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周圣竣 于 2019-9-6 01:11 编辑
第十节:务虚会
午后一点四十,周圣竣准时午休起床开门,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往外走,脸盆架上已经坐好了一盆冷水,陈涵一旁微笑着垂手侍立。 “父亲。” 周圣竣开颜:“平安回来就好,到多久了?吃饭了吗?” “吃了。刚到一个小时左右。”陈涵把毛巾递给周圣竣“黄安德已经在会议室了,我先过去?” “不着急,一块儿过去。” 周圣竣擦把脸“坐吧,咱们先聊会儿。” 下午两点整,周圣竣托着个过滤茶壶和陈涵一起进到会议室——就是后院的厢房。 “首长好”黄安德敬礼。 “老黄啊,可把你盼来了。再晚几天,大柱就要难为死了,哈哈。快坐,都坐吧。”周圣竣示意“让我们欢迎黄安德同志的到来。” 黄安德又是一阵敬礼。 “到这儿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假发髻带着不舒服。” “哈哈哈哈,再忍些日子,过几天就不用带了。”周圣竣打开笔记本“好了,现在正式开会吧,陈涵会议记录。这是黄河站第一次全部门的站点统筹会议,也是一次务虚会,不讲分工细节。 首先我要明确一下站点的定位问题。 如果说在当年广州、杭州的攻略是为了借鸡生蛋,那我们想在徐州立足就要成为本地幕后的实际主人,这里是元老院进入中原的桥头堡。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里身处明国腹地,组织的支援必然迟滞,只依靠一两个商人、缙绅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控制至少也是深刻影响到本地的军、政、商、民和士人,全方位立体化的进行渗透,就像临高初年一样。压力是大了一些,但好在我们有相对宽裕的资源和时间; 老黄,这次带了多少兄弟过来?” “报告首长,60名,都是参加过山东行动的老兵。正按指示在厉湾后山、黄山岛寻找合适的布防阵地。” “内部会议,随意一些,坐着说就行了。”周圣竣想点支烟,但是他自己规定开会时不准抽烟,又把手放下了“不多,也不少。给你半年时间,拉起一个营的队伍来” “一个营?这……” “你不用担心组织纪律问题,五月底之前会把总参和武装省的批文给你,先把活干起来”周圣竣抬手“形势不等人,不要求他们达到伏波军的水平,只要政治可靠,上场不尿就行,以后本地驻军要达到3000。我给你把话说明白喽,无论建虏、流贼,北不准过济宁,南不得越濉溪,必要时接管徐州。” “建奴会打到济宁?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能阻止他们!”黄安德义愤填膺。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才在各地练兵的嘛。”周圣竣喝了口水:“对了老黄,在黄山岛见到张铭琪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额——”黄安德不知道首长什么意思“挺好,看着挺结实的” “哈哈,那是。每个月吃我们家好几天。”会议室里的气氛欢快起来 “这小子有些太皮了,大柱太疼他舍不得打;以后也做你的兵,你要严加管教,他不学个人样不准出来。” 几个归化民干部,都暗暗吃了一惊,但是这样安排完全没有违反任何规章制度的地方,倒是有些个在琢磨谁会顶替张铭琪的位子。 “那太好了,这立马就多了一个可靠地兄弟,哈哈哈” 黄安德大智若愚。 “流寇高迎祥等部兵败滁州,今年正月流窜回河南的时候顺道洗劫了皖北和萧沛两县。这徐州自古以来就是南县的逃荒目标,州城附近豫东皖北的流民你们也都看见了,一旦我们在利国那荒郊野地兴起产业,这些隐患如何消除啊?”周圣竣不仅需要听话的班底,更需要会思考能独当一面的助手。 “我们的农场和矿区应该能消化一些。” “消化不了多少的。我们购买的土地太少,未来矿区再占去一部分,甚至原本的佃农有些都要转为矿工,而一开始我们的采矿规模又不会太大。” “南洋、山东都极缺劳动力,尤其是南洋,对于北方人口更是有多少要多少。” “建虏经常骚扰山东,这不是刚把他们救出狼窝又送入虎口吗?不行不行。” “南洋也不行。既然他们没有跟随流寇西去,说明是不想离开的。我们不可能在这内陆强制迁移百姓。” “那就想办法让州府把他们驱逐到东边,然后我们再送到南洋。” “官府这几个月都没有动作,说明是可以忍受这些流民的。伪明一向懒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那干脆就地安置,从哪来回哪去。萧县不是烧成白地了吗,地价一定非常便宜,我们可以适当买一些。” “我们现在还不能自己造血,经费很紧张。而且那里距离利国太远了,我们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 “就算买了地,粮食也不会立刻就有收成,我们自己也缺粮,而中央明确表态无法提供帮助。” “这城里官仓有的是粮,实在不行就……”这是杜雯的高足,但是想到周圣竣极其厌恶他们那一套,没敢往下说。 “能不能以工代赈呢?反正地方每年都要治河修渠,而我们现在也需要运河的航运,完全可以想办法从官仓低价买一些粮食,以修河为名,把这些灾民逐渐引到海边去?” “那你还不如直接修一条通往海边的铁路呢!” “也不是不行。” “恐怕不好办,流民聚集容易出事,官府肯定害怕‘黄河一只眼’什么的。” “那是官府没能占领舆论高地才被宗教牵制。对了,张道长不是在附近吗?为什么不请他帮忙?” 会场安静了,都看着周圣竣。 还是陈涵打破沉默:“首长,这似乎具备可行性?” 周圣竣之前确实有打通徐海铁路的想法,但是这个馅儿太大,现在顾不上,他也一直没想到合适的方法,但是今天的讨论倒是让他想到了一条毒计。多年来髡贼们努力打造的“济世救民”的伟光正形象,没镇住明廷倒是把不少自己人忽悠了——合理的利用灾情趁火打劫的传统艺能差点儿忘了。 既然担心200KM铁路沿线的安保会成为问题,那干脆就把沿线拿下好了。徐海一线的苏北鲁南大部分远离周边经济发达地区,历史上土匪毛贼无数,何况现在又是乱世,也许可以和他们适度合作,敲掉几个硬茬,再把自己招抚的流民填进去,一举两得。 “吵架好啊,这不就吵出办法来了嘛。我看这个可以叫‘徐海小道’计划。” 周圣竣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这不是一两年的事儿,就算我们自己能造铁轨,打通徐海铁路没有五六百万银子也下不来。” 害怕打击大家的热情,周圣竣继续说“但是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回头要对铁路规划沿线的情报做个摸底,重要节点要想办法安排自己人屯住,省的搞出个铁道游击队来。企划院给拨了多少车?” “前期只给200辆紫电改。” “马太监打发叫花子呢,CTM,给老子要,一期要2000辆。”周圣竣气不打一处来。 “首长,这…恐怕很难吧。” “老子太了解这帮人了,要两千最多给800,咱们有正事儿要办呢。明年年底,从黄山到八段,沿湖给老子填出5万亩地来。”周圣竣也不管几个干部下巴都要掉了的模样,继续喷“让企划院直接拨零件,我会请展无涯派个技术过来的,咱们就地组装,省的督公再找运力不足的借口往后拖。” “首长,这是不有点儿‘大跃进’的意思了?”这帮归化民知道的新词儿还真不少。 “大跃进?当然是大跃进!前有敌国后有中央,不跃进行吗!”周圣竣也不客气,他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矿物勘探有消息了吗?” “喜忧参半”陈涵途径黄山岛的时候已经拿到了初步勘探汇报“好消息是,我们圈定的几处区域确实都是富矿,已经采集了样本,峒厉地区可以直接露天开采;水泥用石灰石、黏土、砂岩,耐火黏土等储量丰富;坏消息是利国的两处煤田,一处煤层太浅,另一处涌水问题可能比较严重……” 其实这个结果周圣竣原本有心理准备——自己家乡的各种矿藏分布和利用情况不要太清楚。利国铁矿2000万吨51.78%品位含钴的储量,旧时空当地的百姓一向不无夸张的说“用吸铁石都能在利国找到矿”,原本的几个铁矿区他也清楚,地图上标记几个圈,按图索骥勘探不算难事;可是煤矿就很麻烦了,徐州地区的煤矿储量丰富,但是好死不死都与利国有一定距离。 资源再丰富,运不出来等于没有。贾汪优质大矿,距此超过30里,后世的大运河支线还没有开通;九里山等地更远,中间还隔着几座丘陵,运输和安全很难保证;沛县的大屯煤矿最远,何况因为微山、昭阳两湖此时还没有完全贯通,运输起来超级麻烦;唯一勉强能用的是微山湖南岸的垞城煤矿,靠着西段运河直通微山湖,多半是气煤、肥煤,储量丰富足够使用,问题是茶城口经常性黄河决口,如不作防御措施,生产安全没有保障;不到万不得已,周圣竣实在不想打这些地方的主意。 利国本地挨着铁矿山有个很小的煤田,面积约4平方千米,旧时空分为利国、殷庄两个煤矿。因为受火成岩侵入严重,煤层从煤线到二十余米不等,很不稳定。利国矿有不足200万吨的开采,绝大部分为存在热爆性及点火难两项致命缺点的天然焦;殷庄矿则很大部分要延伸到微山湖底,存在一定的开采难度和安全问题。 现在没有铁路和高效的运河,费时费力的把成本高昂的矿石运回临高显然是痴人说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项目必然会被取消;而短期内在敌占区大范围大规模的倒腾煤铁矿冶炼成锭也不现实。 “多打几个钻孔吧,把样品一并送往临高化验。如果我没猜错,多半都是天然焦,请临高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利用,哪怕只作为土法炼铁到机器化大生产的过渡能源也好。至于正经煤田,我们调查完茶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招抚流民,在谷雨抢种一批秧苗。”周圣竣虽然很不甘心把冶铁事业往后推,但是好在还足够理性。 归化民对于首长们“全知全能”早已经习惯了,首长说哪里有矿哪里就有,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中间又讨论了些黄山岛基地建设以及宝丰粹的业务开展问题,临高选定了两个当铺掌柜送过来,一个是广州清理典当行时候筛选的,另一个是赵公公从杭州挑的。之前临高发来几个备选名单,被周圣竣以“不了解行业情况,请组织定夺”给踢回去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事儿得罪临高、杭州或者山东任何一方。 “我宣布一项人事任命。过些天黄山岛基地初步建成之后,我就移驻到利国去,宝丰粹的业务以及徐州城各种日常工作的开展交给陈涵负责。我们电报机不够,一般性事务留守的各部门同志协调处理,实在不好决断的再报与我知道。”其实这完全就是周圣竣的私心,一方面州城的基本局面已经打开,而需要维护、完善的事情很多,留下陈涵足够他历练和积累功勋;另一方面他担心矿区和垦殖区会有雷,如果真出了什么差错,难保不会断送了陈涵的前程,所以自己去抗临高可能传来的压力。 “最后一点,每次开会都说。从各地反馈的情况来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有问题的干部就要被处理。我还是那句话,犯错误不可怕,只要是对组织忠心不二实心用事的,上面的压力我给你们扛;可要是谁真的主观上‘不小心’而踩了红线,我是保不了也不会保的。”周圣竣扫了一遍会场“没问题就到这吧,陈涵留一下。” “父亲,我……”陈涵欲言又止,没说完低下了头。 “你不要有压力”周圣竣点了支烟“黎蛮女奴都能混个县长,我儿子当个巡抚总督什么的很奇怪吗?不是只有捧着大印才能积累施政经验,这彭城里的方方面面咱们现在都可以参与,政教文卫、治河赈灾、守城剿匪你都要躬身入局,之后回临高进修,也不枉了这一番辛苦。” “嗯……” “你记着几条。其一,凡事都按照制度办,请示汇报别嫌麻烦,就不会有原则性错误;其二,你要拍板但一定要让相关干部都参与决策,所谓集体负责,就是出了事没人要负责;其三,遇到突发清况,脱身第一,其次是组织机密,最后是组织的财产。” “这有些和组织要求有些出入,恐怕不好向其他同志交代。”陈涵嘴唇抿得很紧。 “有担当和找别扭是有区别的。学校里教的都是‘糊口之技’而非‘生存之道’,所以我才要你多读书。虚心纳谏、赏罚分明就是对他们的交代,其他的事,不是他们该问的,也不是需要向他们解释的。”周圣竣把手搭在陈涵肩上拍了两下“做好本职工作、不贪图那些和你理想不匹配的蝇头小利,他们就不敢不服你。过段时间行了加冠礼,他们就得改口叫‘少首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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