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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阴谋 1636年6月17日，孙家老院 孙家老院青砖灰瓦，大高的门楼，门楣还刻着“耕读传家”四字，笔力遒劲，是万历年间一个落第举人所书。如今门楼底下，却拴着两条黑狗，见人就龇牙。 孙志帧坐在正厅太师椅上，椅背雕花，老头发髻松散，白发垂到肩头，手里攥一封信，信纸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厅中站着三个儿子，老大孙良竑低头抠指甲，老三孙良绥眼珠子乱转，就是陷在矿里的孙老五——不在场。 “你弟弟是完咧，矿也完咧，嗐！说不定咱们这孙家七代啊，到现在！也要完咧……”孙老头子已经七十多了，原本是当地的老富绅，就连县里有事，也要请他，他还得和县太爷坐一桌，这回出事他亲自给县太爷送了大礼，又说自己出钱出兵，助县里剿匪，县太爷还是对他搪塞官话，什么跨县行动需要府里统一调配啥的。导致这几天这个原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家伙，像是变了一个人，急躁又碎嘴，动辄就要打骂，几个儿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说，给他解心宽。孙老五的娘听到孙老五被逮，倒是很慌乱，但一开始没被吓病，直到那给劫匪送了银钱又交了矿照后，孙老五还没回来，这时候这孙李氏才昏了过去，到底是忧虑孙老五的命，还是怕孙家失去这么最大的一块肥肉，不得而知。 孙老五的爹叫孙志帧，这老孙头有一个义弟，在通州、昌平州、蓟州等地都有大买卖铺，这位义弟又有一位能说得够得着说的上话的弟弟，其父亲则是去年刚刚死了的成基命。 成基命万历三十五年就是进士了，天启五年官至礼部右侍郎兼太子宾客，但因与东林人士杨涟同门，被魏忠贤指为“门户”，天启六年削职回籍。崇祯即位后召还，历礼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崇祯三年正月，代韩爌为首辅，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六月又被温体仁、周延儒排挤，三疏乞休，七月致仕，卒于崇祯八年，年七十七，赠少保，谥文穆。 因成基命在崇祯初年主持平定永平四城善后，其子成克巩也多加参与，成克巩又与孙志帧的义弟“滦州第一架”的德丰当东家二子赵贺功是好友，赵贺功大成克巩几岁，成克巩依岁数喊他哥哥。 孙老头寻思了一圈，也就这成克巩能帮他了，就算是孙老五救不出来，也不能让那贼人有打他孙家老院的心思，这孙家老院地下可是埋着几万银子呢，谁知道老五扛的扛不住，有没有交代出去。这一个多月，孙家放出去的探子也都查明白了，这帮子贼并不是什么黑山好汉，而是一群外乡人，只是背着的长铳很是厉害，人数倒是不算多，但这俩月已经陆续从周围招募了上百人，大多数人都是长矛鸟铳，很是不得了，探子说就连那些签了绝契的矿奴都活泛起来了，一个个的把胸都挺起来了，从矿场出去的也都拿上了长矛短刀。 孙老头还是给义弟赵贺功去了信：
贺功吾弟如握： 五月间，异客突至，以鸟铳胁，缚吾儿老五去，勒矿照一纸、纹银千两。彼时仓皇，恐儿立碎，遂悉如其欲，照、银两交，贼许三日放人。然自四月晦至今五月十五日，杳无归耗；探之，则彼辈已遁，或言尚在滦、迁之间，或言已渡漆河，莫可踪迹。 老朽昼夜号恸，发尽白矣。县中兵寡，惧铳火，不敢逼；府道隔远，文移淹迟。惟贤弟与成氏二郎克巩，素为当路所重。乞烦克巩即日驰赴永平府，密谒兵宪刘公，更转叩顺天府丞宋公，乞发标营马步，带巨炮，星夜掩捕；迟恐贼远飏，儿命旦夕不可保。 老朽孑然，唯此一息，伏地流血，望弟哀怜。 兄 志帧 泣血顿首 五月十五日未刻
老孙头写了信，又交给妥帖人送信后，直到半月后，才得了赵贺功的回信：
志帧仁兄大人膝下： 五月十九日奉到手书，弟即日具简，遣急足走蓟门，致之克巩。越七日，克巩回札至，语甚详。 克巩言：渠今在布衣，无尺符寸组之可藉，欲动两府之兵，非赂不行。永平刘兵宪、顺天宋府丞，虽旧与有成氏之雅，然值此多事之秋，各护饷项，动以乏兵无粮为辞。若必使之发马步数百，挟巨炮而南，需先备两府“犒师”之银：少亦五千，多则万两；少一镪，兵不启行。克巩又云，渠可托中军旗鼓以下诸弁，为之内应，然须先付半数以坚其约，余者俟兵出日交讫。 弟闻之，寝食俱废。顷已倾囊得二千余金，尚缺大半。兄素交游广，或可就丰润、玉田两县故旧、盐窝诸商，更贷数千，凑足其额。倘银集，克巩约以六月初五前后同刘、宋二标会于榛子镇，乘夜掩袭；设再濡滞，贼或闻警而遁，噬脐无及矣。 临纸怆悒，唯兄速裁。若允，望即日回示，俾弟与克巩刻期行事。 专候好音。 义弟 贺功 顿首 五月二十一日
老孙头看到信后，又抓紧派人取了万两银票，并休书一封，意思是孙家亦可出兵二百余人助力二府讨伐：
贺功吾弟鉴： 展札知兵议已定，银两五千不足，须满万两。老朽即于本日尽发所蓄，凑足万金，尽作大通银号即兑之票，缄封随使齎至弟处。弟可速付克巩，毋使少延。 又，孙氏虽衰，庄丁尚健，素习鸟铳、长竿者二百一十七人，皆愿随官军同往。老朽已令长子既竑、三侄既绥分领之，人各携药三十出、粮三日，俟刘、宋兵至榛子镇，即合队听调，为乡导先驱。惟望二府勿以编氓见拒，俾得借国家之威，雪私家之愤。 行期若决，速以夜火一束为号，老朽当率子弟星驰赴会。 此系存亡，万毋迟误！ 兄 志帧 泣血书 五月二十三日寅刻
这次只等了三天，就有了回信，孙老头看到信后大喜，着即点兵。
仁兄大人如面： 顷奉五月二十三日手书，弟即夕转致克巩，并以银票万金面交讫。克巩得金，连夜遍赂刘兵宪、宋府丞暨两标中军诸弁，皆已首肯。刘、宋各出马步精兵四百，合八百人，火炮二十位，火药、铅子称是；期以六月初八卯刻，齐会榛子镇东岳庙前。老兄庄勇二百一十七人，即于初七夜半潜至镇南二里许柳林内扎驻，翌日黎明与官军合哨，同捣贼巢。克巩仍充行间赞画，弟亦随营照料。万勿再误时刻。 匆匆布复，不宣。 义弟 贺功 顿首 五月二十七日午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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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31 10:43: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