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星白Knut 于 2020-10-15 22:57 编辑
第十节 起火
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徐家内院的廊前,徐鸣问正在这和煦的阳光中,坐在一把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太师椅上,两个小孙女靠在爷爷的腿上,跟着爷爷念起了三字经,朗朗书声中,爷孙三人尽享天伦之乐。周韦森和王星白坐在屋檐下,喝着格瓦斯,看着这温馨的场景,不禁感到心里暖暖的。
此时的他们已经没了多少紧张感。赵引弓带着三四十个装备南阳步枪的家丁已经到达了前进营地,而更多援军也将从济州岛、香港和临高陆陆续续赶来。这片位于旧时空绍兴和宁波交界处的小村庄,很快就将集结起一支阵容豪华的元老院武装力量。
“有元老院这个坚强后盾,就没什么好担心了。管他是黑镜还是黑洞,还不是手到擒来。”周韦森笑道。
“那你一会就和赵公公会合去?”王星白说。
“差不多了吧,我过去一趟,补给完再集合人去乌牛山。你也别紧张,徐家坞离营地也就百仞到博铺这点路程,有事打信号弹。”
“我是不紧张,待在这不用干活不是挺好的。”
“谁说你不用干活?祁峰虽然要回船上和他的女海盗团圆去了,可那李老爷还躺着呢。你既然还不走,就看着点他。他好不容易对我们有好感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对元老院也是个损失。”
“有卫生员在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等这老李好了以后,我再多带他锻炼锻炼吧。”
“对了,先留三个特侦队员给你,过会儿会有赵公公的家丁来替换他们。”周韦森说。
祁峰骑在马上看了看王星白说:“我看你要不也先撤算了。”
“问题不大,老李和我毕竟还算有点交情,就这么把他丢这里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等他好一点我就跟你们会和。山贼那边特侦队都已经盯牢了,这穷乡僻壤的,也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找麻烦。”
“那好,注意安全。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祝你们顺利,早点灭了那帮小毛贼,我们好去夜游西湖。”
“旧时空你还没游够?”
“哪有杭州人去西湖上坐游船的?都是赚游客钱的。”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过两天再说吧。”
“祝行动顺利。”
周韦森留下三个特侦队员,整理了下装备,出发前往前进营地。
此时,乌牛山上,罗大头用一块破布捂着嘴,既痛苦又愤怒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实际就是一张从邻村抢来的旧高背椅。他瞪了一眼端来酒菜的奴仆,骂道:“老子这样还吃个球啊!滚出去!”
胡举人坐在一旁喝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急什么急,打那么几个髡贼就搞成这样,真是窝囊!”
罗大头在这金主面前还是显得十分低声下气,小声辩解道:“胡爷……这髡贼火器实在狠毒,还有个连人带马全披银甲的武士,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罢了。”胡举人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福,我已告知老师的线人,他们对你寻到的那黑镜子甚是看重,过两日就要差人来取了,你要加强戒备,好生看管,务必管束好手下,别乱动!那东西精贵得很!事成之后自有重赏。”
“好说、好说。”
罗大头想昨天攻村吃了个大亏,不仅没捞着什么好处,还死了不少弟兄,很是懊恼。但转念一想那胡举人口中的“老师”愿意出3000两银子买这从海边捡来的破玩意,也算是自己走了大运。玻璃虽名贵,但如今澳洲玻璃畅销大明,这种大幅玻璃也算不上太稀罕的东西了。更何况这块玻璃通体漆黑,看起来怪渗人的,能换那么多银子,罗大头自然是想早点脱手。如今死了不少同伙,到时候分钱的时候也少了些人头,算是因祸得福了。
胡举人看着罗大头,感到有些厌烦,随即起身往堂外走去,几名凶神恶煞的家丁紧随其后。
“胡爷要走了?”罗大头有些不安地问道。
“走了。”胡举人没好气地说,“在这闻你们身上的臭气吗?我不稍加打点,到时候你们不知道又会捅出什么娄子来!”
“这大路上怕是要遇见髡贼啊……”
“你都知道,我能不知?”胡举人瞪了他一眼说,“我走那条密道。你给我记住了,镜在人在!”
“是是是……”罗大头唯唯诺诺道。
入夜,周韦森得到元老院“不惜一切代价最快夺取黑镜”的命令后,用几个凤凰山庄的家丁替换了王星白那里的特侦队员,随即集合了特侦队,从船上取下装备和补给,又另带了十几个凤凰山庄的家丁,在乌牛山附近一处隐蔽的林间搭建了临时营地,打算趁夜色潜入夺取黑镜。
晚上9点整,人员全部到位,周韦森将带领三名队员作为主攻小组,在装备了机枪和狙击枪的支援小组的掩护下潜入山寨。先前抓的俘虏们,大致已经把山寨的结构和存放黑镜的地方告诉了特侦队。夺取黑镜后,他们将在家丁的协助下迅速撤离。
这座小山包上山的道路很多,山贼们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守住每一条上山道。黑暗中,装备着夜视仪的特侦队,更是能轻松找到并徒手消灭山寨的暗哨,不惊动其他的山贼。
两支小分队相隔十数米交替前进着,很快就摸到了寨墙前。说是寨墙,其实就是用破木头片扎进土里围成的篱笆,特侦队员很轻松就越过了这道屏障,避开零零星星的火光,全程挑选至暗的地方行进,如同鬼影般无声无息。
根据俘虏提供的布局,特侦队员们一路靠墙前进,时不时扭断几个放哨的倒霉蛋的脖子,不一会就绕过了山寨的前堂,翻过土墙来到了后院存放赃物的仓库。
“就是那板车,之前我见到过。”目击黑镜运送的队员指着一辆盖着粗布的板车说。
周韦森做了个手势,命令队员掀开盖布。随着这破布上的陈年腥臭味在空气中散开,下面的情况很快就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竟然没有!”
与此同时,仓库外的支援组学起了鸟叫,提醒主攻小组外面情况有变。主攻小组又在仓库里搜索了一番,仍然一无所获,周韦森咬了咬牙,骂了一声,只好命令撤离。
此刻的山寨中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发现了几具放哨山贼的尸体,立马敲起了铜锣,将大多数人从睡梦中惊醒。刚在髡贼那吃了亏,得知有敌袭,整座山寨陷入一片混乱,到处是三三两两衣冠不整的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周韦森并不担心惊动了敌人,此刻东西既然不在这里,那么也用不着顾及什么了,直接大开杀戒就好。但没等他们开枪崩了几个人,西南方的火光却令他竖起了寒毛——那正是徐家坞的方向。
起火时王星白、苏菲正和徐家老小围坐着讲澳洲故事。突然就有几个村民急促地敲起了徐家的大门。徐老爷开门后,发现几个熟悉的街坊满脸恐慌和焦急的样子,喊道:“村子几条道口着火了!”
王星白顿觉不妙,却想不通究竟是谁会在这时候来攻村,难不成这附近还有别的山贼?
没等徐老爷开口,王星白先问了起来:“找人灭火了吗?”
“徐勇和桥头那几个年轻人去了,可我刚刚见他们浑身是血跑回来了……”
“这……恐怕是那山贼怀恨在心,前来报复啊……”徐老爷一下子没了主意,瘫倒在地。
“徐老爷,别慌,山贼那边周韦森带入去剿了,就算有人也不会多,我带几个人去村口看看。”王星白说,随即立即抄起格洛克,召集了几个凤凰山庄家丁往东面的村口赶了过去。
王星白脚力惊人,几个赵引弓的“禁军”跟得甚是吃力,差点掉队。幸亏这徐家坞不算大村,差不多十分钟他们就跑到了村口。只见村子外围的房屋正燃着烈火,村口的道路也被好几辆堆满稻草、熊熊燃烧的手推车堵住了。
“这是要把全村人困住啊……”王星白暗想。
他借着火光,远远看见村外的空地里站着一大群披甲的军士,手里拿着弓箭,有几个还装备了鸟铳抬枪,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守着村口见人就射。
王星白立即让同伴们躲进一条巷子里,躲过了对方劈头盖脸一顿猛射。顿时,呲啦啦的燃烧声中,火器和拉弓放箭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试图冲出村子的百姓倒霉地吃了一发,倒地身亡。
“妈蛋,这是明军啊!”王星白骂道,想还好这批人秉承了大明将士的光荣传统,喜欢在射程外开火,不然自己今天估计就交代了。
“难道这山贼勾结明军了?”一名家丁说,实际上他是一位国民军少尉,名叫胡雪岩。王星白心想这又是谁取得名字,真是无节操,就不怕以后撞车嘛。
“就这大明的天下,无奇不有,官匪勾结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王星白鄙视地说,“不过中间可能还有一层,徐老爷说的那个胡举人估计脱不了干系。”
“首长,我们怎么办?”家丁问。
“先打信号枪。”王星白说,“我们先回徐家,路上看到百姓也尽量让他们往村中靠,徐家附近就是河道,放火封村,总不能把两条河也点了。”
“好!”
一行人发射完代表紧急情况的红色信号弹,小心翼翼地绕道回到了徐家,却见徐家大门口立着大队兵马,骑马步行的都有。徐鸣问此刻正跪倒在这帮官兵面前,使劲磕着头。
王星白很快意识到了不对,立马带人回头躲进了小巷子里,暗中观察着。
只听那带头的把总面目黝黑,蓄着长须,杀气腾腾地看着徐鸣问,吼道:“老头,你可知道所犯何罪!”
徐鸣问连连磕头,颤抖着回答:“老朽不知,请军爷手下留情,放过两个孩子吧!”
“你私藏朝廷反贼,这可是死罪,株连九族!”把总吼道,“念你儿子算有个官身,快快将髡贼下落告知于我,可饶你家人死罪!”
王星白眯起眼仔细一瞧,徐家管家和几个家丁似乎挨了毒打,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管家的婆娘蹲在他身旁,战战兢兢地抽泣着。两个小女孩被一个衣着贵气的富态书生拎着领口,一动也不敢动,啜泣着不敢哭出声。王星白见二耨脸上有瘀伤,想必是方才哭闹被这帮丘八打的。
“这帮王八蛋,首长,我们干了他们吧?”胡雪岩压低声音气冲冲地说。
“别冲动!现在开枪会误伤了徐家人。”
这会儿王星白这边有一支格洛克,8条南阳步枪。要是论战斗力,与这三四十官兵还是能拼一拼的。只是子弹无眼,要是一开打,免不了误伤了徐家人,更不用说对方主动动刀伤害他们了。
实话说,王星白这会有点慌了。他天性谨慎,不喜欢打没有万全准备的仗。之前参与过的战斗,无论是第一次反围剿也好,徐家坞战山贼也好,他不说有十成把握,也有个九成五的把握能保证胜利,至少也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可这会儿,局势对他们空前不利,无法掌握的情况也有很多:苏菲在哪里,是不是被抓了?李洛由怎么样了?周韦森的特侦队和赵引弓的其他家丁是不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位王元老不像那些从D日开始就一直经历腥风血雨的军事口元老那般无所畏惧。就如他自己所说,本质上他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不仅怕死,连受伤都怕,旧时空时因为怕抽血而放弃了好多次体检。石志奇在中左所的炮击下还能淡定地点上一支烟斗,这在王星白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当官兵逼问徐鸣问,他除了磕头求饶外,却什么也不说,那把总便开始拿他的孙女威胁,厉声道:“我数到三,不把髡贼下落说出来,就杀了这小的!再不说,就把大的也砍了!”
“刘总爷,这老大说好留给我的啊……”书生小声向把总抗议,他正是绍兴府的胡举人。把总没有回话,瞪了他一眼,这书生便不敢再言语了。
“军爷求您放过孩子吧,老朽真的不知啊,老朽连何为髡贼都不知道……您放过孩子,我这条老命随您处置!”
王星白见徐鸣问虽然被吓破了胆,但却没有出卖他们,又想起徐家爷孙三人在一起时幸福的模样,鼻子不禁酸了起来。这一刻,他做出了一生中最不像自己的决定。
王星白嘱咐了胡雪岩几句,让他们能躲便躲,能逃便逃,尽快和赵引弓或是周韦森接头。
没等瞪大了眼睛的胡雪岩阻拦,他便把格洛克塞给了胡雪岩,大义凛然地朝官兵走了过去,道:“我就是你说的髡贼,这几个人我不认识,但我澳宋元老院爱民如子,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跟你们走。”
当然,他这么做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感”,也有部分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发现这么做更能保证他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官兵抓髡贼,活捉自然胜于击毙。而特侦队在官兵行进途中营救他,也要比自己带着几个国民军和明军硬拼要来的有把握。
他想着,元老院那帮子混蛋,知道他这么做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多半会把他归入解髡、张允幂他爹等“元老院之耻”的行列中了。越想越滑稽,他不禁笑出了声。
官兵见这在古人看来已经非常高大结实的髡贼独自一人面带笑容,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不禁觉得这髡贼果然不同于常人,一时间甚至有些畏惧了起来。但很快,邀功心切的刘把总立马差人绑住他双手。这群丘八见这髡贼被俘,看来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便放松了下来,把他和徐家一行人绑成了一串,往村外押解了。
王星白见官兵没有继续留在村子里的打算,心中暗暗祈祷周韦森能早点发现来救他。他又想到了苏菲,两人的关系才刚刚升温,此刻自然对女孩既担心又想念,还有那病倒的李洛由,也不知道现在何处。但既然俘虏里没有他们,就只好希望他们已经逃脱了。
想着想着,王星白撇了一眼队伍中段的板车,茅草堆中露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闪着幽幽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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