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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萤正为自己这一身儿洋洋得意呢，但见是包网巾、戴纱帽，峨冠博带把身量遮掩下来，自以为打眼一看正和个江南公子差别不大，就此嗔了他一句：“刚刚我才想起来，直接穿你的衣服不就好了嘛！”说至此处，她还施施然就在齐魏眼前转上一圈儿，就着得色露了一笑，“这叫什么来着……噢，‘男友风’！” 齐魏心里默默计算着孙萤来后给他添的乱子，吐槽跟得颇为犀利：“我看得把齐德隆差遣到你身边去，凡事都拉着点儿，省得让你想一出是一出。”原来这女扮男装的事儿，在明末固然流行，然而却只是局限于妓女之间、至多是妓女出身，譬如柳如是在被钱谦益收房后也曾男装出游，正经人家里是决不能有的；像古装剧里常见的女扮男装的桥段，基本上可以说是丰满的理想罢了。齐魏分说明白后，还摊手补刀了一句：“而且你瞧瞧你，真当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是女人啊？” 孙萤泄了气再去换衣裳时，齐魏心情颇为畅快：一向以来憋着的对沙雕古代言情剧的吐槽，终于叫他一吐为快，虽说攻击对象是自己老婆吧——不过若非自己老婆，这样的话还不好往出说呢！是以他心中很“直男”地并无什么愧疚，甚或把那张帖子写得更起劲儿了。…… · 位处吴山的“髡务馆”，上悬匾额“临安小馆”，字迹端秀流丽，乃是杭州城中一位老学究所书。这老头儿功名不显，唯是一手好字，在杭州城中不过常常到官宦人家讲学，赚几个银子的润笔和束修。然而这背后还有一层关系：这老头儿的小女儿乃是杭州现任知府刘梦谦的一房颇得脸的贵妾。当初元老院隐忍不发，赵引弓自然和刘梦谦打得火热，老头儿题写的匾额一挂上去，小老百姓们不明就里，杭州真正有几分头脸的人物心里就都跟明镜儿一般了。 齐魏仰头再看，不免想起赵引弓向他告诉的如今刘梦谦的嘴脸，心中不觉一凛：在土著跟前玩心眼，向来都不可能是元老院所擅，总要时刻警觉才好。 · 临安小馆，便是髡务馆相对“温和”的称呼。虽说打了“知己知彼”的名头，在元老院与大明战端已开的前提下，“髡务”始终还是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字眼；许多人并不乐意把“髡务”、“髡人”这些恼人的概念挂在心上，而只是喜欢临安小馆别致的装潢、精巧的园林，乃至于内里随处可见的种种澳洲享用、澳洲西洋景。是以正月里，临安小馆便成了杭州乃至于江南游人的好去处；为讨喜庆，初一至初七日间赵引弓做主免去了二钱银子的门票钱，一时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初八日正是重收门票的日子，薅羊毛的市民们已然尽兴，反倒是更有财力的公子哥儿、勾栏姐儿，鲜亮地多见了起来。 卞赛虽然是南直人，但也并非头次到此，之前也颇有几次随着其它姐儿们一道往杭州看西洋镜的经历，当时亦有公子哥儿邀她此处游冶。额外购买打包带回的曲奇，乃至于她存心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讲来的冰冰甜甜、奶香十足的冰激凌，或是温热甜蜜、内掺嫩滑绵密的什么“布丁”的奶茶，都叫她的妹妹卞敏着魔。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拒绝甜品和奶茶的诱惑，21世纪尚且是金科玉律，口味匮乏的17世纪就更是如此了。这回来到杭州“度假”，卞赛就带了妹妹卞敏一道，也是她如今已是豆蔻之年，堪称小有名气，一年下来颇攒了些体己，同妹妹单独地逛一次临安小馆，这样难得的宁静也大可负担得起。入内前卞赛拉着妹妹软软的小手，口吻是难得的温柔，欠身低声叮嘱道：“敏敏，进去跟好姐姐，离那起子贼杀才都远些，不然可没有下次了啊……” 卞敏不过七八岁上下，圆嘟嘟的脸上婴儿肥还未褪，顺着卞赛爱抚她也圆嘟嘟的丫髻的动作乖巧点头。她眉眼与卞赛何其相似，只是姐姐已然有了几分长开的英气蕴在眉眼之间，而她尚且还是软软糯糯一团可爱，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并无姐姐张口时微妙的违和感：“姐姐放心，敏敏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 临安小馆相较于前几天新年开放期的人头攒动，其实已然清净了不少，三两同来的，要么是一伙自以为风流高雅的酸子，要么则是彼此簇拥着搔首弄姿、待价而沽的姐儿们，当然也不乏从外府远道而来，面色凝重的“忧国忧民”之士。像卞赛这样只身带着妹妹，最多也就只有一个侍女相随的，实在是极为罕见。那些姐儿们裙拖六幅湘江水想要吸引来的目光，卞赛只凭自个儿孤身带着妹妹就引来了；何况卞赛今日虽然不过薄施脂粉，但秀色依然难掩，手中牵着的妹妹也十足是个美人坯子。卞赛警觉地感觉到周遭仿佛很有些打量的目光，于是牵着妹妹的手紧了紧，心中暗啐一口，还有一点儿懊悔：早知道还不如混迹在前两天的人群里，反倒不那么扎眼呢！ 购票的小亭设在临安小馆门口边角，排队的都是各家公子娘子驱使的仆役，卞赛也不例外，差遣了侍女柔柔过去，自己和妹妹在稍远处等候。百无聊赖之时，恰瞧见一驾马车停在临安小馆前，——这倒也没什么新鲜的，今日来临安小馆的，本就是富家子弟居多，一驾马车于这些人来说，还是轻易消费得起的。然而就在卞赛要移开目光时，车夫翻身跃下，把折叠得小巧的交杌打开置在车门下，由此便见一男子探身下车。此人身量高大、面容周正，看衣着也颇不凡，卞赛便很“职业思维”地在心里揣测：这位怕不是杭州本地的公子，这样的身量，她只在西湖香市上那些从山东来的香客们那儿才见过呢！恰在思绪翩翩时，这公子伸手向内，俄而便搀出一位妇人来，两人比肩说笑、形容自然，看去应是一对夫妇。这会儿卞赛已在心中坐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了，这一对儿显然是外地来的，而且颇大可能是山东。单说那妇人吧，站在她魁梧极了的丈夫身旁也不过稍矮些许，卞赛自知山东人士常比江南身量高些，哪怕是妇人也不例外，但到这般模样的，真个是见所未见呢！ 在侧的卞敏也扑闪着颤颤的睫毛，水汪汪的眼睛里尽是好奇，上手牵了牵卞赛的衣摆，糯声道：“姐姐，姐姐你看……”后话她却不曾说下去。卞赛一向竭尽心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半点不想叫她挨上这脂粉红尘。虽说这样的保护很大意义上怕是徒劳的——照管卞赛的妈妈早就看上了卞敏这个小美人坯子了，一向支持卞赛教妹妹读书写字，都是为了日后再推名妓。卞赛不过豆蔻年纪就抛头露面，也是为了能多积攒体己，争取能为妹妹赎身。这样的愿景十分美好，不过截至目前却颇为遥遥无期。因姐姐常年在风月场中，还是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年纪的卞敏，已然知晓了讲话识趣，对这对夫妇这样衣着光鲜的人，她哪怕是细声细气的议论也不曾有。卞赛心下微微一痛，仍是抚着卞敏丫髻上所簪绢花，应声说：“姐姐看见啦。这临安小馆就是这样，来回出入的都是新鲜人事，所以敏敏可千万跟住了姐姐，不要眼花了走丢，嗯？” · 卞敏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但一旦进馆，小丫头就板不住旺盛的好奇心了。馆中第一进所陈，乃是澳州人的各项农机、农具等。向来居住在南直城里的卞敏可没见过这些稀罕玩意儿，在等比例黝黑偌大的“铁牛”前仰着下颏儿，幼嫩的红唇圆张，轻轻地呀了一声，转脸儿问卞赛道：“姐姐，这——么大的铁牛，要用多少人才能拉得动呀？”她把重音咬在“这”上，绵绵软软地拉着长声，直把卞赛的心都要听化了。 卞赛怜爱欠身，正把下颏儿压在卞敏头顶可爱的发旋儿上，口气循循善诱：“敏敏不是已经认字了么？来，这边有写‘铁牛’是怎么做活的。敏敏看得懂吗？” 卞敏才要读起，只不过第一个“髡”字就识不得而卡了壳，只好又扑闪着眼睫、求助又心虚地瞧着卞赛，讨好堆笑奶声奶气道：“好姐姐，敏敏回去一定认真识字……” 对这样可爱的妹妹，卞赛又如何凶得起来呢？当下就揽着卞敏的肩膀，索性也放弃了直接朗读临安小馆给“铁牛”设置的讲解牌，而是凭借着几次参观积攒下来的知识向妹妹讲解：“敏敏记不记得家里红泥炉上陶壶煮水，会冒出烫手的热气？” 眼见卞敏懵懵然点头，眼睛里疑惑分明，卞赛倒也不急，悠然讲道：“有的壶盖质轻，譬如咱们以前用过的那个薄瓷的盖子，还会被掀起来呢！这‘铁牛’正是用烧火煮水的‘水火之力’驱使而来，小到家里的壶盖被顶起，大的呀就是咱们眼前这个‘铁牛’这样子啦……” 卞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时没再追问，眼光又被旁边锃光瓦亮的铁制农具吸引去了，还要去试一试自己去拿。卞赛一壁跟上，一壁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敏敏一下子没回过味儿来，要是她接下来就发问说“那么顶壶盖这样小的力道，是如何转化成驱使铁牛那么大的程度的呢？“，那她可真就是哑口无言了。实则这话还是她当时问过与她同游的公子哥儿的呢，当时上一刻还在侃侃而谈的书生一下子被憋了个脸红脖子粗，很卖力才搪塞了过去，场面一时有几分尴尬。事后侍女柔柔还埋怨卞赛说：“您真是不应该这样直截了当呀！男人么，不就是要在姐儿们显出几分神通能耐才成，赛姐儿哪里不懂呢？” · 是啊，柔柔说得很对，她卞赛如何不懂呢？ 卞敏周身小袄粉嫩可爱，在馆中转悠如粉蝶扑花般爱人。卞赛望着妹妹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这些道理她都再清楚不过，只是在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她往往掌不住心里话，要恣意痛快、一吐为快才成。她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个性在风月场上是绝不讨喜的，譬如那次被她拆台的公子哥儿，此后就再没光顾过…… 然而为了妹妹的将来，她自己的一点个性又算得了什么呢？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她一个堕入娼门还不够，也要把妹妹的一生毁了么？ · 卞赛在袖中静静地收指成拳，在心里又一次发下熟悉的宏愿：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啊。 她的愿望还没有在心里说完，就被一个陌生且带着山东口音的男声打断：“这位姑娘有礼。”她茫茫然移目看去：咦，这不是当时在临安小馆门口见得的、携夫人同游的公子么？ · 彼时卞赛尚不知道：这一声问候，在她的一生中何其重要。
—————————————— 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脑补的）卞玉京and敏敏 敏敏我脑的就是芈月传里小芈月的形象，刘楚恬敲可爱的！至于卞玉京嘛，人说“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仁不让的…… 嗯嗯，就是东方不败啦。其实单论颜值，必然是青霞姐姐更得我心。但是考虑到卞赛本人很多年之后不愿见情郎（？）的一点小娇羞的性格，青霞姐姐的版本貌似攻击性有点强，我看陈乔恩的版本就很适中。哎呀，姐姐我可以，妹妹我也可以，真是太可爱了……
让你跟这么可爱的姐妹搭讪，齐魏快打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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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腐草见孙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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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6 09:58:20
楼主
发表于 2020-4-5 23:11: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