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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chool7

江南攻略之三——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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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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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头一点点啃着西边的山头,终于完全沉了下去,天色由昏黄转为沉沉的黛蓝。万事通坐在门槛上,望着那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心里也像这天色一样,一点点沉下去。就在这当口,儿子阿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村口那条灰白的小路上。
阿四拖着步子,耷拉着脑袋,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万事通的心,随着儿子的走近,一点点提到了嗓子眼。看这光景,钱怕是没借到。可等阿四走近了,万事通才瞧见,他肩上竟扛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看那沉甸甸的样儿,分明是粮食!
“爹……”阿四把布袋卸在廊檐下,声音闷闷的,带着疲惫,“吴老爷那边,说是手头也紧,钱是一个子儿也挪不出来。脸板得跟块生铁似的,难看得很。”
万事通的心猛地一沉,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灭了。可阿四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后来他总算发了善心,赊给咱三斗米。他那米店里,囤着的米包堆得跟小山似的,少说也有百几十担!怪不得咱们乡下人寻不着米下锅!这回赊三斗,等到下半年田里收了谷子,得还他五斗糙米!这……这还说是看了天大的情面!”阿四说着,脸上并无喜色,反倒有些阴沉,“有钱人的家当,就是这么拌米拌出来的,越拌越多!”
他不再多说,弯下腰,把那三斗米小心翼翼地分装进两个旧甏里,像是捧着什么烫手的东西。完事后,他也没多停留,只低低说了声“我去看看猪棚”,便绕到屋子后边去了。万事通闷声不响,目光跟着儿子的背影,又落回到那两口装着活命米的甏上,心里疑云密布。他觉着阿四今天的神气不对,不像是借到了米的欢喜,倒像是背着块大石头。这三斗米的来路,恐怕没那么简单,有点不明不白的。他张了张嘴,想问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才,就为了小儿子多多头“不学好”、跟着人去“吃大户”的事,他已经和四大娘狠狠吵过一架了。四大娘指着他鼻子骂他“老糊涂”,还尖着嗓子取笑他:“好,好得很!你去衙门告多多头忤逆不孝,让官老爷把他活埋了!说不定青天大老爷念你大义灭亲,还能赏你一只金元宝呢!”万事通气得浑身发抖,搬出祖辈传下来的圣贤道理——“人穷志不能短”!可这话在空空的米甏和咕咕叫的肚子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志气”不能当饭吃,比那吃腻了的南瓜还不如!这一场吵闹,让万事通心里更是堵得慌。他知道大儿子阿四本性忠厚老实,可就是耳朵根子软,经不起他媳妇在枕头边吹风。眼下,这小两口避开他,躲到猪棚那边嘀嘀咕咕,准没好事!万事通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远远瞪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间半旧的猪棚上。这棚子还是五六年前他亲手盖起来的,当时还很是像样,单是买木料就花了好几钱银子呢!可去年就没钱抓猪崽,空了一年;今年看样子,又是白搭。想起当年动工前,还特意请风水先生来看过方位,谁能料到如今竟背时到这步田地!满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泄,便一股脑儿都呵在了这破猪棚上。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朝着猪棚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叫道:
“阿四!前头听说小陈老爷家要翻修柴房,缺些旧木料。明儿个,咱把这猪棚拆了,卖给他家罢!摆在这里也是触霉头的货色,养不起猪,占着地方干么!”
正在窸窸窣窣密谈的两人闻声都转过头来。暮色渐浓中,只见四大娘脸上泛着异样的兴奋,颧骨上一片潮红。她把嘴一撇,不以为然地道:“这能值几个钱?些个烂糟木头,小陈老爷家那样的大户,能看得上眼?”
“他怎么看不上!”万事通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吵架似的提高了嗓门,“凭着咱家和老陈府上三代的交情,我的老面子,他总得买账!”这话一出口,那“光荣的过去”忽地一下全涌到了眼前。自家祖父和小陈老爷的祖父,那是当年一同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过命交情,在陈府上很说得上话;就连万事通自己,年轻时也颇受关照,小陈老爷见面还能客气地喊他一声哥呢!这些特殊的际遇,正是万事通心底里那份“安分守己”、“敬重老爷们”的根基所在。
四大娘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再争辩,撅着嘴扭身走开了。
“阿四!你跟我说实话,多多头那孽障,到底在外头干些什么勾当?——你们别打量我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哪天两腿一伸,自然管不着你们,可现在我还活着!”万事通见四大娘走远,立刻调转话头,气喘吁吁地逼视着大儿子。
一只乌鸦恰在此时落在屋脊上,“哑哑”地叫了几声,像是在附和这沉闷的气氛。阿四心烦意乱地拾起一块碎瓦片赶走了乌鸦,狠狠吐了口唾沫,摇着头,却不肯开口。他能说什么呢?老子有老子的理,老婆有老婆的经,兄弟又有兄弟的道,他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夹在中间,觉得谁的话都有点道理,却又不知该听谁的,心乱如麻。
“那是要杀头的罪过!满门抄斩!我年轻时候见过的!”万事通见他不语,又厉声吓唬道。
“那……哪能杀得完这许多人呢?”阿四被逼得没法,懦弱地顶了一句。可一抬眼看见老子瞪圆了眼睛,额上青筋暴起,吓得赶紧转了口风,“爹,您别急……多多头他就是……就是去凑个热闹。今天他们没去镇上,黄道士那是瞎说,丝瓜缠到豆蔓里,缠错了!”
“你热昏了头!黄道士亲口跟我说的,能有假?”万事通咬着牙骂,心里更断定儿子媳妇已经和多多头串通一气了。
“当真没有!他们今天是去了东路的杨家桥。都是些老太婆、女人打头阵,男人家不过是帮着摇摇船。多多头也就是去帮忙摇船!我不骗您!”阿四被逼问得急了,顾不得老婆的再三叮嘱,吐露了实情。可他到底还藏了两句最要紧的话:一是帮着摇船的多多头,在村里这帮年轻人里其实是个领头的;二是他自个儿和老婆也商量好了,要是今天借不到钱粮,明天他阿四也得豁出去,跟着去“摇船”了。万事通将信将疑地盯着阿四,暂时没了话说。
天色彻底黑透了,家家户户的烟囱冒起了炊烟。万事通家也不例外,小宝在前屋咿咿呀呀地唱着不成调的山歌。四大娘的声音传来:“小宝他爹!回来吃饭了!”阿四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一声,抬脚就想走,却又站住,像是要让自己安心似的,松口气说道:“眼下有了这三斗米,十天八天的嚼谷总算是有了。晚上等多多头回来,我好好说说他,叫他别再去了。”
“这猪棚还是得拆。”万事通又固执地回到原题,言外之意仿佛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去干那犯王法的勾当?他用手敲了敲猪棚的柱子,像个老木匠似的估摸着木头的成色,然后,也踱回了昏暗的屋里。
这时,前面稻场上忽然响起了人声,嘈杂起来。村里“出去”的人们都回来了。小宝像只灵巧的老鼠,“哧溜”一下蹿了出去找他的叔叔。四大娘慌忙往灶膛里塞了一大把桑树枝,也赶集似的跑到稻场上去打听“新闻”。灶上的锅盖被蒸汽顶得“啵啵”作响,这一次,热气里带着的是真实的、久违的米香。万事通使劲嗅了嗅,贪婪地咽着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可他的脑子却没法专注在晚饭上,他还在盘算着怎么“教训”那匹野马似的多多头,以及不久就要到来的田里活计。在这当口,在这全村都躁动不安的时节,还能想到一个多月后“田里生活”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万事通一个人了!
然而,多多头终究没有回来。连同隔河对岸的陆福庆也没见踪影。消息是陆福庆的妹子六宝传给四大娘的,说他们都留在杨家桥的农民家里过夜了,明天还要帮着摇船到鸭嘴滩,联合那边三个村坊的人,一同往“镇上”去。这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小小的村坊,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唯独没有人来告诉万事通。大家都晓得这老头的古怪脾气,懒得来碰钉子。
“不回来倒干净!天生的地痞胚子!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吃晚饭的时候,万事通看着大儿子阿四闷头扒饭的样子,似乎猜到了几分,恨恨地骂了起来。阿四只是咂着嘴,不敢接话。四大娘朝老头子横了一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夜,万事通睡得极不安稳。刚一合眼,乱七八糟的梦就找上门来,每个梦都短得可怜,而且总是在他好像被人当头一棍似的惊吓中,从床上弹醒。他不敢再睡,可身子又倦得像散了架,眼皮有千斤重。朦朦胧胧中,他听见阿四他们床上传来叽叽咕咕的说话声,起初以为是夫妻俩的枕边私语,可突然,他浑身一激灵,清晰地听到阿四提高了嗓门嚷道:“……阿多头!爹说要活埋了你呢!——咳,你这话怕不对吧!老头子不懂如今的时势!可……可会不会到头来,天大的罪名都让你一个人顶了,别人反倒一个个溜之大吉?……”
这是梦话!万事通听得真真切切,顿时汗毛倒竖,眼睛在黑暗里瞪得溜圆。他撑起上半身,低吼了一声:“阿四!”没有回应。只有孙子小宝在梦里咯咯笑了两声,四大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是床板吱呀作响,然后是沉重的鼾声。
万事通睡意全无,睁眼望着虚无的黑暗,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念头。他想起三十年前的“好光景”,家道一天天兴旺的时候;可现在,除了一摞记着欠账的旧账簿,他还剩什么?他又想起今年“蚕花”那么好,结果反倒赔进去一块桑地。他想起自家从祖父辈起就代代“正派”,老陈老爷在世时没少夸赞,他自己也是二十多岁起就死心塌地学着镇上老爷们的“好样子”——虽说是个捏锄头柄的,可“志气”从来不短!然而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呢?天老爷真是瞎了眼!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天老爷为啥还要给他送来多多头这个“业种”?难道隔了五六十年,那“小土匪”的冤魂还没投胎转世?——想到这里,万事通猛地打了个寒颤,冷汗涔涔而下,全身发抖。天哪!多多头现在的行径,不活脱就是个“土匪”么?而且,而且他猛地记起,前几年闹“流寇”风声紧的时候,多多头不就常常把家里藏着的那把“土匪刀”翻出来玩么?那刀!是万事通的祖父当年从“土匪营盘”逃出来时带在身边的,据说还用它结果了一个巡路的“小土匪”!如今,这阿多头和这把刀,倒像是命里注定似的扯不清了!
万事通什么都想到了,而且越想越怕。只有一点,他万万没有想到,也料不到:就在他躺在破床上咬牙切齿咒骂多多头的时候,杨家桥那二三十户农民,正在阿多头和陆福庆的带领下,乘着黎明的浓雾,朝着他们村开来!而本村坊的人,在兴奋的期待中折腾了一夜,此时也已起身,正准备迎接杨家桥的“战友”了!
鱼肚白的曙光,从土墙的破洞钻进屋里。稻场上的麻雀开始叽喳喳。喔——喔——喔!全村坊仅存的一只雄鸡,黄道士当宝贝养着的那只,也扯着嗓子啼叫起来,那声音远远听着,竟有点像女人的哀哭。
万事通在这时反而迷迷糊糊睡去了;似梦非梦间,他看见那把“土匪刀”亮闪闪地在他眼前晃。接着,刀柄上多了一只筋骨隆起的大手,顺着那手,是栗子肉鼓起的胳膊,再往上,是一张浓眉圆眼、带着几分野气的脸——不是多多头是谁!“呔!——”万事通又怒又怕,大叫一声,从床上直跳起来。第一眼就看到屋子里已经大亮,四大娘正在灶前忙碌,灶膛里的火苗活泼地跳跃着。万事通定了定神,刚爬下床,就听得外面稻场上人声鼎沸,像一阵狂风卷过。紧接着,锽锽锽!刺耳的锣声响了起来。
“谁家走水了么?”万事通一边问,一边趿拉着鞋跑出去。可一到稻场上,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景象,和他年轻时听人说过的崇祯四年“闹漕”的情形一模一样!杨家桥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压压一片,挤满了稻场。“出来!一块儿去!”他们乱哄哄地喊着。多多头果然也在里面!而且是他在那儿使劲敲锣!更让万事通血往头上涌的是,多多头一眼看见他,竟一个箭步跳到他面前来了!万事通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劈头盖脸就骂:
“畜生!杀头的胚子!……”
“杀头是一个死,饿死也是一个死!走吧!爹!阿四哥呢?还有阿嫂?大家都一起去!”多多头脸上汗津津的,却带着一种万事通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兴奋与决绝的神情,笑嘻嘻地回道。
万事通气得耳朵嗡嗡响,也没听清儿子说的什么,抡起拳头就要打。阿四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慌慌张张地拦在了老子和兄弟中间,带着哭腔喊道:“阿多!你听哥一句,别去了!家里……家里昨天赊到三斗米了,有饭吃了!”
多多头浓眉一挑,脸色变了变,还没开口,从他身后猛地跳出一个人来,正是陆福庆,他一手推开阿四,哈哈大笑着喊道:“你家有三斗米?好哇!杨家桥的乡亲们早上都没米下锅呢!大家快来啊!”
什么?“吃”到自己家头上来了?阿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杨家桥的人发一声喊,已经拥了上来,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万事通家里。万事通只觉得心头像被剜去了一块肉,狂叫一声,眼前一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阿四像疯了一样扑向陆福庆,抓住他的脖子又咬又打,带着哭腔骂骂咧咧。陆福庆一面招架,一面急声喝道:“你疯了吗!算什么!——阿四哥!你听我说!阿多!你看住你哥!”
突然,阿四放开陆福庆,转身死死揪住了多多头,一边没头没脑地打,一边哭嚷:“毒蛇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引着人来吃自家了!你引着人来吃自家了!”
多多头被哥哥抱住了头,只能“荷荷”地哼着。陆福庆想拉开他们,却拉不动。万事通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幸好陆福庆的妹子六宝赶过来,这才帮着把状若疯癫的阿四拉开。
“你有门路,赊得到米,别人家没门路,怎么办?你有米吃,就不去,人少了,事情闹不起来,又怎么办?”多多头喘着粗气,对他哥哥说道,脸上又是汗又是土,“——嘿嘿!不是白吃你的!你也一起去镇上,照样分你一份米!”
阿四像被抽走了魂似的,蹲在地上一动不动。陆福庆一手摸着脖子上被咬的地方,一手拍着阿四的肩膀:“大家早讲定了的:村里谁有米,就先吃谁,吃光了大家好一心一意同到镇上去!阿四哥,怪不得我!是大家讲定的规矩!”
“土匪……土匪也没这么不讲理的,没这么蛮横!”万事通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低声骂着,却不敢看他们的脸,只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同时他心里恶狠狠地想:好!好哇!去镇上!去镇上让你们尝尝官府的厉害,那才叫现世报!老天爷有眼!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老头子这一把年纪,不是白活的!
这时,杨家桥的人已经从万事通家里出来了,吵吵嚷嚷地抬着那两个米缸。四大娘披头散发地追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那是我们自家的口粮!自家吃的!你们连口粮都要抢吗?强盗!杀千刀的!”
没人理她。杨家桥的人把米缸放在稻场中央,又“咣咣”地敲起锣来。六宝使尽力气把四大娘拉开,用吵架似的大嗓门对她喊,想让她明白过来:“有饭大家吃!你懂不懂?有饭大家吃!谁让你低三下四去赊米?你有地方赊,别人家没有啊!难道看着别人都饿死,就让你一家独活?别号了!像死了男人似的!大家吃了你的,回头一起帮你要回来!哭什么哭!”
蹲在一旁像尊木偶的阿四,这时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跑到他老婆身边,像是劝慰又像是抱怨地说:“都是你……现在一场空!有什么法子?……跟他们一块儿去吧!天塌下来,压大家!”
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口大锅,已经支在了稻场上。东村坊的人和杨家桥的人混在一起,忙着淘米、生火、煮粥。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开,金黄色的太阳斜照下来,给一张张菜色的脸都涂上了一点虚假的红光。在小河向东拐弯、水比较深、河面也比较宽的地方,并排摆开了五六条赤膊船,船上的人兴高采烈地唱着粗犷的山歌。这些船,就是要载着两个村子的人,浩浩荡荡杀向镇上去的!
万事通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只用恶毒的眼神盯着那伙人吵吵嚷嚷地喝了粥,又吵吵嚷嚷地上了船,看着船桨划破水面,渐渐远去。他像在做梦一样,望着使劲摇船的多多头,望着哭丧着脸、最终还是上了船的阿四和四大娘——此刻她正和六宝说着话,似乎也没那么抵触了;他还望见小孙子小宝,站在船尾,站在多多头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着摇船的姿势。
然后,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万事通猛地跳起身,沿着河滩,从东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西头。为什么要跑,他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团东西,非要找个人说一说才行。可是整个村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孩子们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终于,当他从西头又跑回东头的时候,他看见河对岸也有一个人,像发疯似的迎面跑来。起初看不清脸,那人头上好像包了块白布。等到跑近那四根木头搭成的小桥,万事通才看清,来人竟是黄道士!他顿时觉得心口一松,用尽力气嘶哑地喊道:
“土匪也没这么不讲理!你记住!老子这一把年纪不是活在狗身上的!让他们去镇上吃苦头!这帮杀胚!”
黄道士也停住了脚步。他像不认识万事通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这才带着哭腔说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告诉你,我那只会打鸣的老雄鸡……也被他们抢去吃了!岂有此理啊!”
“杀胚!——你说一只鸡?算什么!人他们都敢杀!杀,杀,杀千刀的胚子!”万事通一边语无伦次地嚷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那个被洗劫一空的家。
当天晚上,全村坊的人居然都安然回来了,而且每人真带了五升米。这消息让万事通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镇上的老爷们怎么突然变得不像“老爷”了?看见三个村坊百来个乡下人闹哄哄地涌到镇上,就怕成那样,赶紧“讲和”,还每人派了半斗米?难道因为他们这些“老爷”太没用,连他万事通依仗的那套老规矩、老道理,他这把年纪所代表的“体面”,都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这世界,真是变得让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而多多头他们,倒像是越发耀武扬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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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通只在旧体系下万事通,新体系就万事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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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老爷们迫于髡贼的压力不希望泥腿子闹事?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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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5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chool7 于 2025-11-6 10:37 编辑
nqstvqefcp 发表于 2025-11-6 09:12
镇上的老爷们迫于髡贼的压力不希望泥腿子闹事?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按我的设定,髡贼只占据了上海和舟山,其他地区只进行文化和经济渗透。因为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澳宋的很多做法江南士绅们看不懂,看懂了已经晚了,再加上此前的镇江之战过于惨烈,让江南士绅们吓破了胆,不敢对髡贼的行动进行干预。这让髡贼的渗透很顺利。本文和另一篇同人文《觉醒》都发生在非澳宋占领区,写的是土著面对经济和文化渗透时的反应。本文中士绅面对农民抢粮时的反应和澳宋无关。传统社会官府的力量很弱,全靠基层自治,或者说靠土皇帝——士绅们管理。当农民闹事,士绅们压不住,而又没有到需要官府派兵镇压的程度时,士绅们的退让就是必然。我写抢粮这段一方面是反应明末农民的悲惨遭遇,最终导出脱离了澳宋体制庇护的农民在明朝官府欺压和澳宋经济渗透下必然破产的命运。另一方面也为后续的剧情做好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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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ool7 发表于 2025-11-6 10:33
按我的设定,髡贼只占据了上海和舟山,其他地区只进行文化和经济渗透。因为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澳宋的很 ...

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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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ool7 发表于 2025-11-6 10:33
按我的设定,髡贼只占据了上海和舟山,其他地区只进行文化和经济渗透。因为两边的实力差距太大,澳宋的很 ...

如果真和澳宋无关 ,镇上的老爷们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否则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古代农民和地主阶级是你死我活的,要么农民彻底暴动杀人抢粮 要么被地主阶级无情镇压,不存在妥协的。 当然眼下有髡贼的威胁,官军无暇理会地方事务可以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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