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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hn79

崇祯·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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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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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hn79 于 2025-12-14 19:36 编辑

第十四章:八日倒计时·第七日(三月二十九)·雷霆与暗涌
一、辰时·关外的孤子:静默者的主动
辰时初刻,关外,科尔沁草原深处一处无名河谷。
河冰初融,潺潺水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河谷背风处,三顶不起眼的蒙古包半掩在枯黄的芦苇丛后,炊烟细得几乎看不见,混入河谷晨雾之中。
最大那顶包内,黄骅盘腿坐在毡毯上,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刚刚起草完毕的电文底稿。羊油灯的光晕将他清瘦的侧影投在毡壁上,明暗不定。他穿着半旧的蒙古皮袍,头发随意束起,脸上是三个月草原风霜留下的粗糙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锐利,此刻正凝视着稿纸上的字句,像是在审视自己即将落下的一步险棋。
底稿标题写着:“关于当前京津局势及启动对清廷方向非正式战略接触的紧急建议”。
内容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综观当前京津局势,‘星火’行动已成功将一号目标转移至武清,但此行动亦彻底激化与顺军矛盾。李自成调集近万兵力合围武清,冲突升级风险急剧增加。我军接应部队虽战力强悍,然被困孤城,久战不利。若武清战事迁延或扩大,可能导致以下严重后果:一、宝贵作战力量遭受不必要损耗;二、天津新立之锚点尚未稳固即面临直接军事压力;三、最坏情况,可能导致我在北方之有限存在提前与顺军陷入全面对抗,彻底打乱元老院整体战略节奏……”
“……基于以上判断,我认为,单纯依赖武清军事防御或天津方向威慑已显被动。必须启动更高层面之战略制衡。清廷虽非我现阶段主要经营方向,然其作为北方重要地缘力量,其态度足以显著影响李自成之决策与兵力部署。若能通过适当渠道,向清廷决策层传达我方在京津行动之有限性(仅为接应人员,无意争地),并使其保持‘适度关注’而非‘全力介入’之态势,将为我武清接应行动及天津锚点巩固,创造至关重要的外部缓冲与时间窗口……”
“……我,黄骅,自崇祯十六年冬奉命转入静默,已三月有余。期间虽远离沈阳,然通过既有渠道,对清廷内部动态、主要人物倾向及决策机制仍保持基本掌握。现正式建议元老院批准我部结束静默状态,立即重返沈阳,启动对清廷决策层(首选礼亲王代善)之非正式、低层级的战略接触。接触将严格遵循以下原则:明确传达我方行动边界,避免战略误判;营造‘清廷可能有所动作’之不确定性以牵制顺军部分兵力;绝不做出任何可能束缚元老院未来选择之实质性承诺或让步……”
“……此行动风险可控,潜在收益显著。若操作得当,至少可为武清及天津方向争取五至七日关键窗口期。时机紧迫,建议立即决断。”
黄骅放下笔,将底稿又看了一遍。文字严谨克制,完全站在元老院整体利益角度,提出的建议也合乎逻辑——在武清军事压力巨大的情况下,通过外交手段在另一方向制造牵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战略选择。
但他知道,这并非全部。
他真正的盘算,深藏在冷静的文字之下。重返沈阳,接触清廷,固然是为了执行临高可能批准的任务。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回去。因为他要在沈阳等一个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出现。
“首长,电台准备好了。”警卫队长掀帘进来,低声道。这位归化民军官一身蒙古牧人打扮,面容粗犷,眼神却透着特侦队员特有的机警。
黄骅将底稿递过去:“按最高密级编译,发往临高总参谋部、对外情报局,并抄送执委会办公室。注明‘前线紧急建议,关乎京津行动全局,请速议决’。”
“明白!”队长接过,快步走向角落那台用羊皮包裹伪装的884型便携电台。
黄骅起身走到帐外。晨光挣扎着穿透阴云,洒在枯黄草原上,远处有牧人和羊群的模糊剪影。他深吸一口清冷干燥的空气。三个月了,在这草原深处如同被遗忘般静默等待,每天看着同样的日出日落,听着风声马嘶,内心那份属于北上派的焦灼与期待却从未熄灭。
他知道冷凝云在北京的冒险,知道钱水协的突击,知道武清此刻正被重兵围困。每一份通过隐秘渠道传来的零星消息,都让他更加确信:北方的历史车轮正在一个关键的岔路口轰鸣,而元老院的力量,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他不能也不该继续在这里“静默”下去。
“首长,”队长回来,脸色严肃,“电文已发出。按流程,临高回复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后。”
黄骅点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沈阳的方向。“让大家做好出发准备。补给精简,只带必需品。午后出发,向沈阳方向移动。”
“不等回复了?”队长问。
“回复来了,我们就是奉命行动;回复没来,或者不批准……”黄骅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们就按‘前线人员因应局势突变,为元老院整体利益计,主动开展必要之风险评估与接触试探’来处理。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队长沉默片刻,重重点头:“是!我这就去准备。”
黄骅走回帐内,开始快速整理自己的物品。几件换洗衣物,一些作为“礼物”的精美玻璃器皿和新式怀表,多重身份证明文件,以及一把保养良好的M1911手枪和三个弹匣。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他当然希望临高批准。有正式的授权,行动会方便许多。但他也做好了不被批准,甚至收到斥责令的准备。为了北方那盘大棋,为了那个可能在沈阳出现的“人影”,值得冒这个风险。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巳时三刻,临高回电抵达。
电文简短,带着惯有的谨慎与权衡:
“黄骅:建议收悉。京津局势确属紧迫。经总参及对外情报局紧急研议,原则同意你部结束静默,以非正式身份返回沈阳活动。核心任务:一、向清廷适当渠道明确传达我京津行动之有限性,避免其误判介入;二、可通过释放模糊信号等方式,营造牵制态势,但严禁具体承诺或主动引诱;三、此系高风险试探,你本人务必谨慎,安全第一,随时汇报。马千瞩、赵曼熊。”
批准了。虽然加了诸多限制——“非正式身份”、“严禁具体承诺”、“安全第一”——但毕竟给了他行动的许可。
黄骅看着电文,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临高的批准在他的预料之中,武清的压力让任何可能缓解局面的方案都值得一试,哪怕这个方案看起来有些冒险。
“集合,出发。”他收起电文,沉声下令。
一刻钟后,三顶蒙古包被迅速拆除,所有生活痕迹仔细掩埋。十骑人马冲出河谷,向着东南方向的沈阳疾驰而去。黄骅一马当先,皮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眼神锐利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
表面上看,他是在执行一项临高风险批准的战略牵制任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行的真正重量,远不止于此。沈阳城里,或许正有一个能搅动风云的人物在等待。而他,必须赶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找到那个人。
草原的风卷起沙尘,模糊了远去的骑影。静默了三个月的孤子,主动撕开了隐蔽的帷幕,纵马奔向那片正在酝酿更大风暴的天地。他的棋盘,从来就不止于一份电文上的寥寥数语。
二、巳时·武英殿的权衡与复仇的火焰
同一时间,北京,武英殿。
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李自成坐在那张尚未坐惯的龙椅上,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扶手鎏金龙纹的缝隙。下面站着宋献策、牛金星,以及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后背微微颤抖的年轻将领张鼐。
三天了。自从刘宗敏在德隆堡外被海外妖人的冷枪打成重伤、拾回一条命却昏迷不醒以来,已经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德隆堡空了,崇祯跑了,田见秀追到武清碰了一鼻子灰……而最让李自成心烦意乱的,是军中医官今早的禀报:刘宗敏伤势反复,高热不退,怕是凶多吉少。
“闯王!”张鼐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义父他……他今日晨间又咳血了,太医说……说内腑受损太重,能不能熬过这个月都难说……闯王!此仇不报,张鼐誓不为人!求您给末将一支兵马,末将不要多,只要三千老营兄弟!今夜就踏平武清,把崇祯和那些海外妖人的脑袋提回来,祭奠义父!”
李自成没有立刻说话。他盯着张鼐看了许久,又看向面色苍白、不时轻咳的宋献策,最后看向眉头紧锁的牛金星。
“军师,”李自成开口,声音干涩,“你怎么看?刘芳亮部已到武清外围,与李过形成夹击之势。张鼐报仇心切……这仗,打是不打?”
宋献策勉强直起身,斟酌着词句:“闯王,武清这股海外贼军,战力恐怕远超预期。田见秀报,其火器之利、射术之精、夜战之能,皆匪夷所思。刘芳亮虽已到位,但其所部连日行军,颇为疲惫。此刻若仓促发动总攻……”
“军师是怕了?”张鼐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义父的仇就不报了?就让那些妖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逍遥?”
“放肆!”牛金星厉声喝道,“张鼐!闯王和军师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宋献策摆摆手,示意无妨,继续对李自成道:“闯王,非是惧战,而是权衡利弊。武清贼军虽强,但终究只有千余人,困守孤城。我军若调集重兵,不计代价强攻,未必不能破之。然……如今吴三桂在山海关虎视眈眈,关外东虏闻讯亦必蠢蠢欲动。若我军主力纠缠于武清城下,伤亡惨重之时,吴三桂或东虏趁机发难,则大势危矣。”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况且……天津方向,海外髡贼大队已登陆,战舰陈列大沽口。若武清战事迁延,其主力来援,我军将腹背受敌。”
李自成的手指抠得更紧了。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但刘宗敏是他的左膀右臂,是跟着他从陕北杀出来的生死兄弟!这仇不报,军心何存?他这闯王的威严何存?
“军师所言有理。”牛金星接话,“但张将军所请,亦不可全然驳回。臣有一策,或可两全。”
“讲。”
“武清之敌,当剿,但不可浪剿。”牛金星缓缓道,“可令李过、刘芳亮、张鼐三部,合力围困武清。刘芳亮持重,可为主;张鼐勇悍,可为辅;李过策应。总兵力当有近万之众,十倍于敌。围而不攻,或只作小规模试探,耗其粮草弹药,疲其精神。同时,派能言善辩之士,密往天津,与海外髡贼接触,探其真实意图。若其只为接走崇祯,或可谈判,许其安全离去,但需留下财货火器为‘买路钱’。若其野心不止于此……”
他眼中寒光一闪:“那我大军围困武清,亦能牵制其部分兵力,为日后应对天津之敌争取时间。”
“谈判?”张鼐不可置信,“跟那些伤我义父的妖人谈判?!”
“是缓兵之计,亦是试探虚实。”宋献策咳嗽两声,“牛丞相此策老成。闯王,眼下局面复杂,不宜逞一时之勇。围困武清,既可向全军表明报仇之志,又不至孤注一掷。同时与天津接触,若对方确有退意,则可免去一场血战;若对方意图不明,则我军以逸待劳,已占先机。”
李自成闭目沉思良久。殿内只听得见张鼐粗重的喘息和宋献策压抑的咳嗽声。
终于,他睁开眼,看向张鼐:“张鼐,朕知你报仇心切。朕何尝不想即刻发兵,踏平武清?然军师和丞相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见。朕命你率本部三千精锐,即刻开赴武清,与刘芳亮、李过合兵。记住,你为副,刘芳亮为主!围困为主,小规模试探为辅,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发动总攻!但若敌军突围……给朕往死里打!”
张鼐还想争辩,但看到李自成决绝的眼神,最终重重叩首:“末将……遵命!”
他知道,这是闯王在军国大局和兄弟义气之间做出的妥协。近万人围一千人,十倍之众,就算是困,也能把对方困死!只要对方敢突围,他就有机会报仇!
“另,”李自成看向宋献策,“军师,派人去天津接触之事,就由你安排。要隐秘,要快。”
“臣领旨。”
众人退下后,武英殿内只剩下李自成一人。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心中那股烦躁和不安却丝毫未减。
刘宗敏的仇要报,崇祯不能放走,海外强敌要应对,吴三桂和东虏要防备……这皇帝的位置,怎么比当初在山沟里造反时,还要让人心力交瘁?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很快被窗外的风声吞没。
三、午时·武清的刀锋:万军合围下的铁砧
午时正,武清巡检司衙署,临时指挥所。
压抑了数日的沉闷气息,被一股新鲜而强悍的力量冲散。就在半个时辰前,一支约七百五十人的伏波军加强营,在副营长周卫民率领下,以惊人的急行军速度,赶在大顺军完成严密合围之前,成功突入武清,与冷凝云部会师!
这支生力军的到来,让整个据点的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互相拍打着肩膀,低声传递着援军已到的消息,眼中多日来的疲惫和焦虑,被一种重新燃起的斗志取代。
地图铺在拼凑起来的破木桌上,边缘被手指按压得微微卷曲。屋内烟雾缭绕——不是烟草,是众人呼出的白气和紧张气氛凝结成的无形之雾。游老虎、钱水协、周卫民、以及几名主要连排长围在桌旁,冷凝云坐在靠墙的条凳上,安静地旁听。
气氛凝重,但并非绝望。

“最新侦察汇总。”钱水协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丝毫波澜,他用一根炭笔在地图上快速标注,“顺军已完成合围,总兵力约九千五百至一万人,具体部署如下——”
炭笔点在地图东侧:“东面,李过部,兵力约三千五百人。 主阵地设在距离我据点约二里的大柳树村一线,依托村舍废墟构筑了简易工事。其左翼(北侧)延伸至赵家庄,有一千人;右翼(南侧)延伸至小王庄,约八百人;中军主力约一千七百人驻大柳树村。李过本人在此。特点:兵力最厚,但部队构成复杂,有新附明军,也有老营骨干,指挥协同可能存在问题。配备了约二十门各种口径的土炮、弗朗机,架设在村内制高点。”
笔尖移向北面:“北面,刘芳亮部,兵力约三千人。 这是顺军中的老牌野战部队,从通州赶来,战力较强,但连日行军颇为疲惫。其阵地沿碱河旧河道展开,前沿距我约一里半。分三部分:左翼一千人占李官屯,右翼一千人占郭庄,中军一千人在碱河桥头堡。刘芳亮本人应在桥头堡。他们没有重型火器,但披甲率较高,多配刀盾和长枪,战术风格稳重。”
再划向西面:“西面,张鼐部,兵力约三千人。 这是刘宗敏的嫡系,复仇心切,战斗力强,但可能因急于报仇而冒进。部署在距离我约二里的西大营旧址。阵地相对紧凑,工事较为认真。张鼐本人应在中军。侦察发现他们正在赶制云梯、壕桥等攻城器械,战意最为旺盛。”
最后指向南面:“南面,看似空虚,只有零星游骑。但——”钱水协在南面约三里处的几个点画了几个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发现有多处新鲜土工作业痕迹,疑似陷阱或伏兵区。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把戏,留个口子让你钻,然后在野地里用骑兵或伏兵吃掉你。”
他放下炭笔,环视众人:“总计,九千五百到一万人,十倍于我。完成合围时间应在今日申时(下午三点)前后。预计入夜后,可能会进行试探性攻击,尤其是西面张鼐部,战意最盛,可能最先按捺不住。”
游老虎抱着胳膊,盯着地图,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十倍?嘿,老子打的就是十倍!”
他直起身,手指重重点在代表己方据点的圆圈上:“咱们有多少人?我带来的加强连二百二,增援部队七百五,钱指挥的特侦队二十四,。总共一千不到,一个加强营的规模。”
“家伙呢?”他掰着手指,“枪械: 主力是后装式米涅步枪,射程、精度、射速碾压顺军任何火铳。特侦队配霍尔步枪和冲锋枪。支援火力: 有六挺轻机枪(仿捷克式),四门70毫米步兵炮,十二门60毫米迫击炮,掷弹筒若干。弹药: 经过补充,步枪弹每人平均一百二十发,炮弹、迫击炮弹各约两个基数(八十发),够打一场硬仗。”
周卫民补充:“还有夜视装备五十三具,各型望远镜、指北针、便携电台齐全。医疗队有磺胺、吗啡,能处理大部分战伤。”
“所以,”游老虎俯身,双手撑在桌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兵力他们十倍,火力咱们百倍!夜战能力,咱们有,他们基本是零!通讯指挥,咱们有电台,他们靠腿和嗓子!老子不想缩在这里等他们来攻——要打,就主动打!在他们完成合围、发动总攻之前,先砸断他们一条胳膊!”
“打哪一路?”一名连长问。
“西面,张鼐部。”钱水协接话,炭笔在西面画了个叉,“理由:第一,他们复仇心切,求战欲望最强,可能会最早发动进攻,打掉他们最能震慑敌军;第二,张鼐部是刘宗敏嫡系,精锐,打掉他们对顺军士气打击最大;第三,西面地形相对开阔,适合我军火力展开,也便于我们攻击后迅速撤回。”
游老虎接过话头,开始详细部署:“今晚子时行动。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特侦队渗透破袭(子时初刻至子时三刻)。 钱指挥带两个四人小组,共八人,秘密渗透至张鼐部核心区域。任务:一,狙杀张鼐及主要军官;二,爆破其囤积的攻城器械和粮草;三,在约定时间同时制造多点爆炸,制造最大混乱。渗透路线走西大营旧址南侧排水沟,避开正面哨卡。”
“第二阶段:主力突击集群雷霆打击(子时三刻至丑时初刻)。 分三路:A路(我亲自指挥),加强营主力两个连加机炮连(缺两门炮留守),共五百人。从正西方向,沿特侦队开辟的通道,直扑张鼐中军所在的西大营核心。战术:四门70炮、六门迫击炮进行五分钟急促射,覆盖敌营核心及周边阵地;炮火延伸后,步兵以散兵线推进,轻机枪压制,米涅步枪精准射击,清除残存抵抗。”
“B路(周卫民指挥),侦察连全部加一个步兵连,共三百人。从西南方向迂回,攻击张鼐部左翼。任务:牵制左翼敌军,阻止其向中军增援,同时切断张鼐部与南面可能伏兵的联系。得手后,向东北压迫,与A路形成夹击。”
“C路(留守部队),原加强连及部分归化民,共二百五十人,由李连长指挥。固守衙署核心区,保护一号目标及医疗队。在衙署围墙和屋顶制高点,架设剩余两门70炮、六门迫击炮、两挺轻机枪,构成环形防御。同时,派出小股疑兵向南面活动,制造我军可能从南面突围的假象,牵制李过部。”
“第三阶段:围歼与撤离(丑时初刻至丑时正)。 击溃张鼐部主力后,A、B两路不追击溃兵,迅速将残敌向西北方向(预定‘口袋区’)驱赶。特侦队预先在该区域设伏,用震撼弹、绊发雷制造混乱,迫降残敌。整个过程,从特侦队动手到解决主要战斗,目标在一个时辰内完成。然后各部队按预案,交替掩护,撤回衙署防御圈。”
钱水协补充细节:“通讯:各分队指挥官配884型便携电台,特侦队渗透组有备用频道。行动时间以特侦队第一声爆炸为号。识别:所有人员左臂绑白布条。口令:‘惊雷’,回令:‘破晓’。”
游老虎直起身,目光如刀:“都听明白了?咱们一千人,要打垮张鼐三千精锐,还要震慑住另外六千多人!这一仗,不仅要赢,要赢得快,赢得狠!要打得李自成心疼,打得顺军胆寒!为我们争取到至少两天的时间,等陛下能挪动了,咱们再想下一步怎么走!”
“明白!”众人齐声低吼。
冷凝云此时才开口,声音平静: “医疗队刚才检查了,崇祯颈部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必须绝对静卧至少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尝试极平稳的短途转运。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在这里守到明天中午。
军事上你们是专家,我只有两个请求:第一,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杀戮,对溃散投降者,给予生路;第二,无论战局如何,必须确保崇祯的绝对安全。”
“放心,冷掌柜。”游老虎重重点头,“咱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把老…朱先生全须全尾地带回去?这一仗,就是为了这个!”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武清据点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士兵们默默检查枪械,擦亮刺刀,分配弹药。炮兵们将炮弹从木箱中取出,排列整齐,测量诸元。特侦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夜视仪、消音器、爆破索。医疗队将器械药品准备就绪,在衙署最坚固的房屋内设置了临时手术室。
一种混合着紧张、亢奋和凛然杀气的氛围,在春日的午后无声弥漫。每个人都知道,几个时辰后,他们将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进行一场可能是北上以来最惨烈的战斗。
但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是伏波军。
四、未时·海上的权衡:舰桥上的独思
未时三刻,渤海海峡,“驭风”号轻型巡航舰舰桥。
乐琳大校站在舷窗前,白色海军将官制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深蓝色呢子大衣的领口紧扣,肩章上那颗将星在透过舷窗的惨淡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年近五旬,鬓角已见明显的霜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眼间那份常年累月积攒下的沉稳之下,此刻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
舰桥内很安静,只有海风掠过舰体的呼啸声、蒸汽轮机低沉的轰鸣,以及航海官偶尔低声报出的航向数据。副官和几名归化民军官肃立一旁,目光都悄悄落在乐琳那如同雕塑般的背影上。
他是昨天子夜接到命令的。当时“驭风”号刚结束对济州岛至辽东半岛航线的例行巡航,正准备折返高雄进行补给维护。一份来自临高总参谋部与海军司令部的联署急电,以最高优先级切入通讯频道,命令他立即改变航向,以“驭风”号为旗舰,搭载济州岛驻防支队紧急抽调的加强营(约八百人,由归化民上校陈启明指挥)及一批弹药补给,全速北上天津大沽口,“增强该方向军事存在,确保‘天津锚点’行动顺利,协助天津前指应对可能之复杂局面”。
命令措辞严谨,但乐琳浸淫军政多年,如何看不出字里行间的深意?
他是海军目前仅有的几位大校(准少将)之一,军衔高于天津前指目前的最高指挥官、陆军上校杨威。他以作风稳健、精通国际海事规则与外交斡旋、且在北上南下之争中相对中立而著称。此次北上,名义上是增强力量、协助接应,实则是在杨威之上,放置一位更高军衔、立场更趋稳健、且属于海军系统的将领,以加强对北方军事行动的监督与制衡。
这是执委会的平衡之术。既要确保冷凝云、崇祯等人能被安全接出,又要防止杨威、游老虎等北上派“悍将”借机扩大事端,将元老院宝贵的力量过早拖入大陆战场的泥潭——那泥潭,在执委会多数人看来,远比开拓南洋、经营印度洋航线更为深邃难测。
“长官,”副官的声音打破沉默,“航向无误,航速十五节,预计今夜亥时(晚九点)前后可抵达大沽口锚地。陈启明上校请示,是否可以向部队简单通报此行目的?士兵们对突然北上略有疑虑。”
乐琳没有立刻转身,依旧望着窗外那片铅灰色、仿佛凝固了的海面,以及西北方向海天相接处那抹越来越清晰的、属于陆地的暗影。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可以通报。告诉他们,此行是为接应被困同胞,展示元老院不抛弃任何一员的决心,并确保我们在北方的战略支点安全。但也要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允许擅自挑衅或扩大冲突。”
“是!”副官记录,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长官,武清那边……真的那么危急吗?听说被上万顺军围困……”
这次,乐琳转过身,目光落在年轻的副官脸上。那目光并不严厉,却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穿透力:“你参加过珠江口战役吗?”
副官一愣,摇头:“没有,属下是海军学院第三期毕业,毕业后一直在南洋和济州服役。”
“我参加过。”乐琳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在回忆,“那时候咱们船少,炮也不多,面对的是大明广东水师的几十条战船。每一仗都打得很艰难,但每一仗都必须赢,因为输不起。”
他顿了顿:“武清那边,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咱们的人被困在那里,面对的敌人是咱们的十倍。但这一仗,和珠江口不一样。那时候咱们是在开拓,是在争生存空间。现在……”他轻轻摇头,“现在咱们是在一个泥潭的边缘试探。赢了,未必能得多少好处;输了,可能把整个元老院都拖进去。”
副官似懂非懂。
乐琳也不再多解释,对一旁的通讯官道:“给临高总参发报:‘驭风’号及搭载部队预计今夜亥时抵大沽口。我将与杨威司令、潘潘政委建立协调机制,全力确保‘天津锚点’安全,并视情况协助接应行动。一切行动将遵循执委会‘有限接触、避免升级’之原则。乐琳。”
电文很快被编码发出。乐琳知道,这份电报既是汇报,也是表态——他会执行命令,但也会守住底线。
“长官,”陈启明上校这时大步走进舰桥,这位归化民军官四十出头,面容刚毅,身材敦实,穿着伏波军标准的灰色野战服,风纪扣一丝不苟,“加强营已做好战斗准备,全员士气高昂,请指示!”
“稍息,陈上校。”乐琳示意他走近海图桌,手指点了点大沽口的位置,“抵达后,你的部队将作为天津防务的预备队。首要任务是熟悉地形,巩固大沽口炮台及滩头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向陆上纵深推进。”
陈启明立正:“明白!确保天津锚点安全是第一要务!”
乐琳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军人,想打仗,想立功。但这次不一样。咱们的任务不是攻城略地,是‘接应’和‘确保’。武清那边打得再激烈,只要天津这个出海口在我们手里,咱们就进退有据。反之,如果为了救武清而丢了天津,或者陷入与顺军的全面战争……那就是战略上的失败。”
陈启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坚定点头:“属下明白!一切听从长官指挥!”
乐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他走到舷窗前,望着北方那越来越近的陆影。那片土地上,此刻或许已经烽烟再起。而他,将带着八百生力军和一份沉甸甸的“制衡”使命,投入那片漩涡。
海风呼啸,战舰破浪。“驭风”号正以最高战速,驶向那个即将决定北方未来格局的暴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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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应该抓俘虏的啊,那有那么多粮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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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给黄骅的指令很迷啊,满清会乖乖听话?说了也白说啊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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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n79 发表于 2025-12-13 18:16
你们想看山猫和朱媺娖的爱情故事吗,突然想拆出一个支线故事

吊桥效应了是吧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带清笑传之城池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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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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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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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5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可思议,13个小时没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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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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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快进到中国的庞大耗干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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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油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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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子夜·武清歼灭战(上):暗夜獠牙
子时初刻,武清西郊,张鼐大营。
西大营原是前明卫所兵的屯驻之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张鼐的三千精锐就依托这些废墟,用抢来的门板、柜子甚至棺材,混合着沙土,垒起了一圈简陋但厚实的胸墙和鹿砦。营火大多已黯淡,只留下零星余烬。夜哨比平时多了一倍,张鼐下了死命令:今夜严防死守,绝不能让武清城里的海外妖人钻了空子。士兵们抱着刀枪,缩在胸墙后或背风的土坎下,警惕地注视着东面那片被黑暗吞噬的荒野,以及更远处武清城方向零星闪烁的、如鬼火般的灯光(衙署警戒灯)。春夜的寒气侵入骨髓,许多人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中军帐设在半塌的卫所衙门大堂里,张鼐毫无睡意。他穿着全套山文甲,头盔放在手边,油灯下,年轻的脸上布满血丝,写满了仇恨和焦躁。义父刘宗敏重伤昏迷、咳血不止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闯王让他围困,让他听刘芳亮的,可他只想冲进去,杀光那些妖人,用他们的血祭奠义父!
“将军,夜深了,您还是歇会儿吧。”亲兵队长端来一碗热汤。
张鼐摆摆手,烦躁地问:“各哨位都加派人了?游骑派出去了吗?”
“都按您的吩咐办了。游骑回报,南面、北面都没有异常。就是……东面刘芳亮将军那边,传话过来,说让咱们稳着点,别冒进……”
“他懂什么!”张鼐低吼,“他没跟那些妖人交过手!义父就是大意了才……总之,给我盯紧了!尤其是营栅缺口和排水沟方向,那里最容易被渗透!”
“是!”
帐外,寒风呼啸。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营地南侧那条早已干涸、长满荒草的排水沟里,几块“泥土”正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钱水协全身覆盖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网,脸上涂抹着厚重的油彩,像一截枯木般趴在一处凹陷的沟底。AN/PVS-5夜视仪将泛着绿光的视野投在他眼前,营地内的哨兵、胸墙的缺口、中军帐的位置、堆积如山的云梯和攻城槌……一切都清晰可见。
耳麦里传来几乎微不可察的电流声和压低到极限的汇报:
“A组就位,锁定中军帐周边军官营区、卫所衙门废墟制高点。”
“B组就位,锁定攻城器械堆放点、粮草囤积区、西北角马厩。”
“狙击一组就位,视野覆盖中军帐至各主要通道。”
“狙击二组就位,视野覆盖左翼与刘芳亮部结合部。”
钱水协缓缓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让头脑更加清醒。“各组确认目标,等待信号。行动开始后,优先次序:指挥节点、通讯节点、重型器械、粮草马匹。制造混乱后,按预定路线向二号集结点撤离。清楚?”
“清楚。”
“行动。”
子时一刻,死亡悄然降临。
首先遭殃的是外围哨兵。四个分布在排水沟附近关键位置的暗哨,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到喉头或胸口一凉,想要呼喊,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软软倒地。加装了高效消音器的霍尔步枪在两百米内几乎是绝对静默的死神。
紧接着,中军帐附近。
两名刚从军官帐篷里出来解手的哨总,走到背风的残墙边,刚解开裤带——
噗噗。
极其轻微的两声,像是石子投入深潭。两人身体一震,茫然地低头,只见胸前迅速洇开大片暗色,随后无力地靠着土墙滑倒。
几乎是同时,另外三个军官帐篷里传出类似的闷哼和倒地声。特侦狙击手在三百米外,借助夜视瞄准镜,透过帐篷的缝隙,精准地点杀了里面尚未休息的军官。
子时二刻,混乱序曲。
B组两名队员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爬到了攻城器械堆放点——这里堆放着三十多架刚赶制出来的云梯、四辆包铁攻城槌,还有几十桶用来火攻的桐油。他们将几个特制的小型延时爆破装置塞进云梯的关节处、攻城槌的轮轴下、油桶缝隙里。
设置完成,迅速撤离。
几乎在同时,A组队员潜到了粮草囤积区旁的马厩。这里拴着两百多匹战马,是张鼐部机动力量的核心。他们没有杀人,而是用涂了强效麻醉剂的吹箭,悄无声息地放倒了看守马厩的几名士兵,然后将几枚震撼弹和发烟罐的拉环,用细绳系在了几匹头马的缰绳上……
子时三刻,雷霆骤起!
钱水协看着夜光腕表,秒针即将归零。他对着喉麦,吐出两个字:“点火。”
轰!轰轰轰——!!
攻城器械堆放点率先爆炸!不是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沉闷的、内部爆裂的声音!云梯的关节被炸碎,木屑横飞!攻城槌的轮轴断裂,沉重的槌体歪倒!油桶被引燃,火焰“呼”地窜起!
“敌袭!敌袭!”凄厉的喊叫终于划破夜空!
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马厩方向,被爆炸和火光惊动的战马开始嘶鸣、骚动!那几匹被系了拉环的头马受惊狂躁,奋力挣扎——
嘭!嘭嘭!
震撼弹在马群中炸开!瞬间的强光和超高分贝噪音让本就受惊的马匹彻底疯狂!它们挣脱缰绳,撞开围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四面八方冲撞践踏!
“马惊了!让开!”
“拦住它们!”
混乱瞬间升级!狂奔的马匹撞翻了帐篷,踩踏了士兵,冲散了刚刚集结起来的队伍!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致命的精确打击降临。
狙击手开始自由猎杀。任何试图呼喊集结、看起来像军官、或者手持令旗号角的人,都成了优先目标。
一个都司站在一处土台上,挥舞战刀试图收拢溃兵:“不要乱!向我靠——”
噗!眉心绽开血花,仰面栽倒。
号角手刚把铜号凑到嘴边,太阳穴就被子弹贯穿。
试图骑马控场的骑手,连人带马被撂倒。
整个张鼐大营,以中军卫所衙门为核心,陷入了火海、爆炸、惊马狂冲、冷枪点杀和指挥彻底失灵的极度混乱!士兵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死亡,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互相践踏,甚至为了逃命而拔刀砍向挡路的同伴。
“撤。”钱水协看到预定目标已达成,混乱已成,果断下令。八名特侦队员如同滴入水中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汇合,沿着干涸的排水沟,向西北方向的二号集结点快速撤离。
身后,是已然变成炼狱的张鼐大营,是惊马的嘶鸣、士兵的惨嚎、燃烧的爆裂声,以及那面在火光中摇晃欲倒的“张”字认旗。
卫所衙门废墟,张鼐的绝望。
张鼐被亲兵从堂中拖出时,头盔都来不及戴。他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器械堆火光冲天,惊马四处冲撞,士兵狼奔豕突,军官接连莫名倒地……而敌人在哪里?根本看不到!
“结阵!结圆阵!长枪在外,刀盾在内!弓弩手上房顶!”张鼐嘶声怒吼,试图收拢身边尚未完全崩溃的亲兵家丁。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更可怕的是,就在他喊话的瞬间,身边一个手持盾牌护着他的亲兵队长,突然身体一震,盾牌上出现一个孔洞,人软软倒下——子弹穿透了盾牌!
“将军小心!”亲兵们拼死用身体将他扑倒,拖到一处残墙后。
张鼐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又一个试图组织抵抗的哨官被不知哪里来的子弹爆头,看着那些跟着义父从陕西杀出来的老兄弟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一股冰凉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是妖法!
“大帅!顶不住了!北面刘芳亮将军那边没有动静!东面李过将军那边也没来援!”一个满脸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地过来哭喊。
北面?东面?张鼐猛地扭头,只见北面和东面两个方向,依旧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火把在移动,显然在观望,根本没有出营救援的迹象!
“刘芳亮……李过……王八蛋!”张鼐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被当成试探海外妖人实力的弃子!
“走!往北走!去刘芳亮大营!”他嘶吼着,在亲兵拼死护卫下,连滚爬爬地汇入溃兵的人流,向着北面那点微弱的、可能代表生机的火光逃去。
而就在他逃离卫所衙门不到半刻钟后,真正的雷霆风暴,降临了。
六、子夜·武清歼灭战(中):钢铁风暴
子时三刻,武清西郊荒野。
游老虎放下望远镜,夜视仪中张鼐大营冲天的火光和清晰传来的混乱声响,让他脸上那道刀疤在微光下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钱老大得手了!弟兄们,轮到咱们了!”他对着喉麦低吼,声音压不住沸腾的战意,“A集群,跟我上!B集群,按计划行动!今晚让这些顺军知道,什么叫做钢铁风暴!”
“杀!”
压抑了数日的怒火与憋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A集群正面突击。
游老虎亲率的五百主力,呈三个锋锐的楔形攻击队形,如同三把烧红的尖刀,沿着特侦队预先清理并标记的通道,直插已乱成一锅粥的张鼐大营正面——卫所衙门方向。
这五百人,是真正的百战精锐。两个齐装满员的伏波军步兵连,每个连除了一百二十支后装式米涅步枪,还加强了一个装备两挺轻机枪和两门60毫米迫击炮的支援排。机炮连的四门70毫米步兵炮和另外两挺轻机枪,则在后方八百米处一个预先选定的高地上建立了支援阵地。
就在突击队开始冲锋的同时,后方炮兵观测员(由一名特侦队员担任)将最后修正的坐标传回炮阵地。
炮阵地,炮长嘶声下令:“全连!急促射!打光半个基数!放!”
嗵嗵嗵嗵——!!
四门70炮同时怒吼!炮口焰在黑夜中一闪而逝!炮弹破空尖啸,划出死亡的弧线,飞向早已标注好的目标区域——卫所衙门核心废墟、胸墙后的集结地、通往南北两翼的道路节点!
轰轰轰轰——!!
装填了黄色炸药的70毫米炮弹爆炸声清脆而猛烈!预制破片在火光中如同死神的镰刀,呈扇形横扫!第一轮齐射,四发炮弹几乎同时落在卫所衙门废墟内外,将那段本就残破的建筑炸得砖石横飞,躲在后面的数十名顺军瞬间被撕碎!
“炮!是海外妖炮!”
“躲啊——!”惨叫声被更剧烈的爆炸淹没。炮兵根据观测员的反馈,快速修正,第二轮、第三轮炮弹接踵而至!重点覆盖那些试图重新集结、或者军官吼声最密集的区域。
五轮急促射,二十发炮弹。对于这个时代任何军队的营级阵地而言,这都是毁灭性的火力覆盖。卫所衙门附近化为一片火海尸山,残存的顺军彻底崩溃,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
炮火尚未完全停歇,游老虎的突击集群已经杀到了营栅缺口前!
“开火!”
游老虎一马当先,手中那支加装了刺刀的米涅步枪一个精准的速射,将三十米外一个刚从瓦砾中爬起、试图举刀反抗的顺军甲士撂倒。他身后,五百伏波军同时开火!
米涅步枪清脆的射击声连成一片,在黑夜中如同一场致命的金属风暴!子弹精准地寻找着任何敢于站立、持械的目标。轻机枪“哒哒哒”的短点射,将溃逃的人群一片片割倒。迫击炮发射的小型榴弹在人群密集处炸开,破片四射。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刚从炮击和夜袭中惊魂未定、指挥完全失灵的顺军,根本来不及组织任何有效抵抗。他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伏波军深色作战服、涂抹油彩的脸在暗夜和火光中近乎隐形),只看到黑暗中不断闪烁的致命枪口焰,听到身边同伴凄厉的惨叫和倒地的闷响,闻到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妖法!是妖法!”
“跑啊!往北跑!去找刘将军!”
崩溃如同雪崩,瞬间席卷了整个核心区域。士兵们丢下刀枪,推倒同伴,只求能跑得快一点。
游老虎根本不与溃兵纠缠。他大吼着:“不要停!保持队形!向北压迫!配合B路,把溃兵往预设口袋赶!”
A集群如同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战争机器,沿着特侦队开辟的通道,向溃兵主逃方向碾压而去。
B集群侧翼迂回与分割。
就在A集群正面猛攻的同时,周卫民率领的三百人从西南方向杀到,直扑张鼐部左翼与南面伏兵区的结合部。
这里的顺军同样被中军的爆炸和炮击惊动,正在慌乱中。左翼的守将是个名叫赵黑虎的悍匪出身,跟着张鼐多年,凶悍异常。听到中军大乱,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慌乱,反而吼道:“点火把!敲梆子!所有人上土墙!弓箭准备!长枪堵住路口!海外妖人惯用偷袭,咱们守好阵地,等天亮了再说!”
他的命令起到了一定作用,大约两百多名顺军老兵勉强稳住了阵脚,爬上左翼外围那道一人多高的土围墙,张弓搭箭,紧张地盯着黑暗。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冷兵器时代的夜袭。
周卫民在距离左翼阵地约三百米处停下,夜视望远镜中,土墙上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冷笑一声,对着电台:“迫击炮班,目标左翼土墙正面,三轮急促射。机枪组,左右两侧迂回,封锁其出入口。”
“嗵!嗵!嗵!”
三门60毫米迫击炮开火!炮弹划过抛物线,精准地落在土墙内外!
轰轰轰!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土墙!站在墙上的弓弩手被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从墙上掉落。
“炮!他们也有炮!”土墙上乱成一团。
紧接着,两挺轻机枪从左右两个方向开始扫射!炽热的弹链如同火鞭,抽打在土墙上,打得夯土噗噗作响,碎屑纷飞。任何试图冒头放箭或观察的顺军,都被子弹压制回去。
“突击队,上!”周卫民一挥手。
一个排的伏波军士兵,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呈散兵线快速向土墙逼近。他们并不急于冲锋,而是利用地形掩护,用米涅步枪精准地点杀土墙上任何暴露的目标。
赵黑虎蹲在墙后,听着耳边子弹呼啸、炮弹爆炸、手下惨叫,心中又惊又怒。这仗根本没法打!对方在暗,自己在明;对方火器又远又准,自己这边弓箭根本够不着!
“黑虎哥!守不住了!弟兄们死伤太多了!”一个小头目满脸是血地爬过来。
“放屁!都给老子顶——”赵黑虎话没说完,一发迫击炮弹几乎垂直落下,在他身后不远处炸开!气浪将他掀翻,破片在他大腿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黑虎哥!”
赵黑虎惨叫一声,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手下,看着土墙上越来越多的缺口,终于嘶声道:“撤!往北撤!跟中军汇合!”
残存的百余名顺军连滚爬爬地逃下土墙,从阵地北侧缺口涌出,没命地向北逃去——那里,正是A集群驱赶而来的溃兵主潮方向。
B集群并不追击,而是迅速占领左翼阵地,架设机枪和迫击炮,建立起面向北面的阻击阵地,彻底切断了张鼐部残兵向西或向南逃窜的可能,并与A集群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北面,刘芳亮大营的静默。
刘芳亮站在碱河桥头堡的土台上,望着南面张鼐大营方向冲天的火光、连绵的爆炸和隐约传来的惨嚎与密集枪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簇拥着几名部将,人人面色凝重。
“大帅,张鼐那边……怕是顶不住了。咱们要不要……”一名副将试探着问。
“要什么?”刘芳亮冷冷打断,“夜战?跟那些能在黑夜里看见东西、火器打得又快又准的妖人夜战?你嫌咱们的人死得不够快?”
副将噤声。
“闯王的命令是围困,是试探,不是让我们去填坑!”刘芳亮盯着南面的火光,手紧紧握着刀柄,“张鼐自己求战心切,怨不得别人。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出营!多派哨探,但只许远远观察,不许靠近交战区域!”
他心中除了对海外敌军战力的惊惧,还有一丝庆幸。幸好闯王明令以他为主,张鼐为副,否则若按张鼐那莽夫的性子,今夜遭殃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南面的战斗,在约一个时辰后,渐渐平息。火光未灭,但枪炮声已稀落,只剩下零星惨叫和燃烧的噼啪声。刘芳亮知道,张鼐部完了。
而他,以及东面的李过,接下来将如何应对武清城里的那股海外敌军,还是未知之数。
七、子夜·武清歼灭战(下):围歼与余波
丑时初刻,武清西北,预设“口袋区”。
这是一片三面环丘、一面开口的洼地,面积约两个足球场大,长满枯草和灌木。此刻,这片洼地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从张鼐大营逃出来的溃兵,足足有一千七八百人。他们惊魂未定,疲惫不堪,许多人带伤,建制完全打乱,像一群被驱赶的惊弓之鸟。
开口处,周卫民带着B集群一个连的兵力,依托几处天然土坎和匆忙堆砌的掩体,牢牢扼守着。两挺轻机枪的枪口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北面和西面的缓坡上,A集群的主力已经悄然就位。游老虎站在坡顶一处隐蔽的观察点,夜视仪中,洼地里密密麻麻的人影清晰可见。四门70炮和所有迫击炮已经重新架设,炮口对准了洼地中央最密集的区域。
一盏大功率的探照灯(依靠珍贵的化学电池供电)突然在北面缓坡上亮起,雪亮的光柱如同审判之剑,划破黑暗,将洼地里的溃兵照得无所遁形。惊恐的骚动顿时爆发。
紧接着,一个经过电子喇叭放大的、冰冷而清晰的汉语声音响彻洼地:
“洼地内的顺军官兵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重复,放下武器,跪地投降者不杀!”
声音在寂静的荒野和溃兵的惊恐中回荡,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对于这些刚刚经历了地狱般夜晚、早已肝胆俱裂的士兵来说,这声音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如同催命的符咒。
短暂的死寂后,第一个士兵扔掉了手中的腰刀,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第二个、第三个……成片成片的士兵丢下武器,跪倒在地。少数还想顽抗或者吓傻了的,也被周围跪下的人带动,或者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狙击手)一枪击毙。
投降像瘟疫一样蔓延。不到一刻钟,整个洼地里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游老虎看着下面这上千俘虏,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冷静。他对着喉麦:“C路,派两个排过来接收俘虏,集中看管,收缴武器,轻伤者简单包扎。A、B两路,按计划,交替掩护,撤回据点。特侦队,扫尾清场,注意北面刘芳亮方向动静。”
战斗,从特侦队渗透开始,到迫降洼地溃兵结束,总共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约四小时)。张鼐部三千精锐,伤亡超过两千人(其中阵亡约九百,重伤约六百,余者带伤),被俘一千五百余人,主将张鼐在亲兵拼死护卫下重伤逃脱,不知所踪(后证实逃往刘芳亮大营方向),建制彻底被歼灭。
而伏波军方面,仅有七人轻伤,无人阵亡。这是一场典型的、依靠技术代差、情报优势和精准战术实现的非对称歼灭战。
当游老虎带着主力悄然撤离战场,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色中时,北面刘芳亮的大营和东面李过的大营,依旧一片寂静。两位顺军主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和自保。
刘芳亮站在碱河桥头堡上,望着南面渐渐熄灭的火光,心中那股寒意久久不散。三千精锐,一夜覆灭。海外妖人的战力,恐怖如斯。他开始认真思考宋献策“谈判接触”的建议了。
李过在大柳树村,同样彻夜未眠。张鼐的覆灭,让他更加坚定了绝不轻易出战的决心。他甚至开始暗中调整部署,将部分兵力向后收缩,以防武清敌军下一步的矛头指向自己。
武清歼灭战,以伏波军一方近乎零伤亡的辉煌胜利告终。它不仅彻底粉碎了顺军对武清据点短时间内发动有效进攻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它用一场血腥淋漓的展示,将一种全新的、降维打击式的战争模式,深深烙印在了刘芳亮、李过、以及即将收到消息的李自成心中。
“海外妖人”不再只是传闻中船坚炮利的模糊概念,而是成为了一个可以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碾碎一支三千人精锐野战部队的、真实而恐怖的噩梦。这种心理震慑,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着大顺政权对澳宋的态度和决策。
而对于身处风暴眼的冷凝云、钱水协、游老虎等人来说,他们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为崇祯的进一步恢复和最终转移,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和相对安全的空间。
但北方的大棋局,并未因此明朗。黄骅正在沈阳进行危险的博弈,乐琳的舰队正在驶向天津,李自成在震惊与愤怒中会做出何种反应,吴三桂和关外的皇太极又将如何落子……
第七日,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以一声惊雷般的胜利巨响,划破了夜空。但雷霆过后,是更深的寂静,以及潜流之下,更加汹涌澎湃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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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第一节做了比较大的修改,字数过多,所以分了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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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面对“妖法”得搬出粪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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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八日倒计时·第八日(三月三十)·运河惊雷
一、卯时·碱河桥头堡的争吵
卯时初刻(清晨五点),武清北郊,碱河桥头堡,刘芳亮大营。
晨曦微露,碱河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桥头堡内却毫无清晨的宁静,中军帐里传出压抑着怒火的争吵声。
张鼐半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左肩和右腿都裹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绷带,脸上被烟火熏得漆黑,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仇恨与不甘的火焰。他死死盯着坐在主位上的刘芳亮,声音嘶哑:“……刘将军!昨夜你就在北面,距离我大营不到三里!你若是及时发兵,两面夹击,那些海外妖人岂能如此猖狂?!我三千兄弟……三千兄弟啊!”
刘芳亮脸色铁青,握着手边的刀柄,指节发白。他年过四旬,面容沉稳,此刻却也被张鼐的指责激起了火气:“张将军!昨夜情况不明!海外妖人夜战诡异,火光、爆炸、惊马、冷枪……我若贸然出营,在黑夜中与敌接战,岂不是正中其下怀?闯王的命令是围困试探,不是让我去填无底洞!”
“填无底洞?!”张鼐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三千精锐填进去了!义父的血仇没报成,我自己也差点折在里面!刘将军,你现在跟我说‘情况不明’、‘闯王命令’?我呸!”他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你就是怕了!怕了那些海外妖人!你想保存实力!”
“张鼐!”刘芳亮猛地拍案而起,须发皆张,“你放肆!我刘芳亮跟着闯王从陕西杀到北京,什么阵仗没见过?我会怕?我是要为大局负责!昨夜那种情形,我派兵出去,除了多送些人头,还能有什么用?!”
“白天!”张鼐吼道,“他们夜战厉害,白天呢?那些妖法在白天还能那么好使?我们现在还有七千多人,十倍于敌!今天白天就全军压上,用人堆也能堆死他们!为义父报仇!为我那三千兄弟雪恨!”
刘芳亮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坐下,沉声道:“张将军,你报仇心切,我理解。但打仗不是光凭血气之勇。昨夜一战,海外妖人之战力已显露无疑。夜战能打成这样,你以为他们白天就是软柿子了?他们的火器,你我都见识过,射得又快又准,还有那种能炸开一片的炮……白天打,我们伤亡只会更大。”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况且,闯王昨夜已有新命令传来。”
张鼐一愣:“什么命令?”
刘芳亮示意亲兵将帐内闲杂人等都清出去,才低声道:“闯王派往天津的使者,带回了海外髡贼的口信。他们说,只要放行武清城里的人和崇祯,他们接人后就会离开天津,不再介入北方之事。”
“放屁!”张鼐怒道,“这话你也信?他们得了崇祯,有了大义名分,还会走?”
“我自然不信。”刘芳亮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闯王和宋军师、牛丞相也不信。所以……他们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对。”刘芳亮走到简陋的作战地图前,手指划过武清到天津之间的区域,“海外髡贼要求放行,我们就‘放’。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道,让他们离开武清,往天津方向走。然后……”他手指重重点在某个位置,“在这里,运河边的‘八里桥’一带,地势开阔,适合骑兵展开。李过将军的部队从东面压过来,我从北面追上去,前后夹击。他们离开了坚固据点,在野外行军,又带着重伤的崇祯这个累赘……我们用骑兵冲阵,用兵力优势碾压,一举歼灭!”
张鼐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计是好计……可,可闯王为什么还让我来传令,让你‘相机行事’?为什么不直接命令李过和我一起动手?”
刘芳亮苦笑:“因为李过将军……昨夜之后,似乎有些犹豫。”
同一时间,东面,大柳树村,李过大营。
李过站在村口一处较高的土堆上,望着西面武清城方向。晨雾中,那座孤城的轮廓模糊不清,但昨日一夜的冲天火光和隐约传来的爆炸声、惨叫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副将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军,刘芳亮将军那边派人来问,今日如何部署?是否要继续收紧包围圈?”
李过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传令各营,加固工事,多派游骑哨探,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主动靠近武清五里之内。”
“将军?”副将不解,“我们可是有三千多人,加上刘将军、张将军的部队,近万大军……”
“近万大军?”李过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从未有过的忌惮,“张鼐的三千精锐,也是一夜之间就没了。你觉得,我们比张鼐部强多少?”
副将语塞。
李过转过身,看着自己的部下:“昨夜那一仗,你们还没看明白吗?那不是打仗,是……是屠宰。海外妖人在黑夜里看得见,打得准,火器厉害得不像人间该有的东西。我们现在围着的,不是一块肥肉,是一头满身尖刺、还能喷火的铁刺猬。谁先伸手,谁的手就得被扎烂、烧焦。”
他顿了顿,低声道:“闯王和军师想用计,想引他们出来在野外打。想法不错,但……实施起来呢?谁能保证那些妖人不会在半路上又弄出什么新花样?谁能保证他们的援军不会从天津突然出现?”
副将不敢接话。
李过望向东南方,那是天津的方向,也是大海的方向。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缠绕着他。他的部队现在的位置很尴尬——在武清和天津之间。如果武清的海外敌军突围向东,他就是第一道防线;如果天津的海外敌军主力西进接应,他又可能腹背受敌。
进,不敢攻武清那座血肉磨盘;退,无法向闯王交代。真是进退两难。
“先按兵不动吧。”李过最终叹了口气,“等闯王和军师的进一步命令。另外……多派些机灵的人,往天津方向探查,我要知道海外髡贼在天津到底有多少船,多少人。”
二、辰时·武清的军事会议
辰时正(上午七点),武清巡检司衙署,临时指挥所。
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指挥所内气氛严肃,游老虎、钱水协、周卫民等人围在地图前,医疗队的主治医师刚刚汇报完情况。
“一号目标生命体征已稳定,颈部水肿消退明显,神志清醒,可以进行简短对话。但是,”医师话锋一转,语气郑重,“长时间的颠簸、剧烈的情绪波动,依然是巨大风险。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最稳妥的方案是继续静卧观察至少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 如果必须转移,需要极其平稳的运输工具,且全程需有医护人员密切监护。”
冷凝云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昨夜一场大胜,固然震慑了顺军,但也彻底激怒了李自成。顺军近万大军仍在周围虎视眈眈,绝不会善罢甘休。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游老虎抱着胳膊,盯着地图:“俘虏都处理完了?”
钱水协点头:“按你的意思,一千五百多名俘虏,全部进行了集中教育,展示了我们部分武器威力,讲明了我们只为接人、无意与百姓为敌的立场,然后分批释放了。他们回去后,恐惧和传言会像瘟疫一样在顺军中扩散。”
“干得好。”游老虎咧嘴笑了笑,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现在,咱们得想想下一步怎么走了。固守?咱们弹药虽然还够打一两场硬仗,但粮食最多还能撑五天。突围?往哪突?带着重伤的陛下,怎么突?”
周卫民指着地图:“东面是李过,北面是刘芳亮,西面是张鼐残部(他们还不知道张鼐重伤逃到北面去了),南面是陷阱。看起来四面楚歌。”
“但也不是没有缝隙。”钱水协的炭笔在地图上西侧画了个圈,“张鼐部昨夜被我们打残,建制崩溃,虽然部分溃兵可能逃往北面或重新聚集,但西面的包围圈现在是最薄弱的。如果我们集中力量,从西面打开一个口子,然后向西南方向穿插,进入文安洼一带的水网区域,那里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和骑兵行动,有利于我们小股精锐隐蔽机动。”
“然后呢?”游老虎问,“去文安洼躲起来?陛下这身体,能在水网沼泽里颠簸吗?”
钱水协沉默。这也是他最大的顾虑。
就在这时,通讯兵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振奋:“掌柜!游营长!天津前指急电!是杨威司令和乐琳大校联署!”
冷凝云立刻接过译好的电文,快速阅读,眼神逐渐亮起。
电文内容:
“武清前指钱、冷、游:
一、通报:经多方渠道斡旋,李自成方面已原则同意放行你部及一号目标,条件是接人后我舰队须离开天津。此承诺仅为缓兵之计,李自成意图在半途设伏,不可轻信。
二、接应方案:我前指已制定‘运河接应’计划。‘伏波’、‘镇波’两艘巡航舰及三艘901型运输舰,经紧急勘测,可沿北运河上溯至‘王家浅’(位于武清东南约四十里,运河河道较深且转弯处有天然深水区)待命。该位置距预设伏击区域(八里桥)约三公里,在我舰炮有效射程内。
三、行动安排:你部于今日午时后,按指定路线(附图)向东南方向转移,目标王家浅。途中需保持高度警惕,预计李过部将从东面施压,刘芳亮部将从北面尾随。抵达王家浅前,你部可能遭遇伏击。
四、火力支援:我已命令舰炮群完成诸元测算,你部抵达预设区域后,若遇敌大规模围攻,可发射红色信号弹(三发),我舰炮将提供覆盖火力。重复,此火力仅为解围,你部须尽快登船。
五、此计划已获乐琳大校支持,潘政委虽有保留但未反对。务必谨慎,盼安全汇合。杨、乐。”
电文后附着一张简图,标明了从武清到王家浅的路线,以及几个关键节点和可能的危险区域。
“太好了!”周卫民忍不住低呼,“有舰炮支援!还是两艘巡航舰!这下看那些顺军还怎么围我们!”
游老虎仔细看着地图和路线,眉头渐渐舒展,但随即又皱起:“路线约六十里,正常行军大半天能到。但带着重伤员……而且途中肯定有阻击和追击。陛下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冷凝云和医疗队医师。
冷凝云深吸一口气,看向医师:“如果……如果有最平稳的运输工具,比如特制的担架,由最稳的人抬着,沿途尽可能避开剧烈颠簸,并且有医护人员随时监护……陛下撑到王家浅的可能性有多大?”
医师沉思片刻,谨慎回答:“如果一切顺利,运输过程中没有遭遇突然袭击、剧烈奔跑或摔碰,且陛下情绪保持稳定……有六成把握。但任何意外都可能导致伤势恶化,甚至……危及生命。”
六成。这是一个让人心头发紧的数字。
“没有其他选择了。”钱水协平静地说,“留在武清,等顺军重新整顿后发动总攻,我们的弹药和粮食耗尽,结局是一样的。突围去荒野,陛下的身体更受不了。只有这条路——去王家浅,上船。这是唯一生路。”
游老虎重重点头:“没错!而且有舰炮支援,咱们不是孤军奋战!传令下去:全体准备,午时正(中午十二点)出发!把所有能用的门板、床板都拆了,给陛下做一副最稳当的担架,垫厚棉被!抬担架的人选最有经验、最稳的老兵!医疗队全程跟随!其余人,检查武器弹药,准备打一场硬仗!”
命令迅速传达。据点内再次忙碌起来,但这次忙碌中带着明确的目标和希望。士兵们默默整理行装,加固担架,分配最后的高能口粮。特侦队员们检查着每一件夜视装备和通讯设备,虽然白天用不上夜视仪,但其他装备依然关键。
冷凝云走到崇祯休息的房间。王承恩正小心地给崇祯喂着米汤。经过一夜的休息和用药,崇祯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看到冷凝云进来,微微动了动嘴唇。
“陛下,”冷凝云走近,轻声却清晰地说,“我们今天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路上可能会有些颠簸,但我们会尽全力保护您。请您务必保持镇定,相信我们。”
崇祯缓缓眨了眨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经过这几日的生死劫难,他对这些海外“奇人”已经有了复杂的依赖与敬畏。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王承恩老泪纵横,却强忍着哽咽:“冷掌柜,皇爷就……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冷凝云郑重承诺。
午时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武清这座残破的孤城上。一场决定生死的转移,即将开始。
三、巳时·天津前指的决策
巳时正(上午九点),大沽口,“伏波”号巡航舰舰桥。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入舰桥,却吹不散室内凝重严肃的气氛。大幅的京津地区地图悬挂在墙上,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杨威、乐琳、潘潘三人站在地图前,周围是几名主要参谋和归化民军官。
杨威指着地图上武清东南约四十里处的一个点:“王家浅。这里运河河道突然变深,且有一个近乎直角的大转弯,转弯内侧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深水河湾,水文条件适合‘伏波’、‘镇波’这样吃水较深的巡航舰临时锚泊。三艘901更没问题。从王家浅到八里桥,”他手指向东北方向移动约三公里,“直线距离约三公里。‘伏波’和‘镇波’的主炮(150毫米前装线膛炮)最大射程超过五公里,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提供相当精准的火力覆盖。”
乐琳大校一身笔挺的白色海军制服,双手背在身后,仔细审视着地图和杨威的标注。他微微点头:“水文勘测数据可靠吗?”
“可靠。”杨威肯定地说,“我们提前派出了小艇和潜水员,连夜测量的。王家浅的水深、河床土质、转弯半径,都符合要求。唯一的问题是,运河航道狭窄,一旦进入,转向和撤退会比较困难,如果岸上有敌军用重炮轰击……”
“这个风险可控。”乐琳打断他,“第一,李自成没有能威胁到我们舰船的重炮。第二,我们的任务不是占领运河,是接应和火力支援。一旦冷掌柜他们登船,我们立刻顺流而下撤回大沽口外海。整个过程,预计不超过两个时辰。”
潘潘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眉头紧锁。她穿着伏波军的政治军官常服,扶了扶眼镜,终于开口:“我还是认为,这个计划过于冒险。让两艘宝贵的巡航舰和运输舰深入内河四十里,进入完全陌生的水域,而且是在明知李自成有埋伏意图的情况下。万一运河上有障碍物,或者岸边有埋伏的火炮,或者……李自成根本不顾承诺,调集大量火船、炸药船来围攻,我们的损失将难以承受。”
她看向杨威和乐琳:“执委会给我们的命令是‘接应并确保天津锚点安全’,没有授权我们主动进入内河进行军事行动。这已经超出了‘有限接触、避免升级’的范畴。”
杨威转过身,直视潘潘:“潘政委,如果我们在王家浅按兵不动,冷掌柜他们一千多人,带着重伤的崇祯,要徒步突破近万顺军的围追堵截,走到大沽口。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少?一成?还是半成?”
潘潘语塞。
杨威继续道:“王家浅接应,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以较小代价完成任务的方法。舰炮可以提供压倒性的火力支援,打垮顺军的伏击。船只可以直接接走伤员和崇祯,避免长途跋涉的风险。乐琳大校带来的八百生力军,可以加强滩头防御,确保我们退路安全。这是一个完整的、可行的作战方案。”
“但政治风险呢?”潘潘坚持,“我们炮击顺军,等于公开撕毁刚刚达成的‘放行’默契,会彻底激怒李自成,可能导致我们与顺军的全面对抗。这不符合元老院的整体利益!”
“潘政委,”乐琳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是海军出身,可能不如你了解复杂的政治博弈。但我懂得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军人的首要职责,是完成任务,并尽可能保护同袍的生命安全。冷掌柜、钱指挥、游营长,还有那一千多名伏波军弟兄,他们正在武清死地为我们元老院流血拼命。现在有一条路,能让他们活下来,能把崇祯安全带回来——尽管这条路有风险——那么,作为他们的上级和同僚,我们没有理由不竭尽全力去走这条路。”
他顿了顿,看向潘潘:“至于政治风险……如果李自成真的在半路设伏,想要歼灭我们的人,那么首先破坏默契的是他。我们进行自卫反击,天经地义。至于全面对抗……经过武清一夜,李自成应该已经清楚我们的战力。他若聪明,就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保不住的崇祯,真的和我们全面开战。那不符合他的利益。”
潘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杨威和乐琳坚决的态度,以及周围参谋军官们眼中对救援袍泽的迫切,她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在这艘战舰上,在这事关前线将士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坚持的“政治正确”和“风险控制”,在军人最朴素的“不抛弃不放弃”信念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好吧。”潘潘叹了口气,“我保留意见,但……执行命令。不过,我要求将此行动计划全文上报临高总参和执委会备案。”
“可以。”杨威点头,“但在接到新的命令前,计划照常执行。命令各舰:午时起锚,进入运河,按预定方案向王家浅机动!陆战加强营,做好登船接应和岸防准备!”
命令迅速传达到整个舰队。蒸汽轮机开始加压,烟囱冒出浓浓黑烟。水兵们忙碌地做着最后的出航检查。陆战队员们检查武器,准备登艇。
乐琳走到舰桥舷窗前,望着西北方向。那里是武清,是即将开始的生死行军,也是检验他此次北上“制衡”与“救援”双重职责的第一个真正考验。
杨威站在他身边,低声道:“多谢支持,乐大校。”
乐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不是支持你,杨司令。我是支持那些正在为我们元老院的未来拼命的弟兄。希望……我们都能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四、午时至申时·运河边的死亡走廊
午时正,武清西城门(已残破)。
没有激昂的动员,没有壮烈的誓言。一千余名伏波军和特侦队员,排成相对紧凑的行军队列,沉默地走出了他们坚守了八日的据点。队伍最前方是游老虎亲自率领的突击前卫,约三百人,装备最精良,负责开路扫清障碍。中间是核心护卫队:崇祯躺在八名最稳健的老兵抬着的特制厚垫担架上,医疗队医师和护理员紧跟在旁,冷凝云、王承恩、小赵等人护在左右,钱水协带着特侦队员在四周警戒。队伍最后是周卫民指挥的断后部队,约四百人,负责阻击追兵,且战且退。
按照天津前指给出的路线,他们出城后先向西南,做出要进入文安洼水网区的姿态,然后在一个叫“马头”的小村附近突然折向东南,沿着一条相对平坦的官道(早已残破不堪),直奔王家浅。
行军异常艰难。官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尽管抬担架的老兵使出了浑身解数,尽量保持平稳,但颠簸仍不可避免。崇祯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抓着担架边缘的绳索,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王承恩跟在旁边,心如刀绞,却只能不断低声安慰。
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后方就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马蹄声——刘芳亮部果然追了上来。断后的周卫民部按照预定方案,不与之纠缠,利用米涅步枪的射程优势,精准狙杀迫近的顺军骑兵和军官,迟滞其追击速度。顺军吃了亏,不敢逼得太紧,但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吊在后方两三里处。
更麻烦的是东面。李过部虽然没有正面拦截,但派出了大量游骑,像狼群一样在队伍侧翼骚扰,不时射出冷箭或火铳,试图制造混乱,延缓行军速度。前卫的游老虎不得不分兵驱赶,行军速度进一步减慢。
申时初刻(下午三点),队伍抵达一个叫“落垡”的废弃小镇附近。
这里距离王家浅还有约十五里。按照地图,从这里开始,地形逐渐开阔,官道也相对平整了一些,本来是好事。但钱水协却叫停了队伍。
“不对劲。”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前方开阔的田野和远处依稀可见的运河堤岸,“太安静了。李过的部队,如果真想拦截我们,应该在这里布置防线才对。但现在……看不到任何大股部队的迹象。”
游老虎也感觉到了异常:“你的意思是……”
“李自成和李过,可能根本就没想在这里拦截我们。”钱水协放下望远镜,眼神冰冷,“他们想放我们过去,或者……逼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他们真正选定的伏击场。”
几乎同时,前方侦察的特侦队员通过电台发回紧急报告:“前方约五里,八里桥附近,发现大量敌军集结迹象!至少有三千人以上,正在构筑简易工事!桥梁似乎被破坏了!”
八里桥!这正是天津前指电文中提到的预设伏击区域!
游老虎和钱水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果然,李自成玩的是“请君入瓮”的把戏。放你到预设战场,然后前后夹击,企图一举歼灭。
“怎么办?”周卫民从后面赶上来,气喘吁吁,“后面刘芳亮追得紧,前面李过张开了口袋。咱们被夹在中间了!”
游老虎看着地图,又看了看天色。申时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如果被拖在这里,天黑后情况会更复杂。
“按第二套方案!”游老虎当机立断,“我们不进他的口袋!就在这里,落垡镇废墟,建立防御阵地!前卫变后卫,后卫变前卫,咱们不走了,固守待援! 把刘芳亮的追兵先打疼!然后……等咱们的舰炮!”
命令迅速下达。疲惫的队伍立刻转入防御状态。落垡镇虽已残破,但断壁残垣众多,正好可以作为掩体。士兵们迅速利用地形,构筑起一个环形的简易防御圈。担架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最坚固的一处半塌砖房内。医疗队设置起临时救护点。
很快,北面烟尘大起,刘芳亮率领的主力追兵到了。他看到伏波军不再逃跑,反而据守废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跑不动了?想凭这点破烂工事挡住我?传令,骑兵两翼包抄,步卒正面压上!一口气吃掉他们!”
战斗骤然爆发。刘芳亮的三千人从北面猛攻落垡镇。伏波军依托废墟,用米涅步枪和轻机枪织成密集的火网,精准地收割着冲锋的顺军。但顺军毕竟人多,而且刘芳亮这次学了乖,不再密集冲锋,而是散开队形,利用各种掩体步步逼近,同时用弓箭和少数火铳进行压制。战斗陷入胶着。
更糟糕的是,东面李过部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变故,开始向落垡镇方向运动,隐隐有合围之势。
“发信号!”游老虎对身边的信号兵吼道,“红色信号弹!三发!快!”
信号兵迅速装上特制的红色信号弹,朝着东南方向王家浅的大致方位,连发三弹!
咻——嘭!咻——嘭!咻——嘭!
三团醒目的红色烟球在空中炸开,即使是在下午的天光下,也清晰可见。
王家浅,北运河转弯处。
“伏波”号和“镇波”号如同两只巨大的钢铁怪兽,静静地锚泊在深水河湾中。三艘901运输舰靠在稍浅一些的位置。所有舰炮的炮口都已调整完毕,指向西北方向。
杨威站在“伏波”号舰桥,举着高倍望远镜,死死盯着落垡镇方向。当他看到那三团升起的红色烟球时,猛地放下望远镜,对着传声筒厉声吼道:“全舰!目标区域,八里桥至落垡镇之间敌密集集结区!榴弹!全炮门!急促射!放!”
“镇波”号几乎同时开火。
轰!轰轰轰——!!!
五艘战舰,超过三十门大口径舰炮(包括“伏波”、“镇波”的150mm主炮和大量副炮)同时发出怒吼!炮口喷出长达数米的火焰和浓烟,巨大的后坐力让数千吨的舰身都微微横移!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如同死神的咆哮,划破天际,飞向十几里外的战场!
落垡镇外。
刘芳亮正督促部队猛攻,忽然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尖锐呼啸从东南方天空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
下一瞬间,地狱降临。
第一轮炮弹主要落在了八里桥附近李过部的预设伏击阵地。但仍有数发偏离的炮弹,落在了正在进攻落垡镇的刘芳亮部后方队列中。
轰隆——!!!
地动山摇!不同于他们见过的任何火炮,这些来自海上的巨炮,装药量巨大,爆炸威力恐怖!一枚150毫米榴弹落地,炸起的烟尘高达十数米,冲击波将方圆三十米内的一切——人体、马匹、土石——统统撕碎、抛飞!预制破片如同风暴般横扫,割倒一片又一片的士兵!
“天……天雷?!”刘芳亮身边的亲兵吓得瘫软在地。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炮击接踵而至!炮弹的落点开始修正,更加精准地覆盖刘芳亮部的主力集结区域和后队!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如同大地开裂!火光、烟尘、残肢断臂、泥土石块……混合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顺军的进攻队列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哭喊着,丢下武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建制彻底崩溃!
刘芳亮本人被亲兵扑倒,躲在一处土坎后,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满脸都是溅起的泥土。他透过烟尘,看着自己精锐的部队在那种根本无法理解的恐怖打击下土崩瓦解,心中除了极致的恐惧,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一丝绝望。
这……这是什么力量?这真的是人间该有的武器吗?
东面,八里桥方向,李过部的遭遇更加悲惨。他们密集集结在预设阵地,正好成了舰炮集火的最佳目标。三轮急促射,超过九十发大口径炮弹覆盖了那片区域。当炮击暂时停歇,烟尘稍稍散去时,原本人头攒动的伏击阵地,已然化为一片死寂的焦土和弹坑,残存的士兵惊恐万状地向四面八方逃散,李过本人下落不明。
落垡镇废墟内。
伏波军士兵们同样被这来自远方的恐怖火力震撼了,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自豪。
“是我们的炮!舰炮!”
“炸得好!炸死这帮龟孙子!”
欢呼声在阵地中响起。
崇祯躺在担架上,也被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动。在王承恩的搀扶下,他挣扎着微微抬起头,透过残墙的缺口,望向东南方那依稀可见的运河方向,又看看北面被炮火覆盖、已然崩溃的顺军。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微微颤抖。
他见过明军的红夷大炮,见过顺军的土炮,但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世上竟有如此威力的火炮!能在十几里外,将成千上万的军队瞬间打得灰飞烟灭!这……这真的是人力所能及的吗?这些海外宋人……他们拥有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以及深深无力的复杂情绪,淹没了他。大明……不,整个天下,在这样恐怖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王承恩跪在担架旁,老泪纵横,喃喃道:“皇爷……皇爷……这是天兵……真的是天兵下凡啊……”
冷凝云走到担架旁,看着崇祯震撼失神的表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这一刻的炮火,不仅摧毁了顺军的伏击,也彻底击碎了崇祯心中最后那点属于帝王的骄傲和幻想。
从此以后,这位末代皇帝,将真正以一个“被拯救者”乃至“观察者”的身份,去面对一个全新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时代和力量。
炮击停止了。顺军的溃败已成定局。游老虎抓住机会,命令部队迅速整理队形,抬上担架,向着东南方王家浅方向,全速前进。这一次,身后再无追兵。
五、酉时·登船与归航
酉时初刻(下午五点),王家浅,北运河畔。
夕阳西下,将运河水面染成一片金红。“伏波”号和“镇波”号巨大的钢铁身躯静静停泊在河湾中,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三艘901运输舰靠在简易搭建的栈桥旁。
当崇祯、王承恩、太子朱慈烺、长平公主朱媺娖、昭仁公主、定王慈炯、永王慈炤等一行人抵达河岸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庞大的蒸汽战舰,那种钢铁巨兽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无与伦比。
杨威、乐琳、潘潘等人已经乘小艇来到岸边迎接。
“冷掌柜!游营长!钱指挥!辛苦了!”杨威大步上前,用力握住冷凝云的手,又重重拍了拍游老虎和钱水协的肩膀。他的目光扫过担架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复杂的崇祯,以及周围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兵,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杨司令,乐大校,潘政委。”冷凝云声音沙哑,但透着如释重负,“幸不辱命。”
乐琳看着眼前这支从绝境中杀出来的队伍,看着他们身上沾染的硝烟血迹,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敬意。他立正,向游老虎、钱水协等人郑重敬了一个军礼。身后的海军官兵们也齐刷刷敬礼。
担架被小心翼翼地从栈桥抬上“伏波”号甲板。船上的水兵和医护人员早已做好准备,迅速将崇祯转移到舰上条件最好的舱室,医疗队立刻接手进行详细检查。
崇祯躺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透过舷窗,看着外面那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钢铁船体,看着那些穿着奇特制服、行动迅捷有序的水兵,看着船舱内那些闪烁着奇异光芒的仪器和灯具……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仿佛从一个即将崩塌的旧世界,一步跨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新世界。
王承恩陪在一旁,也是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握着崇祯的手。
冷凝云最后登上“伏波”号。他站在船舷边,回望西面渐渐沉入暮色的原野。那里,是武清,是北京,是他奋战了八个日夜、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的地方。夕阳的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血红,如同这段惊心动魄旅程的终章。
杨威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热水:“看什么呢?”
“看……一段历史的终结,和另一段历史的开始。”冷凝云接过水杯,轻声道。
杨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样,人救出来了,任务完成了。你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回去好好休息,元老院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
冷凝云点点头,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水流穿过干涩的喉咙,仿佛也驱散了连日积累的疲惫和紧绷。
“伏波”号拉响了汽笛,低沉雄浑的鸣响在运河上传出很远。蒸汽轮机开始运转,巨大的明轮缓缓转动,推动着钢铁舰体离开河岸,调转船头,向着下游、向着大海的方向驶去。“镇波”号和901运输舰紧随其后。
乐琳站在“伏波”号舰桥,看着运河两岸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放松。此次北上,制衡与救援的双重任务,总算有了一个相对圆满的开端。虽然过程惊险,与顺军的矛盾也彻底公开化,但至少,人救出来了,天津锚点也保住了。至于未来北方局势如何演变……那是临高的大人物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潘潘在自己的舱室里,看着舷窗外渐暗的天色,心情复杂。她依然认为这次行动过于冒险,政治后果难以预料。但看到冷凝云他们安全归来,看到崇祯被顺利接上船,她也不得不承认,在特定情境下,军事上的果断有时比政治上的周全更能解决问题。只是这份报告,该怎么写呢?
崇祯躺在舱室的床上,听着船体破开水流的哗哗声,感受着身下平稳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微震动(相比陆地的颠簸),心中那片震撼的余波依旧未平。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将彻底与这些海外“宋人”捆绑在一起。未来会如何?他不知道。但至少,他还活着。
冷凝云走到崇祯的舱室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里面安静躺着的身影,然后转身走向军官休息室。他需要好好睡一觉。八天了,他终于可以暂时卸下肩头的千斤重担。
“伏波”号劈波斩浪,驶向渤海,驶向天津港,驶向一段未知的、但注定不再平静的未来。
第八日,在舰炮的轰鸣与运河的晚霞中,落下帷幕。冷凝云的使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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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问题,闯军他们怎么知道崇祯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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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写ai的吗?槽点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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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快马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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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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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3: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完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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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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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7 小时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tpfood 发表于 2025-12-14 21:36
一个问题,闯军他们怎么知道崇祯受重伤?

猜也能猜出来,要是没负伤,晚上打完那一波肯定就直接突围了,没突围说明走不了,那还有什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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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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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6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爆更速度,先赞后看
知易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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