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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文明的蓝图(二) 崭新的校舍在尼罗河畔格外醒目,红砖外墙上方飘扬着澳宋埃及友好协会的旗帜。校长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是一位在临高进修过的埃及教师,穿着一身笔挺的澳宋式制服。李明渊元老在校长的引导下走进教学楼,走廊墙壁上装饰着精心复制的法老时期壁画,而关于伊斯兰文明的展品则被刻意安排在不起眼的角落。 三年级教室里正在讲授历史课。"打开课本第47页。"历史教师纳迪姆用教鞭轻敲黑板,墙上挂着的彩色时间轴格外醒目:代表法老时期的金色部分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版面,而后面代表伊斯兰时期的一小段灰色区域则被压缩在角落里,并被标注为"沉寂期"。 "从图特摩斯三世到拉美西斯二世,这是埃及最辉煌的时代。"纳迪姆的声音充满激情,教鞭滑过占满大半墙面金色段,"我们的祖先建造了永恒的金字塔,发明了莎草纸,创造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尼罗河的赠礼让我们成为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度之一。" 当教鞭移到代表中世纪的灰色段落时,她的语气明显平淡下来:"这是埃及的沉睡期。外来的统治让我们的文明陷入了漫长的停滞。" 坐在第三排的优素福之子小优素福高高举手:"老师,那后来为什么我们衰落了?" "问得好。"纳迪姆的教鞭移到那段灰色区域,"在漫长的伊斯兰时期,特别是奥斯曼统治下,我们的文明陷入了停滞。外来统治者只知索取,不思建设..." 这时,一个坐在窗边的女孩怯生生地举手:"老师,可是我祖母说,那个时候我们也有很多美丽的清真寺和智慧宫,我爷爷说那时候开罗也有繁华的市场,也有很多伟大的学者和诗人..." 纳迪姆温和地打断她:"那些成就与法老时期的辉煌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日月。我们要记住的是,谁让我们失去了昔日的荣光。但那是后续课程的内容了,今天我们要重点了解的是法老时期,那是埃及最古老的根源,是我们埃及人最本真的辉煌。" 李明渊在教室后排静静观察。他注意到课本上法老时期的插图精美详细,而后面章节的插图不仅数量少,色调也暗淡许多。听到纳迪姆的回答后,他微微颔首。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涌向操场。小优素福追上历史老师:"老师,我父亲说我们家族在奥斯曼时期也是体面的商人,这难道不值得我们骄傲吗?" 纳迪姆拍拍他的肩:"记住,真正的埃及人应该为法老的血脉自豪。其他的...都是历史的插曲。" 此时,工匠的女儿莱拉独自坐在座位上。她想起祖父讲述的,关于伊斯兰时期学者们在天文和数学上的成就,不由得对课本的说法产生了些许疑问。李明渊见状,不禁走上前去。 "小姑娘,今天的课有什么收获吗?"他和蔼地问。 莱拉犹豫了一下:"元老阁下,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我们的文明如此伟大,为什么需要别人来唤醒?为什么我们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苏醒呢?" 李明渊俯下身,镜片后的目光依然温和:"再伟大的文明也需要朋友,莱拉。澳宋只是在你们前进的路上,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 离开教室,李明渊对校长说:"这个学生很有想法。要注意引导,不能让个别人的疑问影响大多数人的认知。" 下一节的政治课上,年轻教师萨玛正在讲解"文明交流"。 "世界上最古老的两个文明,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都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现在,命运让这两个伟大的文明在历史的转折点相遇了。"她展示着对比图:金字塔与临高灯塔并列,圣书体与汉字交相辉映。 "我们的文明曾经沉睡了太久太久,"萨玛的声音充满感染力,"而现在,澳宋朋友伸出了援手。他们帮助我们修复文物,传授新技术,这是真正的友谊。" 一个学生举手提问:"老师,为什么他们对我们这么好?" "因为伟大的文明懂得互相尊重。"萨玛按照培训时的标准答案回答,"就像兄长帮助弟弟成长一样自然。" 莱拉再次举手:"可是,为什么运河区的工厂必须使用澳宋的机器?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制造?"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萨玛停顿片刻,保持微笑:"这是因为更先进的技术能带来更高的发展。等我们的文明真正复兴了,自然也能掌握这些技术。" 政治课的下课铃方才响起,学生们还未完全从"文明交流"中回过神,便被组织着列队走向学校礼堂。校长陪同着李明渊元老穿过连接教学楼的回廊,温和地解释着接下来的行程。 "元老阁下,学生们正在排练一出新编历史剧《文明的复兴》,恰好能直观展现我校在文明传承教育上的成果。" 礼堂舞台上,帷幕尚未拉开,却能听见后面传来老师急促的指导声和孩子们清脆的应答。李明渊和林汉元老在前排预留的座位就座,随行人员安静地散布在后排。 灯光亮起,帷幕拉开。背景是粗糙但意图明显的古埃及壁画风格布景,描绘着金字塔和尼罗河。一群年幼的学生披着用染色的粗布仿制的"古埃及"服饰,扮演着"辉煌时代"的民众。他们用稚嫩的声音齐声朗诵: "尼罗河水滋养万物,太阳神拉护佑四方!我们建造永恒的纪念碑,我们的文明如星辰闪耀!" 接着,舞台上灯光转暗,转为沉闷的暗蓝色。几个稍年长的学生披着深色斗篷,缓步上台,象征着"漫长的黑暗时期"。他们的台词变得低沉而压抑: "智慧被遗忘,荣光被掩埋…异族的统治下,我们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就在舞台上的"黑暗"达到顶点时,一束刻意安排的强光从舞台侧面打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学生,穿着整洁笔挺、明显是澳宋风格的改良制服,手持一个象征着"知识"或"技术"的发光道具(一个澳宋制造的、经过装饰的玻璃棱镜),步伐坚定地走到舞台中央。 "沉睡的文明啊,我来自东方,与你一样古老的国度。"扮演"澳宋使者"的学生朗声道,他的台词带着在澳宋语言学校训练出的标准口音,"我们带来了唤醒记忆的钥匙,带来了重燃文明之火的神圣使命!" 舞台灯光随之大亮,变得温暖而明亮。原本匍匐在地的"古埃及民众"纷纷起身,围绕着"澳宋使者",做出接收知识、努力学习的动作。 "看!我们终于能重新读懂祖先的文字!"一个孩子举起一块写着仿制圣书体的纸板。 "看!新的机器让尼罗河更好地为我们服务!"另一个孩子推动着一个象征水车的模型。 剧目在全体演员充满希望的集体朗诵中达到高潮:"古老的智慧与现代的知识结合,文明的复兴就在眼前!澳宋与埃及,友谊的桥梁万古长青!伟大的文明可能会暂时蒙尘,但在真诚的朋友帮助下,必将重现辉煌!" 掌声中,李明渊元老面带赞许的微笑,轻轻鼓掌。他侧身对校长说:"构思很巧妙。将历史的脉络、文明的困境与未来的希望,通过孩子们易于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这出剧,应该让更多学生和家长看到。戏剧的感染力,有时胜过课本。这种形象的对比,还能让学生们更深刻地理解,我们考古工作的意义何在——不仅仅是发掘过去,更是为了照亮未来。" 在舞台侧面,指导老师正在小声提醒刚才扮演"澳宋使者"的学生:"你的姿态要再坚定一些,要代表着文明与希望!"而那个在历史课上提出疑问的女孩莱拉,这次扮演的是黑暗时期一个沉默的背景角色。她看着身边兴奋的同学们,又看了看台下微笑的元老,脸上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困惑。 夕阳的余晖透过校长办公室的百叶窗,在红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茄烟味,与书架上崭新皮革封面的澳宋教材散发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李明渊元老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窗框。 "课程安排很合理。"他转身对肃立一旁的教师们说,"特别是历史剧,将文明的断裂与复兴表现得相当生动。" 历史教师纳迪姆连忙欠身:"都是按照元老院提供的教学大纲准备的。我们只是将历史的真相,用更适合学生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学生们也确实很喜欢这种讲故事的方式。" 李明渊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从事的是最神圣的工作——帮助新一代埃及人找回失落的文明荣光。每一个孩子都应该为自己的古老传承感到骄傲,同时也要明白,与澳宋的友谊是文明复兴的关键,要重点突出两大古老文明的对话与交融。" 与此同时,在教学楼二层的图书馆,几个自习的学生正聚在靠窗的桌子旁。夕阳在书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你们不觉得历史课有点无聊吗?"扎着辫子的莱拉摆弄着书页,"老是讲法老啊金字塔的,我更喜欢听奶奶讲的民间故事。" 她旁边的男生艾哈迈德打了个哈欠:"至少比政治课好玩。政治课老是说澳宋和我们亲如兄弟,听得我都快会背了。" "不过我爸爸说,自从澳宋人来了,他做工的工厂确实能按时发工钱了。"胖乎乎的穆斯塔法插嘴,"这总是好事吧?" 莱拉歪着头:"可是为什么剧院里演的历史剧,总是澳宋人来帮助我们?我们自己不能帮助自己吗?" "你想太多啦!"艾哈迈德拍拍她的头,"老师不是说了嘛,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你看穆斯塔法他爸爸,现在不是过得比以前好吗?" "我不明白,"莱拉翻开着官方出版的《埃及通史》,手指重重地点在"伊斯兰停滞期"的章节上,"如果伊斯兰时期是停滞期,为什么我祖父说他祖父那个时代,开罗的学者们还能写出那么多医学著作?" 她对面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压低声音:"政治课上不是说吗?那是少数精英的成就,普通民众依然生活在黑暗中。" "但是..."莱拉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女生打断。 "我觉得莱拉说得不对。"说话的是萨拉,她父亲在优素福的公司做事,"澳宋人教我们新技术,帮我们修复文物,这不是很好吗?难道我们要一直落后下去?" 穆斯塔法点头附和:"就是!我叔叔说,以前种麦子的时候,一年到头都挣不到几个钱。现在种棉花,至少能买得起澳宋运来的面粉了。" 校长办公室里,李明渊整理着西装袖口,准备离开。 "孩子们很活泼,"他对教师们微笑,"教育工作要循序渐进,要保持他们的学习兴趣。特别是要让他们理解,不同文明之间相互学习的重要性。" 政治教师萨玛恭敬地询问:"元老阁下,关于部分学生在课堂上提出的疑问..."" "这是正常的,有疑问是好事,"李明渊拿起公文包,"这正说明我们的教育工作还有深化的空间。要用更生动的方式,让学生们理解澳宋与埃及之间这种特殊的友谊。重要的是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讲述真实的历史。特别是青少年,正处于建立认知的关键期。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什么是历史的必然选择。记住,我们不是在灌输,而是在引导。引导学生们拥有正确的历史观,有正确的历史认知。" 他最后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澳埃友好年表,上面用鲜艳的颜色标注着两个文明的"伟大相遇"。 就在元老的车队驶出校园时,图书馆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昨天问爸爸,为什么我们家不种麦子了。"穆斯塔法说,"他说种棉花更赚钱,可是我觉得麦田金灿灿的更好看。" 莱拉翻着历史课本上的彩色插图:"这本书好新啊,但是图书馆角落里那些旧书,封面都发黄了,现在根本没人看旧书。" "那是因为旧书的内容过时了。"萨拉理直气壮地说,"老师说过,我们要学习最新、最准确的知识。" 艾哈迈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我说,你们想太多了!反正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这就够啦!走,回家吃饭吧,我饿死了!"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往外走。莱拉落在最后,又回头看了眼书架角落那些蒙尘的旧书。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正好照在那排旧书上,书脊上模糊的文字似乎在发光,但很快,阴影就吞没了它们。 暮色渐深,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莱拉心中那个小小的疑问,就像被夜色吞没的旧书一样,暂时消失在了主流话语的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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