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Umikey 于 2025-10-11 08:55 编辑
三十三、过年(二) 腊月二十四这天,我一早就起了床,穿上风衣就往新开业的东门市“玻璃顶”茶厅去了,今天约了一位在梅晚元老手下过干活的技术人员,这位人员还是通过老陈搭上的我,也是给老陈一个面子。 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我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间澳式风味的茶厅。外观看铺面不算太大,倒是蛮精致,日光一照,整栋屋子像盛了半池水,瓦檐阴影在玻璃里晃动,远瞧仿佛随时会滴下来。门前挑一面黑底黄漆木招子,写“东门茶厅”三字,下缀一行小字——“冬日蒸汽暖座,寒风止步”。 推门进去,门是松木框嵌玻璃,一推,“叮铃”一声铜铃响,一股夹着茶香、蔗甜、炭火味的热气扑面,像厚毯子把人兜头包住。脚下铺着的应该是刚刷过桐油的宽条杉地板,缝里嵌着铜导流条,楼后的小锅炉的废汽从管里过,地板微温。头顶玻璃顶蒙一层薄雾,阳光透下来,像隔着纱的发光饼,既亮又不刺眼;檐角几排铜制“水漏槽”把冷凝水引到暗管,滴答声藏在屋梁里,只余温软。 这厅里摆二十来张小方桌,我偏头望见一小个冲我打招呼,看来这个人就是“大头”了,寒暄几句落座后,我点了一壶“蒸汽普洱”又加了四枚火烤可丽饼,价格还算不错。总而言之这绰号“大头”的规划民是想承包活计,看样子还是老陈的朋友,或许也是老陈的意思吧,不过看他自称之前在梅晚元老手下早年包过活计,应该还算是有点实力,说到最后我也没算答应,我让他后面直接找老陈就好了,就算答应这个事,人情也算给老陈好一些,不过这个事还得和老陈好好谈谈。 出了茶厅不过十点不到,说了半天也只是吃了几块“干粮”,肚子多少有点饿了,正好择日不如撞日直接找老陈去,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中午就新开的“聚兴德”了。是一家转炉烤鸭铺,据说是某位元老提议建立的国营饭庄。 老陈家离着这茶厅不算太远,也是搬了家了,这一年老陈靠着各类薪水提成再加上贷了款在近处买了间不错的二进小院,老陈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不仅能住下,住的还很宽敞,怎么说怎么算老陈也算是永平地面上的三四号人物了,正正经经的实业公司秘书长,这点看起来的所谓享受真的不算什么。 老陈的新院子在东门市西南,走路半小时,最近这块新建了不少新房,多为澳宋和传统风格相成的,道宽,两车能并过。转弯抹角,抹角转弯,老陈门口是青麻石,门扇是油的黑漆色,三声叩门,老陈的二小子开门迎我进去。这小院的影壁应当是旧砖,当中嵌了一块澳蓝瓷板,画着冒烟的船,远看像一朵怪云,倒是有些澳洲风格。绕过影壁,前院不大,三面房,檐下应该是新式的铁雨槽,雨水顺管入缸,不溅脚面。再进一道门,才是住家。正屋五间,屋脊不算太高,两头没花纹,只一个钝角。窗子是常见的新式,外层仍用木格,里层加玻璃,推合方便,风不直灌。一进屋,堂屋一张八仙桌,看着应该是旧家具,不过档次很高,外观擦得发黑,腿下包铜皮,能防蚁。 总的来说老陈这小院离闹市不远,却僻静。入夜能轻微听见远处东门市喇叭的曲子,夜深后,只剩虫声。 “刘总来了,上座,二头沏茶”老陈把我让到主座,又让老二小子去沏茶。 “甭忙,再说了这都到家了还加什么职务,到家了,你就是陈哥” 正说着里屋的老陈妻子让了出来,端出了两味小食,身子还轻微服了一服,只忙说道:“刘总指来了,您快吃点小食,这也没准备什么,我马上去生火” 我摆手到:“哎嫂子,什么总指总指,你就叫老弟就行了,您也甭忙了,我看呐,咱们中午就聚兴德嘞”我一挑大拇哥,老陈妻子看看老陈。 “别去了,就在家吧,上聚兴德吃一顿不得花个一两块啊?”老陈撇撇嘴。 “哎我说,陈老大,你也是管着两万人口,一年手里也是得过几万金银,一两块算个屁啊,就这么定了啊,嫂子你去把仨孩子都叫上,哎哥,大小子现在干啥呢?” “前几年他不是考了甲等文凭吗,然后分配在勘探部下面干活,也是常常不在家,这不今年还没回来呢,倒是前些天来了封信,他们队现在在昌化” “哦!行啊,忙点也好,这老二呢,老二也快上完学了吧” “对,还有半年就初小毕业,我感觉老二考不上高中,现在大多数孩子初小毕业就马上分配了,不过地方肯定不如前两年了”老陈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是,这几年元老院地盘大了,职位多出来不少,但是相对毕业的人也多了,不过也没事,咱们现在手里的牌也不少,最差最差过个一两年后稳定了,去实业公司内部安排个职位还不是轻松?” 老陈听完后,笑而不语。 “哎我说,陈老大,让我参观参观你的新府呀” “对,对,来”老陈一边点头一边站起来说到。 “来来,大安,你先看这堂屋啊,这个地面我是选的原色大泥砖,别看是泥砖,硬度和砖头差不多,而且平整的很。你在看这我这条案,用的是三块整杉木板拼接的,漆了两遍桐油,颜色你看有点发乌,我感觉还不错,就是怕放热茶,不过我这准备了两片平整小薄瓦,这小瓦应该有点年头。” 我一边点头一遍盯着那台小座钟。 “你这座钟多少?” “二十块!”老陈斩钉截铁到。 “这是回来我才买的,钟表厂新出的“二型民用款”,黄铜钥匙挂在钟左侧小铜圈里,每七天上弦一次,咔哒咔哒拧十二圈。大安,我这也晚上也告别臭蜡了,用汽灯”老陈较为得意道。 我往上一抬头,屋梁垂下一根三股麻绳,套个带罩的煤油汽灯,灯罩上半截熏黑,下半截应是被碱水刷得发白,灯光因此分两层,上层暗下层亮,夜里吃饭定是人脸一半黄一半白,不过比过去又臭又暗的蜡烛还是强多了。 中午和老陈一家在聚兴德吃的肚歪,吃完就各自回家睡大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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