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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6 00:0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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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恶魔后花园 于 2022-5-12 22:28 编辑
14.冲、繁、疲、难
文德嗣先对张枭的疑虑表示了赞同:“张枭同志的担心很有道理,在临高老巢都差点出大篓子,更何况是立足未稳的广州。不过正因为如此,临高的元老更应该理解我们才是。”
说罢又转过来对午木说:“这两年的形式在座的都很清楚了,元老院不愿在与明军作战的同时面临后方的不稳,不得不与地方势力妥协。这些势力也一直表现得若即若离——既无法真正加以掌控,又难以抓住把柄打压。非常时期,不一定要刻意追求什么程序正义,我们的计划完全可以随机应变,哪怕是先统统抓起来,总能找到攀咬他们的人不是?”
蒸包局元老对文德嗣的暴论已经见怪不怪,之前他还对佛山的小元老们说过必要的时候不在意将佛山镇的几万人都埋了,午木从心里表示不认可,在正义的问题上,赵局长显然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这时,黎卓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在诸位都知道的故事中,即使是到了全国大部分地区均已纳入某王朝统治之下的顺治时期,广东仍长期处于不清不明、亦清亦明的尴尬境地,究其原因,还是广东社会各个阶层都面临着艰难的去向抉择。后来,是某朝延续了前朝的政策,并通过举行科举积极笼络地方士绅,才得到了广东社会的接纳和承认,故而这两个王朝的统治是一个连续的时代。显然,元老院不打算延续明朝的政策,所以哪怕我们现在由于力量的不足,在部分地区和领域暂时萧规曹随,但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将与封建士绅爆发激烈的冲突。杀是一定要杀的,但我能理解政治保卫局的忧虑,若是滥杀,将来北伐的时候在地方上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阻力。师出务必有名,最好一次性将潜在反抗势力连根拔起。”
“这就是既要……又要……”慕敏不禁吐槽起来,随着对广州社会了解的越多,她越是反感这些封建士绅。
又有人说:“我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一番深入交流之后,文德嗣在认真分析得失利弊之后也认可了黎卓贤的意见,不再表示反对。
坐在后排的侯闻永手舞得飞快,“莎莎莎”的声音表明他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做着会议纪要,他那原本就歪歪扭扭的字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认出来。
针对会上提到的另一个问题——陈邦彦可能勾连花山盗,张枭提出了疑问:“花山地区离广州这么近,怎么现在还有盗匪?之前听说小叶、北纬已经把周边的大小土匪扫得一干二净,我原以为经过两年的整顿,广州城周边的治安比偏远地区会好很多。”
“你这就问到点上了,这也是今天会上我想提出来的事情。”刘翔说,“我们占领广东各州府之后,行政区划上仍然沿用了明朝的设置。花山地处数县交界之处,地形险要,人员混杂,离各个县治都很远,一直是广东盗匪聚集的主要区域,被称为番禺、清远、从化三不治之地,在众所周知的故事中,康熙初年单独置花县之后才逐渐平息。虽然我们也多次清剿,但很快又出现新的盗匪团伙,说明我们的地方治理还存在不足。”
“大府的意思是,增设花县?”张枭听懂了刘翔的目的。
“没错,”刘翔道:“其实早在明朝嘉靖年间,就有士绅上书要求在花山设县。我提议顺应形势的需要,分割南海区三江都的华宁堡、苏山堡、骆村堡等地,以及番禺区部分地区,合置花县,加强这片三不管地带的管理。”
刘翔又问张枭:“药师没意见吧?你刚来就从你的辖区划走一块地。”
张枭连忙说:“没意见,没意见,南海区的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再划出去几块都可以,正好帮我减轻负担。”
刘翔点点头,看来这位工业口出身的“药师”提前做过“功课”。当初马千瞩见“小元老社会实践”提案在元老院里已成定局,便打算让南海区区长侯闻永兼任佛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领着小元老们实习。显然元老们从心理上是不愿意看到归化民干部爬到元老头上发号施令的,即便是小元老也不成,他这才推了张允幂出去,调侯闻永接替张允幂的市政府秘书长之职,也算是物尽其用,南海区区长的职务自然也就只能暂时由刘翔兼任了。
跟着小元老去佛山的除了从芳草地学习院、中学部抽调的干部,还有一批南海区的干部。这一番调动下来,虽然马千瞩的谋划落了个空,但刘翔本人不仅身兼数职,还不得不外放一批人手,逐渐有些吃不消,才向萧子山发了封电报。这位“药师”刚刚进城,看起来不仅对本地情形了解颇深,自己还带了一批班底过来,显然上面有高人指点。
就在刘翔走神的档口,文德嗣见其他元老都没有异议,便提了个要求:“县级行政区划的调整,广东大区自己可以做决策。不过还是要向临高报备,两边的信息要对齐,避免出现信息不对称的情况。”
就这样,张枭抵达广州之后,一连开了三天的会,大会小会各种会,接连不断,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多得已经超出了他的大脑处理能力。此前元老院广州军管会工作组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一是对伪明官吏的留用与管理;二是清理户口、发放门牌;三是进行社会调查,弄清了社会各阶层人员的状况;四是宣传教育,安定人心,社会救济;五是开展爱国卫生运动,应对公共卫生危机;六是打击犯罪,剿灭封建顽固分子……
广东各州县的干部都学习过林佰光起草的《县政府施政纲要》,这是他根据当初当县办主任时候的经验和明清时代出版的各种“当官指南”编撰而成,大原则上不存在什么问题,但作为纲要性文件,自然无法事无巨细的写在里面,派出去的归化民干部能力参差不齐,很多时候无法结合实际情况灵活处理问题,导致不少政策荒腔走板。这一对比,也更生动地体现出元老才是整个大宋的神经中枢,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归化民干部仍然无法取代元老。
数日后,《羊城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头条新闻——《工业元老的转型,为地方治理带来新气象》,正式对广州民众宣布了南海区新区长的任命,而刘翔也准备在十五号的新政宣讲会上向广州士绅介绍这位新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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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参议,张首长有事找你!”陈五仁对着紫檀木办公桌后昏昏欲睡的黄熙胤喊道。
黄熙胤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取下眼镜用手摸了摸脸。自从张枭进城后,就忙得前脚不离后脚跟,一连数日都未跟他说过一句话。就在他以为新首长已经把他搞忘了的时候,没想到今日竟然唤他,必是要问计于他了。黄熙胤虽然在大明当官的时日不长,但数年的官场沉浮培养起来的政治嗅觉还是让他对近期广州市政府的人事变动颇为敏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大宋官场也不是那么平静呀。”黄熙胤心中不无感叹。
来到张枭的办公室,黄熙胤小心地站在办公桌旁。
张枭十分客气地示意,“黄参议,坐,别那么拘谨。”
黄熙胤知道澳洲人不喜欢来虚的,也就老老实实地拉了条凳子坐下了。
“黄参议在南海县任职的时间有多长啦?”张枭问。
“回首长,小民于崇祯四年中辛未科进士,观政两年后授南海知县,就任南海不到两年,然后就……”黄熙胤答道。
“哟,你这升迁速度可以啊!”张枭有些吃惊,据他所知,清代读书人从中进士到做官这一段时间,短则两三年,多则十几二十年,甚至有一些进士终其一生,都一直处在候补官员的职位,做不了官。虽然明朝的读书人比清朝少得多,但这位黄县令的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
“惭愧,惭愧,与首长相比,不啻与云泥之别。”黄熙胤奉承道。
“好了,别拍马屁了,问你点正事。”工业口出身的张枭不是很喜欢这种虚浮的行为,问道:“依你之见,南海一县的地理、民情,你有何见解?”
黄熙胤思索片刻,道:“首长若是要小民对南海一县的情形概而括之,此地当得起‘冲、繁、疲、难’四字。”
“哦?”张枭又问:“你说说,何为‘冲、繁、疲、难’?”
“回首长,地当孔道者为冲;政务纷纭者为繁;赋多逋欠者为疲;民刁俗悍、命盗案多者为难。此乃广州府、乃至广东省之最要县。”
黄熙胤短短四字,将南海的基本情况都精炼了出来,张枭不由得对这个大明前县令的能力表现出了一丝敬意,看来崇祯不缺人才嘛。
南海县人口稠密,又是广东的经济、政治腹地,加上“冲、繁、疲、难”的特点,其管治幅度之大与难度之高可想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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