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星白Knut 于 2020-12-9 22:06 编辑
第五节 到杭州
十来天的航程风平浪静,一路上李洛由拉着王元老喝茶,想从他身上多套出一些澳洲“市场营销”术的诀窍。王星白心想自己是学广告的,侧重的又是策划和设计,只能拿大课上学的那些浅薄的市场营销知识来浑水摸鱼了。好在旧时空的营销学内容丰富,随便搞几个案例就能忽悠忽悠这位明朝大商人了。
又一天清晨,H-800S接近了旧时空的舟山群岛附近。此时,瞭望员报告说东南方的海平面上乌云密布,看起来是东南沿海一带即将有台风过境。
照李华梅的经验,这台风登陆,起码还要一昼夜的时间,而且还不一定往杭州湾一带过。但谨慎起见,她还是下令降帆,锅炉升火,准备借蒸汽动力加速进入杭州湾。
下午,H-800S已经驶入了杭州湾。此刻海面上风浪开始变大,台风似乎在登陆前加快了行进速度。H-800S随着浪头摇晃了起来,王星白、祁峰和李洛由中午刚吃了几道硬菜,又灌下几瓶格瓦斯,此刻面色苍白,胃里翻江倒海。
李华梅见情况不妙,当机立断,派出小发艇勘探水深,准备就近下锚。然而浪头一个比一个大,派出去的船差点倾覆,只好赶紧收了回来。下午的天空黑得如同夜晚,呼啸的狂风透过船舱的缝隙,如同鬼怪般啸叫着。女船长此刻也顾不得水文条件了,眼见岸边有个避风的缺口,就立马命令朝那个方向靠岸。
随着一声剧烈的震动,H-800S在缺口中搁浅。所幸搁浅的地方离陆地已经很近了。水手们顶着风搭设浮桥,先将一些必要的物资运上岸,随后众人依次上岸。王星白踩着浮桥踏上了陆地,原本昏昏沉沉的他,如今被狂风及其带来的海水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朝远处的岸边望了望,隐约中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发着光,忽闪忽闪的,却也没太在意。
一行人找了个小山丘,在避风一侧搭建了临时的营帐。这一晚他们在呼啸的狂风以及随之而来的暴雨中过得好不安生,啃着草地干粮,裹着毯子紧靠岩壁浑身发抖。
第二天清晨台风过境。此刻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昨晚风灾的景象却仍历历在目。经过这一夜,许多人都浑身湿透,见艳阳高照,纷纷跑到空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周韦森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掉队。但不幸的是,祁峰元老在昨晚的登陆当中崴了脚,此刻正在李华梅船长的关怀下坐着吃早餐。而李洛由出发时身体就欠佳,经过一晚的折腾后,看样子风寒加重。王星白叫来卫生员,给他测量了体温。
“38度5!”卫生员忧心忡忡地说。
在旧时空,感冒发烧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总得来说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在明朝时,缺乏有效药物,这一发高烧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所幸急救箱中备了退烧的药物,给他服下后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可这么一来,要想马上启程去杭州可就不行了。一个瘸了,一个瘟了,其他人也都被这台风搞得七荤八素的,这地方估摸着离杭州城起码还有百来公里,先不说一大帮子人赶路会不会引起官府注意,这旅途劳顿就得把伤病员给整死了。
王星白一夜没睡好,脸色不太好,他喝了口水,找到了周韦森和李华梅,一边和他们商量,一边张望着四周的情况。
“回船的水手回来报告了,情况不太妙……”李华梅皱眉道,“主桅裂开了,蒸汽机也坏了,短时间修不好。”
“看来只能走陆路去杭州了。”周韦森说。
“可祁峰和李洛由那样子,没法赶路吧?”王星白说。
“唉,真TM倒霉。”周韦森皱眉道。随后他思考片刻,正色道:“这样,李船长,你先派人回船上守着,能修的都先修起来。我派个特侦队员去杭州凤凰山庄,那里好发电报请求船只支援。我带特侦队员和其他乘客在附近找个村庄休整一下。有情况随时联系。”
李华梅点头表示同意。
“我的两匹马没事吧?”王星白问道。
“没事,就是被关了一路,脾气有点冲。这会儿已经被船员牵上岸了。”李华梅道。
“好,那一匹借给特侦队员去杭州,另外一匹给祁峰骑吧。”
“那就太好了。”李华梅说。
语毕,所有人就各自忙了起来。
船上运来了一些物资给周韦森他们,又分给他们一些银钱。
船员们留下两匹高大的骏马就随李华梅回船去了。王星白这两匹马都是尼克带来的英国纯血赛马“阿阑驰”和夸克·穷从法国贩来的佩尔什马的后代,肩高一米六五以上,体重接近一吨。中世纪的法国即用佩尔什马作为重甲骑士的坐骑,这种战马既有重型挽马的力量和温顺,又不乏骑乘马的速度和耐力,加入了“阿阑驰”的血脉后体格更加强健,在17世纪就是坦克般的存在。
李华梅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骑在白色骏马“匹思迈”上的峰哥,见他气色尚可,便转身离去了。去杭州送信的特侦队员,也骑着褐色骏马“提尔皮兹”朝西奔去。周韦森心想你给马占了这两个名字,海军那帮元老知道了该急眼了。
周韦森、王星白、祁峰在特侦队的护卫下在附近寻找着聚落,李洛由此刻状态不佳,只得让两名随从用担架抬着。
两刻钟后,众人在矮树林中一块平坦的地面上稍作休憩,吃点草地干粮权当午饭。这里留着许多生火的痕迹,看来不久前刚有商队或是旅者在此露营过。
不久后,探路的特侦队员回来向周韦森报告:“报告长官,前方五公里处发现村庄,周围没有异常。”
“很好,我们过十分钟出发。”周韦森见李洛由浑身冒汗,心想还是得早点找个安稳的地方让他躺着好。
“还有个情况,不知道要不要紧。”特侦队员补充道。
“说吧,你觉得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有价值的。”周韦森对这名新人说。
“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一队民夫拉着板车往村庄附近走了……”队员说,“板车上放着面大玻璃镜子,却是黑乎乎的样子,闪着蓝光,有点渗人。”
周韦森将下属的描述过了一遍脑子,突然打了个寒颤,随即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故作镇定地让队员归队。
周韦森拍了拍正在休息的王星白。
“老周啊,怎么了,找到村庄了吗?”王星白小声说,“我看这一带像是旧时空的绍兴上虞到宁波余姚一带。”
“找到了”周韦森神色凝重地说,“还发现了……发现了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王星白看到周韦森脸色不对紧张道。
“特侦队员发现一队人,运着一样东西……”周韦森压低声音,“听起来像那个虫洞……”
王星白想起昨晚看到的光芒,心一沉,想这事可非同小可,要真是有虫洞落在大明人士手里,元老院该炸锅了,这可比甲船事件严重多了。
“能确定吗……”王星白说,“要是真的,这事情可大条了。”
“说不好……反正都是一个方向,我再派人去侦察下,我们先去前面的村子安顿下来,和祁峰商量商量再说。”周韦森说,“也指不定就是面普通的镜子,或者那新兵看岔了。”
“希望吧。”
说罢,一行人继续赶路。这里到前面的村子有条踩出来的土路,走起来算不上太费劲,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村口。
这村庄名为徐家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江南小村庄,村中有数条河流穿过,河道中停泊着不少陈旧的小船。这徐家坞除了两条主水道上有两座雕刻精美的石桥外,无论是房屋、桥梁还是牌坊都显得陈旧破败,看上去不像个富庶之地。
村民们见这一队髡发人身强体壮,还背着漆黑的火铳,这村庄偏远,没听过髡贼的事情,还以为是山贼来犯,纷纷哭爹喊娘,四处逃窜。村里一个乡绅得知这伙悍匪已经进村,逃是来不及逃了,便派家丁安抚乡民,让每户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同时还收了各家一些钱粮,带去面见这伙山贼。
见那干瘦干瘦的老头,领着几个又黑又瘦的仆役,抬来一些粮食,周韦森看了看王星白,笑道:“这家伙还挺知趣。”
说罢,他示意队伍停了下来,带着两个特侦队员上前去。
老乡绅见两柄明晃晃的刺刀向自己接近,瞬间吓得屁滚尿流,立马伏地磕头,哭喊道:“诸位壮士,本地贫乏,前两年又遭大旱,如今民生凋零。乡里乡亲凑了些粮食,并这50两银子献给诸位,请求高抬贵手,放我等一条生路。”
周韦森听不太懂这绍兴方言,皱了皱眉头。乡绅以为匪首嫌钱粮太少,连连磕头叩拜。
王星白见状上前来。这江浙一带十里不同音,旧时空他是杭州土著,却也不懂绍兴话,更何况是这大明朝的绍兴乡下土话。但他小时候在地方电视台上没少看过方言节目,其中也有绍兴话的,再结合这帮泥腿子的表现,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伸手虚扶那乡绅,用杭普话说道:“爹爹,熬扫起来,我们是去杭州做做生意路过个里,有朋友生毛病了,想来个里登两天,银子你拿回去好了,我们有的,住的地方、吃的东西我们给钱的。”他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澳洲银元。
老人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看了看身后跪倒的仆役,见他们也一脸茫然。直到王星白再三让他们起来,才回过神来。
不久后,一行人就在乡绅家住下了。
这老乡绅姓徐名鸣问,正是这徐家坞的族长,年轻时在县学读过些书,但学问不精,便回乡安心当他的地主。这徐鸣问虽说是地主家,比起普通百姓也不过是多几间屋子、多两座院子,日子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徐家下人说,他们虽然租地给佃户种,但其实自己的地大多也是从府城的缙绅那租来的,不过做个二道贩子,吃点小头。
不过这徐老爷还算仁厚,虽然太平日子里也免不了盘剥几分,但前两年闹旱灾,大家都交不上粮,上面大户催得紧,他也不逼迫佃农,自己先拿存粮垫上了一些,又欠了缙绅胡老爷家不少债。好歹这两年收成好了些,乡民们活了下来,都很感激徐老爷。
徐家空房不多,王星白和周韦森、祁峰凑合住一间房。李洛由和两个仆人住一间,五个特侦队员们只能挤在一间小书房里。徐鸣问本想让两个六七岁的小孙女腾出房间给苏菲住,苏菲听王星白翻译后,看了看好奇地围着自己打转的两个小姑娘,怎么也不肯。便自告奋勇,在马棚里支了张行军床睡。
王星白拗不过这妹子的“骑士精神”,又不好意思让两位元老让出房间给自己和生活秘书住,再看看自己的房间,比马棚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从了她。
一行人歇息了一会,徐鸣问便邀请几位领头的到院子里吃饭。安顿好李洛由和祁峰,周韦森便和王星白来到了一张满是划痕的四方桌前,与徐老爷和两位孙女,并管家夫妇俩围坐在桌前,虽简陋却很是温馨。
说是宴客,但桌上也就糙米饭几碗、一盘腌菜和一壶绍兴黄酒罢了,并不见荤腥。王星白见状,赶紧回房又拿出一瓶“天厨”酱菜和一包肉干,摆在了桌上。
两个小姑娘闻到肉味和酱菜味,边拍手边叫香,甚是可爱。徐老爷让二人不要大声说话对客人无礼,但声色不甚严厉,看得出对小孙女很是宠爱。
“家中幼童喧哗,还请诸位掌柜多多见谅。”徐鸣问拱手道。
“哪里哪里,小孩子就是活泼点好嘛。”二人笑道。这一天一夜下来,又是台风、又是赶路,两人都感到腹中饥饿,便也不客套,边招呼徐老爷,边端起碗吃了起来。
徐鸣问见这两个粗胚不讲什么礼数,倒也不在意,便省去了客套,让家人一同开饭。
饭后,方桌撤去,只留下一对女童在院子里玩耍。周韦森看见二人,想起钱家千金小时候的模样,不禁感慨,这世道下,徐家虽清贫,日子过得倒算是其乐融融了。
他掏出一把糖,塞给两个小姑娘。小姑娘一脸懵逼地将糖塞进了嘴里,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大声说:“真甜。”
她们倒没有把剩下的糖全吃了,而是蹦蹦跳跳地跑到正堂,给了徐老爷一颗,又给了管家夫妇一人一颗,三人接过后笑逐颜开,徐老满是皱纹的脸此刻也显得年轻了几分。
二个小姑娘随后又跑到后院给了苏菲一颗糖。
“姐姐住马棚可怜,吃糖。”
苏菲只能勉强听懂她们的意思,但依然很感动,笑着和她们玩耍了起来。
“徐老爷家孙女真乖。”王星白笑道。
“哪里哪里,父母不在了,老朽疏于管教,野得很。”徐鸣问笑道。
“她们的父母……”王星白叹气问道。
“不不。”徐鸣问看出了王星白的意思解释道,“犬子在粤北小县任县丞,罕有闲暇回乡罢了。”
王星白笑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转念一想,你这儿子现在是投髡了还是自尽了呢,这令王元老的良心有点不安,便向徐老爷告辞回屋了。
这一晚大家睡得都不错,李洛由的体温已经降下一些了,祁峰的脚虽然一时半会没法痊愈,所幸精神也不错。
直到凌晨,周韦森起来撒尿,忽觉屋外有脚步声,又见一人影从窗外闪过。他立即绷紧了神经,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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