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cd5721 于 2021-11-12 12:27 编辑
4. 土木工程师班
钟宇航的一波硬刚几乎得罪了建筑口所有人,特别是他的第一届学生们。意料之外的是,在建筑口之外他收获了不少人气。不少身怀屠龙之技的元老登陆时沦为了基本劳动力,被交到了建筑口手里使唤:不仅要被小工头们呼来唤去,偶尔犯一个“小小的失误”还要被批判一番。积累了不少怨气。现在建筑口的新衣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许多人自然大呼快意,见到钟宇航都猛拍肩膀,大声夸赞,还许下了不少饭局。钟宇航也很得意,想想自己当年读博时的苦逼,在所里背锅的抑郁,呆一个末流院校里还为了评教分数不得不一次次高抬贵手。穿越真是个好主意哪,如今快意恩仇,当上第一名捕,群众个个赞扬--简直就是小型的纳头就拜---这tmd就是王八之气、主角光环啊!
然而事情逐渐开始了变化。不少根本不懂工程的元老开始在在BBS上大谈特谈“豆腐渣工程”、“百年大计”,一些历史上著名的工程事故也被搞得耳熟能详,什么魁北克大桥、孟加拉成衣厂、韩国三丰百货等等。引起了一大堆专业不专业的撕逼,建筑口被搞得灰溜溜的。后来甚至造成了一阵恐慌,元老们走进新建筑时都提心吊胆,执委会收到的已经不是吃枣而是直接药丸。
当时流行着这样的对话:
“这楼的工头是肥明,你也敢住?”
“这楼当时我砌的砖,谁愿住住去,反正我不住。”
“我看见他们倒的混凝土,哪有什么钢筋,就几根铁丝!”
“铁丝?哪有铁丝,告诉你,全是竹筋!”
执委会刚开始还抱着“谣言止于智者”的想法,直到某消息灵通人士爆出了猛料。
“晓得不?建筑口这帮人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盖房子的!”
“你表乱说,梅晚他们几个,不都是科班出身吗?还在建筑公司干过好多年。”
“嘿嘿嘿,你就不懂了吧。梅晚是学工程造价的,知道啥叫工程造价?就是工地上的会计!算账的!不是盖房子的!”
“啥?那卓天敏、季润之、祁峰他们几个呢?”
“卓天敏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季润之他们倒是学建筑的,你以为建筑就是盖房子吧?嘿嘿,图样啊,学建筑的,就是那个啥,嗯,学美术的!只管房子好不好看的,不管房子结不结实的!你看祁峰,是不是天天画画?”
有结构工程师职称的冰风和正经施工员出身的梅林等人就被华丽地无视了。当然建筑口也不是完全被冤枉了,土木出身的几位不仅是少数派,也没能掌握话语权。估计是因为到哪都是搬砖命。当然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也自然站到了风口浪尖。
“我告诉你,执委里倒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土木专业,正经的专业盖房子的。” “谁啊?是谁啊?” “你猜猜。”消息灵通人士作出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 “那个、那个...难道是...?”吃瓜群众恍然大悟。
“不该盖房子、不能盖房子的人在盖房子,该盖的、能盖的偏偏不去盖。嘿嘿嘿。这元老院,吃枣药丸!”
执委会不得不严肃应对这次舆情。建筑口写了不少科普文章,还把建筑总公司搬进了网评最差的楼。不过他们目前讲话没多少人听了。有土木专业文凭的几位元老,特别是某执委,都写了科普文章。钟宇航没料到事情演变成这样,好些谣言的源头都指向了他。原来快意恩仇也是有代价的。有执委找他聊了天,他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制造这些谣言---至少不是原话;关于某执委的部分,更绝对跟自己毫无关系。
钟宇航不得不担当起舆论引导的重任。他看不起建筑口的水平,但并不认为新建的房子会是危房。他是飞机、力学科班出身,“结构优化”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再加他其实是个学院派,没什么工程经验。做研究的经历让他喜欢的是更好更强更优,而不是工程人员最看重的更安全。因此建筑口这帮子人搞的“结构劣化”工程,让他大倒胃口。但是安全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即使是那个口碑极差的竹筋砼,在他看来,强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刚度差点问题也不太大。主要是不可控因素太多,一致性、耐用性等等,没人能放心。当时应应急也是能接受的。他在BBS上发了不少帖,私下里也不断为建筑口打包票,收获了群众不少“五毛”、“被招安了”的冷嘲热讽,连带着许下的饭局也没影了。王八之气、主角光环,看来不是那么轻易能拥有的。
专业的人没有干专业的事,专业的事没有专业的人干。这个指控的前半部分不好解释,执委会也不打算解释。对于后半部分他们倒是拿出了措施:把那帮子速成施工员们,以及拥有旧时空施工员证但学历不高的搬砖工们全送进去回炉重造,当然名义上是新开了一个土木工程师培训班。执委会表示一定要时刻把“百年大计”放在心上,不忘初心,高标准严要求,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千年帝国奠基人。钟宇航实际上仍是建筑-土木行业的外行,他还是成为了这个培训班的负责人---建筑口在这风口上不得不低调行事。钟宇航是这次风波的始作俑者,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有被招安的嫌疑,仍然是群众心目中的第一名捕,这位置非他不可。
钟宇航半推半就地走上了这个岗位。这是政治任务,他不能不接---虽然他和建筑口包括这批未来的工程师们的关系已经相当恶劣,也没有多少信心能把这帮学生教好;另外,也该给自己找找出路了。在建筑口和工业口怼人也有一段时间了,一方面发泄了当年积累的戾气,另一方面也说明,给他们挑挑刺还行,自己要具体完成什么工程还是缺了些经验。航空航天吧,元老中做这个梦的人还不少,平时也聚一起吹B,越吹他越觉得这个梦遥遥无期。自己总不能就一直在芳草地教小学生中学生吧?现在自己得罪了不少人,得到了第一名捕的“好”名声,这倒是个突破口。好好经营一下,未来在高等教育、理工教育方面开创个山头大有可为。
钟宇航牵头,培训组参考旧时空,共同制定了一个土木大类的专业培养计划。相比旧时空动辄近200学分的培养计划,这个计划只需要80个学分。剔除了思政、英语、军体、计算机语言等通识课程,各种实践类课程,甚至绝大多数专业课程,只保留了基础课和专业核心课程。基础课包括高数、线代、概率、物理、化学、电工学、制图,以及理论力学、材料力学、结构力学、流体力学、弹性力学与有限元。专业核心课程包括施工技术、混凝土结构、钢结构、土力学、工程地质、工程经济与管理、施工组织与工程计价、建设法规、工程测量、工程材料等等。桥梁、铁道、隧道、建筑、公路、给排水等具体专业的课程,都准备留给学员们未来自学+一对一的师徒制学习来完成。
这个计划看起来瘦身了一大半,但按照一个学分16个学时算,总计也高达1280个学时,而且学员们只能上夜校,每晚两个学时,至少需要512个教学日。再留点做作业什么的时间,至少也得两年才能毕业。更何况执委会最想解决的不是未来的工程师缺口,而是解决当前的舆论压力。他们更喊出了高标准严要求的口号,表示这个班是学分制,不是学年制,不拿够学分绝不通过。问题是正常大学里没有拿到学分的学生可以在后面开设的课程中重修,这里怎么办?哪来人力为没通过的学生单独再次开课?教学进度怎么保证?正常大学里部分学生可以被放弃,这里的元老学生可以放弃吗?钟宇航在会上提出了疑问,某执委回了一句,新时空办教育,放松要求不行,不顾现实也不行,摸着石头过河,处理要稳定。
这tmd是把皮球踢给了我呀。钟宇航琢磨了很久。即便他这样的低情商也知道,这次的快意恩仇是捅了大篓子--尽管是出于公心,说的是实话,君子坦蛋蛋,他没有多大负担---然而毕竟是篓子。未来他得做出点业绩来,一顶博士帽子不能保证家宅平安、事业兴旺,旧时空不行,新时空也不行。这次的培训班是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机会。
钟宇航绞尽脑汁,提出了一个创新学制,美其名曰--共同进步学制。他向同事们解释到,共同进步是全体学员的进步,是元老们学习和工作都进步,不是少数人的进步,也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要分阶段促进共同进步。具体操作是,课程一门门开,所有学员通过一门课后,才能开下一门课。有学员没有通过考试,那所有教师和学员都必须帮助他学习,辅导他通过补考,最终达到共同进步。这实际上是学员们的保甲连坐制。这下压力就从我这变到学员那去了,钟宇航暗想,恐怕你们还想给我好看吧?哈哈,可惜学生怎么可能有对教育制度的发言权呢?他宣称这个创新学制可以保证教学质量,避免浪费人力资源,在培训组获得了一致通过。没有哪位老师愿意反复上课,即使他和钟宇航有仇。这个学制自然也得到了执委会的批准。
有的学员确实想给钟宇航点颜色看看的,逃课、请假、上课睡觉、不交作业等等,除了玩手机外,熟悉的招数都可以搬出来。但是钟宇航这招绝户计也确实很毒,玩这些招数得罪的就不是老师,而是所有同学。群众斗争的威力,大家还是心里有数的。
第一门课是高数,由冯诺元老负责。这个简化版的高数课共8个学分128学时,讲授内容也比较简单,花了差不多三个月完成教学。在全班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又花了两个月,经过两次补考之后,所有学员都拿到了学分。钟宇航把每次的考题都拿出来公示,表示愿意接受元老们的检阅,欢迎元老们的指导。当然,很多元老题目都不大看得懂。个别人真跑去提问题的,钟宇航都虚心接受了意见,并诚恳邀请他加入培训组给后进生补课。两轮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意见了,群众中一片好评。培训班旗开得胜,执委会特地组织了一次表彰会,文总亲自出席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钟宇航作为培训班负责人也得到了高度赞扬,被称为对元老院事业负责的教育工作者。老师同学们都充满着一起扛过枪,一起那个啥的阶级感情。
然而这过程仍是漫长而艰难的。征服了珠穆朗玛峰的同学们自以为世界上再也没什么天险,他们没想到的是,力学就是那座乔戈里峰。
钟宇航负责了几乎所有力学类课程的教学,差不多总学分的四分之一强,合计300多个学时的工作量。可怜他白天教中小学生、晚上教大学生,有时候各个口子的攻关会议还要去献计献策,或者说,喷人。这工作量放旧时空早就评劳模了。夜里回家嗓子都哑了,连女仆都没心思教育了,实在是身心俱疲。
第一门力学课是理论力学,5个学分。虽然已经是简化版了,但也经过了两次补考,花了将近4个月结课。他那第一名捕的招牌似乎更加闪闪发亮了。有的学生还是很记仇的,不时发生争论。钟宇航当年在那个三流学院也教了几年书,带过的学生差不多上千人了,什么样的差生没见过?但是现在这些学生却是元老,和自己一样一人一票的,真正管用的票。实在是打不得骂不得。
第二门力学课是材料力学,也是5个学分。两个月教学,然后是第一次考试。考试刚结束,就有人发难了。
你不是说材料力学是应用力学吗?理论力学就算了,材料力学怎么也考这么多理论分析?计算量还这么大?”某元老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又不搞飞机,修个房子而已,搞这么难干什么?”
这位元老,背后已经有人叫他“丁不四”了---绝不考第四次,也绝对要考三次。几门数学课,再加理论力学,都是三次考试才通过的。他似乎曾经打过退堂鼓,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坚持到了现在。钟宇航刚才巡考时就看出来了,这老兄这次又要挂。
“材料力学的理论基础是很重要的。”钟宇航对材料力学有个小九九。航空航天之父这个头衔,只能吹吹牛,没人当真。“力学之父”或者“现代力学之父”这帽子太大了,牛顿可能没法发表意见,500废有意见的可多了,不敢戴也戴不起。但“材料力学之父”这个头衔,只要不声不响地出几本教材,老老实实坚持教学,未来就属于钟宇航了。这个帽子---恐怕大多数元老都不知道---本属于美籍俄裔的力学家、教育家铁木辛柯,论起来还是钟宇航的祖师爷。他心说,祖师爷,弟子我可是真正接过你的衣钵了。所以他对这门课特别上心,备课更认真,体系也保持的比较完整。这时候当然也不容别人攻击。“材料力学是工科的基石,基础必须打扎实。特别是我们很快就没有计算机可用了,理论功底要求会更高,以后需要手算的时候更多。土木工程虽然不是航空,也一点不简单,是生命攸关的,历史很多工程事故都是因为...”
"你TMD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丁不四老兄当施工员的时候,确实闹过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当时还挨过批评。这回钟宇航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怎么会针对你?当老师的,只是想学生能够...”钟宇航赶忙分辨,心里想的是,我要针对你的话,你怎么可能三次就通过。
"你tmd算什么老师?丁不四这个外号是不是你tmd取的?"对面更怒了。
“是谁嘴贱,传到正主耳朵里去了?”其实传出去是大概率的事,因为学员中还有好几位“丁不三”。“丁不三”这头衔几乎可以算荣誉称号了,平时很多人公开在喊,因为没有一个学员有资格叫“丁不二”--从不补考。但丁不四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取的吗?应该不是我第一个这样叫的。肯定不是我。不过这名字跟我倒是最有关系,要不是我每次最后关头放水,你还真不会刚好三次就通过...”
钟宇航进入了名场面-内心独白-的时候,时间并没有静止,丁不四看他不回话,似乎是默认了,火气上冲,突然就爆发了,拎起一根板凳就往上冲。
“你不让我好过,我tm也不让你好过!我弄死你!”
这场面钟宇航只在他当年读中学时,在那个校风极差的城郊结合部母校里感受过,而且不是冲着他来的。一瞬间更多不愉快的回忆涌了上来。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幸好刚才已经有别的元老在那边解劝,这回赶紧七手八脚地拦住了丁不四。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元老院,几个人的临场反应,特别是钟宇航的临危不乱(呆若木鸡)被大谈特谈,号称场面仅次于刘三乌云花之战。蒸包和办公厅都介入了调查,又折腾起好大一场风波。丁不四很快就表示后悔,写了检讨,做了道歉,同时坚决要求退学。并退出了建筑总公司。
钟宇航也写了辞呈,是辞呈没有被接受。
剩下的日子里,师生双方都变得佛系起来,师生关系也慢慢融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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