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锄禾o你当午 于 2020-12-12 22:40 编辑
第八章 千层浪起
十日后,张毓风尘仆仆的走进家门,张母见他眉头紧锁,不禁上前问他:“毓儿,咋啦,下午澳洲人开会可有什么事?”
张毓不答,只是问道:“娘,我爹呢?”
“刚从大世界店里回来,在里屋呢。”
张毓快步走向里屋,“爹,有个事需要和爹商量一下,咱家现在手头有多少现银?”
张父疑惑的说:“嗯……大概2、300银元吧,还有些散碎银子,怎么了?”
张毓道:“是这样,爹,下午我去政府开会,到场的还有几家重要的人物,比如高举高会长,润世堂杨掌柜,我看受邀前来的都是像咱家这种离元老院比较近的。然后来了好几个元老,前几天和爹说过的那个楚元老竟然也在,刘大府也过来露了个面。之后有个姓周的元老给我们讲话,说元老院办了个南洋公司,专做南洋贸易,要发行什么债券,也就是向我们借钱,希望我们支持元老院发展。”
张父纳闷道:“元老院这么有钱为啥要向咱们借钱?咱家的机器还是向元老院借的钱买的,这是啥回事?”
张毓:“爹,这事一码归一码,咱家借钱是向德隆银行借的,这回是南洋公司向咱们借。”
张父:“那不都是元老院的吗?”
这回张毓也说不明白了,挠挠头说道:“嗯……反正就是要借钱就是了,利息1分,约期3年,每年付利息一次。”
张爹皱着眉头,抽了一口旱烟,想了想说:“这利息也不高啊,毓儿,这个钱是必须借吗?”
“不是,周元老向我们保证,全凭自愿,绝无后患,元老院绝不穿小鞋。”
“毓儿,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周元老挺像个好人的。再说了,元老院骗我们干嘛,到场参加的哪个不是早就做了从龙之臣,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绑在元老院身上,就算要坑人,元老院也绝无特意先坑我们的道理。”
张父沉默了,张毓又道:“爹,关键是周元老说,买了债券就有资格入南洋公司的股,这个南洋公司是元老院专做南洋贸易的。爹,你想想元老院手里有多少船?又无敌于海上,以后南洋的贸易不都得是元老院控制?以元老院赚钱的能力,咱入了这个南洋公司的股,以后能挣多少钱?高会长他们都看得明白,争着要买债券,要不是那个楚河元老关照,咱家都要不来现在的份额。”
张父:“毓儿,你要了多少份额?”
“元老院总共发了20000元的债券,给咱家留了1000元。”
张父面露难色:“可咱家现在哪里有1000元呢,前段时间买机器的钱都是找元老院借的,刚刚才把预支洪元老货款的那部分货供完,现在家里现钱也就那么2、300啊。”
张毓咬咬牙说道:“没钱这个机会也不能错过,我觉得咱去问问那些老客户,看看能不能提前回款,哪怕给他们点折扣也要提前把钱拿到手。再问问洪元老能不能再预支一些货款,要是再不够我就去借,李子玉和曾卷也能帮我凑点。”
张父低着头猛吸了一口旱烟,吐出的烟圈向上飘散,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头,坚定的跟张毓说:“儿啊,爹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元老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现在就去找找家里还有什么细软。”
……
十日后,高举拿着手里的临高时报微微颤抖,什么?这个东南开发股价又涨了?这短短数日已然涨了两成,他妈的,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多争一点份额。
当日高举代表广州工商联合会拿下了10000元的份额,购债回来后又分给了旁支近宗、商会下属5000元份额,不过他转让的时候留了一手,股票只转让了2000元,手里留了3000元的股票。这短短几天股票就涨了几百元,让他既心动,又后悔。这股票就是下金蛋的金鸡,当初一点都不该分给那帮穷鬼。不过好在有元老给他透了口风,之后还有下一期发行,他暗下决心,下一期发行绝对要多争份额,全留在自己手里。
这时候阎管家走了进来,说道:“老爷,李家的王管家又来了,谈的还是南洋公司股份转让的事。”高举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见不见,让他滚蛋,以后再有打着我手里南洋股份目的来的,一律哄走。”
……
十日后,随着“东南开发”的股价又涨了20%,这只股票的名头一夜间响彻澳宋的大街小巷。大户们纷纷打听谁还肯转让自己手里的股票,更多的人则把精力放在了打听下一期发行的门路上,一个个摩拳擦掌,势要在这场南洋造富神话中分一杯羹。
在挂牌不久的广州证券交易所门外,有一处小广场,每日从清早便是熙熙攘攘人声不绝。广场上龙蛇混杂,贫富具在,有人高谈阔论,把南洋公司吹得是天花乱坠,什么日进斗金、什么南洋布武、什么澳宋的未来,仿佛他小舅子就是南洋公司总经理。也有人分析股价形态,预测股价走势,什么三阳开泰式、芝麻开花式、乌云盖顶式,说的是头头是道,态度是毋庸置疑,好像他小姨子是广交所董事长。还有人脸色涨的通红,两眼圆睁,一听到谁在股票上挣了钱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连忙凑上去打听买卖的信息。成天心急火燎的在广场上来回乱窜,嘴中还念念有词,好似胸中有块火炭烧着。
这时有个归化民小伙子站到广场一侧的高台上,他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广场上人群的骚动,纷纷聚拢到高台周围。只听他兴致高昂的喊道:“广场上的乡亲们!发债啦!八九天就来一回!想想看!十天前,是什么让大家挣得盆满钵满!是东南开发!”虽说人群中无一人有资格参加上一轮的定向发行,更甭说赚的盆满钵满,但不影响人群躁动起来,应和着小伙子高昂的情绪。
小伙儿继续喊道:“南洋公司就像早上六点整的太阳,前途是远大的!未来是光明的!南洋的地!南洋的粮!还有南洋的小娇娘!将来全都是南洋公司的!谁买到了股票,谁就是买到了一个聚宝盆!一只下金蛋的金鸡!” 几句话下来,台下的人都像喝多了酒一样,纷纷脸色发红,两眼发直,不住的往台前前涌动着,恨不得现在就要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怼到他脸上。
小伙子一看情绪调动的差不多了,又喊道:“大家注意啦!今天是申购期的最后一天,还没有开户的去德隆办个存款证明就能开户啦!开完户去交易所领申购表,把最低能接受的利息填在表上!今晚6点前交回!再说一遍!今晚6点前必须交回!过期不候!”他一指身后的公告栏,“详细的信息都贴在我身后的公告栏上,申购结果后天公布! 还没看过的赶紧看一下!还有问题的去交易所问!进门左拐!”说罢他跳下高台,奋力的挤开人群,向广交所的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一位老者也艰难的推开人群,向外走去。此人五十来岁,一看衣着神态便知是世家大族出身,正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紧邻着广交所的一座茶馆。此处名为陆家口茶馆,名称甚是奇怪,这茶馆内不仅各种澳式饮料、茶点一应俱全,也供应各种名茶酒水。店中并无普通茶客,来此吃茶聊天的全都是心系南洋股票的人,也就是元老口中的“股民”。人人衣着光鲜,无一不是豪绅巨贾,谈论的也是各种有关股市的小道消息、传闻内幕。一个个煞有介事的讨论着安南的内战,巴达维亚的橡胶和婆罗洲传说中的“火油”,比之广场上的人群,举手投足间处处体现出一股“上流”的感觉。
老者向门卫点了点头,走进了茶馆,瞥了一眼座无虚席的一楼大堂,随即走上二楼,在一处雅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说道:“少爷,我回来了。”
陈敏勉从窗口回过头来,对着刚进屋的老者说道:“七叔,本期股票发行的章程可弄清了?这个什么利率询价是何意打听清楚没有?”
陈七叹了一口气,道:“我给族里管了二十年帐,从未见过如此借债定息之法,澳宋竟有如此敛财之术,真让人大开眼界。”
陈敏勉不悦的说道:“七叔,快别卖关子了。”陈敏勉一月之前就注意到临高时报上广州股票交易所建立和南洋公司股票发行的消息,他敏锐的注意到此事是个机会,立即便打听如何参与,无奈前两期乃是定向发行,佛山陈家并未在邀请之列。看着临高时报上东南开发股价日渐走高的势头,陈敏勉亲自来到广州,试图从前两期的股东手中购得一些股票,可无论他怎么找门路,得到的都是不卖二字。正在无奈之时,他等到了第三期公开发行的消息。
陈敏勉继续说:“前两期发行咱们没机会参加,这次公开发行,族里对南洋股份是志在必得,首先就要搞清楚这期债券的额度分配之法。”
陈七:“是,本次第三期债券发行额度分配之法与前两期有所不同,乃是询价竞拍法。各家将有意申购南洋债券的额度、可接受的利息写在申购单上,上报交易所,此谓之询价,今日乃询价最后一日。交易所汇总各家申购明细,可接受利息越低者,优先授予债券发行份额,总量十五万元,按利息由低到高分配,分完即止,按入围者中上报利息最高者定息,此谓之定价。倘若几家利息相同,剩余额度不够几家申购总量,则按照各家申购数量的比例分配额度,此谓之配售。配售完毕后交易所发出公告,公布配售结果,中签者便可前往德隆缴纳相应款项,拿缴款证明去交易所领取债券和股票申购表,此谓之缴款。询价、定价、配售、缴款,这便是澳宋发债之法。”
陈敏勉略作思考,道:“那岂不是逼着各家争着把利息往低了报?不如此如何抢得到额度?”
陈七叹道:“正是如此,我今日去交易所门口,人山人海嘈杂不堪,刨去凑热闹的穷汉,怕不是有上百家前来领申购表。我探了探各家的口风,恐怕没人报高过四厘的,嚷嚷着不要利息让旁人不要与他相争的也有。”
陈敏勉眉头轻皱,“年利四厘,这和白给也没什么区别了。嗯……无妨,本来我们就不是冲着这点利息来的,入股南洋公司才是关键。南洋的贸易早晚全是元老院的,入了南洋公司的股,族里的铁器何愁销路?更何况梁家破家之难殷鉴不远,不给澳洲人点钱族老们睡觉都不踏实。”
陈七道:“那我们报多少利息,多少额度?”
陈敏勉斩钉截铁的答道:“不要利息,能报多少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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