一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是纯粹的军人,将军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他扬着马刀,战马快速冲刺着,他自信没有人可以接下这一刀。

        杜文焕翘起的嘴角上有着顽皮的笑意,他只是轻轻地抛着铜哨,透着几分恶作剧的味道。

        百步的距离,对于速度极快的澳宋战马不过也就是几息之间,但对于向着杜文焕冲锋的骑兵队长,在这短短的距离,却是经历着极大的煎熬:去搜索用绊马索设伏的两队部下的惨叫,那是他熟知的乡音……之前倒在绊马索下的袍泽,没有如预料中起身整队的马蹄声……而且,更多的惨叫声伴着战马悲嘶响起,他的身后,连骑兵小队的旗手也没有跟随……

        不惜代价,简洁的军令让身为军人楷范的骑兵队长抛开了所有的杂念,杜文焕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地接近,劲风扬起战马的鬃毛,擦着冲锋的骑兵队长的脸颊,战袍被吹得紧贴着肌肤,将强健的手臂每一寸肌肉都勾勒得分明,听,他手上马刀急速破空的长啸声音。

        这时澳宋的骑兵队长离杜文焕已只有一个马身的距离,他突然见到之前逃入官道两侧躲避的难民不知何时奔了出来,近二百人挺着愈丈长枪,交叉捅在他的部下身上,只刺人,不刺马,这绝不是难民,这是军队,对于这个原始的大陆来说,应该是稍有的精锐!

        他的部下和烤架上的羊羔一样,被交叉的长枪透体架起,手中的马刀无意义地挥舞着,却怎么也够不着对手;那些被绊马索放倒,又被同袍马蹄践踏的轻骑,到现在也没有站起来;曾招展着轻骑兵的骄傲的旗帜,已萎然瘫倒在地上,一个明人正在用刀斫着那名他亲手提拔的旗手的头颅,每斫一下,那倒在地上的旗手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无法动弹的手脚痉挛着……

        哪怕坚强如骑兵队长这样的标准的军人,也禁不住失声痛哭,但他却不能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这就是他生命最后的记忆,他再没有任何的知觉,也许这是他的解脱。

        他的头颅在看见自己的部下那一瞬间就已飞离颈项。

        此时,一个身影从官道那七人合抱粗细的老树梢上飞跃下来。斩飞了骑兵队长首级的天下第一刀,一手稳稳地掏住人头。古虎餐一手勒住要从他身侧奔过的澳宋战马,那马上,还坐着骑兵队长无头的尸身。

        铜哨再次吹响,杜文焕和十多名伏击的勇士,飞身跃上二十多匹幸存的战马,带走了九十七颗轻骑兵的首级,而其他的两百人,他们在官道上列阵,准备迎战正怒吼着冲锋而来的重步兵。天下第一刀在急速奔驰的战马上扯着嗓子向杜文焕吼道:“那些杂碎没有火器了!冲回去把他们干掉!”

        杜文焕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他让异能人士把那些百姓当做肉盾来使用,在离官道还有一些距离的丛林出口。用那骑枪当然可以杀死成堆的百姓,后果就是难辨生死的伪装。

        现时官道上就算不少百姓死了,但他们的尸首就可以作为天然的隐蔽,果然如杜文焕估计的一样,敌人轻敌了。

        但是,是否没有了火力掩护,就可以从容屠杀之?至少杜文焕不这么认为,任谁都明白,大明的军队里,如王逸、庞老二这样的斥候,在几乎算是最精锐的五千边军骑军里,也不过只有古虎餐带出来的那十数人。

        混进难民里伏击异狄军队,这种战术行动本身已注定了人数上不可能太过庞大,否则澳宋的军队就不会这样没有防备地陷入埋伏之中。所以只有二百死士,从出发就知道必死的勇士。

        异狄的战马的速度,也许才配得上用迅疾若流星来形容。当大宋的重步兵冲锋到大明断后的二百勇士之前,已经看不见杜文焕他们的身影了。他们终于迎来了一次和蛮夷军队公平的决战。

        没有那见鬼的火光,双方都会流血,都会阵亡。

        尽管断后的边军的勇士,看得见在冲锋的路上,敌人从背包里掏出黑乎乎的长柄状物,又从身上拔出一尺多长的刀刃拧合在枪杆上,但大明的勇士仍是斗志昂扬,他们坚信自己倒下之前,绝对可以拉下几个蛮夷的杂碎垫背……

        在双方白刃相接的瞬间,就已注定了这些勇士的悲壮——每五人结成一阵的重步兵,几乎狼入羊群一样撞开了明人的防线。那些明代的长枪,根本无法对胸甲作有效的穿透——不是没有人冒死突到五人小阵的侧边!可是面对五人小阵,立刻就要单独面对两三把刺刀的夹攻,一根长枪的白腊杆子一刀就劈断了,而当宋军五人小阵清理了侧翼,便向前架起了对明人刺出的刺刀,三人掩护两人攻刺,配合娴熟的小团体攻防,收割着勇士的生命……

        战斗,几乎只维持一刻钟,就结束了,阵线崩溃。

        本就精选的悍足,再没有一个仍能坚持住的,纷纷作鸟兽散,伤者无数,死者近百。

        而澳宋的重步兵,非但没有人倒下,竟无一人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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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6 11:45:2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在演话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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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的《天行健》 那是话剧  发表于 2020-5-6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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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同人贡献勋章

发表于 2020-5-6 12:34:24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5 16:33
@聂元老同志,可不可以黑你一下

随意随意,老聂的就是拿来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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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仁、大肚 吾不及一  发表于 2020-5-6 13:45
鄙人新书《振华:纪元1800》上架起点,求首长们支持!
https://www.qidian.com/book/104044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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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6 12: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坚持就是胜利,元老院需要你
澳宋本土:澳宋、北亚、东亚、中南半岛、南洋诸岛、大洋洲、夏威夷,殷商故土北美至巴拿马。
海外行在:好望角、苏伊士、直布罗陀。
总督都护府:波斯湾油田、南亚、中亚、南非。
重塑朝贡体系和汉字文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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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6 12:54:2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魔幻了吧,重骑兵折了,重步兵开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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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6 13: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starscream7 发表于 2020-5-6 12:54
⊙▽⊙魔幻了吧,重骑兵折了,重步兵开无双?

没提重骑兵鸭 全是轻骑兵、或者说是龙骑兵 半身胸甲。实际上重步兵也仅是胸甲头盔,上文有提到过武器配置,重步无双不是正常吗,满清就是这么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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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6 13:5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DIVIOL 于 2020-5-6 16:51 编辑

方知天地裂 霜刃映横眉
  与骑军派出接应的骑兵小队会合了,刚进了骑军的营盘,马还没停稳,便一个倒栽葱从马上跌了下来,幸好王逸在边上一把抱住才没出事。杜文焕的体质毕竟不再年轻,一路靠用意志支持的他,此刻虚弱无比。

        当行军司马汇报有一队十二人的敌军始终在离骑军营盘十里外徘徊,他们曾派出五百骑驱赶,驱赶了那十二人数十次,但他们总是又回过来,并夺去了四十三个骑军袍泽的性命时,杜文焕无力地摆了摆手道:“先不管他们。”他咳嗽着转过头对天下第一刀说,“这个俘虏就交给你了。”只要弄清那敌军见鬼的火器,那十二人的敌军前锋,根本就算不上威胁。

        天下第一刀的脸如春风化雪一样的轻快起来,自出天牢以来,终于有必须由他来的事,并且他会做得最好。没有谁比他这个甲号房总管更精于拷问的了——他没有修习任何儒学,但作为天牢甲号房的总管,对于江湖中邪道魔门、采花大盗,或是骗人钱财的拍花党修习的读心术,却是极为精通,甚至比他的刀法更精深。

        读心术简言为察言观色,阅任务数的他自是手到擒来,调用施术者与受术者的感官来达到一个暂时的平衡,以进行沟通。两者是平等的,施术者能明白受术者在想什么,而受术者只要心平气和也能感受到施术者在想什么,故之又称为他心通。

        而只要看到作为临时刑房的帐篷里那名脸色惨白、汗如雨下、不住抽搐的澳宋士兵,就知道读心术被称之为邪术,并非偶然。天下第一刀以前刑问的对象,不是朝中失势的大臣勇将,就是世间宗师、异能人士,那些人无论忠奸,心志或是狡猾至极,或是忠贞如铁,而此时面对的这个俘虏,只不过比常人稍强一点的精神防线,读心术一经施展,简直如刀削泥一般,几乎还没过上一刻钟,天下第一刀已教军士去请杜文焕来了。

        但杜文焕只是挥手让军士退下,直到天下第一刀揭开中军大帐的帘子,杜文焕仍抱着自己的头,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三把拆开的敌军短铳。天下第一刀捡起其中一个枪机来看,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东西,很普通的工艺,很普通的质材;能连绵发射出威力巨大弹丸的奥秘,不用火绳点燃,如行军司马所称的南洋造,至少原理能够理解,但这短铳里有个铜针就截然不同了。

       杜文焕终于抬起头,望着天下第一刀疑惑的眼光,他伸手从桌面上那堆零件里扒拉出三个,把它们放在天下第一刀的手上,如他手上原先的那个混在一起,竟无法分辨哪一个是天下第一刀自己拿起来的。

        “这是一场打不赢的仗啊,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取胜……”杜文焕摇着头,哪怕在敌军的追逐下,他也从没有显得这么虚弱。他说到后面,已连叹息也是无声的了。

        天下第一刀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刚进骑军营盘,尽管虚弱但仍踌躇满志的杜文焕,憩息了半刻以后,却连骨子里也颓废了。边上那个恪守职责的行军司马,也同样的脸色灰暗,他和杜文焕一样都是聪明人,所以他和杜文焕一样都不敢相信能取得胜利。

        “每个短铳有一个这种大小的铜针,一把可分装五发纸壳弹,三把三个铜针,十五发弹丸。”行军司马有气无力地这么说。听着这几乎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也晓得的算术,天下第一刀几乎就要冲去把他砍翻在地,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天下第一刀明白了他们的沮丧,“每个都一样大小,一样轻重。我们试过,同样大小的纸包,火药含量相等,弹丸重量也相同,每个都可以替换,都可以把这短铳组装起来……我们还试射了头盔,只能打变形而不穿。”

        这不是什么很精美的工艺,普通到盔甲头盔上连工匠的名字都没有留下——通常工匠都会在得意之作留下自己的名号的;这也不是很难得的质材,只不过很普通的熟铁。如果得到很宝贵的材料,然后本着制得传世之作的态度,造出这样的物件,倒也罢了,但不是名匠传世之作也不是天外陨石提炼出的铁精,而是似乎从这支敌军来的地方,每一个零件严格的制式化,已成了每个普通的工匠都应该遵从、也可以实现的事了。

        而在大明,这是不可思议的事。

        要知道,就算在骑军这种属于精锐军队里,那种百中挑一的神射手,也会在自己的箭上刻上名字——以方便在每次战斗以后,可以找回自己的箭。因为每支箭的重量都不一样,每支箭簇弧线都有差别,只有那壶练习过上千万次的箭,神箭手们才能保证百步穿杨。

        如果和短铳的零件一样,每支箭的重量都一样,箭簇都一样,那么几乎每个四肢健全人通过练习,都可以成为神箭手。这不单单是蛮夷的军队,只要是受训的人,就相当于神箭手。

        这是整个文明的落后。

        “我不清楚那些异域的怪物比我们先进多少,我只知道,骑军里,最好的随军铁匠,拿着这几个一模一样的物件,这位是大明上乘的铁匠工艺,认为是神仙的杰作。他说除了神仙,五百年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工艺,五百年前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工艺……”杜文焕始终没有放开掩面的手,他的声音里有无限的疲累。

        天下第一刀知道也许异域的怪物真的很强,至少他在用读心术拷问那名俘虏时,那俘虏脑海里那些诸如三角函数、正弦、立体几何……之类的信息,都是前所未闻的。按那俘虏的记忆,用多年的时间,学会这些东西,还能懂得操纵火炮的射距,要知道大明军队的操炮手都是专职,技艺不外传的!而这个俘虏,也只是一个上过三年学堂,进入军队才两年的福建弃民——操作这种短铳,在他们来的地方,每一名士兵都可以做到。无法否认,异域军队的实力,强大到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但天下第一刀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铜针,突然一把揪着杜文焕的领口把他拖了起来,他瞪着杜文焕的眼睛,用一种偏执的、带着某种狂热的口吻说:“总要试一下!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我知道我不懂很多事!但是开之,你听我说!如果我母亲当年被砍头之前,没有试一下要求生下我再赴死,我就胎死腹中了!如果我没有试一下学习刀法,我就不会当上甲号房的总管!如果我没有试一下跟你出来,我就一辈子老死在牢里!试一下,我们无论如何要试试,哪怕最后关头,也不要,轻言放弃!”

        杜文焕惊讶地望着天下第一刀,他知道这位从小在牢里长大的兄弟,很单纯,但没有想到幼稚到这种地步。可是就是这样极幼稚、极不理性的话,点燃了杜文焕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也许是信念,也许是斗志,也许只是……其实他也想试一下,只不过太过理性的他觉得这想法太过荒诞?

        他望着天下第一刀那执著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试一下。”



决定要试一下,行军司马铺上山川明细图,杜文焕便开始绞尽脑汁——对方衔尾而来的是三百重步兵,坚不可摧的重步兵,要拦住他们前进的步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据说失陷的数十座城池里,有三分之一的城池,那些蛮夷敌军只用了区区一百人就攻陷了。

        但便是这时,便听帐外侦骑滚鞍下马禀报:“报!钦差已入南京府城地界,离辕门不足五里。”

        哪怕是战事至此,迎接钦差的礼仪却一点也不能拉下。香案之物自不必说,行军司马等属下忙不迭地给杜文焕披盔挂甲,营盘里生了火盆,硕大的九个竹节早就预备好了,军中百余名身长体健的军士,充作力士左右列队,只听掌书记拉长了嗓子吼道:“开辕门!驱浊尘!”

        接着他又把那九个竹节投入火盆中,瞬间受热爆裂,营中人马再无喧闹之声;便又有军士以水洒道,再以黄沙铺出从辕门到香案那百来步的一段路。这时,掌书记才高声唱道:“迎钦差!”这时一众官佐出辕门相迎。

        一个白面无须的壮实太监,托着黄绫圣旨,傲然步入营中。杜文焕万分庆幸总算是所谓身着铠甲不必全礼,不用三拜九叩,居于香案下方,按那行军司马教授应对的言辞,拱手道:“臣,杜文焕恭请圣安。”

        “圣躬安!”那太监昂着头,扯着公鸭嗓子神气活现地回了一句,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俯视众生的味道,仿佛他手上那道黄绫圣旨能退蛮夷大军、能去除东虏还一个太平世界似的,展开了念道,“门下,天下之本……镇疆卫土,固将帅靖献之本;增秩易名,用国家优崇之典。事关激劝,义笃始终。权署川陕骑军钤辖杜开之,师承名门,勇辟三军。昔子,冲龄千里示警于朝,今率虎狼之师战狄夷于野。常胜不败,壮武允孚于江湖之远;力挽狂澜,忠贞励勉于庙堂之中。挺峻节于颓波风靡之时,倡正气于国难板荡之间……”

        杜文焕在边上听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把身上那劳什子盔甲扯下来,砸到那太监头上使那公鸭嗓不复响起,方教泄了心中之愤,幸好终于念完:“……时论皆仰其高致,朝廷亦鉴其悃诚,特超擢从二品定国将军,除京畿路经略使留后,统领两江路马步诸军……钦此!”那太监待杜文焕接旨之后,撤了香案,又取出一份公书,交与杜文焕,却是皇帝命这太监为江浙路监军。

        那天下第一刀在边上为杜文焕升官而高兴,却被行军司马白了一眼冷笑道:“难不成阁下与那大人有夺妻之仇?有杀父之恨?若无,那便奇了,阁下为何如此幸灾乐祸?”听得天下第一刀一头雾水,拉住那行军司马追问一番,才算明白为何应酬着那太监的杜文焕一脸的倒霉气息。

        所谓从二品定国将军,不过是个衔,而实际上的职务,也就是两江布政使的差遣,原是军权在握的,但却不过是留后,也就是暂时担任这职务,和之前的权署是一样的,于是便没有赐予杜文焕旌节,也就是对于官员、军队的任免,杜文焕其实一点权力也没有。

        当然,如果有个当总督的父辈,然后在此一方水土经营多年,军中将佐都是门生心腹,那这个布政使留后倒也就值钱,有了这个正统的名头,诸事便名正言顺,只是杜文焕却不过是在天牢呆了十年的犯囚,要这个名头何用?谁会卖他的账?

        统领马步诸军不过是一句空话。他能使得动的,仍不过这从家乡所带五千子弟骑军,既无赏赐又无粮饷,而现时皇帝还给塞了一个监军进来。监军虽然原则上不能指挥军队,只是监督率军将领,但这个钦差身份,已足与统军将领分庭抗礼,并且必要时也可以出示皇帝赐与的信令,直接号令军队。

        杜文焕哪里高兴得起来?却应付了那太监几句,便听那阉人兴奋地道:“节帅欲退守南京府城,自无不可,咱家柳元虽是残缺之身,也晓忠义两字,且分一千骑军给我,咱家在此阻击敌军,血洒沙场,马革裹尸固之所愿也!”

        这话虽然无知,但倒使杜文焕对这太监的感觉稍好了一些,尽管这柳元身上那股子尿骚极其难闻,杜文焕也仍好言和他说:“柳公公,那队十二人的敌军前锋,尽管歼灭他们没有太好的法子,但我骑军撤入南京,那十二人能耐我何?若是留下一千骑军,被敌军三百重步兵赶上,却又不能力敌,岂不是白白送了千名弟兄的性命?”

        那太监听了,却便极不快,冷哼了一声,竟倨傲无礼不再和杜文焕说话,自拂袖去了。杜文焕一脸的苦笑,难不成为了这阉人的心愿,要赔上一千子弟的性命么?至少他杜某人,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他最怕别人这无意义送命,何况如何向家乡父老交代?

        边上掌书记却凑上来道:“禀大帅,有应天府义民,筹集军粮来援,皆是感知大帅忠义之名而来,不知道大帅是否能遂他们心愿,见上一面?”

        杜文焕见到那些筹粮的义民,第一句话便让那些少女的父亲皱起了眉头。他说:“其实我娘一直都希望我早点回家主持家务,而我那嫡子现已成年。只想知道,如果我不是官身,没有官职,没有差遣,没有评书赞唱家名,没有一个为世人传颂的庶子,没有一个将会千古留名的战绩……好吧,有谁愿与我家结亲,不论贫苦与疾病,不论风雨或阴晴,永不离弃的?

        “并且你们要相信一点,我是如同你们每个人一样的怕死和自私,评书里的英雄他永远只在评书里不朽。”

        本来那些少女的父亲对杜文焕这么直截了当的言辞极为恼火,但看到他们的女儿那本来炽热的眼神,在如此直接、赤裸裸的类似宣言的话语下,暗淡下来了,却又让他们选择了沉默。事实上无论如何狂热的崇拜者,一旦有冷静的机会之后,大多都会归之于平淡。

        接下来数杯薄酒应酬,和发自内心的感谢,身居高位但如邻人般毫无架子的谈吐,义民们倒也觉这个传说里的老将英雄还不错,渐渐淡忘了杜文焕接见他们时那些言辞。小校带走了投军的青壮,行军司马送走了那些义民。杜文焕望着帐中的女孩,有点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这席老老实实的大白话能应付过去了,谁知真有人会留下来!

        “敢问小姐、小姐……芳名?”杜文焕结巴了半晌,总算还是鼓捣出一句话来。这还是那女孩样貌普通,杜文焕才算能勉强定下神来,若是与方才那王家小姐一样,粉雕玉琢也似的天仙人儿,怕这位新晋的大帅连磕巴话也挤不出来,毕竟囚狱十年,睹物思人呐。

        “你便是你,你便是十七郎的父亲,身陷天牢十年的是你,如今率领虎贲之师的也是你,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原就不是你。我仰慕的是你,却不是你口中那跟你全无半点相干的陌生人儿。”

        那女孩怕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连称谓也直来直去的你你我我的,但却一番话把杜文焕说愣了,当他回过神来时,那女孩已出了帐门去了,只留下一个姣好的背影。杜文焕一时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扯着嗓子吼道:“你总得留个姓名,我才好教人去提亲啊!”

        “来这里一趟便要嫁入你家么?”那女孩头也不回,只是轻轻道,“去年有杂耍班子弄了一只留仙山的猛兽,也有许多人穿州过府地去看,不见得便要把那猛兽娶回家去吧?”便自向外去了,只害得那帐外十几个听到对话的老军,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极难受。

        杜文焕只好通红着脸对那些军士叮嘱道:“老兄弟们,还请切莫外传啊!”他若拿起布政使留后的大帅气势,那些老军倒也不敢乱嚼舌头,谁知杜文焕从监牢里出来便没当过自己是个官,这么来了一出,便连又去刑问那俘虏的天下第一刀,也听到这边厢的笑声……



大宋军队占领的城池里,千里之外那率领第七团一营的第七团副团长的声音,传到将军的耳朵里。哪怕是这个时空没有过多信号干扰仍使得传送声音略显朦胧,但便是最挑剔的长官也必须承认,这位副团长的声音无一不是彰显着坚毅的军人特质。

        将军沉默了许久才回道:“参谋部的决定你收到了吧?无论如何落后的大陆,总有它孕育的奇才,牺牲的近百位士兵,已向我们展现了这原始大陆上反抗的实力。副团长,没有人知道,你的前方,会有什么迎接着你。也许,你有必要再考虑一下,是否执行参谋部的命令……”

        “荣誉,即吾命。”五十公里之外的副团长,没有回答将军的问题,只是低沉而坚决地用这句伏波军的格言来回应。他很清楚这次作战的意图,必须歼灭或者活捉那个大陆的反抗领袖,不是因为这位强悍的逆天,而是他带给澳宋军队越来越大的创伤的游击战术,一旦这块原始大陆上的军队都能如此巧妙地使用这种战术,那么这次一意孤行的冒进孤军命运,将不可避免地——从一个个辉煌的胜利走向覆灭!

        将军郑重地戴上头盔,致以军礼:“荣誉,即吾命!”

        没有谁会怀疑副团长将率领重步兵完成这个任务。三百重步兵,如果不计伤亡,足以攻陷任何一座大明的雄关名城,这不是唯心的臆语,而是用大明被攻下的数十座城池来做的有力的注脚。但谁也不会忘记这个有点逆天而行的反抗者,不会忘记那位长沙战役决死奋战、使他们成为缺粮断补的孤军的将领,面对这类人物,尽管能够用硬实力成功碾压。只是面对临死反扑,却也生死难料,大多数伏波军内心,对同胞这种宁顽不化,忠义之情感到无限惋惜,或叹息悲凉。

        而此时的南京府城里,站在太守府前的杜文焕,在凄风惨雨里面对着应召而来的民众,他犹豫了,直到行军司马第三次扯到他的衣摆,杜文焕咬了咬舌头,终于踏上那临时搭起的高台,在迷蒙的雨中站定。

        “我要做的事,只是让大家付死。”杜文焕说出这句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很多难以开口的话,往往说出了第一句,接下来的,也许便不是如预料中的困难,“不愿去死的,赶快离开应天吧,当蛮夷的军队杀到,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他们已这么做了三十八次,哪怕这一次我在这里,也不会改变什么。我和他们交过手,所以,请不要将虚无的幻想寄托在我身上。”

        围观的民众开始感觉到恐惧了,杜文焕这位评书编撰过的英雄父亲,面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哪怕是虚幻的希望也打破了。开始有人在雨中哭泣,哭声弥漫开了,宛似伤寒症一样传染起来……

        “这是十七郎之父啊!怎么会这样?忠义何在啊!怎么会就没办法呢?”“十七郎君,您在天上睁开眼看着啊!这父辈还不如你出息啊!”“快,快去套车,趁人都还在这里,咱们快先出城!”“呸!布政使留后就这鸟本事?天啊,你不会做天啊!”……

        雨水密密麻麻地,很快打湿了拒绝雨伞的杜文焕,几缕长发贴着他的脸,孤独地站在高台上。与其说他是是江浙两江路布政使留后,不如说是一个菜市口待斩的死囚更像一些。不知谁开始跟卫兵推搡起来,突然一只鞋子从人群里飞了出来,结结实实,“啪”的一声抽在杜文焕的头盔上,民众向来有随大流的习惯和勇气的,于是油纸伞、鞋子、竹笠纷纷往高台上砸了过去,有些力道不足的,东西还没扔上高台便跌下了,砸到了台边的百姓,于是便有人嚷嚷:“官兵杀人了!”

        渐渐地,乱了起来,高台下的卫兵开始被推到高台的边缘,已有两三人趁乱踩着不知谁的肩膀,爬上了高台,他们冲到杜文焕面前,不知凭仗着什么理由,总之正气凛然地向杜文焕挥起了拳头。

        如果不是行军司马吹动了号角,两队重甲骑兵从两边街头急驰而来,沉闷的蹄声惊醒了疯狂的民众,恐怕高台上挥手制止新兵上来的杜文焕,真的要挨上几拳。台上那几个人冲到杜文焕面前时,突然发现台下一片寂静,他们转过头,不知是骑军如林的长枪,还是漫无边际的雨,终于让他们冷静下来,悻悻地扭捏跑了下去。

        “不愿死的,快走。”杜文焕就这么孤独地站在台上,这么平静地说。他始终觉得让平民百姓去送死是可耻的,如果因此被人扔点东西,他也认了,毕竟百姓是单纯的,也是无知的。他们自己不知道被人利用了,也许这就是得罪宦官的代价吧。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若是按评书的桥段,大约这时候故事的主角就会进入角色,然后就怒发冲冠,以布政留后的身份,率领大军,决胜千里……起码坊间关于他庶子的传说,就是这么一个套路。

        可惜他仍还是杜文焕,一辈子的忠君爱国。

        在骑军的“保护”下,民众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有人离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不足方才的十分之一。杜文焕挽起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在颈后挽了,对仍站在高台下的人悄声道:“我能做的,只是让大家死得明白。”说罢他招手让天下第一刀上台来。

        天下第一刀的颈项上青筋绽现,他站在杜文焕的身前挥舞着拳头:“按俘虏的交代,敌军后援已截,他们只有一万人!就算他们很强,也只是一万人!”

        “只要对着他们的无甲处下手,他们也一样会死!你们看!”九十多个蛮夷骑兵的头颅堆在高台上,天下第一刀指着这些头颅,“他们几年前就是大明的弃民,逃亡海外,一样是华夏血脉!也会死,不是野兽!这里是九十多个!一万人,只要这么杀上百来次,他们就死光了! ”

        “中国,如果每一个人都退后,我们将无路可退,身后就是南京城!天下再无二般的应天府!勇付死、勿宁亡!”

        相比之下杜文焕的话少许多,也平淡许多,他只是说:“吾以吾血荐应天,异狄之血荐轩辕。”

        留下的民众,大多是对杜文焕很是崇拜的,或是决志报国的热血青壮汉子,渐渐地台下传来压抑的鼻息,某种血脉里的狂热被激起。“净胡尘!齐从军!”的呼声在这些青壮之间回响,行军司马设立的应募处,咬牙切齿的民众被授予刀枪,编入行伍……

        无尽的雨仿似永远也不会停,在雨中墙角的小草慢慢地舒展,一抹无声的青翠。

是月岁,应天府颁布御赐《讨贼檄文》
自本朝太祖武皇帝陛下至今,已近4个甲子,匡扶汉家天下赈济九州之民,从无越理而代天受罚;初年,宋世子孙失其德,弃民而遁。后武皇帝代请小明王代行天下,驱除鞑虏,回复汉家,可曾闻宋世救民于危难乎?!今尔等自称代宋而治,此乃越俎代庖!可曾闻华夏社稷千余年,有共和而无共主之谈?!无父无君之辈!汝等鼠辈,穷极龌龊之能事,穷奢极欲贪图华夏之富,好色无能掳爱无知女子无数。不侍儒尊道,妄称天数。发受之父母,焉能轻弃?!与辽东奴儿何异。自先帝嘉靖西去,吾等世人不忍涂炭天地,占由其代管边事。可今当尔等弃民,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我大明执掌九州百年载,较之汉唐有过之无不及,焉能代汉称帝….
吾看汝何知?中寿、尔幕之木供矣。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知理当如管豹,行仁义之事,可曾闻王莽篡汉之行。不怕史笔如刀,尽失人心?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年有五旬,老者当途,不知所归。荒野之徒,养而无教,此,尔母婢也!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尔等船坚炮利,以蛮变夏,去孔废儒,行亡国灭种之制。赳赳大明,死不相抵。不和亲不岁币君王守戍边而守社稷,较之赵官家强越百倍!尔欲亡我,我必奉之!一言难庇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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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6 14:40: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6 13:51
没提重骑兵鸭 全是轻骑兵、或者说是龙骑兵 半身胸甲。实际上重步兵也仅是胸甲头盔,上文有提到过武器配置 ...

⊙﹏⊙文中说了是重步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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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6 14:48:52 | 显示全部楼层
starscream7 发表于 2020-5-6 14:40
⊙﹏⊙文中说了是重步兵啊。。。

这个你得明白,步兵骑兵的分轻重不是按装备的重量来的,是按功能来的,比如文中骑兵防护有胸甲头盔,武器是马枪、马刀。专职侦查和追击、掩护主力侧翼。重步兵的意思是主力攻坚的职能,不是说装备厚重,而且对临高来说也不实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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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发表于 2020-5-6 16:42:1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6 14:48
这个你得明白,步兵骑兵的分轻重不是按装备的重量来的,是按功能来的,比如文中骑兵防护有胸甲头盔,武器 ...

在双方白刃相接的瞬间,就已注定了这些勇士的悲壮——每五人结成一阵的重步兵,几乎狼入羊群一样撞开了明人的防线。⊙﹏⊙文中这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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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6 16:55:23 | 显示全部楼层
starscream7 发表于 2020-5-6 16:42
在双方白刃相接的瞬间,就已注定了这些勇士的悲壮——每五人结成一阵的重步兵,几乎狼入羊群一样撞开了明 ...

文人的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种描述,较真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五人小队,结阵肉搏拼的是耐性和两翼包抄。如果那么直白的写出来,大明还打个P啊,没见面就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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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6 16:56:2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DIVIOL 发表于 2020-5-6 16:55
文人的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种描述,较真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五人小队,结阵肉搏拼的是耐性和两翼 ...

哦,这样啊,只是感觉奇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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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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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6 17:46: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明玩得起游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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