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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p717211

【原创】面首(25年10月8日更新至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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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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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0 13: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采 继续加油更新,我天天都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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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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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0 17:04: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加油,有种到精彩的地方结果请听下回分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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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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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0 21:4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起来了,我们临高启明也有自己的小黄文了,不过这个刘三有点太像小处男了,明明之前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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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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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 01: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op717211 于 2025-9-2 02:16 编辑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十八》


昏暗的灯光在佳人的脊背上如水般流淌,空气里弥漫着少女的体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甜。

刘三伸出双手,从两位佳人的后颈绕过,前臂自然垂落,掌心轻拢着两处截然不同的柔软丰盈,他闭上了双眼,长长舒了口气,“这TM才叫穿越!这TM才叫元老!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

心潮澎湃间,刘三转过头来,只见宛娘已被他抚得双颊潮红、眼波迷离,娇嫩的嘴唇微微张开,正发出轻不可闻的娇喘。

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赤身露体地在自己怀中发情,面对如此绝景,刘三一时竟生起了近乎圣洁的感动。他抽回左手将宛娘紧紧拥在怀中,感受着佳人肌肤细腻的触感和胸膛传来那欲拒还迎的回弹。右手稍一用力让宛娘贴合得更紧,左手则从从宛娘的肩头一路滑至臀峰,品味那如丝绸般光滑的肌肤,以及饱满臀部带来的充实手感。

掌心拂过肌肤的细微声响与宛娘的喘息交织着,刘三低下了头,温柔地啃咬起美人的玉颈,宛娘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娇喘变得急促了些。如兰似麝的香味从宛娘的青丝间弥漫开,刘三深吸了口气,享受着醉人心脾的香甜,伸出舌尖一路向上轻舔至宛娘的耳根。

“呜嗯……”

宛娘的喉头终于漏出情不自禁的呻吟,小手无力地轻推刘三胸膛,反而更激起他的兴奋。他双手托住宛娘的面颊,一下下轻轻地在吻在了她的朱唇上,随后巧劲一顶,两条舌头终于缠绵交缠。

少女口腔内独特的香气充斥脑海,巨大的幸福感悸动着原始的本能,他深深吸了一口,将少女的香舌带入自己嘴里,用力地吮吸着。
此时臀部突然传来一整难以名状的酥痒,那是诗诗正跪坐床榻,俯身用灵巧的唇舌在他腰臀游走。刘三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位佳人,当即向左翻身将诗诗揽入怀中。诗诗双手环住他后脑,香舌激烈地探入他口中旋转翻搅,舌尖机敏地探寻到了一丝蜜桃般的香甜,她知道那是陈宛娘口水的味道。

良久唇分,两人间拉出暧昧的银丝。刘三再次躺平,双手穿过两人的云鬓,轻推她们向自己靠拢。佳人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立即心领神会,一左一右轻舐着刘三的耳廓与脖颈。虽看不见彼此却默契天成:宛娘的香舌忽从耳廓滑至喉结,几乎同时诗诗便向上移向耳垂,舌尖拖曳出留下了两道湿黏的痕迹。

两具曼妙身躯贴得更近,柔软弹性的触感从刘三的肋部传来,两条肤质细腻的大腿也悄然爬到了刘三身上,正有节奏地缓慢移动,上下摩挲,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暧昧的“沙沙”轻响。一凉一温的两只纤手也抚上胸膛……此刻,刘三全身都被光滑绵密的温柔包裹,那双美腿更不时狎昵轻触他傲然挺立的巨物,逼得他呼吸急促几近窒息,赶忙按住两人香肩轻轻下压。

美人们于是跪坐两侧,鼻尖与樱唇从刘三的胸腹一路轻点着缓慢下移,终于,下体传来了触电般的快感。刘三猛地将身子绷直,畅快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不愿错过如此人间绝景,手向后伸去将枕头立了起来,身子也向后收了收靠在枕上。

两位美人如觅食小兽般追逐那昂然巨物向上移动,似是迫不及待一般,宛娘张口包住了刘三巨物下方的浑圆硕大,香舌不停打转。刘三顿觉酥爽难耐,从上方望下去,只看见宛娘高挺的山根和饱满的额头在自己的巨物掩映下时隐时现,长长的睫毛随着动作微微颤抖;

诗诗察觉到了刘三的目光,仰起头对他嫣然一笑,随即双唇含住了那物的侧缘缓缓上滑到了顶端,随后紧紧抿住嘴唇,双手握住了那巨物,脖梗发力下压,让刘三灼热的顶端一点点将自己的樱唇撑开。极致紧致的包裹感让刘三不由“哦哦”惊呼,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宛娘将刘三那浑圆之物吐出,舌尖又向下一路舔舐刘三的会阴,周而复始。诗诗紧紧含住那巨物,缓慢俯首,很快口腔盈满,她轻启会厌让阳物滑入咽喉,含吮良久才缓缓退出,粘腻银丝布满茎身。不待刘三喘息,她又紧抿朱唇再次深吞……

刘三是久旷之夫,哪经得起这般刺激,如此不到10个回合便濒临爆发。恰此时宛娘的动作忽停,手背轻触碰诗诗的胳膊,向腰下递了个眼神。两人师出同门默契十足,诗诗立刻会意,手脚并用爬向床头取来一个软枕。宛娘则温柔托起刘三的腰肢,将枕头垫在其下。
这个细微的调整让一切变得不同。诗诗再次俯身,朱唇轻启,将昂扬的炽热重新纳入口中。而宛娘则探身向下,灵巧的舌尖掠过会阴,最终停留在那隐秘的褶皱处,若即若离地一下下轻点转圈。

双重刺激让刘三浑身绷紧,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吟。诗诗的吞吐愈发缠绵,每一次深入都带来的温热包裹;宛娘在禁地的挑弄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欢愉交织攀升,刘三只觉得意识渐渐模糊,唯有感官的浪潮汹涌澎湃,将他推往那欲仙欲死的云端。他死死攥紧床单,身体绷如满弓,终于在6—7个回合之后发出一声巨吼。

浓白色的浊物喷薄而出,在空中散开,宛娘“呀”的惊叫一声,向后一躲,诗诗却立刻迎上含住,双手同时上下套弄。

刘三只觉体验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极致快感,意识完全放空,大脑一片空白,朦胧间只见刘诗诗支起身子,手托着下巴以免侧漏,含糊不清地轻唤了一声:“宛姐姐。”随后伸手越过刘三的身体,拉住了陈宛娘的胳膊,将人带到中间拥抱相接。

诗诗将身子挺得更高了些,双手环住宛娘的脖颈,朱唇先是在宛娘的嘴上轻点了几下,而后伸出香舌撬开了宛娘的贝齿,激烈地深吻起来。浓白的精华在两人唇齿间辗转流淌,被她们交融共享、交替吞咽,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啧啧声,混合了三人气息的蜜液星星点点,从两人的嘴角滑落,在灯光下泛着晶莹。

如此淫靡的场景冲击着刘三的感官,他原本已经萎靡的那话儿竟如获神助般再次昂然挺立,血脉贲张间他嗷地一声挺起身子,欲直捣黄龙。然而起身后却见两具玉体横陈,一时竟不知该先采撷哪朵娇花。

此刻二人已结束深吻,宛娘正单手支榻斜坐着,指尖轻拭唇角残存的银丝;诗诗则侧卧在床上,见刘三目光灼灼,她将一条玉腿缓缓抬起,露出幽深沟壑,纤指顺着滑腻腿根抚至花丛,轻轻一分——那粉嫩贝肉间立即绽出一片诱人的红霞。

刘三大脑嗡的一声,眼中血丝密布,攥着滚烫巨物便顶了上去,却心急不得其门而入。诗诗轻笑一声,伸手引导着龙头抵住泉眼,只听“啵”的一声轻响,整根炽热瞬间被湿暖紧致完全包裹。刘三舒畅得浑身战栗,正待驰骋时,忽觉背后贴来温软身躯——宛娘已悄然攀至身后,双臂环住他胸膛,修长玉腿紧贴着他的臀腿,趁他又一次抽送时突然腰肢发力前顶!

"呃啊!"刘三被这记猛推送得深入花心,顿时福至心灵: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推屁股”!当即放松腰腿交由宛娘主导,左手固住诗诗纤腰,右手却捉住那只悬在半空的玉足含入口中贪婪吮吸,舌尖绕着趾缝细细舔舐。

几番云雨颠鸾倒凤间,刘三忽然听见一声压抑的抽泣。他低下头,却见诗诗正以手掩面,泪珠一颗颗从指缝滑落。他猛然清醒,再去看自己抽送的巨物,只见上面已染满缕缕鲜红,当即如遭雷击:“停...停下!”他大腿急挡宛娘动作,小心退出身子就要下床。

"首长…真的不疼…”诗诗却一把拉住他手腕,眼尾尚带着泪痕,“奴婢是欢喜的…”刘三顿时一愣,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终究还是选择做了回人,他翻身下榻,匆匆打开行李箱取出医用铝盒,并将房中所有灯光旋至最亮。

刘三先往手上喷了些消毒酒精,又挤出磺胺软膏,在灯光下单膝跪地轻柔分开玉腿,指尖蘸着药膏小心翼翼探入伤处。诗诗咬着唇轻颤,却见他眼神专注毫无欲念,忽然偏过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锦被——那正细致涂抹的手指,比方才任何爱抚更令她心颤。

…………

室内此刻已没有了一丝灯光,只有月色透过纱窗映照进来,勉强勾勒出三人的轮廓。

右侧的宛娘赤着身子,背对着刘三一动不动,似是已然入睡。左侧的诗诗则像一只黏人的小猫,枕着他的一只手臂,一条光滑的腿毫不客气地架在刘三的大腿上。黑暗中,她调皮地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胸膛上若有似无地画着圈,痒丝丝的触感直挠刘三的心里。

“首长……”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崇拜,“您方才上药的手法,好生细腻,奴婢……一点都没觉得疼呢。”

刘三闻言,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他侧过头,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诗诗亮晶晶的眸子,故作淡然道:“哦,忘了跟你们说,我本职是个医生。”

“呀!”诗诗立刻发出一声低呼,撑起半个身子:“原来首长是神医!奴婢早就听学院的老师们说,元老院的诸位首长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呢!今日才知,竟就在奴婢身边!”

这顶高帽戴得实在有些夸张,刘三这个中医出身的人听得脸上微微发烫,连忙解释道:“咳……哪有那么神乎其神,不过,”他话锋一转,“比起伪明那些郎中,咱们的医术,还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妙手回春’这四个字,总还是担得起的。”

诗诗嘴上说得甜软,心底却是一片冷醒。方才马车一到,首长伸手扶的是宛娘;进门解衣,他先褪下的也是宛娘的肚兜;便是方才那般意乱情迷,他第一个拥吻的仍是宛娘……桩桩件件,她都瞧在眼里,痛在心上。她自知容貌身段皆逊于宛娘,那份清冷书卷气更是学也学不来。首长此刻的温存,只是顺手施舍的雨露,绝非偏爱。

她出生竟陵县县城一个小坐商家庭,父亲常年在外奔波进货,她便与母亲守着小小店面,耳濡目染间,听了太多高门大户后宅的阴私故事——今日哪家老爷新纳的宠妾如何风光无两,明日那风光无两的宠妾又如何被主母寻个错处,一根绳子勒死了丢去乱葬岗……她早已看得明白,在这世道,攀上高枝仅仅是第一步,如同悬崖边走索,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若想真正安身立命,光靠床笫间的婉转承欢和年轻鲜嫩是远远不够的,色衰而爱弛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要有用,要成为首长身边不可或缺的那个人,要牢牢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一步步攥紧权力,最好能诞下子嗣,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她绝不能让自己落到那般任人鱼肉的下场。

既然美色不足以独占恩宠,那便更要显出别样的“用处”来。

“首长真厉害!”诗诗的眼眸在黑暗中仿佛冒着小星星,她趁势依偎得更紧,柔软的胸脯压在他的臂膀上,语气满是向往,“首长,奴婢……奴婢能不能去您的医院瞧瞧?若是……能留在首长身边做事,哪怕只是学些皮毛,伺候笔墨,端茶送水,那也是天大的福分!”

刘三闻言心中一动。他平日坐诊,确实诸多不便,宣春是指望不上了,身边尽是归化民职员,许多私密事处理起来总隔了一层。若真有这么一个知情识趣、又绝对忠诚的枕边人在旁帮手,无疑会省心许多。

他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诗诗光滑的肩头:“我身边……倒是缺人。你若真有兴趣,不怕辛苦,从实习护士做起也行。只是那活儿琐碎劳累,怕你这娇滴滴的身子受不住。”

“奴婢不怕!”诗诗立刻表态,“能为首长分忧,再苦再累奴婢也心甘情愿!”

刘三心头一暖,这份全然的依赖和崇拜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伸手将诗诗娇小的身子往怀里紧了紧,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印下一吻:“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现在已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诗诗乖巧地不再多言,只是用脸颊眷恋地摩挲着他温热的胸膛,安静地贴伏着。

两人不再言语,房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一片静谧中,宛娘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泪水无声地从她那美丽的眼角滑落,一颗接一颗,迅速没入枕畔的黑暗之中。

PS,本章参考资料主要是麻生希老师的《超高级娘》,有兴趣的元老们可以去找找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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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 01:34: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evi 于 2025-9-2 01:36 编辑

宛娘是想起往事了?看到这种情节,我不由得想起年轻时错过的莞式服务,还是太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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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4 05: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op717211 于 2025-9-5 03:00 编辑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十九》

(承接章节,大家将就看)
翌日清晨,刘三自酣梦中醒来,只觉通体舒泰,数年积郁仿佛一扫而空。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转身间,只见陈宛娘正抱膝坐于飘窗,阳光洒在她如玉的脚背上。刘诗诗则垂着双足坐在一旁,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见他醒来,两人立刻停下话语,齐齐起身对自己福了一礼。

“奴婢们伺候首长穿戴。”宛娘声音依旧轻柔,弯腰从飘窗捧起整齐的衣物。

刘三心情大好,在两双纤手的服侍下穿衣。却听宛娘又轻声道:“首长,方才我们去厨房看了看,并未见着现成的吃食……”

刘三笑道:“无妨,门口定是有了。”别墅区只接待元老,服务自然周到,每日必有服务员将早餐食盒送至门口。

诗诗尚有伤在身,宛娘闻言,便道:“那奴婢去取来。”说着,对诗诗微微颔首,便自行转身款款下楼去了。

刘三走进主卧卫生间,一眼便看见洗漱台上已然放好了一盆热水,旁边的漱口杯上牙刷横搁,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一股暖流不由从心中漾开。

诗诗浸湿了毛巾,拧得半干,便要踮起脚来为刘三擦脸。刘三见状,不由得莞尔,弯下了腰将脸凑到她面前。诗诗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手下越发轻柔。待到洗漱完毕,两人下到一楼饭厅,宛娘正将食盒内的几样清粥小菜、点心包子一一取出,摆放整齐。用罢早餐,走出别墅大门,只见一辆黑色马车已静候在院外,车夫是名精干的中年归化民,见首长出来,立刻躬身拉开车门。

刘诗诗看着这辆装饰考究的专用马车,又瞥了眼身后这栋独门独院的元老别墅,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炽热。

刘三率先登上马车,随后绅士地伸手,将两位佳人一一扶上车。车厢内宽敞舒适,铺着软垫。“去大世界。”刘三对车夫吩咐道。
马车轻快地向广州大世界驶去。不多时,那座庞然大物便映入眼帘。广州大世界楼高7层,整体由5栋建筑构成五菱形,周长达一公里,灰色的水泥外墙厚重坚固,无数整齐划一的玻璃窗如同巨兽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呈现出这个时代独有的、压倒性的体量感,更宣告了澳宋元老院无可匹敌的权威与物产之丰盈。两位佳人从马车窗内望去,震撼于前所未有的冲击,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马车在指定的元老入口处停稳。刘三率先下车,他目光扫过,看到一队身着军装、扛着南洋式步枪的国民军战士正在附近巡逻,他随意地招了招手。

带队士官立刻小跑过来,立正敬礼:“首长好!”

刘三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元老证递过去,语气平淡:“我需要临时警卫,顺便帮忙提下东西。”士官仔细查验证件后,立刻转身下令,四名身材健壮的战士跑步前来,在他们身后列队站定,听候指示。

刘诗诗看着眼前这一幕,再想到一路的种种享受,面上虽不显,心中已是惊涛骇浪。这就是元老的生活!这就是权力的滋味!衣食住行都有人精心打理,一言一行皆有人俯首听命!她回想起自己在竟陵县的生活,一股强烈的渴望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一切,绝不能再回去!

“走吧。”刘三对两位略显紧张的女伴笑了笑,一名战士抢先在前引路,剩下三人在身后紧紧跟随。

刚迈出几步,刘诗诗下身便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不由步伐一滞,眉头轻蹙,正暗自忍耐着跟上,一只温暖的大手却忽然伸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头一看,刘首长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慢慢走,不着急的。”他声音温和,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烦。

一股暖流猝然涌过四肢百骸,刘诗诗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昨夜,也是这双手,执着药膏,动作轻柔地在她伤处上药。

在竟陵老家,她看惯了男人对妻妾呼来喝去,稍有不顺非打即骂,那时只觉得唏嘘,又隐隐觉得世道本该如此。可刘首长贵为元老,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自己莫说发妻,就连个妾室名分也无,他却能如此细致体贴。她蓦然想起罗雨老师课上反复强调的那句——“能服侍元老,便是天下女子最幸福的事情”。

当时只当是罗老师笼络人心,此刻却像一道暖流,真切地熨帖过心口,让她喉头哽咽。她原本觉得,能被任何一位元老选中便是万幸,至于那人是谁,并无分别。可此刻,感受着腕间传来的温度,她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甜蜜的悸动,只觉得若能与此人长相厮守,便是倾尽所有心机手段,也是甘愿。

……

进入三号楼内部,陈宛娘和刘诗诗顿时僵在了原地,美眸圆睁,几乎忘记了呼吸。眼前是一个她们无法用现有认知理解的世界——金碧辉煌却又光怪陆离。

头顶是高得令人晕眩的穹顶,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天窗洒下,照亮了宏阔无比的中庭。数层高的空间内,人群熙攘,却丝毫不觉拥挤。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整齐地铺展开去。

明亮的玻璃橱窗后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色彩鲜艳、质地奇特的澳洲布料,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妙物件,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还有她们从未见过的各式食品、糖果……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糖果的甜腻、还有某种不知名的淡淡清新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顾客的交谈声、归化民店员的吆喝声、各种机器运转的嗡鸣,以及音量恰到好处的澳洲乐曲。

巨大的楼梯自己便会行走,载着若无其事的顾客蜿蜒而上,连接着每一层楼面。穿着体面的归化民干部、神态自若的土著富户、略显局促的中产人家……人们摩肩接踵,脸上带着或放松、或满足、或匆忙的神色,构成了一幅繁忙而奇异的画卷,这一切,都远超陈宛娘和刘诗诗的想象。她们虽在临高见识过“现代化”设施,但那里的工业气息太过浓厚,气场与奢华完全无法与这座超级购物中心相比。

她们站在入口处,如同两个误入天国的凡人,被这宏大的规模、丰富的商品和川流不息的人潮深深震撼,一时间竟挪不动脚步。刘三看着两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容——带自己的女人见世面,这感觉真是让人上瘾……

与后世的许多大型商超类似,广州大世界也将利润最高的女士用品——首饰、香水、化妆品等集中在了第一层。此刻一行人左手边,便是元老院直营的金饰店“周澳生”。这是少数拥有用电指标的店铺,橱窗顶上明亮的射灯映照着各式金器首饰,熠熠生辉。

刘三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心头一虚,面上却故作轻松道:“别愣着了,先带你们去换身新衣服!”两人身上穿的还是女仆学院发的素色连衣裙,虽整洁干净,但在这环境里确实显得格格不入,若不赶紧换身行头,怕要一直这么缩手缩脚。

居前的战士听罢,立刻侧身引路,刘三向右一拐,便向女装部走去,宛娘搀着刘诗诗赶忙跟上,一路小心翼翼地盯着光洁如镜的地面,似是生怕踩脏了,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两旁奢华的店铺,如同两只误入琼楼的幼雀。

女装区店铺林立,多是富商们经营的品牌,挂出的衣裙虽用料华贵,但款式在刘三看来却难免老土,更符合明代富家女子的传统审美。他只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径直朝着区域中央、规模最大的元老院直营店铺——“临华堂”走去。

一踏入“临华堂”,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外面那些色调沉郁的店铺截然不同,这里的衣料色彩之鲜艳丰富,远超两位佳人的想象:不再是常见的靛蓝、赭石、竹青,而是鹅黄、桃粉、水绿、嫣红……材质也五花八门,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款式更是前所未见:收腰放摆的“澳式连衣裙”、衬衫半身裙、甚至还有几件无袖款式。工艺上虽少见手工刺绣,却呈现出完全不同于大明款式的美感。

两人目光在琳琅满目的华服间流连,不由痴了一般,刘诗诗眼尖,忽然望见墙上贴着的大幅的澳洲美人照片,照片中女子巧笑嫣然,身着的衣裙大胆新颖。她连忙用肘捅了捅宛娘,用手一指,“宛姐姐,你看那画上……”陈宛娘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居然是前辈左亚美!

……

刘三的目光在衣架间逡巡,他给宛娘选了件雅致的淡黄色的山水小景短袖旗袍,和一套华贵的云锦缂丝立领对襟长衫,配以同色系的马面裙。长衫工艺反复,用金线、彩丝缂出繁复的缠枝牡丹与祥云纹样,流光溢彩,气度非凡,正合待客之用。他也不言语,只用手在两件衣物上轻轻一点,归化民店员立即将衣物抽出,比对过宛娘的身形之后,便打包交给了一名国民军战士。刘三转过头,对宛娘温言道:“再添一件日常穿的吧,喜欢什么样的,你自己挑。”

“奴婢……谢首长。”宛娘闻言,微微一福。她目光扫过那些标价令人咋舌的衣物,犹豫片刻,最终只选了件一元二角的碧色软缎襦裙,轻轻提在胸前,转身望向刘三,眼神中带着征询。

“何必替我省钱……”刘三豪爽地一笑,却也不再多说,只掏出皮夹抽出一张10元大钞,递给身旁的一名国民军战士。战士双手接过,迅速转身前往前台结算,不一会儿便折返,恭敬地低头将找零双手奉还。

此时,宛娘已换好那件碧色襦裙从试衣间走出,柔软贴合的衣料更衬得她身姿窈窕,楚楚动人。

“嗯,不错!”刘三看得频频点头,“还得配几双鞋子……”他话音未落,旁边的刘诗诗已撅起了小嘴,扯着他的衣袖娇声控诉道:“首长你偏心!”

刘三顿时有点头大,连忙哄道:“好好好,都有份,这就给你买……”他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暗自嘀咕:这里最小码诗诗怕都穿不了,还得去童装部……他伸手摸了摸刘诗诗的脑袋,温言道:“这里的款式怕是不太衬你,咱们去别家看看。”

一行人走出“临华堂”,经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陈宛娘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刘三走出几步才发现宛娘没跟上,回头望去,只见她正怔怔地望向角落里一家店铺——黑檀木招牌上刻着“百兵阁”三字,店内陈设着各式兵器,皆冷冽地闪着幽光。
刘三心中诧异,走回她身边温声问道:“宛娘,有感兴趣啊?”

宛娘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新奇,未见过这般陈设。”

刘三见状笑道:“无妨,喜欢就进去瞧瞧。”

她微微颔首,缓步踏入店内。目光掠过刀剑弓矢,最终停留在了一排长兵架上。她走到一杆红缨枪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枪杆,眼神有些发怔。

店家见状,立刻热情地迎上来推介:“娘子好眼力!这柄红缨枪乃是榆木枪杆、精钢枪头,这红缨也是上等马尾染就……”

宛娘却似未闻,默不作声地将那杆枪从架上抽出,双手平举横于眼前,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忽地,她后退两步,移至店中一小块空地,右手稳握枪尾,左手托住枪身中段,右脚猛地向前一踏,足尖顺势踢向枪纂底端——这一记“震脚”发力干脆,枪尖瞬间爆出一朵碗大的枪花,破空之声锐利嗡鸣。

“咦?!”周围的警卫战士们不禁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急忙将刘三护在身后,刘三自己也霎时目瞪口呆。


不待众人反应,宛娘手腕一抖,已然舞开。但见她步法灵动,随身换形,腰胯发力催动臂膀,臂膀运劲贯达腕指。扎、点、穿、劈、挑……一招一式迅疾凌厉,又连贯流畅,赫然是一套极为娴熟的梨花枪法,娇俏的身影与刚猛的长枪形成了奇异的对比,裙裾随着她的转身腾挪而翩跹飞扬,如碧波荡漾,又添了一抹柔美。

刘三正看得惊愕,忽觉一只手拍在自己肩上。转头一看,竟是张易坤。

但凡有元老来到自家地盘购物,张易坤都会前来打声招呼。此刻,他目光正死死盯着宛娘,良久才转过头来对刘三低声道:“你他妈什么体质?咋又是个体育生?”

刘三听罢脸色一沉,没有接话,只将目光重新投回宛娘身上。此刻她一套打完,收势而立,气息微促,脸颊泛红。四周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刘三听着这满堂彩,心下却莫名地不是滋味。

却见宛娘对周围的喝彩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那店家。店家连忙迎上,满脸堆笑:“娘子真是好枪法!巾帼不让须眉……”

宛娘未等他说完,便将那长枪往他怀中一掷。她气息尚未完全平复,声音却清晰有力:“店家,这枪枪头沉重,枪杆却偏软,重心前倾,易抖难控。若是上阵杀敌,只怕三合之内便要脱手。”

店家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连忙赔笑奉承:“娘子真是行家!此枪本就是仿造古式,供家中护院壮丁操演练武,看家护院之用,讲究个威风好看,并非军中制式。”

“原来如此”,宛娘说罢抱了一拳,“受教了。”

她转过身,却见一行人都目瞪口呆,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才那股英气飒爽顷刻间消散无踪,脸颊飞红,又变回了那副恭顺柔弱的模样,慌忙走到刘三面前,深深一福:“奴婢一时忘形,擅动器物,还请首长责罚。”

刘三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她,嘴上哈哈笑着打圆场:“哎呀,说什么责罚!没想到宛娘你还有这等本事!好!舞得好!”他轻拍着宛娘的手,抬头却见一旁的张易坤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对着刘三摆出了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指了指门口的“周澳生”,随即转身离去,刘三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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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4 11:57: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新更的内容有点跳脱了,怪怪的。有一种土匪军阀进上海的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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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4 20: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9-4 11:57
感觉新更的内容有点跳脱了,怪怪的。有一种土匪军阀进上海的赶脚。

你是觉得剧情有点赶,还是人物有点脱离设定,还是不太喜欢大世界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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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4 21:52: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4 20:03
你是觉得剧情有点赶,还是人物有点脱离设定,还是不太喜欢大世界的描述? ...

人物有点脱离设定,而且不是很现实。大部分人到自己没去过的地方第一感觉肯定是紧张、拘谨,两小只感觉就有点适应的太快了些。而且敢在首长边上舞刀弄枪,当警卫是吃白饭的,这不得扑上去当场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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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4 22: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己的写完了,一身轻松,串个门,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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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5 05:51: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4 20:03
你是觉得剧情有点赶,还是人物有点脱离设定,还是不太喜欢大世界的描述? ...

有点,而且人物之间疏离感比较强,应该重点多描述几个人物,另外,这个宛娘,有点奇奇怪怪的,不如刘诗诗像正常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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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5 05:53: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2 01:10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十八》



“而后再伸出香舌撬开了宛娘的贝齿,激烈地深吻起来。浓白的精华在两人唇齿间辗转流淌,被她们交融共享、交替吞咽,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啧啧声”

英语里有个词,creampie 好像就是专门形容两个女人分享男人精华的,当然,是从一个女人那里吸出来,然后两个人接吻分享。

你是看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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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5 05:59:0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2 01:10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十八》



看来这个还是没到底线,我一直酝酿的《享乐谷》这种超级刘备文,是不是要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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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8 04:33: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op717211 于 2025-9-8 04:40 编辑

早晨的阳光透过广州大世界高大的玻璃穹顶倾泻而下,略有些刺眼,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一行人从百兵阁出来,刘三沉默地走在最前面,脑海中仍是宛娘舞枪时那判若两人的飒爽身影,还有脏坤的那句“咋又是个体育生”……他甩了甩脑袋,似想将这些杂念驱散,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对着刘诗诗道:“前面便是了,此间衣物正适合你。”

走进店内,刘诗诗见那些衣裙虽样式可爱,却明显带了几分童稚之气,心知这是专售孩童衣物的店面。她心下委屈,又不敢耍性,只得抬起小脸,委屈巴巴地望着刘三。刘三只觉好笑,俯身温言劝哄,承诺过些时日为她再定做几套,诗诗这才满意去试衣间换了衣物。

两人交谈间,宛娘却并未跟随,只怔怔地立在店铺一角。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一排排小巧玲珑的童装,最终落在一双绣着鲜红“福”字的虎头小鞋上,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凝神细看,眼神恍惚间似乎飘向了远方。直到刘三付完账,招呼大家离开,她才默默跟上。

一行人在一层兜兜转转,又陆续买了香水,化妆品,女鞋,梳妆镜等物,还添置了被褥、枕头、床单和竹席。三位战士手中很快便提满了大包小包,居前的战士一路将顾客驱赶至两侧,生怕有人不小心撞坏了首长的贵物。

绕了一圈回到入口处,刘三老远便见张易坤一脸坏笑地坐在店外等着他。刘三大步上前,拨开在前开路的战士,一把揪住了张易坤的衣领:“脏坤!你刚才他妈什么意思?”张易坤却也不恼,只歪着头又瞟了宛娘一眼,讪笑道:“长得还真不赖,可咋‘也’这么暴力捏?还是你抖M,就好这口?!”

“去你的!”刘三将他的衣领一把甩开,想了想又低下头:“一会我进去买些金子,钱不够你借我点!”

张易坤嘴巴得老大,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没钱你还带女人逛金店?!等着丢人现眼吧你!”

“少他妈废话,到底借不借?”

张易坤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一脸贱兮兮地对着刘三笑道:“还叫我脏坤不?”

“坤、坤哥……”眼见宛娘她们越走越近,刘三咬牙切齿,只得压低了声音对张易坤说:“江湖救急,回头请你吃饭。”

见刘三服了软,张易坤这才慢悠悠地起了身,搂着刘三的脖子,将他带到了一处柜台前,指着里面的金饰笑到:“就这点钱都没有,你不至于吧?”

刘三顺着他的指引低头一看,不禁轻咦一声:“咦,这么便宜啊!”只见那玻璃柜台内陈列着各式金簪,在明亮的射灯下流光溢彩。 簪身多以足金打造,有圆润的素杆,也有精心捶揲出花卉或祥云纹样的精工款,簪头大多嵌着各色宝石,显得格外精致贵气。旁边的小标签上写着克重,刘三粗略看了一圈:大多在15克至25克不等,售价则在12元至20元之间。

刘三心下飞快盘算,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总共也就花了不到四十元,最贵的反而是那两面化妆镜。现在身上还有八十多元,买这些金簪绰绰有余,还能再添点别的。

张易坤瞧他神色,嘿嘿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买得起吧?这簪子还是最实的重器了!”说着,他飞快地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褪下,换到中指上,对着刘三竖起晃了晃:“粗吧?10克整,才六块五!女戒更便宜!”

刘三见状,心情顿时大好,笑骂了一句:“你个贱人!”

张易坤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下巴指了指前方另一个柜台:“前面那个柜台你不用看了。” 刘三望去,只见那个柜台明显规模更大,陈设也更加豪华,好几盏射灯的光芒透过玻璃罩,映照在镶嵌于金器的宝石上,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就连柜台后的女服务员都要更加高挑靓丽些。

却听张易坤又道:“上面嵌的不是宝石,全他妈是有色玻璃,骗土著的。”他说着,又伸出三根手指,在刘三眼前晃了晃,“价钱还贵三成!”

刘三一惊:“这…行得通?”他记得很早以前,中国人就能造玻璃了。

“放心好了,这个时代,除了咱们还有谁能搞出这种透明度,还没气泡。”他奸诈地眨了眨眼,“取了个名头叫澳洲晶玉,认出是玻璃就吹工艺,旧时空维C还有卖上百块的呢!”

刘三听了,不禁笑骂:“好你个奸商!” 张易坤连连喊冤:“三哥你快出去看看有没有下雪!直营店的价钱哪是我能定的!程栋那生儿子没屁眼的干出来的事情,跟我有毛关系啊!”

听着张易坤的插科打诨,刘三脸上笑着,心中却涌起一阵感慨,咂摸出了“元老”这两个字背后沉甸甸的分量。过去与乌云花在一起时,家中钱财从不经他的手;到了广州,身边有宣春打理,他只每周丢给她十元钱作为家用,其余收入大多施药散给了医院的穷苦人。这大世界虽非第一次来,但正儿八经地为了自己和身边人采买消费,却是第一遭。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每月一百四十元的俸禄,究竟有着何等优渥的购买力。

事实上,早有人对元老们的高收入表达了担忧,BBS上就曾有人忧国忧民地发帖,认为所有元老一个月发工资就要7、8万元,长此以往,元老院的财政恐会被这笔巨额支出拖垮。

这帖子一出现,立刻招来一片嘲讽。稍有经济常识的元老都对此言论嗤之以鼻——元老们收入虽高,但其中大部分都用于购买国有企业的商品和服务,属于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货币转了一圈,利润大头又回到了元老院手中,且与产生的利润相比,支付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罗雨就在回帖里驳斥道,紫明楼一个技师每月的基本工资才5角钱,在提供了住宿的情况下,这钱也才将将能保证人不会饿死,想多挣钱就得拼命“上钟”。在算上“超产奖”“客户点名奖”等多项奖励之后,楼里的月冠收入可达15元,而元老院从她一个人身上就能赚到600元以上!末了他还补了句:“单就广州、临高两处紫明楼,即可回收元老收入的近二成。若算上土著富商豪绅们的消费,光紫明楼的利润,就够给全体元老发工资!”

澳宋目前现在施行的,是非常畸形却又实用的“封建贵族国有计划经济”体制。在极度低廉的人力资源和天顶星科技的工业化生产效率双重加成下,经济形式犹如烈火烹油。且元老院也并非全然放任自流,未雨绸缪之下,为防止元老们过度囤积注定升值的硬通货,明文限制了每名元老每年认购黄金不得超过三百克。

这规定没出还好,一出,原本对黄白之物兴趣缺缺的许多元老都仿佛被点醒了,纷纷按上限购买,现下临高的金银比价已被硬生生推高到了1:12。张易坤瞧着刘三这副穷酸样,笃定他绝对买不到上限,也就懒得提这茬了。

刘三抬起头,看见宛娘和诗诗不知何时已到了对面的柜台,正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玻璃柜中的一排金项链。他胸中豪气顿生,扬声道:“喜欢什么样的,尽管挑!”说罢,抬脚便要向两位佳人走去,却被张易坤一把拉住胳膊,他用力一扯,直把刘三拉得弯下了腰,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骂道:“三哥你他妈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刘三转过头,讶异道:“人都领进门了,不得买点金子么?这基本的礼数……”他话没说完,张易坤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用下巴指了指两位佳人,打断道:“她们算是你老婆,还是你的婢妾啊?”

刘三一愣。

却听张易坤放慢了语速,语重心长:“生活秘书,都是签了绝契的。有的元老把她们当老婆疼,我没啥可说。但说白了,她们就是个玩意儿,你那个叫什么春的……你又给她买过啥金子了?” 刘三听罢,面露愧色,低下头不再说话。

张易坤见状,又道:“更何况,你现在就一掷千金,把调子起得这么高,以后她们表现好了,你又拿什么来奖?有些东西,给得太容易、太早,就不值钱了……”

张易坤的一席话,让刘三负着手沉默了半晌。他看着刘诗诗那一脸欣喜,连一向清冷的宛娘也看得目不转睛的样子,又觉得不行——他实在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两位佳人,看着她们欣喜的模样,买少了自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想着广州城内日后难免有个元老女眷、豪商贵妇们的交际圈子,怕两人因穿戴寒酸在日后没了面子,只不住地摇头。

张易坤见他这副怜香惜玉上头的样子,嗤笑一声,不再规劝,只懒洋洋地靠回柜台,抄着手道:“得,算我多嘴。您老开心就好。”

刘三白了他一眼,决心已定。他大步上前,冲着两位佳人高声道:“愣着干什么?看看,喜欢哪条项链?挑便是了!”

陈宛娘闻言微微欠身:“回首长的话,奴婢卑贱之躯,实在不值得首长如此破费。这些金器华美,奴婢看看就好。”

刘诗诗的手指在玻璃柜上无意识地轻轻划拉,她对一条镶着红色宝石的细链子颇有些心动,但听到宛娘抢先这么说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偷偷瞟了刘三一眼,便低下头。

刘三见此情形,心里那点表现欲被激发了出来,他大手一挥,故作豪爽:“哎!这叫什么话!你们不好意思挑,那我来帮你们选!”

他不再给两人推拒的机会,俯身细看起柜台里的首饰。看似轻描淡写,心里却飞快地打着算盘…… “嗯,这样差不多正好50……”最终,他挑了两款分量十足的金簪,又选了两条细金项链,以及两枚小巧的金戒指。

付过了钱,首饰很快被包好在两份锦盒内递了过来,刘诗诗眼睛直勾勾地发亮,接过盒子便立即打开,将项链和戒指取出戴上。纤细的金链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戒指在她小巧的手指上也颇显精致。最后,她拿着那支沉甸甸的金簪,却只握在手里,愣愣地看着。

陈宛娘捧着盒子,脸上有些局促。她见刘三似乎意犹未尽,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刘三的衣袖,低声道:“首长,真的足够了!如此厚赏,奴婢……奴婢身受不起,心中惶恐。”

刘三正看着橱窗里那些粗大的金手镯心有不甘,见宛娘主动劝阻,正乐得借坡下驴。他顺势哈哈一笑:“好好好,听你的!今天先这样,以后咱们常来,看上什么再买!”说这话时,他眼角余光瞥着那对镯子,心里暗暗咬牙:“妈的,等下个月发了工资……”

就在这时,刘诗诗突然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一把紧紧搂住刘三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首长……首长您怎么对奴婢这么好……呜呜……从来……从来没有人对奴婢这么好过……”她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话语因哭泣而断断续续,“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首长……呜呜呜……”

巨大的满足感和虚荣心瞬间淹没了刘三,刚才的那阵肉疼顿时烟消云散。他乐得眉开眼笑,连忙用手轻轻拍着诗诗的后背,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乖……这有什么,以后好东西还多着呢……”

购物圆满结束,刘三志得意满,领着两位佳人走出了广州大世界,登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战士们将今天采购的所有物品小心翼翼地搬进马车后备箱和车厢角落。临上车前,刘三从怀中摸出一枚银币,抛给那名带队的士官:“辛苦了,哥几个拿去喝杯茶!”

……

马车沿着珠江支流的堤岸缓缓而行。六月的广州,水网如毛细血管般滋养着两岸万顷良田,河水汩汩流入纵横交错的沟渠,为正在灌浆的早稻提供了充沛的水分。

车窗拂进湿热的风,带着稻叶的青涩气息。陈宛娘倚窗望去,只见稻田绿浪翻滚,穗头初抽,在阳光下泛着青黄,远处几个头戴草帽的农人正在田埂间巡查水势,更远处,几个身穿浅灰色制服的人正手持书本,对围拢的农户比划讲解着什么。 她想起主体思想课上曾提过——那应该是澳宋农委会的农技员,是元老院派来教民稼穑、推广新农法的。眼前这片稻田,植株挺拔,穗粒饱满,显然比记忆中山东老家的庄稼长势好上太多。田间地头不见面黄肌瘦的农夫,反而时有笑声传来。她默默望着,心中泛起一丝丝涟漪,不觉出了神。

马车一路颠簸,行了约莫两个多时辰,三人都被颠得腰背酸麻,不时微微起身活动僵直的脊骨。出发前备下的点心果品此刻也无人问津,只觉得胸口憋闷,食欲全无。好在前方广州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车速也慢了下来。

愈靠近城门,景象愈发不同。道路明显宽阔平整了许多,车马行人虽多,却都各行其道,就连路旁摊贩也整齐地排在白线划出的区域内。城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制服、臂缠红袖章的交通指挥员,手执红绿两色小旗,正一丝不苟地打着手势,引导车流依次入城,喧哗之中自有一番秩序。

宛娘静静看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恍惚之感。没有缩在墙角眼神空洞的乞儿,没有横冲直撞的兵丁家奴,路边沟渠清澈,也未见堆积漫溢的污物秽物。车马各循其道,行人眉眼间完全不见朝不保夕的惊惶与麻木……一种澳宋治下才能见到的,陌生而坚实的“秩序”笼罩着这里,让她感到安宁。

马车随着入城的队伍缓缓前行,接受了城门守卫的盘查后入城。到了元老居住区前,一名国民军士兵上前,刘三递出元老证,那士兵看清后立即肃然敬礼,挥手放行。

环境陡然清幽下来,路面变成了更平整的水泥地,道旁绿树成荫,一栋栋带有独立院落的小楼错落分布。下午三点的日光正烈,马车终于在刘三家的小院门前停稳。 车夫放下脚凳,刘三当先下车,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直的腰背,长长舒了口气。陈宛娘与刘诗诗相互搀扶着下了车,只觉得浑身骨架都要被颠散了,脚步虚浮,踩在地上犹自觉得还在晃动。

院门闻声从内打开,两名身着国民军制服的安保人员快步迎出。二人见到刘三,立即挺身立正行礼:“首长好!”随即目光落到刘三身后两位容貌出众、衣饰光鲜的年轻女子身上,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异常健壮,半边脸上却布满骇人的烧灼疤痕,一只眼睛浑浊灰白,显然是已瞎了。他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垂下了目光,抱拳行礼:“见过两位夫人。在下王勇,日后府内有何杂事、外出有何差遣,但凭吩咐。”

首长的女人大多没个名分,是妻是妾,还是婢女丫鬟都在首长一念之间,这一点王勇也是晓得的——初来元老区,前辈们便指点过,都是首长的枕边人,叫声夫人总归没错,毕竟首长们都不在乎称谓。

刘诗诗何曾见过这般凶恶面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半步,躲到刘三身后,手指悄悄攥紧了刘三的衣角。 陈宛娘初时也是一惊,但她迅速稳住心神,上前半步,敛衽微福,轻声道:“壮士不必多礼,日后……便有劳了。”

另一名面容普通、身材精干的安保也上前见了礼,自称李柱。

刘三点了点头,吩咐道:“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吧。”说罢,便领着二女向院内走去。 小院整洁,墙角种着些花草。穿过院子,来到屋宅正门前,刘三下意识地去摸钥匙,指尖刚触到却又顿住,转而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宣春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抹布,她抬头看见刘三,脸上刚挤出一丝笑意,脱口而出:“老……” 后面的“爷”字尚未出口,目光便越过刘三,落在他身后那两位年轻女子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由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凝固成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拿着抹布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刘三将头瞥向了一边,两脚一蹬踢掉皮鞋,连拖鞋也不换便侧身从宣春旁边挤过,只含糊道:“都进来吧。”

宛娘与诗诗都愣在门口,首长之前完全没提过家中早已有了女眷,看这妇人的年纪打扮,与首长关系定然匪浅。霎时间,进门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跟在最后提着大包小裹的王勇与李柱也停在了院中,互相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低下头,屏息凝神,只竖起耳朵捕捉着门口的动静。

这份尴尬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陈宛娘最先反应过来。她压下心中的波澜,上前一步对着一福:“姐姐安好。奴婢陈宛娘,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刘诗诗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屈膝行礼:“奴婢刘诗诗,见过姐姐。”

宣春仿佛被这两声“姐姐”唤回了魂,手忙脚乱地将抹布丢到一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欠身还礼:“两、两位妹妹快、快请进……一路辛苦了吧……” 说着,便俯身去鞋架上去拿待客的拖鞋。

却听内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喊声:
“爹爹!”

紧接着,是刘三的声音:“诶,来,我看看,我们一诺长胖了没有啊……”

刘诗诗浑身一震,脸色霎时白了三分——“首长已有子嗣了?”

正当她心神震荡之际,刘三已抱着个约莫两岁大的娃娃走回客厅。那孩子圆脸大眼,正笑嘻嘻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刘三见两位佳人还僵在门口,便招呼道:“都进来啊,愣着干什么。”说罢又低头逗弄孩子,转身往厅内走去。

宛娘与诗诗对视一眼,只得依言换鞋踏入玄关。宛娘上前几步,见刘三正举着孩子嬉戏。她思索再三,悄悄将右手上那枚新得的金戒指褪下,攥于掌心。刚要上前袖口却被人轻轻一拉,她侧目一看,却是刘诗诗对她极轻地摇了摇头,宛娘动作一滞,瞥了一眼正拿着鞋套让王勇和李柱换上的宣春,略一踌躇,终是将那枚戒指悄悄套回指上。

宣春领着王勇和李柱将大包小裹一一拎进门,又登上了楼梯,宛娘与诗诗跟在最后,一声不吭地上楼。众人之间没有一丝言语,空气凝滞得让人心头发闷。 刘三抱着一诺,将这无声的场面尽收眼底。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怀中的儿子搂紧了些,转身拐进了书房,轻轻掩上了门。

王勇与李柱目不斜视,将东西各自提到二楼两间空置的客房门口,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宣春站在一旁,看着两位新人将东西一一纳入房内,开口道:“……可有要帮忙的?”两人皆称不用,宣春在原地又站了几秒,终是转身,进了走廊另一头的次卧,也合上了门。

楼下书房里,刘三心不在焉地逗弄着儿子,耳朵却捕捉着楼上的动静。先是两个房间门开关的轻响,接着是细微而持续的窸窣声——是她们在铺床叠被,整理归置。那声音持续了一阵,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偌大的别墅,顿时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沉寂里。只有怀里的一诺,偶尔发出几声咿呀呓语,更反衬出这空间的空旷与安静。四个人,各占一屋,仿佛被无形的高墙隔绝,再无一息声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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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9 20:36: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二十一》
约莫一炷香后,二楼次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宣春低着头走出来,“咚咚咚”地下了楼。不一会儿,一楼厨房内传来哗哗的水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不多时,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陈宛娘和刘诗诗一前一后也走了下去,来到厨房门口,相视一眼,还是迈了进去。

“宣姐姐,”宛娘轻声开口,“我们来帮把手。”

宣春此时正在盆中淘洗青菜,听到后忙起身挤出笑容,手在围裙上擦拭着:“旅途劳顿,去歇着吧。这里我来便好。”

“我们不累,”诗诗已挽起袖子,走上前地拿起另一棵青菜,“一起做得快些。”

“呃…这…”

宣春不再言语,只小心地坐下了。她不时撇过头,悄悄抬眼偷看宛娘,只觉得这天底下怎生会有如此好看之人——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就连低头摘菜的样子都宛若仙子一般,叫人移不开眼。她心下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又有些自惭形秽,想着以后首长定会格外恩宠宛娘,自己怕是更要被冷落了。但见宛娘语气温和,神态自然,似乎并不难相处,心下又稍稍宽慰了些。

三人在宽敞的厨房里默默忙碌起来,切肉的切肉,淘米的淘米。气氛凝滞,只闻刀落砧板的笃笃声、洗菜的水流声和淘米水倒入潲水桶的哗哗声。还是宛娘再次开口,声音轻柔地打破了僵局:“宣姐姐,首长平日饮食可有甚偏好?咸淡如何?忌口么?”

宣春的手慢了下来,似在回想,片刻才道:“老爷……口味偏清淡些,喜食鲜甜,不嗜辣。尤爱喝汤,鱼汤、鸡汤都行,说广州湿热,汤水最是养人。”她顿了顿,补充道,“倒是不忌口,只是不喜食内脏。”

“原来如此,”宛娘点头记下,语气真诚,“多谢姐姐提点。”

话头一起,气氛稍稍松快了些。三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诗诗见机,一边将淘好的米倒入锅中,一边状若随意地问:“宣姐姐,你与首长……是怎生相识的?”

宣春只当是寻常闲话,心下并无防备,便将杨世祥将自己送与刘三,刘三又是如何盘活了润世堂,自己怀孕后乌云花大闹临高等事挑要紧处说了出来,唬得两位新人惊呼连连,像听书似的不断催促。

宣春在广州少与其他女仆、贵妇们来往,憋闷得久了,此刻被挑起了兴致,又将自己生产时在医院的见闻,警卫队进城保卫润世堂,刘三与乌云花离婚等事一股脑说了出来,谈笑间,刘诗诗心下顿时一松——“果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大妇。我便寻思嘛,哪家大妇是这般做派,又如此好说话。”脸上笑容却更甜了几分:“那首长可算是姐姐的恩人了,姐姐是有福气的,能长伴首长左右。”

宣春也不接话,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眼睛有些失神:“这一开始啊,我只道他是个寻常的有钱郎中,这天底下乱啊,处处都是瘟灾、兵灾,逃难的人也多,真要跟了个有本事的郎中,终归是饿不着,也算是个归宿。”

突然,她脸上绽起了一抹笑意:“再后来呀,我料他是个海匪,还道澳宋这劳什子的首长们都是海匪,什么文的撕,马牵猪的,各个都是海匪头子!”

这话一出,三人都笑了起来,宛娘更像是被点中了笑穴一般,只用手背捂住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刘三在书房内将书本放下,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心中顿感宽慰——如此便好,总算没有一见面就闹得不可开交,日后总能慢慢磨合。

厨房内,宣春打开了话匣子,又感慨道:“我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身子都是他的了,还能报官不成?哪知道他们是这般有本事之人,来了没两年,眼见着临高路也平了,匪也缴了,就连田里的庄稼都一茬比一茬旺相,这两年呐…”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怕是要北上坐龙庭咯!”

这话一出,另两人都附和,低声惊呼了一声。

只听宣春又道:“这男人的事情,我是不懂,只觉着吧,女人就是要跟对了郎君,便比什么都强,你们瞧,”她说着,用锅铲扒拉了一下煎鱼,将它翻了个面,“这餐餐有鱼有肉的……”

宣春说着,突然停下动作,转身望着两位美人:“唉,我还当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只当自己命好……”

这话一出,宛娘与诗诗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诧异地望向宣春。宣春一惊,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转身低头又拾掇起那条煎鱼来,气氛顿时压抑。却听宛娘宽慰道:“宣姐姐也无需多想,以后我们姐妹都尽心侍奉首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也比什么都强吗?”

宣春听了默默点了点头,良久,才似自言自语一般道:“是了…是啊,我的命,已经很好了……”

这些她天一直提心吊胆,不知会来怎样的人物,心中揣测了无数种可能,或骄横,或刻薄,或难以相处。真见到了,见两人虽容貌极盛,却并非那等张狂之人,尤其是那宛娘,美得简直不像凡间人物,自己站在一旁,只觉得粗手笨脚,连头都不敢抬,又如何能比?

方才进厨房时,她瞥见两人都将新得的的戒指、簪子都褪下了。必是心思细密、懂得体恤人的,知道自己看了难免刺心。这般品貌,又这般懂事,首长怎能不喜?自己日后想必也就只是个打理杂务、照看一诺的老妈子了。

也好,也好。她心里想着,原本那点微末的念想,如今也彻底熄了。她认命了,能在这院子里有一席安身之地,日日见得儿子,餐餐能有鱼肉,比起这世道绝大多数妇人,已是遥不可及的福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自己留存的那东西,也该归还首长了,那终归不是自己的。

……

不多时,几样家常小菜并一锅米饭便已做好。宣春擦擦手,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门内刘三应了声。她推门进去,只见一诺已在窗边小榻上睡熟,小胸脯均匀起伏。

“老爷,饭好了。”宣春低声道,目光不敢与他相接。

“嗯。”刘三放下文件,起身看了眼儿子,“让他睡吧,莫吵醒了。”

四人便在饭厅默默落座。席间,宛娘与诗诗尝了菜,都真心实意地夸赞宣春手艺了得,又顺势问起广州有何特色小吃,何处点心最是出名。宣春一一答了,又主动谈起了新设的西城步行街,还有好几处有名的小食,气氛倒也融洽。

刘三最先搁下筷子,目光在宛娘和诗诗面上一点:“你们收拾好了厨房,便去洗澡吧。”他顿了顿,声音如常,“然后去主卧。”

说罢,也不看众人反应,便起身噔噔地上了楼。

这话像一阵冷风,瞬间将方才那点热络吹散得一干二净,宣春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失神地望着满桌杯盘,脸色煞白。

宛娘望着刘三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眼神里掠过一丝怨怼,贝齿轻轻咬了下唇。

诗诗脑筋转得飞快,忙笑着扯开话头,问宣春:“宣姐姐,平日里您都在何处采买吃食?可需用府里的马车?”

宣春这才回过神,忙摇头谦逊道:“马车是首长公干用的,我……我如何用得。”她放下筷子,低声道,“元老的伙食自有供应上门,每日清早有专人送来,价钱都说得清楚。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增或减,与来人说一声便是。若要自己采买些什么物件……其实也不远,出了元老区右转,走上一刻钟便有市集。”

“那下次姐姐去市集,定要带上我同去!”诗诗立刻接话,语气雀跃,“我也正想好好逛逛这广州城呢!”

宛娘也压下心头情绪,点头附和:“正是,妹妹也极想见识见识。”

三人姐妹相称,说着市集见闻、广州风物,手下利落地收拾着碗筷,气氛终于又活络起来。只是那“主卧”二字,始终如同悬在头顶的阴影。

……

刘三这次有了经验,不再猴急。他仔仔细细地将全身洗净,务求去掉一日来的尘垢与口气。做完这一切,他才赤条条地躺上宽阔的大床,随手拿起床边小几上四天前的《临高时报》,专注地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门外才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两位新人穿着单薄的肚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刘三伸手将主灯拉闭,昏暗的光线下,两位佳人肌肤莹润,身段窈窕。诗诗因有伤在身,动作略显小心。宛娘则低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

刘三放下报纸,目光灼灼地看向宛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宛娘款款上前,在他身侧躺下。刘三侧过身,一手揽住她,指尖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滑动,感受着那微微的颤栗。他低下头,吻从她的额角开始,细细密密地往下,掠过眼睫、鼻梁,最终覆上那两片柔嫩的唇瓣。刘诗诗则在另一侧,将脑袋埋进了刘三的两腿之间,含着那巨物下的浑圆,舌尖不停地打着圈。

宛娘的身体起初有些僵硬,在他的唇舌攻势下渐渐软化,发出极轻的呜咽。刘三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得很快,肌肤也迅速升温,泛起淡淡的粉色。

他的手滑至她胸前,握住一方丰盈,指尖轻轻捻动顶端的蓓蕾。那一点迅速硬挺起来,宛娘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更加急促,扭动着身子,似是在迎合,又似是想躲避。

刘三见状,欲火更炽,手下动作加重了些,唇舌也移至她耳后颈侧这些敏感地带流连。宛娘的反应愈发剧烈,细碎的呻吟不断溢出,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绷得紧紧的。

刘三俯身想要更进一步,试图进入时,却感到一层明显的干涩阻碍。他有些讶异,动作顿住了。方才前戏分明做得十足,她反应那般强烈,怎会如此?

宛娘似也察觉到他的停滞和那细微的不适感,睁开迷蒙的眼,看到他蹙起的眉头,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与愧疚。她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

“别怕……”刘三哑声安慰,深吸一口气,俯下了身子,将头埋入她腿间。

“首长!不要……脏……”宛娘惊喘一声,慌忙想把身子向后缩。

刘三却稳稳握住她的腰肢,抬起头,看着她晕红的脸颊和失措的眼眸,笑了笑:“宛娘这里美味得很,又怎会脏。”说罢,复又低下头去。

舌尖触碰到娇嫩的花瓣,仔细探索吮吸。起初确实有些干涩,但在他耐心的抚慰下,渐渐沁出些许蜜液,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若有似无的甜味。他心里一喜,觉得宛娘果然是极品,方才许是太过紧张了。

这番刺激对宛娘而言显然过于强烈,她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脚趾紧紧蜷缩,手指无力地抓扯着床单,口中溢出的呻吟变了调,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颤抖。

一旁的诗诗瞪大了眼看着,脸上满是惊讶与掩不住的羡慕。她犹豫了一下,便也凑上前去,一只手轻轻覆上宛娘一侧颤动的丰盈,柔软指尖学着刘三方才的动作轻柔抚弄,低下头,吻上了另一侧顶端那枚早已硬立的蓓蕾。

双重刺激之下,宛娘几乎承受不住,呜咽声断断续续,眼神彻底涣散。

刘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再次挺身试图进入。这一次初时顺利,但抽动2~3分钟后,明显感觉内里渐渐又干涩起来,那紧致包裹的深处,每次抽插都微有刺痛感。

他停下了动作,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与挫败。——“前庭湿润而内里干涩,这……这是玉门不启,阴液不内润之象,并非单纯紧张所致,乃是心神未动,情欲未至之征。”这一次,专业的判断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宛娘看似敏感,实则并未真正投入,竟是一种身心分离的状态。

宛娘察觉到刘三再次停下,且脸色有异,心中更是愧疚。她忙撑起身子,将他轻轻推开,转身伏下,竟一口将他那犹沾着两人粘液、半软不硬的物事纳入口中,用力地上下吞吐起来,试图以此弥补。

诗诗也立刻反应过来,忙凑上前用手辅助抚弄,唇舌殷勤侍奉他其他敏感地带。

在两人尽心竭力的侍奉下,刘三终于再次勃发,低吼着在宛娘口中释放了出来。

高潮余韵中,他靠在床头,看着宛娘细致地为他清理,又体贴地喂他喝了水,诗诗则乖巧地依偎在他另一侧。

——“反应剧烈,体表征象俱是动情之兆,何以内里却如此干涩抗拒?这非身体之疾,实乃心神相隔。看似敏感,实则未真正投入……”他拥着两位佳人躺下,抚摸着宛娘光滑的脊背,她温顺地偎依着他,呼吸渐渐平稳。

刘三闭上眼,努力说服自己:“或许是今日初来,又见了宣春和孩子,心下不安,太过紧张了吧……”或许还需要些时间,他想着,慢慢来总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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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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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0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9 20:36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二十一》
约莫一炷香后,二楼次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生大材,颇有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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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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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09:2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还有小煌书看的怪哦
宁用人中黄,不用手拉机
小加加是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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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13:3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归四逆汤 发表于 2025-9-10 09:25
怎么还有小煌书看的怪哦

临高这部小说不就是集黄暴血腥为一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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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0 19: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临高启明》同人《面首·二十二》
夜色渐深,主卧内终于云收雨歇,只余下昏暗的月光透过纱窗,勾勒出床上三人相拥的模糊轮廓。长时间的静默后,黑暗中,陈宛娘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犹豫:

“首长……”

“嗯?”刘三含糊应道,睡意朦胧。

“奴婢……首长能否支些月钱给奴婢?”

刘三的睡意顿时消了一半,讶异道:“月钱?今日不是刚买了许多东西?是还有什么要紧物事需添置么?”他心下嘀咕,女人的衣柜难道永远缺一件衣服?

只听宛娘的声音依旧轻柔:“回首长的话,并非为奴婢自己。今日见了小公子,奴婢想着……按规矩该备份见面礼,略尽心意。”

刘三闻言一愣,尚未及开口,另一侧的刘诗诗却“噗嗤”一声轻笑,接过话头打趣道:“首长您不知道,今日宛姐姐一见小公子,欢喜得紧了,差点当场就将您新赐的金戒指送了出去呢!还是奴婢瞧着不妥,悄悄拉住了姐姐的袖子。”

刘三一听,“啪”地一下轻拍自己脑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竟把这忘得一干二净!”他贵为元老,对此等后宅人情往来虽然疏懒,道理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此刻被两人点破,顿觉脸上微热,甚是尴尬。

却听刘诗诗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撒娇:“首长,奴婢也想问你借支一二呢,那装首饰的礼盒虽好看,终归是纸糊的,不经用。奴婢也想着,首长如此疼爱奴婢,买了这许多贵重物件,平日里用不上,若能有个结实好看的首饰盒子收纳了去,那便是极好的。”说罢,她将刘三搂得更紧了些,小脸在他的胸脯上蹭了蹭。另一边,宛娘也轻轻点了点头。

刘三听了,心中顿感熨帖——美人们是如此懂事,要月钱全然不是为了自己,只念着他的子嗣,要个盒子也是为了珍藏他赠与的首饰!他当即手臂一紧,将两人往怀里搂了搂,豪气安慰道:“哎呀!是我疏忽了!该买!都该买!明日……不,后日!后日我再带你们去福惠街,那有家紫珍斋,挑最好的首饰盒,再给一诺挑些好东西!”

他语气虽豪迈,心中却暗自叫苦,飞快盘算起来——白天那趟已花了近九十块钱,现下钱包里仅剩三十元左右,勉强够应付接下来几日的酒宴和日常开销,若再添置物件……刘三顿觉压力如山。

又温存片刻,待得两位美人呼吸均匀,似是睡熟了,刘三却毫无睡意。他悄咪咪地从香软玉臂间挣脱出来,踮着脚,像个贼一样悄悄打开了宛娘的房门,拧亮了屋内的电灯。

灯光下,房间更显空旷。今日采购的大包小裹大多已拆开,衣物之类的只是整齐地摞在了床尾。那面崭新的梳妆镜与胭脂水粉都搁在床边地上。他环顾四周,越看越是心惊——这房间太空了!除了床几乎别无他物。

“起码还差两张书桌……对,宛娘和诗诗房里都得各放一张。两个大衣柜……诗诗刚提的首饰盒,哦,说起首饰盒,那起码还得配个像样的梳妆台,不能光有个台面……”他坐在冰凉的床沿上,双手烦躁地在脑袋上不停地摩挲。

“再就是两个床头柜,洗漱的肥皂、牙粉、毛巾倒是买了,可总不能几件肚兜换来换去,所以还有内衣裤……很多很多内衣裤和袜子……”想到内衣裤,他作为医生的职业思维立刻跳了出来,“……还有月事巾!这东西临高独产,用的是消毒棉和特殊衬纸,价钱他妈的定得奇高……”

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无数细碎的针,扎得他心头滴血。最麻烦的是,按照元老间的惯例,新得了“生活秘书”,这几日定要做东,请广州那帮粗胚同僚们来吃一顿“暖房酒”。这宴席规格绝不能低,吃食惯例是从紫明楼定席面送来,还要请楼里几个当红的歌姬、姐儿过来弹唱陪酒助兴……刘三之前也赴过这种宴,他曾经问过,没个二十块钱,决计下不来!

他越想越是头皮发麻,钱、钱、钱!到处都是花钱的窟窿!他盘算着,只觉得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顶,几乎要喘不过气,先前那点齐人之福的旖旎快感早已被现实的窘迫冲刷得一干二净。

正抱着头苦思冥想该怎么再去弄点钱,房门却“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刘三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却见宣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身上只穿着中衣,外面披了件外套,手里还抱着一个蓝布包裹。

“老……老爷,”宣春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怯意,“我见着这间灯亮着……您还没歇息?”

刘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深夜独自坐在宛娘房间的行为,有些尴尬:“呃……看看还缺些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宣春悄然走到刘三身旁。

方才主卧里传来的动静,像针一般扎在她心口,那声音穿透楼板,清晰得残忍,让她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咽不下去。等了好久好久那响动才没了,却仍是睡不着。她抱着一诺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眼看着黑暗,觉得这栋白天还拥挤的小楼,忽然空荡得吓人,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临高润世堂,还不认识老爷时那无依无靠的境地。她就这么盯着天花板,想了良久,忽然便听见了老爷开门的响动。

此刻,她也不多看屋内情形,只是将手中那包裹放在床上,沉甸甸的发出“咚”一声闷响。

“这里有些东西……是老爷您的,”宣春低着头:“现下家里添了人,屋子又这般空落落的,许是……用得上了。奴婢想,该还给老爷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看包裹。布料散开,一阵清脆悦耳的“哗啦啦”声响起——灯光下,包裹内里竟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成捆澳宋纸钞,以及一大堆闪亮的银币!

刘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宣春依旧低着头,继续说道:“老爷您每七、八日便给奴婢十元钱,让奴婢打理家用。这钱……怎么都花不完的。其实每次有三、四元,便能过天上神仙般的日子了,鱼肉蛋奶尽够,衣物、杂物也能添置。奴婢原本想跟老爷您说用不了这许多,但见您……您花钱没个数,在医院常将俸禄施舍了去,便想着……不如将这些钱都收好了,万一哪日家里有个急用,再拿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现下家中添了两位妹妹,开销大了,屋子里的家伙事也要置办,许是……到时候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堆钱:“奴婢都记着数,这里一共是七百十一块三毛二,还有些铜钱零碎……。”

在临高的货币体系里,一分钱的购买力仍是太强,足以购买一斤二两上好的米粮。因此市面上大宗交易虽多用银元纸钞,但民间细碎买卖仍离不开铜钱。而宣春这包裹里,连一分一厘的铜钱都仔细收着,分文未动。那堆成小山的钱币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刘三却觉得眼眶发热。

他看着这些钱,脑中轰然作响。自己今日为博两位新欢一笑,一掷千金时何等豪气,却从未想过,这个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的女人,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几件衣裳换来换去也未见更替。她明明守着这足以让普通归化民家庭过上十余年富足日子的巨款,却从未想过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买一盒时新的胭脂。

这七百十一块三毛二,有零有整的数字,像一把沉重的锤子,一字一字地砸在他的心口,也碾碎了他对宣春的傲慢与冷漠。

“我……我……”刘三喉头剧烈地滚动着,眼圈霎时红了。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宣春紧紧搂进怀里。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儿子,为他省吃俭用攒下这份家底,却从未向他索取过任何东西,甚至连争宠的念头都没有。对比自己今日的轻浮和忽视,无尽的羞愧与感动瞬间冲垮了他的情绪堤坝。

“呜……”他终究没能忍住,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她厚实却又温暖的肩头,哭出了声。“这些年……真正委屈你了……唉,我这……我真不是人……”

宣春先是一惊,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那双胖手迟疑地、轻轻地回抱住刘三,然后越来越紧。听着丈夫的哭声,她这些年的隐忍、委屈也仿佛找到了出口,眼泪瞬间决堤,呜咽着也哭出声来。

主卧内,刘诗诗双眼倏地睁开,屏息凝神听了片刻门外的动静,便悄无声息地溜下床,蹑手蹑脚地贴到门边,将耳朵轻轻贴在门缝上。

只听门外刘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得咬牙切齿:“……我真不是东西!”

宣春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刘三脸上的泪,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哽咽着安慰道:“老爷切莫如此说,折煞奴婢了……奴婢能跟着老爷,有一诺,有这安生日子过,已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奴婢……奴婢心里是欢喜的……”

门外沉默了片刻。刘诗诗在门内听得心中警铃大作,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随后,刘三的声音再次响起,情绪似乎平稳了些:“这钱……我先拿一百块应应急,请同僚、置办东西。剩下的,”他顿了顿,轻轻握住宣春的手,“还是你先收着吧。有你看着,我放心。”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依赖和托付:“家贫思贤妻啊……以后这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里里外外的事情,还得是你来操持,我才安心。”

这句话如同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宣春从未敢奢望过的领域。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首长这是……这是将“家”托付给自己了!这可比一件首饰、一句情话更能定义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

她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挺直了腰板,郑重回道:“老爷放心!奴婢……奴婢必尽心尽力,将这个家打理得妥妥帖帖,不让老爷有后顾之忧!”

房间内,刘诗诗听到这里,胸膛快速起伏,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坏了!这蠢妇竟有这般造化!首长这意思,分明是要立她当家了!”

她心中妒火中烧,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得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听着那边似是没了动静,便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床边,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对策。

就在这时,黑暗中,陈宛娘清冷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

“可听清楚了?”

刘诗诗心脏猛地一缩,强自镇定地躺下,含糊道:“嗯……吵得睡不着。姐姐也醒了?”

宛娘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回到:“听到了也好。这世间……最重的债便是情债。宣姐姐在临高,那是差点为首长没了命的,现下又有长子。这么多年,她予首长的,是安身立命之所。”

她说着,身子向右侧过,背对着刘诗诗,声音平静地又道:“有些东西,我不会去争,若是宣姐姐的,那便是她的。此事首长自有定夺,你莫要上下作梗,把这家搅得鸡犬不宁。”

刘诗诗心脏在黑暗中怦怦狂跳,宛娘这话直白得近乎撕破脸皮。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也不再伪装,声音里带着锐利:“姐姐倒是通透,一句‘不争’,说得轻巧。”

她侧过身,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地投向宛娘轮廓的方向:“姐姐有这般品貌,首长的心尖肉一般,自然可以说不争。可我呢?我有什么?若再不为自己争一争、谋一谋,难道眼睁睁在这院子里熬干了颜色,最后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吗?”

她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有些子烂事,我在老家见得多了!高门大院里头,不争便是等死!等年老色衰,若再无一儿半女傍身,只怕连个体面的死法都求不到!”

黑暗中,陈宛娘静默了片刻,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然后,依旧平淡疏离,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般开了口:“我这条命,是元老院的。这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是借来的福分。若是首长哪天要拿去,便当是这份天大的恩情,我陈宛娘……也算报答干净了。”

陈宛娘说完那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将一切纷扰都隔绝在外,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也不知是真是假。

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刘三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悄然爬到床上,窸窸窣窣地盖上了毯子躺下。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刘诗诗只觉一番话打在了空处,她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翻了个身背对着宛娘的方向,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胸中翻腾着不甘、愤怒和被看轻的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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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3:56:2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采,期待后续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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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7 05: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op717211 于 2025-9-17 06:59 编辑

二十三

翌日清晨七点十分,刘三惺忪地睁开了眼。回到了久别的自家床上,生物钟似乎也回归了作用。他在两位新人的服侍下穿衣洗漱,陈宛娘为他系好衬衫纽扣,刘诗诗则跪地将皮鞋套上他的脚。两人动作默契,一言不发,仿佛昨夜那场暗流汹涌的对话从未发生。

下楼梯时,只见宣春正捧着一盘香煎排骨从厨房走出,餐桌上清粥小菜,包子、蒸蛋、牛奶一应俱全,份量明显增加了近一倍,显然是按四人份准备的。刘三满意地点点头,在主位坐下开口道:“我昨晚仔细想了想,家里缺的东西还是太多,过几天还是得去趟大世界。”

如今口袋里有了钱,刘三反而没了前两日那故作豪迈的姿态,语气里多了几分沉稳。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宣春身上:"这次我们四个一块去,也给你们宣姐姐买几件首饰。”

宣春夹菜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她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欣喜。

刘三轻笑一声,伸出手越过饭桌,揪起宣春的袖子看了看:“你看看你……家里又不缺钱,这都发白了。”

宣春受宠若惊,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竟露出小女儿情态,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如蚊蚋:“奴……奴婢用不着……”

“就是就是!”刘诗诗放下筷子,声音带着俏皮为宣春抱不平,“首长此刻才看见,已是晚了呢!要奴婢说,这衣服、首饰,首长合该都挑几样贵重的给宣姐姐才是!”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刘三,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宣春高兴。

宛娘听了,斜睨了刘诗诗一眼,终究没有开口,只转过头,对着宣春露出一个清淡的微笑。宣春感激地冲诗诗笑了笑,又看看宛娘,脸上交织着娇羞与欣喜。

刘三老怀大慰地看着她们相互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谓居中调和,雨露均沾,齐家之道也不过如此了吧?自己的三个女人都是如此懂事,往后自家一定妻贤妾顺,安宁和美。

他这么想这,从怀中摸出钱夹,取出两张十元大钞,分别推到宛娘和诗诗面前。

“你们要的月钱,”他语气随意地说,“我走得久了,这两日在医院可有得忙。些许零碎,你们看中了什么可以自己先买些。”

宛娘微微一怔,看着面前这笔巨款,没有立刻去拿。她在学院里听说过,规划民教师们的月入也不过4至6元。诗诗则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甜甜一笑:“谢首长赏!奴婢定会仔细花用。”

宣春放下碗筷,脸上带着期盼,对着两人说道:“妹妹们既得了月钱,不若今日便去逛逛?西城那边新开了几家铺子,料子花样都是时新的……”

刘诗诗闻言面色一变,她的伤尚未好利索,难以长时间行走,偏偏这伤颇难以启齿,只得下意识地看了刘三一眼,眼神里带着乞求。

刘三一愣,也不知该如何向宣春解释。陈宛娘瞧出两人神色,放下汤匙轻声道:“宣姐姐,昨日舟车劳顿,今早起来尚觉周身酸软,可否容妹妹们歇息几日?过两日再陪姐姐同去,到时定然好好逛逛。”

宣春脸上的兴奋瞬间黯淡下去,但还是连忙点头:“哦哦,是该歇歇,是该歇歇……是我想得不周到了。”她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落寞。以往每当首长走后,她便独自一人面对空荡的屋子和咿呀学语的一诺,那种无人说话的寂寥,她早已尝透。本以为来了新人能热闹些,却……

刘诗诗瞥了一眼,将宣春这份神情尽收眼底。

刘三扒完碗里的粥,微笑着环视一圈:“既如此,那今日便先好好休息吧。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说着便站起身,三位婢妾赶紧跟上,将刘三送至门口,欠身送别。

三人收拾完碗筷,宛娘先开口道:“宣姐姐,妹妹有些乏,先上楼歇息片刻。”说罢,对宣春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楼梯。

宣春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刘诗诗瞧在眼里,立刻上前挽住宣春的胳膊,声音亲热:“宣姐姐,宛姐姐怕是真累了。我左右无事,去你房里坐坐可好?正好也瞧瞧小公子,昨日仓促,都没能细看呢。”

宣春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连声道:“好!好!一诺也该醒了,妹妹快来!”她立即拉住了刘诗诗的手,生怕她反悔似的。

陈宛娘正一步步踏上楼梯,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对身后的对话充耳不闻。

她走上二楼,穿过走廊来到自己的房前,素手轻轻推开了门。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空旷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木材和淡淡灰尘的气息。床上那些价格不菲的衣物、地上的化妆品和梳妆镜,依旧堆叠着。她走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咔哒”一声轻响,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她背靠着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种近乎奢侈的松弛感从胸腔蔓延到了全身——终于可以独处了。

多久了?她努力回忆着上次独处是什么时候。来广州的船上墙壁单薄,人来人往喧哗不堪;学院里更是无论上课住宿,身边永远挤满了人,连睡觉都能听见打呼、呓语。再往前……那便又是船了,济州岛、高雄……一路与其他被送往临高的女仆们挤在狭小的舱室内,日夜仿佛漫无尽头。

终于,她想起来,那应是在屺姆岛上。阿娘走后,她发了疯般把自己的日程塞得满满当当。上课时全神贯注,仿佛要把老师们描绘的那个世外桃源刻进脑海;散学后她又帮着照看孤儿、运粮,甚至和男人们一起挖沟渠、倒粪水……妄图麻痹自己。只是到了夜晚,彻骨的孤寂又会死死将她攥紧,她独自守着空荡荡的茅屋,海风在窗外呼啸,似是阿娘在呼唤。她整夜抱着那个粗布包袱,泪水浸湿了衣襟。

深埋在心底的回忆点滴涌起,宛娘立在门前,胸膛剧烈起伏,无声地哽咽着。良久,她终于走到床边,屈膝蹲下,从床垫下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手指拂过结扣,略一迟疑,她还是解了开来。里面是几件她一路珍藏的物事。她最先拿起一束褪色发旧的猩红流苏,丝线因长久的摩挲有些毛糙,却被细心打理得干干净净,紧紧系成一个结。

指尖抚过流苏,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登州黄县县城内的一块空地上,她手持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使着父亲教授的枪法,将对面那个比她高半头的男孩逼得左支右绌。

“宛哥威武!”身后的小伙伴们声嘶力竭地呐喊,“攻他下盘!”“揍死这狗日的!”

对面的孙维孝咬紧牙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身后同样站着几个半大小子,七嘴八舌地给他鼓劲:“孝哥顶住!”“反手撩她!”

她嘴角一扬,手腕猛地一抖,木棍如灵蛇出洞,直取对方膝窝。孙维孝慌忙格挡,却不防那棍头虚晃一枪,突然变招下劈。

“啪”的一声脆响,木棍结结实实地抽在孙维孝大腿外侧。他“哎哟”一声痛呼,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宛娘收势而立,木棍稳稳指向对方面门,一脸傲气。

身后的小伙伴们顿时乐疯了,高声嘲笑:“就这点本事还想娶我们宛哥!”“退婚!退婚!”

另一边也反唇相讥:“不嫁孝哥难道嫁给你不成!”“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们连癞蛤蟆都不如!”

孙维孝在地上挣扎着坐起,一把拍开宛娘竖在面前的长棍。

宛娘也不恼,只将胸前的辫子往肩后一撩,笑嘻嘻地蹲下身:“还想当天下的威武大将军不?”

孙维孝咬紧下唇,并不答话,只艰难地爬起身。小伙伴们停止了嘴炮,上前将他扶起。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宛娘在身后喊道:“今儿是第十七次,还有三十三回啊,养好了伤便接着来!”

说罢,她朝远处倚树而立的一个高个少年招了招手。少年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宛娘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大哥,回去吧。”

回到家中,宛娘蹦跳着跨过门槛,扬声喊道:“爹,娘,我们回来啦!”

母亲黄氏回过头,见她一身尘土、鬓发散乱,立刻柳眉倒竖地上前,口中骂道:“要死咧,丫头!怎又弄得一身泥污!”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宛娘按在了一把高椅上,身后的仆人早就习以为常,此刻已端来了一个铜盆,内里装满了热水,还浮着一块毛巾。

身边的陈景行面无表情地放下两人的书箧,道:“娘,小妹又将维孝揍了一顿。”

黄氏听了更是气急败坏,指着宛娘骂道:“死丫头!半点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捉不了针拿不起线,连脚也不裹,还天天揍自家夫婿!回头孙家把这门婚事退了,我看谁还敢要你!”

宛娘横眉一竖:“退了更好!我才不稀罕嫁他!”

黄氏作势要打,父亲陈清砚看不下去了,将书本放下:“诶,人孙家都没说什么,你急个啥?"说罢,他走到宛娘身前弯下腰,笑眯眯地对陈宛娘道:“幺妹,说说今日又是怎生将维孝那小子打得落花流水的?”

宛娘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还没开口,黄氏便将手中的毛巾一把摔在丈夫臂上:“你还怂恿她!这般野性子,将来如何是好!”

陈清砚讪笑着拾起毛巾,冲宛娘悄悄眨了眨眼。

一丝微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宛娘唇角,那遥远的温暖几乎要将她吞没,但这笑意只持续了一瞬。

……

几日后,黄昏时分,仍是那处熟悉的空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木棍交击的脆响惊起了槐树上的麻雀。

“看枪!”陈宛娘一声清叱,手腕发力,木棍如毒蛇出洞,巧妙地一拨一挑,再次将孙维孝手中的棍子震飞。

木棍“啪嗒”一声落在几步开外,孙维孝握着发麻的虎口,面红耳赤地喊道:“再来!方才是我疏忽了!”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两张藤椅,一壶清酒。孙立言与陈清砚对坐小酌,桌上还有一小碟孙家带来的枣泥糖糕——这在那年月已是难得的奢侈。孙立言看着儿子又一次吃瘪,不由捻须轻笑,对老友道:“墨卿兄,你这枪法怕是藏了私,尽数传给闺女了吧?”

陈清砚笑着摇头,抿了口粗茶,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伯涵兄莫要取笑。一个丫头家,整日舞枪弄棒,成何体统。内子为这事没少操心。”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难掩对女儿身手的赞许。

另一侧,树荫下,黄氏和郑氏正坐在一起纳着鞋底。黄氏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瞥一眼空地上的两人,低声对郑氏抱怨:“瞧瞧,又来了!就没个安生时候。这般性子,将来可怎么是好……”

郑氏性格宽厚温和,闻言笑道:“妹妹何必忧心?我看宛娘就很好,性子爽利,身子骨也结实。维孝笨手笨脚的,正好让宛娘多磨磨他。”她看向宛娘的目光满是慈爱。

空地中央,陈宛娘却把木棍往地上一顿,下巴微扬:“不打了不打了,手下败将。回家找你那群狐朋狗友再练练吧,赢了你也没甚意思。”

说罢,她丢下气鼓鼓的孙维孝,脚步轻快地跑到郑氏身边,亲昵地挨着她坐下,撒娇道:“伯母,我渴啦。”

“哎,好,好。”郑氏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眉眼弯弯地给她倒了碗凉茶,又把枣泥糖糕推到宛娘面前,“快尝尝,伯母刚做的,还软乎着。”

宛娘甜甜地道了声谢,拈起一块糖糕小口吃着,耳朵却竖得老高,注意力全被树下父亲和孙伯父的谈话吸引了去。交谈声压得低,但断断续续的词语还是随风飘了过来。

“……莱阳那边……抗税……”是孙伯伯沉重的声音。

陈清砚叹了口气:“唉……吴县令催逼得紧,府里的考课……难啊。加派、辽饷,一层层压下来,百姓手里哪还有余粮?衙役们几个月没领饷银,弹压?指使不动啊……”

宛娘嚼着甜糯的枣泥糕,那甜味却似乎在嘴里慢慢泛苦。她想起昨日上学路上,墙角那个蜷缩着一动不动的身影,破碗里没有一粒米,只有几只苍蝇嗡嗡盘旋;想起集市上那些插着草标、眼神空洞的孩子……先生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她初学时还不甚了了,只觉得是书本上遥远的叹息。可最近几年,天气越发地冷了,大人们聊天时,她也时不时听到哪里哪里又起反了的消息。若只说眼见,黄县城里乞儿也越来越多,城外新坟林立,连县衙里父亲回家的叹息也一夜沉过一夜, 如今这诗句却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心里。她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世道好像正在一点点烂掉,连父亲和孙伯父这样的大人也束手无策……那时的自己纵然有了这模糊的感觉,又怎能料到,燎原野火会突如其来降临黄县,将一切都碾为齑粉。

房间里,陈宛娘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指尖死死攥着那束褪色的红缨流苏,粗糙的丝线硌着掌心。

崇祯五年,正月十三。

那个黄昏的温馨闲适,已被另一个惨烈的黄昏撕得粉碎。

没有茶香,没有笑语。空气中弥漫着浓烟与血腥的气味,冲天的火光将两家纳凉的老槐树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映得人脸狰狞。喊杀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撕裂了黄县的天空。

她被人流裹挟着,母亲死死抓着她与大嫂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大哥手持一根削尖的竹竿,脸色惨白地护在另一侧。一家人艰难地随着惊恐的人群试图从城西偏门挤出去。周围是绝望的推搡、哭喊,不断有人摔倒,被无数只脚踩过,再也没能起来。

“跟紧!别回头!”孙维孝的声音在混乱中嘶哑地吼叫。他脸上混着血污和烟灰,官服撕裂,手中提着一把卷了刃的腰刀,正带着几个还能站着的团练兵,用身体勉强挡着一条通道。

突然,侧翼巷子里传出更为嘈杂的求饶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阴影晃动,下一秒,几个眼冒绿光的乱兵便如同饿疯了的鬣狗般从中窜出,直扑向混乱无助的人群,见人就砍。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踉跄了一下,寒光一闪!温热的液体猛地溅到宛娘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妇人的头颅凌空飞起,散乱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那头颅落地后仍兀自瞪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她。无头的身躯踉跄了两步,才像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怀中的孩子刚啼哭出一声,立即便被混乱的脚步彻底吞没。

嗡——

宛娘只觉得耳边一阵尖鸣,盖过了所有的喧嚣。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喉咙被腥气堵得窒息。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灌了铅,连指尖都无法动弹。那杆紧握在手的红缨枪,此刻重若千钧,她甚至连提起它的念头都无法生出,只有无边的冰冷和嗡鸣后的死寂攥紧了她。

她嘴唇哆嗦着,想喊出些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却怎也喊不出去。身子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人间地狱。

“别看!!” 黄氏发出凄厉的哭喊,她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将女儿的头死死按进自己怀里,用身躯挡住面前的景象,“景儿!拉一把,快走!快走啊!!”

陈景行脸色惨白如纸,他也被骇得魂飞魄散,母亲的哭求让他瞬间惊醒,他将那竹竿弃了,一手抓着妻子,另一只手死死箍住宛娘的臂膀连拖带拽,跟着疯狂奔逃的人流,向前方挤去。

就在这时,浴血的孙维孝回过头来,透过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烟尘,两人的目光相遇了。那个瞬间,她还清晰地记得,他脸上混着血和灰,张着嘴,似乎在嘶吼着什么,但她耳中只有嗡嗡的尖鸣。她看见他的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然后,用尽了全身力气,朝城门的方向猛地一挥手,口型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快走——!”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那道背影留给了她,决绝地迎向了面目模糊的乱兵,刀光剑影瞬间将他那片血色吞没。

“夫君……!”

一声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宛娘的喉咙。但那微弱的呼喊瞬间就被更大的惨嚎与金铁交击声彻底淹没,甚至没能传出一臂之远。

那一瞥,那个背影,成了烙在她灵魂上最后的、关于他的记忆。

……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宛娘依旧蹲在床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紧紧攥着流苏的手微微颤抖,仿佛还想抓住两年前那个黄昏里,那个让她快走的少年。泪水无声地滚落,一滴、两滴,砸在粗布上,晕开深暗的、再也无法褪去的印记。



笔力还是不够,没写出想要的感觉,大家将就看吧,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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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5-9-17 14: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更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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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7 15: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有个疑问,元老买东西应该可以不用现金吧,支票甚至期票都可以吧。好像正文里说广州有些首饰铺对于大户可以签单,三节结账,
元老院的银行体系应该可以让元老先用后付吧,开出支票,账户扣除,如果账户不够,也能够给与信用贷款吧,类似花呗。
也就是说刘三只要开支票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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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7 16:12: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lop717211 发表于 2025-9-17 05:05
二十三

翌日清晨七点十分,刘三惺忪地睁开了眼。回到了久别的自家床上,生物钟似乎也回归了作用。他在两位 ...

可以试试gr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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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7 19: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浩-雷霆万钧 发表于 2025-9-17 15:30
其实有个疑问,元老买东西应该可以不用现金吧,支票甚至期票都可以吧。好像正文里说广州有些首饰铺对于大户 ...

我记得原书有过让女仆出去采买的片段,好像单惠香,孙尚香都有,临高世界越来越大,简单的经济行为肯定是无法覆盖所有经济行为的,必然要货币化,市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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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7 19:26:0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另外觉得面首可以设计一个情节,几年宛娘以后遇到初恋。
哪个竹马被乱兵裹挟,没死,混了几年,跑出来,到了山东鹿庄主哪儿干活。
刘三到为了公事到山东,带来宛娘。
结果遇到,宛娘不敢相认,被刘三察觉,问出真相。
刘三如何做?学习某四川军阀,认义妹送嫁妆?
置之不理,或者暗示庄主,安排他去危险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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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5-9-18 09:4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意思
不论年龄,种族与贵贱,坟墓是人们最盛大聚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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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8 15: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觉得刘三没那个艳福了,这俩新来的一个也活不长,一个脑子里全是“前男友”,一个只想着自己的“宫斗”。这种人对于元老这种地位的现代人来说是非常重大的污点和隐患,这点事迟早闹大,刘三再怎么“软弱”元老院也会教他怎么做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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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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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9 08:13: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op717211 于 2025-9-19 08:22 编辑

天色昏沉,铅灰色的云层压着黄县城头,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残破的城垛上。城墙之下火光冲天,黑烟翻涌,叛军的嘶吼、百姓的哭嚎、兵刃交击与垂死呻吟之声混杂一片,织成一幅修罗地狱般的惨景。西城门洞附近更是混乱不堪,溃散的兵卒、惊惶的百姓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向那道唯一的生路——那是叛军围城时故意留下的口子。 人群互相推挤、践踏,不断有人倒下,再无声息。哭喊、咒骂、哀求汇成一片,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陈宛娘被人流裹挟着,踉跄冲出西城门。冷风猛地灌入肺腑,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黄氏死死攥着她的手腕,陈景行脸色铁青,一边奋力格开冲撞而来的人流,一边嘶哑地喊着:“往西!继续往西!绝不能停!”

——这一切,落在城楼上那个人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莱州营参将张奇功正凭垛而立。他甲胄染血,铁盔下的面容因连日苦战而憔悴不堪,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城外那混乱奔逃的人流。他看见叛军游骑已在远处集结,显然是要驱赶、屠戮这些逃难的百姓。这“围三阙一”的诡计,他早已看穿,却无力阻止。

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西北——屺姆岛的方向。叛乱爆发后,岛上那支奇特武装活动频繁,不仅在附近村镇收纳百姓,还屡次将人带出城去。前段时间更是传来消息,他们在岛上重创了叛军主力,这消息曾让绝望中的黄县为之一震。几人私下推测,这伙人多半是在琼州声名鹊起的“髡人”。这让他一度生出微茫的希望:或许这些传闻中火器犀利的“髡人”会念及唇亡齿寒,出手助守此城?他几次三番派出死士,试图突围求援,却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为何不救?”张奇功再次望向城内,此刻黄县已然烽烟四起,乱成一片。听着百姓的惨嚎,张奇功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将他吞噬,“若为人口,这数万生灵岂不正是你们所缺?若为钱粮,与孔贼合流岂不唾手可得?你们……究竟意欲何为?!”他实在参不透这些髡人的盘算,最终所有的困惑化作一声低吼,朝着西北方向切齿骂道:“……操蛋的髡贼!终是贼性不改!”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仅存的十余名亲兵,声音嘶哑地喊道:“弟兄们!黄县虽破,然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唯有一死报国,方不负朝廷厚恩,不负这身戎装!随我杀贼!!”

“杀贼!!”残存的将士发出怒吼。 张奇功最后望了一眼西门方向那注定悲剧的人群,毅然率亲兵冲杀了下去。城墙下,王徐寨守备熊奋渭正在巷战。

——许久之后,在屺坶岛上,陈宛娘才从旁人的叙述中拼凑出这一幕。

但此刻的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被人流推搡着,在雪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不断有人因力竭或脚滑倒下,转瞬便被后来者无情踩过。

郑月柔怀抱幼子,一双小脚在雪泥中艰难地跋涉,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身形摇摇欲坠。她不时惊恐地回望城池的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还看什么!快走!”陈景行回头怒斥。 郑月柔带哭腔颤声道:“我…我在看…姑母一家…不知…不知出城了没有……”

陈景行心头一刺,孙维孝在西门守御,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他不敢深想,只得安慰道:“你维孝表弟带人守着西门,孙伯伯一家定早已出城!我们走快些,兴许能追上!”话虽如此,他自己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孙伯伯为人刚直,恪尽职守,只怕……

与此同时,城内县丞宅邸。孙立言最后朝院中那口深井望了一眼,老泪纵横。他浑身虚脱,颤声对两个儿子道:“不能……让你们母亲与内子……曝尸于贼手……” 孙维仁、孙维义正跪在井边,嚎哭不已,闻父之言, 强忍着悲恸站起身。三人发疯似的用刀劈、用手刨,合力推倒了院角一堵土墙。轰然声中,砖土落下,勉强掩住井口。

做完这一切,孙立言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了几步。孙维仁、孙维义跪在被掩埋的井口处重重磕头,额上鲜血淋漓。

“你们走吧……”孙立言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为父身为朝廷命官,守土有责,城破之日,唯有与城偕亡,方不负圣恩。你们……若能逃出,便自寻生路去吧……”

二子抬起头,脸上泪血交流。孙维仁哽咽道:“父亲!孩儿岂能独生!愿随父亲同赴国难!”

孙维义亦叩头出血:“孙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孙立言看着两个儿子,紧紧抿住嘴唇,泪水却流得更凶。他俯身,一左一右将两个儿子用力扶起,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哽咽:“维孝在西门……怕是也已……也罢,也罢!我们爷四个今日……今日就一同上路!黄泉之下,也好全家团聚!让我孙家满门忠烈……在这黄县,也算留下一段佳话了……”

说罢,他猛地推开二子,拭泪整袍,大步流星向院外走去。维仁、维义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

张奇功率亲兵奔下城墙,沿途只见一具穿着七品官袍的尸体横陈路中央,正是县令吴世扬——他的头盔滚在一旁,额上刀痕深可见骨,脑浆混着雪水在冻硬的路面上凝成暗红冰壳。 “妈妈的!”张奇功啐了一口,“好好的县衙不待着,偏要上城墙逞能,死那么早,士气全叫你崩了!”他嘴上骂着,眼神却带着凄怆。

城内此时已是人间地狱,街道两侧的房屋多半已被烧得只剩焦黑的梁木,暗红的血水和零散的肢体遍地皆是,张奇功率亲兵沿街冲杀,脚下不时踩到软腻的内脏。

刚拐进一条巷口,便撞见三个乱兵正按着一个妇人施暴——妇人的衣襟被撕到腰间,雪白的肌肤在寒风里冻得青紫,怀中的婴孩早已没了声息,小脸憋得发紫,不知是冻僵还是被闷死的。旁边三个乱兵手里还拎着抢来的包裹,嘴里骂骂咧咧地嬉笑着。

“狗贼!” 张奇功双目赤红,一刀劈翻一兵,刀刃精准地嵌进颈骨,又奋力一抽带出一蓬鲜血。他使的是军中标准的双手长刀,劈砍势大力沉,却又带着经年战阵磨砺出的技巧。此时,他踏步上前,刀光直劈另一名乱兵面门,那贼人慌忙举刀格挡,却听 “当” 的一声脆响,手中锈刀竟被劈成两截!刀势未停,顺其左肩斜斩而下,连肩带胸劈出一道深沟,肠子混着热血 “哗啦” 一下涌出来,溅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最后一贼举刀砍向张奇功后背,张奇功不慌不忙,左脚往后一撤,身子顺势矮了半截,同时手腕翻转,长刀贴着地面横扫,正砍中那乱兵的膝盖骨 ——“咔嚓” 一声,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膝盖处鲜血喷涌,未及哀嚎,张奇功已转身补了一刀,刀刃从他脖颈处划过,头颅滚落雪地,眼仍圆睁。

此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余名溃兵惊惶地向他们奔来。张奇功看得分明,那是王徐寨守备熊奋渭的亲兵!他心头一沉,怒吼道:“站住!临阵脱逃者斩!” 那些溃兵恍若未闻,只顾奔逃。张奇功怒极,抢上前去,左手扣住最前面一人的肩甲,右手长刀直捅心口,刀刃从后背透出来时,血溅了他一脸。他抽刀回带,顺势劈向旁边一卒,那人的胳膊被齐肩砍断,鲜血四溅。

“再逃者,同此下场!” 张奇功提着滴血的刀,怒目瞪着剩下的溃兵。溃兵们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僵在原地。

“熊守备呢?!”张奇功厉声喝问。

一个溃兵颤抖着指向身后巷口。张奇功抬头望去,目眦欲裂——只见几个叛军正用长矛将一具穿着守备盔甲的尸体挑得老高,肆意哄笑!

张奇功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猛地举起长刀,朝着溃兵们怒喝:“某乃莱州参将张奇功!熊守备为国捐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现在,是汉子就随我杀过去,夺回熊将军遗体,诛杀此獠!怯战者,立斩无赦!” 说罢,他便率亲兵便冲了上去。

乱兵虽众,却多乌合,哪抵得住张奇功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他的长刀在乱兵中穿梭,每刀皆奔要害——或劈脖颈,或捅心口,偶遇有贼人举盾,便以刀背猛砸盾沿,震得对方手臂发麻,再趁机一刀刺进去。亲兵们亦奋勇杀敌,巷子里刀光剑影,惨叫连连,乱兵们被砍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逐出巷子。

正当此时,巷口突然飞来一排冷箭!张奇功躲闪不及,只觉得肩头、肋下、大腿接连剧震,三支羽箭穿过铠甲,已深深钉入体内,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闷哼一声,长刀险些脱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

众贼见状,立刻蜂拥而上。亲兵们拼死护住,刀剑相交,溅起火星。几个胆子大的乱兵绕到侧面,欲趁机砍掉张奇功首级邀功。

张奇功瞥见寒光,挣扎欲起,却力不从心。

千钧一发之际,侧旁一条窄巷中猛地窜出一道血影!那人手中一杆红缨枪如毒龙出洞,疾刺而出,“噗”地一声精准洞穿一个偷袭贼人的咽喉! 另一个贼人见状,嚎叫着从侧面扑来。那人不等枪尖收回,手腕一抖,竟以枪纂反手疾刺!这一下来得突兀迅猛,那贼人收势不及,被枪纂透胸而过,当场毙命。

他抽回枪纂,甩掉血珠,向张奇功伸出手:“奇功老弟,还站得起来否?”

张奇功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浑身浴血,官袍破碎,脸上混着血污烟灰,却是县衙主簿陈清砚!

“墨卿兄!你……”张奇功又惊又喜,借力站起,剧痛让他几乎再次跌倒。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箭杆,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备用短刀,咔嚓几声,将露在外面的箭杆齐根斩断——箭头留在体内,此刻拔出只会造成更大创伤,更快失血。

“你个文官,在此处作甚!”张奇功喘着粗气,忍痛笑问。

陈清砚也笑道:“我一个小小主簿,算得甚么官?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黄泉路上有老弟你这样的豪杰相伴,倒也不寂寞!”

两人相视大笑,张奇功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豪气干云:“好一个忠君之事!今日便与你一同杀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两人并肩朝前冲去——张奇功虽中了三箭,却依旧力大无穷,长刀劈砍带风;陈清砚的红缨枪则灵活多变,时而刺咽喉,时而挑手腕,两人一近一远,一刚一柔,配合默契,竟一时抵住了潮水般的攻击……

……

城西雪原上,数千名逃难的百姓挤在雪地里,如一群无头的苍蝇,朝着西边漫无目的地奔逃,哭嚎声、咒骂声、孩子的啼哭声与风声交织。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人脸上生疼,许多人的手和脚早已冻得发紫,却依旧不敢停下——停下来,就可能被后面的人踩死。

突然,远处地平线上雪花飞扬,几个黑点出现,旋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是叛军的骑兵!

“追兵来了!!”人群中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恐慌瞬间炸开!人群像受惊的兽群,猛地向前狂奔,秩序彻底崩溃,哭喊惊叫响成一片。剧烈的推搡踩踏立刻发生。女眷们体弱,更是被撞得东倒西歪。

黄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陈景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母亲,回头见一个干瘦老汉正拼命推搡,欲从他们中间挤过。陈景行想也未想,一脚狠狠踹在那老汉腰眼,老汉惨叫一声倒地,瞬间便被无数只慌乱的脚踩过,口中喷出鲜血,眼神迅速涣散。陈景行心中一悸,但那感觉瞬间被求生的狂潮淹没,他回过头死死携着母亲,拼命向前:“快走!别回头!”

黄氏年迈,跑得吃力,好几次差点被挤倒。陈景行一边护着母亲,一边拉着宛娘,郑月柔则抱着两岁的陈绍庭,跟在后面艰难地跑着。她的小脚裹得紧实,穿的弓鞋早已被雪泥糊住,暗红的血从鞋底渗出,在雪地上拖出细细的痕。每跑一步,脚底板都有如被针扎,她额头满是冷汗,却不敢停下。

“这样跑不是办法!” 陈景行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骑兵离得越来越近,他们并不直冲,而是沿人群两侧迂回,马刀挥砍时只取脖颈、腰腹,每一刀落下都带起一蓬血雾,倒下的人瞬间便被后面的人踩住,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他目光扫过四围,只见路旁有个小山包,不算高,却能挡住骑兵的视线,“上山!快上山!”

他奋力拖拽着一家人脱离疯狂的人流,手足并用地向山上爬去。小山包并不高,但乱石嶙峋,积雪覆盖下更是湿滑难行。陈景行拽着母亲,与宛娘三人率先越过了山脊,郑月柔抱着陈绍庭,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落在后面。 陈景行眼见山阴侧暂无敌踪,正要回头去搀扶妻子,突然——

“嗖!”

一支羽箭从下方道路上疾射而来,精准地贯穿了郑月柔的小腿。 “啊——!”郑月柔一声惨叫,跪倒在地,怀中的陈绍庭也摔在雪地上,哇哇大哭。

陈景行大惊,连忙俯低身子,透过枯草缝隙向下望去——只见三五个叛军弃了马,提着刀朝郑月柔的方向走来!

陈景行目眦欲裂,正要冲出去拉妻子,却被黄氏死死按住“别去!” 黄氏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下去也是死!”

郑月柔强忍剧痛,看了看山脊上的丈夫,将哭喊的幼子向前推了一把,压低声音道:“庭儿!听话!去找阿爹!快!”陈绍庭被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呆呆地望着母亲的方向一动不动。郑月柔见状,强忍剧痛厉声呵斥:“庭儿!听话!快走!” 孩子这才如梦初醒,抽泣踉跄着向祖母方向挪动步子。郑月柔看着孩子踉跄的背影,心如刀绞,却只能咬紧牙关,不时回头看向逼近的叛军,用膝盖艰难地挪动身子,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遮挡孩子的方向。

黄氏在上面连连召唤,陈绍庭跌跌撞撞,他一边哭,一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母亲,踉跄地向祖母走去。每次孩子回头,郑月柔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头让他快走。眼见黄氏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郑月柔最后深深地看了儿子和丈夫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手脚并用地向斜侧方拼命爬去!

“月柔!”陈景行肝胆俱裂,又要挣扎起身。 黄氏眼看一手按不住儿子,慌忙将孙儿塞到宛娘怀里,急促叮嘱一句“捂着嘴!”,便整个人扑上去,双手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将儿子死死压在雪地上,老泪纵横地在他耳边哭求:“景儿!不能去!为了庭儿!为了陈家这点骨血!娘求你了!不能啊……!”

陈景行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眼泪混着雪水横流,目眦尽裂地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绝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

那几个叛军果然被郑月柔吸引,嬉笑着围了上去。一个叛军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发,另一个开始撕扯她的衣裙。郑月柔奋力抵抗,指甲抓破了对方的脸。那叛军吃痛,恼羞成怒,抽出腰刀,狠狠一刀砍在郑月柔的右胸上,肋骨碎裂的声音隐约可闻,郑月柔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哼。

陈景行在枯草中看着,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黄氏死死捂着他的嘴,手背上,儿子滚烫的眼泪肆意横流。宛娘侧身挡着孩子的视线,一手死死将他捂住,生怕溢出半点呜咽。

风雪越来越大,遮住了山腰的惨状,却遮不住那偶尔传来的闷哼。不知过了多久,山下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郑月柔像一具破败的玩偶,被粗暴地翻转、压住……她已不再挣扎,只剩下无力的抽搐,雪花无声地落在她渐渐失焦的眼睛上,落在她微张的、再也发不出声音的嘴里。她气息愈微,胸口的起伏渐渐停止,最终彻底归于死寂。

……

县衙大堂内,火光跃动,将梁柱映得猩红,翻腾的烈焰疯狂席卷着一切,无数的火星在空气中飞舞,在热空气的作用下向着高空慢慢升腾,星星点点,宛若逝者向天堂飞升的灵魂。

孙立言负手踱步于堂前,官袍染尘,鬓发散乱,口中低声吟唱着: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

声调苍凉沉郁,一字一句,皆似含血。他脚步踉跄,却仍强撑着挺直脊梁,仿佛要以这残破之躯,撑起这即将倾覆的大明江山。

忽然,县衙外响起了一片嘈杂,脚步声、吼叫声、兵刃碰撞声。紧接着,数十名乱兵破门而入,一个个面目狰狞。 孙立言猛地停步转身,须发皆张,厉声呵斥:“放肆!此乃朝廷公堂,岂容尔等贼子擅闯?!”

乱兵哄笑,无人理会。为首一名悍匪狞笑着,从身后拎出两颗血淋淋的头颅,随手掷于堂前青砖之上。 头颅翻滚,面目依稀可辨——正是维仁、维义!

孙立言浑身剧震,浑浊的双目骤然圆睁,血丝遍布,老泪无声地从眼眶滚落,划过沟壑纵横的脸颊。

良久,他猛地仰头,望向被火光映红的梁顶,竟继续嘶声唱了起来,声调愈发悲怆凄厉: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

那为首的乱兵被这悲歌激得烦躁,啐了一口,抽出腰刀,大步上前……

—— 城内巷战处,尸骸枕藉。 张奇功单膝跪地,浑身插着数支箭矢,鲜血浸透战袍,顺着甲叶缝隙滴落,在身下积成一滩暗红。他四周围了一圈乱兵,虎视眈眈,却一时被他余威所慑,不敢轻易上前。 他浑若不察,只艰难地伸出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拂过身旁陈清砚不肯闭合的眼睑,哑声叹息: “墨卿兄……前几月你家幺妹出阁,宴上你还笑言,待此间事了,便要为我赠字‘守拙’……怎就……怎就先行一步了呢……”

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痛楚与疲惫。 “也罢……黄泉路冷,且慢行一步……待老弟我杀尽这些贼子,再向你讨要这字!”

言罢,他猛地以刀拄地,爆发出惊人的气力,挣扎着巍巍站起。环视周遭贼兵,他怒目圆瞪,虬髯戟张,嘶声怒吼,声震残垣: “吾乃大明莱州参将张奇功!谁敢与某决死?!!”  

……  

“士女被磔、自刭、投缳、溺井者无算……贼突入,兵民多溃。奇功奋臂大呼,持刀杀贼十数人。力竭,贼肢解之。”——《黄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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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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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0 13: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levi 于 2025-9-20 13:18 编辑

先点赞再看 楼主这次忘记更新标题了,幸好我点了进来,不然我都不知道昨天又更新了章节。对了,临高正文里面有没描述过黄县的这场劫难?很久没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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