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收网 接下来的几天,“转胎药酒案”各条线上的调查都有了各自的结果。 首先是元技委调查处。在对实验数据尝试应用了好几种不同的残差分析手段后,一位调查员有了新的收获——对一些数据的差值和比值进行断点回归后,他发现其中的一部分结果呈阶梯状分布——也就是说这些数据对应的被试,很有可能是重复的个体。而这些重复的人在此前的调查中并未被发现的原因,则是他们会选择在不同时间用不同身份让不同的医生对他们进行测量,这样减小了原始数据的雷同性。 由于族裔信息难以伪造,故同一人冒名的不同被试应当具有相同的族裔或者相似的姓名。调查处随后将断点回归的结果,结合病历上的族裔、姓名等要素进行再次核验,确定出了一份《疑似重复被试名单》,并交到了联合调查组的手上。不出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上面的所有名字或地址全都指向了外籍囚犯管理中心。 其次则是联合调查组派往罗浮山的后几批工作组,在处理“抗生素案”的工作之余也再次走访了一些可能和“马来人”有交集的人,并一方面完成了“马来人”的模拟画像,另一方面也取得了更多有关“马来人”下家的信息。随后在地方公安的协助下,又从珠三角的其他城镇的药店追回了一批“转胎药酒”,并送到了广州的物证中心。所幸这些药店的伙计并非像“神婆”那样有孕妇的门路,售出的药酒多用于男性“壮阳”之用,并未造成严重后果。 而随着联合调查组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神婆”的态度也有所软化,开始交代一些东西以试图通过立功换取从轻处罚,比如她从“马来人”那里采购的药物的具体数量,以及她所知道的“马来人”的其他情报。而令人震惊的是,她自称看到过有几个道士也在“马来人”那里买过药。而当警察拿出一堆道士的照片让“神婆”指认时, 她很快就指认出了其中石翁的人马。 “你不是一直否认和这些人有过接触吗?”,其实一开始,联合调查组就非常怀疑“神婆”和“抗生素案”的药物渠道有所关联。 “首长冤枉啊,我又不认识他们,只不过远远地看到过他们交易而已。“神婆辩解道。 “……“ 而最后的结果则物证中心。法医们的分析化学功底虽然相对药厂的工作人员比较生疏,但是也按照元老们的要求完成了任务。根据实验结果推算出的流失睾酮凝胶的总量,和元技委调查处推算出的用多重身份冒领实验药物的量,处在同一个数量级上。这也就证明了众人此前对案情的推断并没有逻辑上的问题。而在玻璃瓶上的指纹鉴定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通过对不同销售商的玻璃瓶上提取到的指纹进行交叉比对,确定出了几枚大概率是“马来人”留下的残缺指纹。
“现在能在广东收集到的证据感觉已经差不多了,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准备收网,直接去三亚要人了?”郝龙还是希望能速战速决,早日结案,自己也早日能回儋州。 “我觉得还差一点,这个‘马来人‘是怎么来到罗浮山的?”慕敏提出了不同意见,“我知道这些年从三亚那里’借调‘出来的东南亚人不少,但是这些人没有身份证,如果没人接应的话恐怕寸步难行。往返临高和广东的轮船的登船记录和惠州的住宿记录的调查还没结束,如果能找出他的同伙的话,可以进一步完善证据链,而如果现在就去三亚,恐怕就打草惊蛇了。” “这个同伙未必存在,即使存在我们也未必能先找到。你想想,他把最多的药卖给了广州的‘神婆‘,为什么还选择和’神婆‘在惠州做交易?我猜是他知道广州查证比较严格,所以不敢到广州来。而且你现在不也发现了,只要出了广州,旅店的住宿登记基本就是一团混乱。”午木又表示了反对,“况且现在已经有证据显示”马来人“可能和”石翁“团伙有关联。我觉得再拖延下去,如果让再搭上线,恐怕会使案情更加复杂。” “那如果我们在三亚扑了个空,没抓到‘马来人‘怎么办?” “我们会同步让他上通缉令的,他没身份证,又长着一副东南亚面孔,还能去哪里?他这样行动受限,也拿不到货,你觉得他的同伙还会继续长期包庇他吗?再说,就算抓不到本人,我不相信在三亚不能发现新的人证物证。” 一番讨论后,联合调查组的众人终于就前往三亚抓捕“转胎药酒案”的主要嫌疑人,某个绰号“马来人”的前东南亚奴隶达成了了一致意见。唯一令郝龙颇感意外的是,众人都推举他当这个工作组的组长——理由则是“抗生素案”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大家都没空去海南。而郝龙希望让身在海南的其他元老,比如何奎参与行动的建议也被众人否决,因为他们也不信任其他任何敌人对该案案情的熟悉程度。 就这样,郝龙带着一群广东公安和政保警察搭上了前往儋州的轮船。而在儋州稍作休整后,郝龙找何奎把何洋借来——毕竟她是临床试验的主要负责人,对大部分被试都有点印象,并通过模拟画像基本确定了“马来人”的几个可能身份——然后带上了几个元技委调查处的调查员,转船前往了三亚。
按照办案规则,一行人在三亚公安的陪同下,踏进了外籍囚犯管理中心的营区大门。让郝龙颇感意外的是,营区里的工作人员,似乎对工作组的到来并未感到太多地惊讶,难道是消息提前泄露了?知道有元老要来,接待一行人的也是中心的主任胡逊,此人已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形象。不过在出差之前介绍外籍囚犯管理中心的简报会中,警察们都已经知道了此人曾是安游乐市一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请问首长有什么需要我们中心帮忙的?”见有元老来,胡逊表现得倒是很谦卑。 “帮我查一下名单上的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吧,如果在中心的话,我们有些话要问他们”郝龙也不动声色地提出要求,拿出的则是整份的《疑似重复被试名单》,并不想过早地告诉胡逊其实联合调查组已经初步掌握嫌疑人的身份。 “行,我带路。”胡逊带上几个手下的犯人,带着众人往档案室走去。几个手下很快根据名单,翻出来几册档案,在众人面前翻阅起来。郝龙一边看着他们翻档案,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几个囚犯。可以看得出,这几个识字的犯人在中心过得生活应该也还算不错。不过翻着翻着,这几个犯人突然便面有难色起来。 “发现啥了?”郝龙直接问道。 “报告首长,我查到的名单上的人,好像都已经死了!” “蛤?!”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在之前的推测中,联合调查组认为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这个名单中的一部分被借调到儋州或者临高的人,冒用了还在中心里的同胞,甚至是死人的身份去骗取药物,但是很显然,每一组的重复人员中必然至少有一个是活人,怎么可能“全死”呢?郝龙随即示意一同前来的警察和调查员亲自再次核验这些档案,并同时开始观察胡逊的反应——很自然,但似乎自然得有点过头了。 “我们招募的被试都是经过体检的健康人,哪像这样说死就死了的,你他妈在糊弄谁呢?”何洋本来脾气就大,便指着胡逊骂道。 “何主任别生气,您也知道我们这里还是比较容易出安全事故或者爆发传染病的,所以死亡率高在所难免。”胡逊一脸赔笑道,“不过看这样子是不是有人在冒用死人的名义参加你们的临床试验?这个也确实是我们管理工作上有待改进的地方,如果下次还需要我们提供被试的话,可以提前到我们这里来调一下档案。” 在郝龙和何洋看来,这也就是一个认下冒名顶替的小问题,不承认私贩药品的大问题,然后顺便把一半的锅甩回给百仞总医院和制药五厂的话术。不过郝龙手里也没有足以现场拆穿他的证据,只能等警察们检查完档案。 “这些档案看起来应该是真的,没有新填写或者涂改和痕迹。”一个警察附耳道。 “其中一部分人死的挺早的,不过每组里都有那么几个是最近三个月死的。”另一个警察也小声道。 “那这些应该就是这起案件的真实参与者了,不会是真的都被灭口了吧?”一些人已经感到不寒而栗。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通过某种手段藏起来了,只是对外宣传已经死了。”郝龙又想起了胡逊在过往的一些事迹,对此并不确定,然后高声问房间另一头的胡逊道,“你们这里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装麻袋里烧了,然后把骨灰撒河里。毕竟要避免传播瘟疫。”胡逊的答案也阻止了郝龙试图通过尸体来判断这些人是真死还是假死的想法。 那怎么办?让警察直接传唤胡逊进行询问吗?郝龙知道胡逊的背后有何方回撑腰,他在局子里开口前肯定会被何方回保出来。并且胡逊真能让那么多人同时失踪或者死亡,此事背后一定有何方回的授意,而没有扎实的证据,郝龙也不敢直接控告其他元老。想来想去,郝龙只能采取退而求其次的方法,让警察和调查员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档案里寻找尚且能联系上的被试,另一路则直接去疑似为“马来人”的几个被试此前住过的宿舍附近寻找其他线索。 前往宿舍区调查的那路警察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档案中记载的很多被试的死因,一场两个月前小范围爆发的疑似伤寒传染病是真实存在的。而在那次疾病爆发后,中心将该宿舍内的所有人赶到隔离区,然后对宿舍进行了全面消杀。而宿舍楼的新住客,似乎是汉语水平相对较差的一批人。 “这是故意的吧?”几个警察也暗自腹诽。 而当他们费劲地调查完宿舍楼后,带回的只有两条线索:其一是一个被新住客私藏下来用来当水杯的睾酮凝胶空瓶,证明了睾酮凝胶确实曾经出现在此处;另一个则是通过模拟画像让宿舍楼附近的维修工勉强指认出的“马来人”的本名,多拉·阿坦,而这个名字也确实出现在此前的怀疑名单中。 “那你们这边有啥收获。”从宿舍区回来的警察问同事道。 “当我们查到还有几个被试还借调在长坡煤矿的时候,那个胡逊的脸色好像变差了。”另一个警察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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