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米怜 于 2020-8-7 12:25 编辑
十八、新希望号
一颗炮弹直接落在了郑集旁边,溅起一堆尘土与石子,周围乱作一团,不论是郑家还是澳宋民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打懵了。郑集趁着陈康被炮弹溅起的石子伤到之际脱身而出,可自己下巴又挨了一刀,给脸上狰狞的疤痕又加上了一道。“夹告赛(闽南语:吃狗屎)的红毛夷!”郑集慌乱的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下巴,直接往海边撤退而去。
“隐蔽!赶紧进壕沟!”看见敌人开炮的一瞬间,赵林文大喊着让民兵脱离战线进入壕沟,可这速度还是晚了一些,一阵阵惨叫从阵地中传出。“陈康!陈康!”赵林文发现陈康已经倒地,慌忙的飞奔出去将他拖回壕沟。
但是赵林文发现陈康的嘴里不断地溢出血液,往下一看才发现血迹不断从他的胳膊下面渗出。“坚持住!”他赶忙捂住陈康的伤口,但是他也不知道是哪儿受了伤。“医护长!”现在得赶紧把金宇叫来救人。
忽然间一只轻轻手抓住了赵林文,只听见微弱的声音从陈康嘴中传出:“不用…叫了…我已经没救了……”
“你别说话!止住血要紧!”赵林文赶忙制止他的言语。
“不……我给他们……投了二高君…为了防止起疑…我也吃了…”陈康面带微笑的轻轻摇了摇头,但是哪怕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也是很吃力了。
“什么?你……”赵林文听见这个,瞳孔紧缩,惊讶的张了张嘴。那是化工部大礼包中的东西,就给了一小包,而且只有船长和他知道具体用途,陈康是怎么知道的?
陈康吃力地从怀中拿出一封沾满血迹的信封,说道:“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了……我时间……不多了…”
这时候医护长金宇匆匆的赶了过来,看着陈康的伤势立马拿出剪刀剪开了陈康的衣服,一块硕大的石子半插进了他的侧部,鲜血不断地从那儿流出。
“林文…对我说个临终辞别吧……”陈康的气息明显的越来越弱,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此刻,赵林文再也难以忍住自己的眼泪,泪珠慢慢的从沾满尘土的脸上滑了下来,他哽咽着说道:“感谢你……!对元老院……!和人民的奉献!”
一只手伸到了赵林文的脸庞边上,轻轻的擦了擦他的眼泪,只听到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好似回光返照:“为了!元老院和人民!”
从战场逃离下来的郑集带着折损了三十多人的残部直接拔出刀对着列阵的西班牙人喊道:“你们干什么!”
不过桑托斯却是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傲慢的说道:“有战术的炮火支援,有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你打到自己人了?”郑集质问道。
“谁?哪来的自己人?不都是赛里斯人吗?”桑托斯大笑道,叉着腰仿佛自己干了一件丰功伟绩似的。
被桑托斯这话激到的郑集顿时怒发冲冠,正欲抽刀就砍,忽然间枪声响起,自己的动作在半途停住,看向自己的胸口,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鲜血正不断从里面流出。“你……”还没说出一句话,郑集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模糊,随后视线黑暗下去。
桑托斯拿着一柄冒着烟的燧发短铳,很明显是他开的枪,在这样的距离上再差的枪都能一击毙命。见状周围的郑家水匪们纷纷拿出武器喊道:“你们干什么!”而西班牙人也纷纷摆好架势准备迎击。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桑托斯喊道:“给我闭嘴!你们先背叛了国王!不给我们如实分享澳宋信息,害的国王的勇士白白牺牲,昨天的希腊火还有夜袭!你们明明知道。”卡洛斯认为这群北赛里斯人肯定知道澳宋营地里面有什么宝物,故意削弱西班牙人的力量,在最后抢夺的时候独吞。
出行前卡洛斯就知道,马克斯总督并不完全信任马尼拉介绍来的赛里斯人,随着人数的增长作为一个地方势力很明显是个威胁。若不是现在赛里斯人对北面的法国佬和英国佬的战事还有用处,马克斯并不想在自己的治下接收这群人。
“现在!乖乖服从命令!”桑托斯大喊道。
忽然间一个郑家水匪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喊叫着倒在地上全身抽搐,这回把周边的人吓了一跳。“搞什么?”桑托斯看着这奇怪的现象皱了皱眉头,这赛里斯人有什么毛病?
澳宋营地这边,赵林文拿着沾满血迹的书信,有些失神的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有人死了必须马上火化以防疫病。而周边妇女的哭嚎声也不绝于耳,许多人的丈夫在这一次进攻中牺牲了,虽然有妇人哭嚎着丈夫不能留全尸而反对火化,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已经不在意这个了。
这一波炮击实在让人意外,民兵们直接阵亡十七个,重伤十个,失去战斗能力的有十二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原先摆在前方的木头是作为障碍防止敌方推进的,谁知道西班牙人会这么开炮,作为路障的木头直接成了杀人利器,和炮台的伤亡情况如出一辙。本来在规划中应该垒个堡垒的,谁能想到敌人来的如此之快?
“赵总长,明天我们也上吧!”这时候三十来个妇女来到了赵林文身旁,男丁民兵已经损失很惨重了,线列上不知道能不能凑齐五十个人,这一点殖民地的妇女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你们……”赵林文看着拿着标准矛的妇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殖民地的南洋式有一百来支,妇女时常也有训练以防不测,没想到这回不测真的来了。
“连秋月姑娘都想亲自扛枪,我们给拦了下来,她还年轻又有身孕,这一尸两命可不好。”一个妇女说道。
“秋月姑娘说得对,守住了大家还有一线生机,守不住就是家破人亡,咱们种田的也有点力气,扛枪照样能杀敌!”另一个妇女说道。
听到这话,赵林文不禁把手中沾血的信件又揣紧了一些,为了半年来众人奋斗的新家园,已经牺牲了太多人了。“那让民兵队长给你们安排阵线吧,尽量的把步枪分给你们。”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妇女们拿标准矛杀敌或许会吃亏,但是历次训练中拿着南洋式不论是装填还是射击,妇女们的水平都不会差很多。
一滴滴雨水开始落下,把焚烧过的木灰中残余的温度渐渐浇灭,阴云密布的天空虽然没有大风和闪电,却让人感觉到压抑,不论是澳宋方面还是西班牙方面。
一股恐慌从西班牙人的营地里面蔓延出来,本来打算趁着下午继续进攻的,可赛里斯人那边出现了几个人莫名其妙的病倒了,全身疼痛抽搐,连西班牙这边也有一个人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症状。
很多士兵都说是邪恶的东方诅咒,害的下午的进攻不得不停止,转而把十字架立起来祈祷以祈求上帝的宽恕。
“该死!攻打这群澳宋人真是见了鬼了!”卡洛斯不断地砸着桌面上的东西,让一旁的桑托斯不禁心疼,他与卡洛斯不一样,爵位低又没有那么有钱。
“我的大人,请您息怒。我已经得出了战术,只要以散兵阵线前进,那群异教徒必定崩溃!”桑托斯现在真想快些结束这场该死的战斗,抢些东方财货回去阿卡普尔科卖掉。
第二天一早桑托斯就驱使着士兵准备进攻,伟大的西班牙王国勇士、天主教的忠实信徒,怎么可能被异教徒该死的巫术吓破了胆?不管士兵们怎么想的,卡洛斯吩咐今天必须拿下澳宋的殖民地。
卡洛斯也到了岸上亲自观摩,澳宋的阵地昨天被炮火覆盖了,现如今已经后退了一百米,而且他也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群该死的异教徒。
“噢!我的上帝!战线上竟然还有女人!”卡洛斯大笑道,澳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竟然都轮到女人上战场了,这不就是给西班牙的勇士切瓜送菜吗?
桑托斯也跟着嘲讽着大笑起来:“或许他们知道士兵们的饥渴了,主动把自己的娘们儿送给我们。”
“去吧桑托斯,前去消灭他们!”
“遵命!我的大人!”
就在桑托斯刚刚前进不久之时,海面上停靠的康普赛西翁号忽然间钟声大作,有瞭望水手敲响了船上的警钟。桑托斯和士兵们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不过卡洛斯示意他们继续向前,自己则准备回到船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还未等他划出海面多久,海湾另一头的海岬后方就出现了一艘外形奇特的船只,那艘船只拥有高耸的桅杆,上面挂着非常多的风帆。不像这时候欧洲人的船只有许多纹饰和华贵的图案,这艘船通体简洁,线条明朗,没有多余的纹饰。船只外形就像一个浮在水面上的剑鱼,整艘船只被漆成了黑色,不过有一些地方的漆已经掉了。
卡洛斯拿着望远镜看着桅杆上挂着两面旗子,一面是蓝底的旗子,上面画着一颗白色的星星;另一面则是墨绿色底的旗子,上面画着一个金色的船锚。
船只迅速的向他们靠近,而小舢板上的卡洛斯很显然赶不上来者的速度。他现在只能向上帝祈祷,还呆在船上的大副能够替代他把船看好。随着船只的接近,卡洛斯还能通过望远镜还能看到这艘船的船舷上画着一些符号,那种符号他好像在赛里斯人那见过。
如果卡洛斯能看得懂汉字,很明显能知道那些字代表着什么意义,除了给船只明显的标识以外还寄托着人们对大海的美好愿景,而这艘通体黑色的船只上面写着的就是——新希望。
(油画《新希望》,程米怜元老绘于圣历13年(1641),以纪念圣历11年(1639)5月的第一次蓬莱湾之战。现藏于澳宋国家博物馆油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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