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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澳宋故事会(瞎写的)2025.10.9更新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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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6 18:46: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9 13:06 编辑

一楼祭旗
本帖区主要刊载澳宋牛鬼蛇神迷信小故事外加一些澳宋日常(ps:简直就是颗大毒草!),故事篇幅较短而且比较碎片化,还请各位读者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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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7:05 编辑
gaocaisheng 发表于 2025-10-4 23:47
对话刻画人物够细致了,快展开故事情节,速更

不过这里面的内容是允许论坛的朋友拿去二创的,希望我写的这些碎片化的东西可以给其他同人作者一些小小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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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6 19:26: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4 编辑

9.26
暮色笼罩着珠江畔的石牌营区。这里是伏波军广东新兵训练基地的一部分,营房是前明卫所旧兵营推平重修的,一栋四层高的灰砖楼。我们这批从潮州府征募的新兵被安排在最高的四楼。顶楼之上再无房间,只有一个开阔的水泥平台,用作晾晒衣被的场地,平时由连部通讯员用一把大铜锁锁着楼梯口的铁门。
这一日的队列和体能训练格外严苛,直到日落西山才收操。晚点名后,众人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爬上四楼,草草洗漱后,熄灯号一响,整层楼便陷入死寂,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
疲劳如同潮水将我瞬间淹没。然而,就在沉入梦乡不久,一阵持续不断的噪音将我硬生生拽回现实。那声音来自头顶正上方的水泥楼板——是沉重的木质家具被拖动的摩擦声,刺耳而缓慢,间或夹杂着桌椅腿磕碰地面的“咚咚”闷响。
我起初以为是梦境,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那声音执拗地持续着,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彻底清醒了,黑暗中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除了拖拽声,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细碎的人语声,像是有几个人在压低嗓子急切地商议着什么,听不真切,却更添诡异。
“阿雄……醒醒,听见没?”我压低嗓子,推了推邻铺的同乡李锦雄。
李锦雄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耐烦地嘟囔:“做乜……困死……”“你听楼上!”
我紧张地指着上方。李锦雄不动了,侧耳倾听片刻,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带着惊疑:“顶!楼上不是晾衫场咩?锁死的!乜鬼声来的?”(操!楼上不是晾衣场吗?锁死的!什么鬼声音?)
我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黑暗中,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起身声和压低的议论。
“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在做梦?”一个带着惠州口音的新兵问。
“丢那妈,这么响,聋子才听不到!”另一个嗓音粗粝的士兵骂道,“系米老鼠咬木头?”
“你家老鼠能搬动桌椅?”李锦雄反驳,声音有些发颤,“这动静,像是一群人在上面搬屋!”
恐惧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这时,我们班长,一个脸颊黝黑、沉默寡言的雷州老兵,姓吴,披着外衣坐了起来。他低喝一声:“吵什么!都安静!”
众人顿时噤声,只有头顶那令人不安的拖拽和低语声依旧。吴班长凝神听了几秒,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能感到他的凝重。他沉声道:“我出去看看。你们待在铺上,莫要出声。”
他摸黑穿上鞋,轻轻开门走了出去。我们屏息听着,他在走廊上和其他两个班的班长低声交谈了几句。显然,另外两个寝室的人也都被惊动了。短暂的商议后,脚步声朝着楼梯口方向去了,那是通往楼下连部的方向。
说来也怪,就在班长们下楼后不久,大概过了不到一刻钟,头顶上那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嘈杂声响,竟毫无征兆地骤然停止。整个四楼陷入一种令人心慌的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这寂静并未持续多久。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队长那带着浓重高雷口音的澳宋官话,语气透着不耐:“三更半夜,集合做乜?边个唔训觉?”(三更半夜,集合干什么?谁不睡觉?)值班的通讯员提着一盏明亮的煤油灯走在前面,灯光映出队长那张因倦怠而紧绷的脸,陈班长和另外两位班长紧跟在后。
“报告队长!”吴班长立正敬礼,“四楼三个班均报告,约两刻钟前,听到顶层晾衣场有持续异常的拖拽桌椅声及疑似人语声,现已停止。”
“晾衣场?”队长眉头紧锁,“那把铜锁钥匙在连部文书处,边个上得去?你确定系楼顶传来的声?”(那把铜锁钥匙在连部文书处,谁上得去?你确定是楼顶传来的声音?)
“声音来源确系正上方楼顶,”吴班长语气肯定,“三个班几十人都听到了,声音持续近两刻钟,方才突然停止。”
队长扫了一眼我们这些挤在门口、衣衫不整的新兵,又抬头看了看通往楼顶的那扇紧闭的铁门,沉吟片刻,对通讯员下令:“去,找文书拿钥匙!多点两盏灯来!”,随后命令我们三个班集合穿衣服上去瞅瞅是啥玩意闹腾。
通讯员很快取来钥匙,又添了两盏灯。队长接过一盏,率先踏上通往楼顶的狭窄水泥楼梯。陈班长和几个老兵紧随其后,我们这些新兵也壮着胆子,跟在后面。楼顶铁门被一把大铜锁锁着。队长示意通讯员开锁。“咔”一声,锁开了。队长用力推开铁门,一股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
三盏煤油灯的光线将楼顶平台照亮。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几根晾衣绳孤零零地挂着,角落里堆着些训练用的旧器材,蒙着厚厚的灰尘。地面平整干净,除了我们刚踩上的脚印,看不到任何移动过重物的痕迹,更没有桌椅的影子。空旷,寂静,只有夜风吹过。队长举着灯,沉着脸在楼顶走了一圈,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甚至用脚踢了踢那堆旧器材,除了扬起些许灰尘,一无所获。
“睇到未?”(看到没?)队长转过身,灯光下他的脸半明半暗,“鬼影都冇只!地面干干净净,边度有人搬台搬凳?”(鬼影都没一只!地面干干净净,哪里有人搬台搬凳?)
我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刚才那清晰可闻的声响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空荡的平台和夜风,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队长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我们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突然提高音量,用带着口音的官话喝道:“全体都有!集合!列队!”
我们慌忙在楼顶空地上站成歪歪扭扭的队列。“听我口令!”队长站在队列前,声音洪亮,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氛围,“齐步——走!一、二、一!”
我们踩着水泥地开始踏步,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大声点!喊出口号!使劲踏!”
队长吼道。“一!二!三!四!”
我们扯着嗓子吼叫,声浪似乎要冲破这沉沉的夜幕。
踏步、口号和军歌声持续了不知道多久。队长才一摆手:“停!解散!落去!即刻休息!”(停!解散!下去!立刻休息!)
我们如释重负,快步逃离了楼顶。回到宿舍躺下,后半夜再无异常,但许多人和我一样,久久无法入睡。队长带着我们在空无一物的楼顶踏步喊口号的场景,连同那晚莫名响起又莫名消失的诡异声响,深深地印在了记忆里。至于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风声作怪,是动物捣乱,还是这古老营盘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日痕迹,无人知晓,也再未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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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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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6 20:4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晚上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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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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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7 11:41: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阴兵过路,火龙烧仓都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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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7 22:33: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6 编辑

9.27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柴油的抹布,沉沉地压在东莞县黄江哨所营区的上空。山风带着霉味与潮气,从废弃的一、二层楼那些破了玻璃的窗口钻进来,在空旷的楼梯井里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声响,听着像是谁在压抑地抽泣,小冰期的广府冬夜让人着实有些难熬。
“今晚又系你站鬼更?”接哨的老兵李贵全把南洋步枪递过来,打了个哈欠,"呢个位邪门得很,你自求多福啦。"
王阿富接过枪,看了眼黑黢黢的楼梯口:"成日话有鬼,我睇系你哋自己吓自己。"
新调来的国民军士兵王啊贵,裹紧了身上那件不算厚实的元年式棉大衣,忍不住跺了跺冻得有些发麻的脚。他站的这个西面三号岗,位置有点邪性。脚下这栋三层小楼的地基,据说还是前明卫所时期的遗留。如今元老院光复两广,占据了这处山岭隘口,推平新修了营区与更靠外的防御工事。说来也是怪事,投入使用才短短两年,这红砖楼的一、二层也就彻底废弃封死了。三楼是岗哨,二楼有个通往外面巡逻通道的铁门,平时锁着,而一楼……王啊贵探头往下看了看,那扇通往营区外的厚木门,早就被工兵用粗大的角铁焊得死死的,门板上还残留着些模糊不清的标语字迹,在昏暗的马灯光影里,像一张扭曲的人脸。
哨位是两小时一换,王啊贵摊上的是0点到2点这一班,俗称“鬼哨”。倒不是因为这班哨最容易撞鬼——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主要是这时间点,人最容易犯困,又冷又乏,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
他抱着上了刺刀的南洋式步枪,靠在冰凉的砖墙上,努力瞪大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巡逻通道和远处更黑的山峦轮廓。风声似乎小了些,但另一种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
“嗒…嗒…嗒…”
是脚步声。很轻,但很有节奏,从楼下传上来。像是有人正不紧不慢地踩在一、二楼之间的水泥楼梯上。王啊贵立即握紧步枪,想起本地士兵常说的"鬼掹脚"。
王啊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没错,就是脚步声,还夹杂着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他猛地想起老兵油子李贵全跟他闲聊时说过的话:“……三号岗那地方,邪门得很,0-4的哨,经常能听见一、二楼楼梯有脚步声,还有手摸那铁扶手的声音……你说那一、二楼都废了多少年了,门都焊死了,哪来的人?”
当时王啊贵只当是李贵全吓唬新兵蛋子,可现在,这声音真真切切地就在脚下。他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尝试着低喝了一声:“边个?”
声音在空荡的楼里回荡了一下,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了。而那脚步声,也恰好在此时停了下来。四周只剩下风声。
王啊贵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风声或者老鼠弄出的动静。他刚把枪抱紧,准备换个姿势,那“嗒…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似乎还更近了些,仿佛已经上到了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他甚至能想象出,一只看不见的手,正一下下抚摸着那截冰冷的满是锈迹的铁扶手。
这一下,王啊贵是真有点慌了。他不敢再乱喊,只是死死盯着通往三楼的楼梯拐角,手指扣在步枪的扳机护圈上,心脏咚咚直跳。那声音持续了大概一两分钟,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王啊贵是在极度紧张中度过的,耳朵竖得老高,但楼下再没传来任何异响。直到接哨的士兵,同样是新兵蛋子的赵狗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上来,王啊贵才感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
交接完口令,王啊贵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赵小狗说:“頂,頭先……頭先樓下好似有聲響噃。”
赵狗蛋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啥动静?老鼠吧?他娘滴,这破地方老鼠比猫还大。”他接过枪,嘟囔着,“快回去睡吧,困死了。”
王啊贵看他这样,也没再多说,心想也许真是自己听错了。他沿着三楼的走廊,准备从另一头的楼梯下去,回营房睡觉。经过二楼那扇锁着的、通往巡逻通道的铁门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旁的墙壁。前几天周日搞卫生,他们班负责清理这栋楼,他还记得,就是这面墙上,莫名其妙出现了几个黑乎乎的手印,像是沾了煤灰按上去的,用水都很难擦干净。当时带队的伏波军退役班长只是皱了皱眉,让人用石灰水重新刷了一遍,什么也没说。
想到这里,王啊贵心里又泛起一丝寒意。他加快脚步,下了楼,走出这栋小楼,外面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顺手把二楼出口的铁门带上,掏出钥匙,“咔哒”一声锁好。
就在锁舌扣紧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将他紧紧包裹。与他刚才在哨位上听到的、想象到的各种声音形成了骇人的对比。王啊贵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敢回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通往营区的短短台阶,朝着有灯光的中队部方向狂奔而去。
几天后,一次偶然的闲聊,王啊贵才发现,有类似经历的远不止他一个。好几个站过0-4班三号岗的士兵,包括他们那个平时一脸严肃、笃信元老们说的“唯物主义”的指导员,都或明或暗地在饭堂吃饭时提到过楼梯间的脚步声和摩擦声。至于墙上的黑手印,更是几乎成了这哨所的一个保留节目,隔段时间就会出现。
“個地方呢,下面唔多乾淨㗎。”李贵全有一次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知唔知西邊巡邏通道外面座山呀?舊年夏天落暴雨,冧山泥,冧埋咗幾個人。其中就有營門口個茶檔老闆娘個細路仔,先得三、四歲咋……聽講,老闆娘冧咗個竇呢,以前就喺我哋二號崗樓下面,差唔多就係嗰度焊死咗度廢門正對正嘅位置……”
时间到了三八年的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反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又是一个冬夜,王啊贵站的是2点到4点的哨,还是三号岗。这次,他学乖了,把岗亭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窗关得严严实实,虽然有点闷,但总比灌进刀子一样的冷风强。哨所里有个小铁皮炉子,可以烧点柴火取暖,但王啊贵不习惯,只觉得烟味呛人,宁愿多穿点硬抗。
夜深沉得如同墨汁。除了风声,一片寂静。然而,站了没多久,另一种声音开始钻进王啊贵的耳朵。
是小孩的哭声。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呜呜咽咽,时断时续,仿佛就在楼下,或者……就在那扇焊死的门外面。在这荒郊野岭、废弃哨所的深夜,这哭声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王啊贵起初以为是幻听,用力晃了晃脑袋。但哭声依旧,持续不断,像一个委屈至极的婴孩,找不到母亲的怀抱。两个小时里,这哭声几乎就没停过,哭得王啊贵心烦意乱,头皮发麻,握着枪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几次想推开窗喝问,但一想到一楼那焊死的门和外面黑黢黢的山坡,又硬生生忍住了。
终于熬到接哨的老兵刘麻子来了。交接完毕,王啊贵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忍不住抱怨道:“頂!都唔知邊個死仔包,喊足成晚,冇時停,嘈到聾咁滯!!”
刘麻子是个参加过光复两广的伏波军老兵,脸上有几颗白麻子,退役后又被复招进了国民军系统。他闻言愣了一下,一边接过枪,一边随口说:“小孩?谁家的?哭得这么厉害?我好像也隐约听见点动静,还以为听岔了。不过,咱们这营区里头,最近没听说谁带娃啊?目前就单位那个谁……前段时间生娃的那个女干事,不是早就休产假去了吗?我上周去他们单位备勤,还听他们领导说起呢。”
“还有,在部队就说澳宋官话,少说土话,要注意自己的国民军形象。”
王啊贵顺口接了一句:“噢……噉可能系我听错咗……大概系喺宿舍度放产假啩……” 他说着,转身就走。留下了一脸黑线的老刘。
当他像上次一样,走出二楼铁门,习惯性地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死时,那股熟悉的、万籁俱寂的冰冷感觉再次将他吞噬
哭声。
那持续了两个小时的、凄厉的婴儿哭声,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门外,只有冬夜死一样的沉寂,和远处山坡模糊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影。
王啊贵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缓缓转过头,望向那扇焊死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一楼废门,又望向门外巡逻通道尽头,那片在夜色中沉默的山坡。去年夏天滑坡后裸露的红土,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猛地转回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朝着中队部温暖的灯光拼命跑去,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第二天,他特意去问了接哨的刘麻子,昨晚后来有没有再听到小孩哭。刘麻子挠挠头,说好像接班后又隐约哭了几声,后来就没了,他也没太在意。
又过了一周,王啊贵去相邻的单位执行备勤任务,碰到相熟的一个本地归化民文员,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喂大佬!你哋衙门个排生仔个婆娘呢?耐唔见人噃!”
那文员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回答:“佢啊?早返咗乡下啦!上个月已经批咗假,返雷州老家放产假喇,要过咗年先返得嚟㗎。”
王啊贵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慢慢爬了上来,让他从头凉到了脚。
他想起李贵全的话,想起那焊死的门,想起门外山坡下埋着的人。
所以,那哭了一夜的孩子声,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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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8 07:57:52 | 显示全部楼层
请各位积极留言,评判一下文章的好坏,并且提供一些改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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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8 09:16:0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晏辞故 发表于 2025-9-26 20:44
大晚上吓人

还好吧,我觉得写得差点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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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8 14:47:48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9-28 07:57
请各位积极留言,评判一下文章的好坏,并且提供一些改进建议。

写得很好啊,很有恐怖氛围关键真相到底是啥?真鬼还是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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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2025-9-28 16: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没看内容  不过能写就鼓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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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8 16:26: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yq666qy 发表于 2025-9-28 14:47
写得很好啊,很有恐怖氛围关键真相到底是啥?真鬼还是假鬼?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是搜集的别人口述的部队小故事。不过大概率是老兵吓唬新兵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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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8 17: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5 编辑

9.28
雨水啪嗒啪嗒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声音闷得让人心烦。台湾高雄国民学校十三栋宿舍一楼最西头那间屋里,六个半大小子挤在潮乎乎的空气里,谁都没睡着。煤油灯的火苗有气无力地晃着,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墙上,跟着火光一起抖。窗外,茂密的樟树林在夜色中连绵起伏,浓烈的樟树气味透过窗缝丝丝渗入,闻起来有些发甜。
陈永青靠在窗边,时不时用手抹一把窗玻璃上的水汽。"丢,这鬼天气,被子都能拧出水来。"
"欸,我听说教务长明天要检查内务,我们宿舍的内务要多注意点了。"陈永青翘着一边的眉毛压低声音说。
他是高雄渔业公司职员的儿子,总爱最先打听到各种消息。他的床铺靠着窗,能最先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上铺的李大勋翻了个身,旧床板发出吱呀一声。
"我爹前些天托人捎信来,说最近边境不太平,林场那边的生番经常越界来偷东西,校巡逻队最近在后山也加派了些人手。"
“听说,那巡逻队带着狗追了半座山,最后只在溪边捡到一只草鞋……”
我没怎么听他们的话,只是盯着墙上那些霉斑看,它们像地图上的山脉一样蜿蜒。
从临高转到来这儿上学半年了,还是受不了这种黏糊糊的天气。
宿舍倒是没进水,可哪哪都是潮的,连呼吸都觉得沉。
“哐哐哐!”
"都熄灯了还不睡呢!"
宿管老何的声音突然在门外的回廊上响起,手电筒的光从门缝底下扫过来。
"都多少次了,再让我听到你们说话明天都给我扫厕所去!"
说罢他还敲了敲我们靠走廊的窗子以示警告。
我们立马噤声,听着老何的脚步声咯吱咯吱地走远。等他走远了,陈永青才凑到煤油灯前,压低嗓子说:"听说巡逻队在后山见着怪脚印了,不像是平常山民留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会是生番溜到我们这来了?"
窗外雨声渐大,樟树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宿舍楼内的院子里只剩下回廊柱子上一盏盏昏暗的马灯还在风中摇曳。
就在这时,宿舍楼外头雨声里混进了一阵别的动静。起先很轻,后来越来越清楚,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特别急,像是有人光着脚在泥地里狂奔。
"啥声儿?"靠门口的王志文猛地坐起来,被子都滑地上了。
陈永青猛一口吹灭了煤油灯。
屋里霎时黑透了,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光。我们六个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那片被雨水糊住的窗户。
啪嗒、啪嗒。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泥地里踩得特别响。
那脚步声杂乱而匆忙,完全不似夜归的村民,倒像是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一道煞白的闪电把外头照得雪亮。
就那一眨眼的工夫,我们看得真真切切:四个光着膀子纹面插羽的汉子,正抬着一具盖红布的棺材,正从宿舍后头狂奔而过。他们跑得飞快,几乎是贴着窗户一闪就过去了。雨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脊梁骨往下淌,棺材上那块红布被风吹得直飘。
"娘哎!"王志文吓得叫出了声。
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砸下来,震得窗户直颤。我一头扎进被子里,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潮乎乎的被褥贴在身上,一股子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可能是后面山上的那几户人家......吧"陈永青的声音在发抖,"听说有老人病重,可能是准备后事......?"
外头的脚步声突然就没了。静得出奇,只剩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
"人......人呢?"陈永青的声音直打颤。
又一道闪电亮起。我哆哆嗦嗦地从被缝往外瞅,外头空空如也。那伙人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咋这么快就......"李大勋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们大气不敢出地等着,可除了雨声,啥也听不见了。那伙人来得突然,去得更是诡异,就像被黑夜吞了一样。
"要......要不出去瞅瞅?"林志明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黑灯瞎火的,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动。这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阵势,比一直吓人还瘆得慌。
天快亮时,雨渐渐小了,我们才壮着胆子把朝外的窗子推开一条缝,隔着铁栅栏朝外边张望。
一条不宽的水泥路与蜿蜒的云墙,将男生宿舍与后山隔开。路面上积水空明,倒映着后山那片疏疏落落的苍林翠竹。
水泥路上全是泥,有些乱七八糟的脚印,已经被雨水冲得看不大清了。
最邪门的是,那些脚印到两路交汇的空地中间就断了,好像那伙人抬着棺材上天入地了似的。
宿舍的门禁刚一解除,寝室这帮人就迫不及待地涌出,蹲在地上煞有介事地研究这串泥脚印。
这古怪的举动,惹得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陈永青蹲在地上研究那些脚印:"这深更半夜的,抬个棺材跑啥呢?"
"而且为啥要光着膀子?"李大勋皱着眉头,"这雨天不冷吗?"
王志文突然打了个寒颤:"你们说......那红布底下盖的到底是啥?"
这话问得我们都不吭声了。确实,从那红布飘起的一角看过去,里头的木头颜色深得不对劲,而且那形状也不太像平常的棺材。
早操过后我们去找宿管老何,他正拿着扫帚在走廊上扫地。
"做噩梦了吧?"他头也不抬,"因为闹生番,后山那几户早都搬走了,哪来的人抬棺材。"
可我们明明都看见了。而且空地中间那些突然断掉的脚印,老何怎么解释都不通。
这事过去好多年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每回下雨天,特别是那种闷热的夜雨,我总会想起那四个纹面插羽光膀子的汉子,还有那具盖着红布的棺材。它们就像夜雨里的一个谜,永远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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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8 21:53:4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6 编辑

9.28
仲夏的广州城闷热异常,连珠江上吹来的风都带着湿重的湿气。国民学校高等科的学生们排成两列,跟着工厂管事走在“广州第一机械厂”高大厂房的阴影里。铁皮屋顶在烈日下泛着白光,厂房内传来有节奏的机器轰鸣声。
陈健抹了把额头的汗,卡其布学生装的后背已经湿透。他是去年考进国民学校的,父亲在粤西的小城里开着一间杂货铺,能念上书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空气中混杂着机油、煤炭和热金属的气味,巨大的蒸汽机带动天轴旋转,无数皮带轮发出持续的嗡鸣。
队伍在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停下。管事正大声向带队的林老师讲解物料管理流程,陈健的视线却被墙角一只敞开的木箱吸引。箱子里堆满暗沉的反光物件,在从高窗射下的光线里显得格外醒目。
他趁管事没注意,靠近两步看清那是一箱螺丝钉。这些螺丝钉的螺纹特别细密,头部是标准的六边形,做工精细。
一个穿着油污工装的老工人蹲在旁边整理工具,见陈健看得出神,便开口道:“后生仔,对这些老物件感兴趣?”
“老师傅,这螺丝做得真规整,为什么堆在这里?”陈健问道。
老工人拿起一颗螺丝,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螺纹:“这是按旧模子做的。我是张德禄,是原先临高机械总厂里的老钳工,干了十多年的活计。这些螺丝每个都符合当年的标准,分毫不差。”
“那为什么……”
“元老院颁了新制式。”张师傅打断他,指向远处几台新机床,“现在全要改用新公制螺丝,这些旧公制的老家伙用不上了。留着占地方,卖不出价,过几日就要送回熔炉。”
陈健蹲下身,捡起一颗螺丝仔细端详。螺纹在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每个棱角都打磨得光滑平整。“做得这么精细,烧了可惜。”
张师傅苦笑一声:“规矩变了,再好的东西不合新规矩也是废物。就像我这一手老手艺,现在年轻人都在学新式制图,学自动化,学制模,还有几个还在乎这手工打磨的功夫?”
这时同学李福来凑过来,他是广州本地布匹商户家的儿子,平日里最是活络。“健哥,看什么呢?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这些螺丝做得很讲究。”陈健将手里的螺丝递过去。
李福来随手接过,瞥了一眼就丢回箱中:“讲究什么呀,现在厂里都用新式自动机器量产,一刻钟能做一筐。”接着又自豪的说:“我们元老院伟大元老创造出的‘新物件’,又快又好!”
张师傅闻言站起身,从工具袋里取出一个卡尺,递给陈健:“后生仔,你仔细量量看。”
陈健接过卡尺,小心测量螺丝的直径。读数显示正好三分,分毫不差。他又量了几颗,结果完全相同。
“瞧见没?”张师傅语气带着自豪,“当年我们做活,讲究的就是这个‘标准’。每颗螺丝都要过检,不合格的直接融掉重做。”
李福来不以为然:“张师傅,现在机器产的螺丝不也一样标准?而且更快更便宜。教我们的元老老师也说过,工业化讲究的就是效率!”
“效率……”张师傅喃喃道,弯腰开始收拾工具,“你们年轻人自然觉得新的快的就是好。”
陈健看着老工人略显佝偻的背影,又看看箱中那些即将被熔毁的精致螺丝,心里莫名发堵。他悄悄将刚才测量过的那颗螺丝放进口袋,冰凉的金属触感久久留在指尖。
队伍继续向前移动,厂房深处传来蒸汽锤有节奏的敲击声,一声接一声,像是新时代坚定的脚步声。陈健忍不住回头,看见张师傅正推着那箱螺丝,慢慢走向熔炉车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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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9 09:5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6 编辑

9.29
山风卷着沙尘,吹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呜的声响。太行山东麓的浅山丘陵地带,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正沿着干涸的河床艰难前行。脚下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踩上去容易打滑。队伍里大多数是穿着靛蓝色粗布短褂的汉子,腰间别着短刀、匕首,也有两三杆鸟铳斜背在肩上,枪管用油布仔细包裹着。为首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黑脸汉子,叫赵石头,原是井陉矿上的煤工,右手缺了两根手指,是早年井下事故留下的纪念。如今,他是这支“抗髡义勇”的小头目。

“歇歇脚,喘口气。”赵石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土,嗓子沙哑得厉害。他率先在一块背阴的巨大岩壁下停住脚步。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寻了地方或坐或躺,解开腰间的水囊和干粮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压抑的喘息声。
年轻后生李栓柱凑到赵石头身边,递过自己的水囊:“赵叔,喝口水。我听说……真定府那边,髡贼,前几日把刘老爷的寨子给彻底平了?消息确凿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石头接过水囊,没有立刻喝,他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声音低沉:“确凿。寨子烧得只剩黑炭架子,刘老爷和他三个儿子的脑袋,并排挂在真定府新修的木头旗杆上,下面贴了告示,说是‘抗拒新政,煽乱乡里,枭首示众’。”
旁边脸上带疤的汉子王五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唾沫星子落在灰土里瞬间消失:“他妈的,这群天杀的海蛮子!占了咱们的港口府县不说,现在手都伸到这山沟沟里来了!什么狗屁‘新政’,说得好听,不就是想夺咱们的地,抢咱们的矿吗?这波操作真他妈的是六亲不认!”
一个瘦高个,以前是走村串巷的货郎,姓孙,大家都叫他孙货郎,此刻也叹了口气接话道:“王五哥说得是。我前个儿从获鹿那边偷偷过来,亲眼看见髡贼的人拿着皮尺和木桩,在田间地头丈量土地,还有穿着灰短褂的人挨家挨户拍门,说是要搞什么‘户籍登记’。以后呐,地怎么种,税怎么交,甚至出门走亲访友,都得按他们的新规矩来。没有他们发的那个什么……‘路引’,连村子都出不去!这简直是把人当牲口看了!”
恐惧像实质的东西,在每个人心头缠绕、蔓延。髡贼的到来,意味着旧有的一切都被打碎了。那些短发、穿着怪异窄袖短褂、说话带着古怪口音的人,带着打得官军屁滚尿流的犀利火器和各种闻所未闻的物件,短短几年就从南方瘴疠之地的海滨打到了京城脚下。如今,连这太行山深处,似乎也感受到了那逼近的、冰冷的秩序。
赵石头沉默地啃着硬邦邦的杂面饼子,饼子粗糙拉嗓子,他费力地吞咽着。他见过髡贼的厉害。去年冬天,一队髡贼的“资源勘探队”在几十个投降官军的向导带领下进入这片山区,他当时躲在远处山梁上,用树枝伪装着,亲眼见过那些人的做派。他们拿着能看很远的两截铁管(望远镜)和圆规尺子,漫山遍野地测量、记录,对前来试探的本地乡绅保甲态度傲慢,言语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们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小车子,不用骡马,自己就能冒着黑烟(拖拉机)在山路上缓慢移动,力气大得吓人,轻易就推开挡路的乱石。那时他就明白,这世道,彻底变了,回不去了。
“赵哥,咱们这么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啊。”李栓柱年轻,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但眼神里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听说紫荆关那边,有个叫王梆子的好汉,聚拢了好几百号人,专挑髡贼的运输粮队下手,得了不少好处。咱们是不是……也往那边靠拢?好歹人多力量大。”
“你可拉倒吧!还王梆子?”王五没好气地打断他,脸上的疤都跟着扭动,“他那伙人,开头是打着抗髡的旗号,后来呢?抢起周边村寨的粮食牲口,比他妈的髡贼还狠!髡贼打进来好歹还分了土地,给庄稼把式老弱妇孺都留了口吃的,只是让缴什么公粮。他们那帮人怎么着?上个月不是把山下李家庄过冬的存粮都抢光了?跟土匪山大王有啥两样?他妈的纯粹就是个王八蛋!”
“那你说咋办?”李栓柱有些急了,梗着脖子反驳,“难道就等着髡贼找上门来,把咱们一个个登记造册,然后像赶牲口一样拉去修路、开矿?还是像刘老爷一样,被人家砍了脑袋,挂起来示众?咱们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躺平等死啊!”
孙货郎愁眉苦脸地摇头:“唉,这年月,真是苦麻了。当顺民,以前是官府、士绅、窑主层层盘剥,现在换了这帮更厉害的髡贼,规矩更大,手段更狠。听说他们还不看重秀才举人的功名,只认能干活、有手艺、能识数认字的人。咱们这些大老粗,除了几把子力气,还有啥能入他们眼的?可要是落草为寇,像王梆子那样,祸害乡邻,那和畜生有啥区别?左右他们的都是死局。奶奶滴,世道怎么变得这样糟了。”
“要不咱还是投髡?我看……中”
“去恁妈滴,臭小子。都到这份上了还他妈想投髡?想死吧你。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投髡就得剃发易服。投髡?你他妈滴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
众人一阵沉默。崇祯皇帝殉国和各种可怕的流言,早已像这山风一样,无孔不入地吹遍了每一个角落。天,塌了,砸在每一个人头上。
赵石头终于费力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他拍了拍手上的饼渣,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东南方。那边山势逐渐降低,视野开阔些,在昏沉的风里能隐约望见华北平原模糊的轮廓。曾经,那里是朝廷的腹地,是繁华的所在,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如今,听说已经全是髡贼的“治安区”了,一切都得按新规矩来。
“栓柱,王五,老孙,你们刚才说的,都有道理。”赵石头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他,“当顺民,咱们这些在矿上、在山里土里刨食的,啥时候真正有过好日子?以前是层层盘剥,现在换了更厉害的,一样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他停顿了一下,浑浊却坚定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焦虑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当土匪?抢自己人?那真不是人干的事。咱们当初为啥聚到一块?不就是被逼得没了活路,不想被人当牲口一样随意宰割,想挣出一条活路来吗?”
“那赵叔,你的意思是?”李栓柱追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赵石头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冷干燥的空气,肺里感觉稍微舒畅了些:“髡贼厉害,火器猛,规矩严,组织得好,这些咱们都得认。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伸手指着周围陡峭的山崖、茂密的灌木丛和错综复杂的沟壑,“他们人少!这太行山,千山万壑,大到没边,他们那点人,撒进来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朝廷咱们是指望不上了,那些打着抗髡旗号祸害地方的土匪也信不过。咱们现在能靠的,只有这山,还有咱们自己个儿!”
他用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指点着地形:“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咱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髡贼要进来,就不能按他们平原上那套来,得按咱们山里的规矩来!他们大队人马走大路,咱们就抄熟悉的小道、近道。他们白天耀武扬威,咱们就晚上、凌晨动手。他们火器犀利,咱们就不跟他们摆开阵势硬碰硬。咱们可以抢他们落单的信使,劫他们小股的运输队,烧他们新建的哨卡,骚扰他们派出来的勘探队。就像山里的蚊子,不咬死他,也要烦死他,让他们知道,这太行山,不是他们想进来就能随便进得来的!咱们就是要让他们在这山里,寸步难行!”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了波澜。王五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尘土飞扬:“对!赵哥这话说得通透!咱们熟悉这山,就跟熟悉自家炕头一样!髡贼人生地不熟,进了山就是睁眼瞎!咱们就跟他们打游击,玩的就是一手信息差!”
孙货郎也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忙道:“我在这一带跑了十几年买卖,哪个村子大概有多少存粮,哪条山路近便又隐蔽,哪个山头有泉眼,我都门清!我可以想办法联络其他山坳里被逼得活不下去的弟兄,大家一起干,互相有个照应!”
李栓柱兴奋地脸都涨红了,挥舞着拳头:“对!咱们就在这太行山上,跟他们干到底!这就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咱们就是这山里的钉子户,坚决不搬迁!”
“你小子,还一套一套的。”王五笑骂了一句,但眼神里也重新燃起了斗志,“话糙理不糙!为了家里的老爹老娘,老婆孩子,也不能让髡贼在这山里称王称霸!咱们这波,必须支棱起来!”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微弱希望的情绪在人群中涌动。他们是被时代巨轮碾过的小人物,是被遗忘在山沟里的边缘人。如今,除了脚下这片贫瘠却无比熟悉的土地,他们一无所有。而这,恰恰成了他们最后,也是最坚实的依仗。
赵石头看着伙伴们重新亮起来的眼神,心里却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前面的路布满荆棘,九死一生。髡贼不是腐败涣散的明军,他们组织严密,手段酷烈,报复心极强。这场抗争,注定艰难无比,每一步都可能踩到死亡线上。但就像这太行山上的石头,即使被风雨岁月侵蚀得千疮百孔,也依然顽强地矗立着,沉默地对抗着一切。
“休息得差不多了,出发。”赵石头沉声下令,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前头二十里,老鸹岭那个废弃的炭窑,还记得吗?今晚在那里过夜。栓柱,你腿脚最快,带上你的梭镖,去前头探路,尤其是通往山外的那几条岔路口,仔细看看,有没有髡贼巡逻队的新脚印或者车辙印。小心点,别暴露了。”
“放心吧赵叔,交给我了!”李栓柱抓起那杆磨得发亮的梭镖,敏捷地像只山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乱石和灌木丛中。
队伍再次启程,沿着干涸的河床,向着大山更深处蜿蜒而行。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岩壁上,仿佛一群正在与大山融为一体的幽灵。
山风依旧呼啸,吹过松林,发出持续的呜咽声。千山万壑,沉默地见证着又一轮的挣扎与求生。在这明末的乱世,在这巍巍太行,新的壁垒,正在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脚步、意志和最后的血性,一寸一寸地艰难构筑。
而远在数百里外的天津卫,一座由原旧明指挥使司衙门改造的“澳宋华北先遣指挥部”内,一份标着“急”字的报告被送到一位伏波军少校的案头。报告标题是“关于太行山腹地抗扰武装活动渐趋频繁的评估及清剿建议”。少校展开报告,快速浏览着,目光在地图上那片被红色铅笔粗略勾勒出的广袤山区停留片刻,眉头微蹙,拿起一支更细的蓝笔,在几个关键山谷和隘口的位置画下了重点标记。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黄昏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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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9 10:28: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nqstvqefcp 发表于 2025-9-28 16:18
没看内容  不过能写就鼓励下

快看看,不枉我花这么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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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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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29 10:29:21 | 显示全部楼层
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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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9 19:41: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7 编辑

9.29
戈壁滩上的日头毒得能晒裂石头。澳宋生产建设兵团第三支队驻塔里木盆地已经五年,在这片绿洲与黄沙交织的土地上,屯垦戍边成了日常。支队长牛虎是个老伏波军出身,脸上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说话时像条蜈蚣在扭动。他正站在新修的夯土垒台上,望着远处那条蜿蜒西去的铁道。那是去年才通车的“西域干线”,用煤渣和碎石铺就,跑的是蒸汽火车。
“半截腔子?”牛虎啐了口唾沫,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馕饼塞回怀里,“老子在两广的时候,见过真被砍成两截的。在这鸟不拉屎的戈壁滩上,连鬼都他妈的嫌沙子硌牙!哪来的鬼啊?”
说话的是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战士,叫赵二狗。他是三年前从山东招来的流民,如今是巡逻队的号手。此刻他正缩着脖子,声音发颤:“班长,真不是胡说……王老六他们队前天夜里巡铁道,说看见个白影子在水泥墩子上晃悠!”
所谓水泥墩子,是沿着铁道每半里设一个的路标。澳宋工兵用水泥浇成四方桩子,半人高,上面用红漆写着里程数。巡夜的士兵走累了,常坐在上面歇脚。
“放尼玛的屁!”牛虎一巴掌拍在夯土墙上,震下一蓬灰,“元老院说了,世上没有鬼怪。老子征战沙场几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鬼啊怪啊的。再给老子传这种混账话,今晚你他妈的给老子一个人去巡三十里铁道!”
赵二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声。可关于“半截腔子”的流言,却在营地里悄悄蔓延开来。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铁道巡检站边上有个叫“一碗泉”的小村子,总共不到二十户人家。村里有对维汉通婚的夫妻,男的叫阿卜杜拉,女的叫月娘,常在铁道旁摆摊卖哈密瓜和葡萄干。兵团士兵和路过的干部们都会拿些辅币换点甜嘴,算是苦闷屯垦生活中的一点慰藉。
直到十天前的黄昏,月娘收摊时被突然冲来的运煤轨道车卷了进去。等人们找到时,身子已经断成两截。按规矩,尸体用草席一卷,埋在戈壁滩深处的乱坟岗。
怪事就从这时开始了。
先是炊事班的老张头说,半夜起夜看见个没下半身的人影在粮垛旁晃悠。接着马厩的值夜兵发誓听见女人哼小曲的声音,调的还是月娘常唱的小曲
牛虎知道后把队里这些倒霉玩意挨个骂了一遍,可心里也犯嘀咕。他想起在临高受训时,有个元老讲过“群体性癔症”的道理。但在这离中原万里的荒蛮之地,恐怕有些事不是光靠道理就能说通的。
这天轮到牛虎亲自带夜巡。一行八人提着马灯,沿着铁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戈壁滩的夜风卷着沙子,打得人脸生疼。远处传来狼嚎,和着风穿过枯胡杨的呜咽声。
“班长,你看……”赵二狗突然抓住牛虎的胳膊,手指抖得厉害。
前方第三个水泥墩子上,赫然坐着个模糊的人影。长发在风里飘散,身子背对着他们,下半截隐没在黑暗中。更瘆人的是,那人影正用跑调的嗓子哼着什么,忽高忽低,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巡逻队全僵住了。不知谁小声嘀咕:“该不会是月娘吧?她最爱坐这个墩子歇脚……”
牛虎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强作镇定,把马灯调到最暗,低声道:“散开,包过去。”
几个人呈扇形慢慢逼近。在离墩子还有十来步时,牛虎心一横,猛地挑亮马灯,暴喝一声:“什么人!”
那影子吓得怪叫一声,竟是个粗哑的男声。几乎同时,巡逻队也吓得齐声惊呼。不知谁先转身逃跑,带得整个队都往回狂奔。
跑出二十多步,牛虎猛地刹住脚。他听见身后也有踉跄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那“鬼影”正跌跌撞撞往戈壁滩深处逃。
“操他娘的!这他妈的是活的!”牛虎怒从心头起,“跟老子追!”
八条军汉顿时醒过神来,嗷嗷叫着追上去。不过百来步就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按在沙地里。提灯一照,居然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头发乱得像草窝,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神涣散。
带回营地一审,真相大白。这是邻村的牧民,叫买买提,是个失心疯。平时关在家里,这几天家人疏于看管跑了出来。月娘生前常给他瓜果,他就模仿月娘坐在墩子上哼歌。
第二天村里来人认领,千恩万谢地带走了买买提。牛虎站在垒台上,看着清晨的阳光透过晨雾洒在铁道上,那些水泥墩子和沙障投下了短短的影子。
赵二狗挠着头凑过来:“班长,原来真是人吓人……”
牛虎望着远处绵延的雪山,缓缓道:“元老院说要相信科学。但这戈壁滩上,比鬼怪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他指了指正在开垦的田地,“要是屯垦失败,饿死的可就不止一两个人喽。”
半个月后,一碗泉村来了一个教员在村里给孩子和成人们免费上课。买买提被送到迪化(乌鲁木齐)的澳宋生产建设军团总医院治病。
关于“半截腔子”的传闻渐渐没了声息,只有铁道边的水泥墩子,依旧默默记录着里程,见证着这片土地上新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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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30 14:44: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澳宋故事会都有了,是不是来个澳宋版的走近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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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30 16:10: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3hekk 发表于 2025-9-30 14:44
澳宋故事会都有了,是不是来个澳宋版的走近科学?

您也可以来一个走近科学嘛,支持开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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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30 18:10: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9-30 16:10
您也可以来一个走近科学嘛,支持开新坑

我文笔太差,就不献丑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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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 10: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为什么是一名盗贼》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7 编辑

10.1
烤面包的烘培师吃不到半点面包渣,做鞋补鞋的鞋匠露着脚趾头,织布缝衣的裁缝衣不蔽体,盖起高楼大厦、城堡宫殿的泥瓦匠的茅屋为秋风所破……什么都生产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生产的人什么都有。
-《我为什么是一名盗贼》马里乌斯.雅各布


【连载中】第一章
新永平市的冬夜来得特别早。下午四点刚过,夕阳就已经被鄂毕河对岸的针叶林吞噬,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病态的橘红色。
机械制造总厂的铸造车间里,周春兰关掉最后一台冲压机,耳边依然回荡着持续了十个小时的金属撞击声。她摘下手套,发现指尖已经冻得发紫——尽管厂区中央的熔炉车间的坩埚始终保持着暗红色,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还是从每道缝隙钻进来,在工人们的眉梢结起白霜。
"周姐,检验单。"王小花递来一叠表格,年轻的女工戴着厚厚的棉口罩,不断跺着冻僵的双脚,年轻的脸庞被车间的金属粉尘蒙上一层灰白。"今天咱二号生产线的产量又超额了完成百分之十五,麻烦您检查一下。"
周春兰快速浏览着数字,突然停顿在某一行:"不对啊,怎么这批轴承的工艺流程都不符合标准啊。"
"张主任说可以通融通融的吧......"王小花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安地瞥向厂区里那栋亮红色小洋楼的二层办公室。透过结霜的玻璃窗,能看到张锆正在暖烘烘的装潢厚重华丽的办公室里接电话,手里还捧着个搪瓷杯。
周春兰抓起硬度计,大步走向成品区仓库。她的工装靴踩在满是金属屑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随手抽检的三个轴承中,就有两个的表面硬度明显不足。
"全部返工。"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特别清晰。
"可是铁路局催得很急......"
周春兰没有半分耽搁,她拿起一个样品转身就跑出了库房,从仓库区的站台利落地跳上一辆正在喷吐白雾的机车头。这是开往热处理车间的固定班车,驾驶室里的司炉和驾驶员都是老熟人,彼此只需一个眼神、几句简短急促的交流,便已心领神会。
厂区的腹地里,纵横交错的铁轨在夕阳的斜照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如同大地上凝固的血管。信号灯明灭不定,像沉睡的工业巨兽缓慢而稳定的呼吸一样有节奏地搏动着。
远处,一排高炉剪影巍峨,在渐浓的暮色里呈现出巨兽脊背般沉雄的轮廓, 沉默而威严,不时有庞大的蒸汽机车头,如同压抑着怒火的活物,猛然喷吐出大团大团饱含热力的白汽,拖着满载熔渣或者煤炭的车皮,裹挟着雷鸣与热风,从这片钢铁丛林的心脏地带呼啸而过,划破凝重的空气。
高耸的铁塔与烟囱刺入天际,错综的金属管道在其间蜿蜒穿行,共同构筑起钢铁的森林。而弥漫的烟雾与蒸汽,则让这一切沉浸在朦胧与真实之间。
但当她到达时却被车间门口的值班员拦住了。
"让开。"周春兰推开热处理车间的铁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此时车间主任老刘正带着工人们从回火炉里取出通红的零件,每个人的工作服都被汗水浸透,却又在走出炉区时迅速结出冰晶。
"老刘,这批货要重新淬火。"
"周技术员,真对不起啊,不是我们偷懒。"老刘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额头,"煤料供应不足,炉温上不去啊。张主任又要求产量,我们只能缩短工艺时间。如果我们不这么干就得挨处分丢工作的。"
周春兰正要说话,身后传来皮鞋踩在金属楼梯上的声音。张锆披着厚实的皮大衣走下巡检区的楼梯,东北局生产的高档皮靴在满是金属粉尘与油污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迹。
"怎么回事嗯?生产线怎么停了?"
"产品质量不合格。"周春兰举起一个轴承,"这样的零件装在列车的车架上,随时可能引发事故。"
张锆的眉头皱成川字:"春兰同志,我理解你对质量的坚持。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北亚铁路局等着这批货组装的机车去支援前线。"
"前线将士的性命不是儿戏。"
"你!"
张锆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你别忘了上个月厂区配给削减的事。如果我们再完成不了生产指标,下个月工人的取暖煤配给还要再减一成的。"
这时厂区广播突然响起:"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因前线战事,原料运输紧张,本月工人宿舍区热水供应时间调整为晚七点至八点。"
工人群中响起压抑的骚动。老刘喃喃道:"他妈妈的,这大冷天的,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了。"
张锆提高音量:"大家都听到了?现在整个新永平都在节衣缩食支援前线,我们要体谅元老院的难处。"他转向周春兰,"我以厂办主任的名义命令你,立即放行这批产品。"
周春兰沉默地走向张锆,抽出自己胸口别着的钢笔,在夹板的检验单上划了个大大的叉,丢在了张锆脚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好,很好。"张锆弯下腰,捡起夹板拍了拍,扯下出厂单签上字,"发货!责任我来负!"
当晚周春兰被冻醒时,发现宿舍温度计指着零下十五度。李大姐在隔壁床咳嗽得撕心裂肺,窗玻璃上的冰花已经厚得看不清外面。她起身想去锅炉房打点热水,却发现走廊上已经排起长队。
"说是管道冻裂了,今晚没热水,暖气也停了,大伙都在这候着呢。"排在前面的女工呵着白气说。
周春兰回到宿舍,从床底的铁盒子里掏出半块煤饼子,这是她上个月省下来的。煤饼混着木屑刨花刚在火盆里点燃,宿舍管理员就推门进来:"谁在私自生火?不知道规定吗?"
"王大姐,李师傅病得厉害......"
"规定就是规定!"管理员一脚踢灭了火盆。
“病了就送去厂医院,又不要你几个子儿,私自生火是什么意思!嗯?”
接着一把抢过煤饼,"再违反纪律就扣你们班组的工分,看你们怎么办!"
之后第三周的一天清晨,周春兰刚下通勤机车就在车间门口被张锆拦住。
他递来一张调令:"经厂部研究决定,调你去仓库担任管理员。"
周春兰没有接调令:"理由?"
"工作需要。"张锆的皮靴在雪地上碾了碾,"仓库八点上班,你现在就可以过去报到。"
周春兰看着自己已经开裂的工装靴,突然笑了:"好。"
仓库区比车间更冷。周春兰在登记处坐下时,发现桌上墨水已经冻成冰块了。
中午王小花偷偷跑来,脸色苍白:"周姐,那批轴承......已经出事了。"
"怎么回事?"
"我们的那批货被用在组装货运列车上了,结果转向架轴承在乌拉尔山区附近损坏,导致列车脱轨了。"王小花的声音在发抖,"听说幸好是空车,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但欧亚铁路线暂时中断了。"
"张主任怎么说?"
"他说......说是你检验放行的。"
周春兰站起身走向通讯室。值班员看见她,下意识地挡住门:"周技术员,张主任说......"
"我要写封信。"周春兰平静地说,"麻烦给我一张信纸。"
她伏在冰冷的桌面上开始写信。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夕阳正透过结霜的窗户,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春兰将信封投入厂区唯一的绿色邮筒。在信纸滑入邮筒的瞬间,她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皮靴声。
"周技术员,"张锆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么晚还在忙?"
周春兰转身,看见张锆和两个穿灰色大衣的人站在一起。那两人领口别着的徽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契卡的同志想请你配合一下调查。"张锆的笑容更深了,"关于那一批不合格轴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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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 10:50: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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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 11:47:2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有种没人看的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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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0-1 18:45:1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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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6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5:57 编辑

10.2
黄江营区的清晨五点四十分,浓重的山雾笼罩着整个营区。新兵赵卫国被起床哨惊醒,摸索着从高低铺上爬下来。水泥地冰凉刺骨,他趿拉着胶鞋走到宿舍门口的水槽边。牙膏的薄荷味在口腔里散开,他眯着眼望向广场方向。
雾气中,那个圆形花坛的轮廓若隐若现。暗红色的石碑像一截断矛插在正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刻字在晨雾中显得模糊。
"刷个牙还走神。"班长王志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军装笔挺,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手里端着搪瓷缸站在旁边。
赵卫国吐掉泡沫,压低声音:"班长,我老家武当山脚下很多道观,这太极图我熟。可放在部队里...不太合适吧"
"1636年建营时就在了。"王志勇打断他,拧开水龙头,"据说是参加过两广收复的老首长特意要求的。别整天琢磨这个,六点整要出早操。
上午的射击训练在靶场进行。阳光刺眼,赵卫国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休息哨响后,他凑到同班的广东兵阿灿身边。
"你听说过花坛的事吗?"赵卫国递过水壶。
阿灿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抹嘴:"听老兵说,四三年战备时,有个哨兵半夜看见花坛发烟。"他压低声音,"后来在广场石缝里找到条银环蛇。"
"就这么简单?这有什么稀奇?”
"奇怪的是,"阿灿凑近些,"那哨兵第二天就被调去后勤了。卫生所的老李说抬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倒沫子呢。跟中邪了似的。”
中午食堂开饭,土豆烧肉的香味飘满整个餐厅。赵卫国端着餐盘坐在炊事班的老乡刘大勺旁边。
"大勺,咱食堂为啥从来不做鱼?
刘大勺正啃着馒头,闻言顿了顿:"老规矩了。说是花坛底下压着东西,见不得腥气。"他压低声音,"前年挖电缆沟,本来要从花坛边上过,结果营长特批多绕了三十米。"
下午政治学习后,赵卫国追上周主任:"主任,我能问问花坛的事吗?"
周主任推了推眼镜:"小赵啊,有些事就像下象棋,红黑都得按规矩来。"他话锋一转,"不该问的就别问。
"到底怎么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周主任整了整军装,"记住,在部队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晚上八点到十点,赵卫国轮到自己站岗。营区寂静无声,只有山风穿过松林的沙沙声。月光很亮,把花坛的黑白鹅卵石照得发亮。交岗时,他看见营长独自站在花坛前,背着手一动不动。
"营长好!"赵卫国敬礼。
营长转过身,月光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是小赵啊。知道为什么石碑是暗红色吗?"
"报告,不知道。"
"闽南有种红土,遇水会变深。"营长说完便转身离去。
赵卫国回到宿舍,轻手轻脚取出从库房借来的《军事工程档案》。借着窗外月光,他翻到1636年2月那页。这页果然被撕掉了,但装订线处粘着片干枯的八角树叶。
第二天早操时,全营在花坛前集合。阳光正好照在石碑上,赵卫国注意到"提高警惕"四个字在强光下泛着紫光。训练间隙,他假装系鞋带蹲下,发现水泥台基上刻着"一六三六年七月建"的小字。
晚饭后自由活动,老志愿兵张老兵正在修剪花坛里的冬青。
"张班长,这花坛真是三六年建的?"
"我四零年来时就这样了。"张老兵放下剪刀,"不过五几年修过一次,有辆卡车倒车撞掉几块鹅卵石。"他指着地面,"后来特意从广西运来新石头,还请了个老师傅重铺。"
熄灯前,赵卫国躺在床上问上铺:"班长,花坛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黑暗中传来王志勇的叹息:"四三年营区翻修,施工队想挪花坛,被师长否了。师长说,这是首长留下的,动不得。"
深夜两点,赵卫国起夜时特意绕到花坛边。月光下,鹅卵石的分界线笔直得惊人。他伸手摸了摸,石头表面异常干燥,尽管前两天刚下过雨。山风吹过,带来远处岗哨的脚步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八角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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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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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对话刻画人物够细致了,快展开故事情节,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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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6:34 编辑

10.5
残阳如血,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青年还剑入鞘,衣袂上的血点如红梅绽开。
他望向身旁青衫已洗得发白的师父,又问了一遍:“师傅,此间事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老者捻着稀疏的胡须,眯眼望向天际归雁。
江湖风波恶,他们刚平息了一场因秘笈而起的小镇纷争,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往南走吧。”老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磨刀石,“听说江南的桂花酿,今岁格外醇香。南洋来的髡人占了琼州和两广,如今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还搞出了不少新玩意。要不随为师去看看?”
青年一怔。他以为师父会说出某个需要拔剑的门派,或是某处藏着恩怨的深山。
“不去崆峒?他们上月还送来英雄帖……”
“江湖不是赶集,不必处处凑热闹。”老者弯腰拾起一片被剑气削落的竹叶,“你入门时,我说过什么?”
“手中剑,为止戈。”青年答得流利,眼神却仍有困惑。
老者轻笑,将竹叶弹入风中。“那你可知,‘止戈’之后,该当如何?”青年默然。他习武十载,学的都是如何出剑,从未想过收剑之后的事。
“剑归鞘,人当归人。”
老者负手前行,踏过满地落叶,“去江南尝一碗新酒,去西山听一夜松涛,去看不曾被刀光惊扰的烟火——这比什么江湖排名,更难,也更好。”
“再说了,如今有了髡人的连珠铳,我看这江湖,迟早要变天……”
青年望着师父微驼的背影,忽然明白了所谓“归隐”,并非逃遁,而是剑锋磨砺至极致后,那份能温柔收起的锋芒。
他快步跟上,夕阳将师徒二人的身影融在一处,不再分哪是剑,哪是人。前方炊烟袅袅,是个可以安稳吃顿饭的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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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gaocaisheng 发表于 2025-10-4 23:47
对话刻画人物够细致了,快展开故事情节,速更

主要是不太会设计,很多就只能开一个头或者去搜集别人口口相传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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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6:34 编辑

9.25
浓白的晨雾像一锅煮沸的羊汤,把整个伏波军马袅堡以东的第三哨所周边都泼了个透湿。天才蒙蒙亮,距离规定的六点整查哨还有半个多时辰,老班长陈山已经系紧了武装带,挎着他那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霍尔式步枪,踏出了营房。他是老兵了,从山东到琼州这地方待了三年,早就习惯了南方这海边没由来的、粘稠又带着咸腥气的晨雾。

今天这雾,似乎格外浓些。几步开外,营房的轮廓就模糊成了灰影,再远些,连平日里作为路标的几棵歪脖子椰子树也瞧不见了。脚下的砂土路,被露水打得有些湿滑,踩上去软塌塌的。陈山没太在意,琼州的天气本就如此,他照例顺着贯穿营区的主路,往最外围的岗哨方向走。
路是走熟了的,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哨位。可今天,这条走了不下百遍的路,却透着一股邪性。走了好一阵,按说早该看到第一个拐弯处那盏昏黄的煤油路灯了,可眼前除了翻滚的白雾,还是白雾。周围的寂静也压得人心头发沉,连平日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虫鸣都消失了,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粗重的呼吸,在浓雾里显得异常清晰。他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心里嘀咕:“这路……怎么像是走不到头了?”
又往前蹭了一段,雾里影影绰绰显出几个人影,还伴着一种有节奏的、轻微的“啪啪”声。陈山心中一凛,握紧了枪带。这时辰,这地方,怎会有人?他眯起眼仔细瞧,只见前方不远处,模模糊糊有三个矮小的身影,似乎正围成一圈,上下跃动。那“啪啪”声,像是皮筋弹在地上的动静。
“跳皮筋?”陈山觉得荒谬至极。这是军事管制区,荒郊野岭深更半夜,哪来的小孩?还在这条主要巡逻道上玩耍?他心头火起,加快了脚步,想上前喝问。可怪事来了,无论他怎么加快步子,甚至小跑起来,那三个跳动的身影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一点没有缩短。她们就在那儿,在乳白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嬉笑声若有若无,那皮筋弹地的声音不紧不慢,清晰地敲打着他的耳膜,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
一股寒意顺着陈山的脊梁骨爬了上来。他猛地想起,刚派驻到这里时,听本地征募的新兵闲聊提起过,这哨所所在的山坡,早年间好像是一片乱葬岗,埋的多是无主孤坟……这念头一起,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不能待在这儿!他啐了一口,压下心头的惊惧,不再试图靠近那三个诡异的身影,而是猛地转身,朝着来路——或者说他认为是来路的方向——发足狂奔。步枪在他背上颠簸着,武装带上的零件叮当作响,他只想尽快逃离这片鬼气森森的白雾。
正跑得气喘吁吁,身旁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铃声。一个穿着灰色旧干部服、戴着八角帽的老伯,骑着一辆首长们标配的自行车,不紧不慢地从他身边的雾里钻了出来,超过了他,朝着前方骑去。那自行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链条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在这诡异的环境里看到一个大活人,陈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多想为何此时此地会出现一个骑车的老人,他一边奋力追赶,一边扯着嗓子喊:“同志!前面那位同志!等一等!请问这是往哨所去的路吗?”
老伯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依旧不紧不慢地蹬着车。陈山拼尽全力奔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那辆看似悠闲的自行车。老人和他的车,始终保持着一段固定的距离,像个引路的幽灵。
就这么追着那铃声跑了一小段,周围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开始变薄、变淡。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陈山猛地停住脚步,大口喘着气,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跑到了哨所大门口附近!再往前百十米,就是荷枪实弹的岗亭了。而那个骑自行车的老头,连同那“叮铃铃”的铃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惊魂未定地冲到岗亭前,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站岗的哨兵:“刚……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老伯过去?”
哨兵是个一脸稚嫩的新兵,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立正回答:“报告班长!没有!从俺上岗到现在,除了您,没见任何人出入!也没听到自行车声。”陈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猛地回头,望向刚才奔来的方向。晨雾正在快速消散,通往哨所的那条大路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空旷无人。
他不死心,又快步跑回第三哨所。值班的哨兵看到他从大路方向跑来,连忙敬礼。
陈山摆摆手,急切地问:“我离开后,有没有人从这条路跑过去?或者……看到有小孩在附近玩?”
哨兵被问得莫名其妙,肯定地回答:“报告班长!没有!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从这路过,也没看到您离开,这条路上一直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小孩?就更不可能了。”
陈山站在原地,清晨的阳光已经驱散了最后的雾气,暖暖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刚才那漫长而诡异的经历,那走不到尽头的路,那雾中跳皮筋的女孩,还有那个引路的老头……难道都是一场梦?可背上被汗水浸湿的军服,和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脏,却又如此真实。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明朗的天空,又看了看脚下坚实的土地,第一次觉得,这个由元老院带来的“科学”与“秩序”的世界,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总有些角落,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他紧了紧身上的步枪,决定把今天早上的事,烂在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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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未来的刻度》

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10-6 16:30 编辑

10.6
夕阳斜照在广州港的西班牙商馆区,砖石路面被染成淡淡的金色。我刚结束与几名加泰罗尼亚商人的账目核对,胃里还装着半打生蚝和一碗味道古怪但令人回味的海鲜烩饭。澳宋人的饮食总带着某种混合东西方却又自成一格的风格,就像这个突然出现在远东的国度本身一样难以捉摸。

沿着码头仓库向西漫步,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沥青和香料的气味。转过两个街口,一个庞大宏伟的建筑群赫然呈现,它几乎占据了一整个街区。建筑群由铁艺栅栏围合,内有八栋巨大的红砖建筑,其柱廊蜿蜒,气势宛如圣殿。建筑上方,红旗迎风猎猎作响;墙壁之上,巨幅的蓝底启明星旗与星拳徽旗赫然垂挂。这鲜明的旗帜阵列,无声而有力地宣告了澳洲人在这里的绝对权威。中央是一个如同罗马剧场般的巨大操坪。里面绿草如茵,树木整齐,若不看门口的标志,很可能会误以为这是市政公共建筑或是一座修道院。高大的入口门楼的罗马柱上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澳宋人把这种中国文字的字体叫宋体字,常常用着各种正式文件上)的牌子:“广州特别市第一国民学校”。我认得这几个汉字——在澳宋做生意的这半年里,我被迫学会了至少两百个常用汉字,否则连货单都看不明白。

放学钟声恰在此时响起。铁门内侧很快聚集起成群穿着蓝白相间制服的学生,年纪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不等。令人诧异的是,校工只是牢牢守着大门,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孩子们却也不吵闹,安静地排成几列纵队,偶尔有低年级的学生踮脚张望,很快又被带队老师用眼神制止。

这种纪律性让我想起西班牙方阵步兵的操练场,但眼前只是普通学童。更奇怪的是,校门两侧逐渐聚集起不少推着零食车的小贩和显然是来接孩子的市民,却无人试图靠近铁门,全都默契地停在二十步开外的一道黄线后面。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六名穿着深蓝色制服、头戴圆盔的警察列队出现,两人手持齐肩高的防爆盾,其余人腰间别着一种叫警棍的短棍和一种据说能发射皮革子弹的短管火器。带队者与校工简短交谈后,铁门才缓缓开启。老师们率先走出,像牧羊人般护在队伍两侧,学生们则按班级顺序鱼贯而出。警察们分散站立形成通道,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何塞先生!”熟悉的粤语口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看见穿着绸缎长衫的林铭业正从人力车上下来,他是我在澳宋最重要的生意伙伴,专做瓷器与茶叶贸易。

“你们的学校放学像在举行军事仪式。”我用结结巴巴的官话说道,指了指正在有序离开的学生队伍。

林铭业捋了捋修剪整齐的山羊胡,露出惯常那种带着精于算计的笑容:“都是祖国的花朵嘛。警察厅有规定,城区主要学校上下学时段必须由巡警护卫,防拍花子的(人贩子),也防马车惊撞。”他用的“拍花子”这个词发音古怪,我反应片刻才明白是指拐卖儿童的黑帮分子。

“西班牙的教会学校只会让孩子们自己挤出门,能抢到圣饼的才算吃饱。”我忍不住对比起塞维利亚的修道院学校,那里的孩子放学时总像逃难的麻雀般四散奔逃,偶尔还有贵族家的马车在街口撞倒撞残贫民学童的纠纷。

林铭业闻言却收起笑容,语气变得严肃:“元老院说过,孩子是文明的根基。广州每个国民学校门口都划着禁停区,上下学时段有警察值守。去年有辆运煤马车在师范学院的门口违规停放,司机现在还在粤西修公路呢。”

我望着最后一个班级走出校门。一个小女孩的发绳松了,女教师自然地蹲下帮她重新扎好,顺手抹平她衣领的褶皱。警察依旧保持警戒姿态,直到所有学生被家长接走或由老师带领离开。这种场景在西班牙简直不可思议——教会教师只会用戒尺迎接犯错的学生,而由猎人和公民义勇军们组成的自治城市巡逻队也绝不可能为平民学校浪费时间。

“你们为什么……”我斟酌着用词,“为什么愿意为普通人的孩子投入这么多?”

澳宋商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何塞先生,您见过澳宋大世界钟楼上的大自鸣钟吗?每个齿轮都得在正确的位置转动,整座钟才能报时准确。元老院不过是在给未来的齿轮上油而已。”他指了指正在散去的学生队伍,“这些孩子里会出工程师、医生、船长,最差也能当个识字的工人。要是被拍花子的拐去南洋挖矿,或者让马车撞成残废,那就是整个澳宋的损失。”

海风突然变得刺骨。我想起去年在加的斯港见过的情景:几个孤儿院的孩子被修道院以“学徒”名义卖给造船厂,价格还不如一套上等帆索。而在马德里,贵族子弟有私人教师和护卫,平民的孩子却连字母都认不全。

林铭业递来一根澳洲香烟:“上个月市政厅刚通过法案,广州城所有学校都要安装‘标准灯具’,说是保护视力。您猜怎么着?教育口的元老亲自带人抽查,有三所学校灯具亮度不合格,归化民校长全被降职送回琼州府再培训了。”

我划着火柴的手顿了顿。澳洲人对待教育的严苛态度,甚至超过我们对待王室血统的纯洁性。这种差异让我想起林铭业有次喝醉后说的话:“我们澳宋人啊,信科学胜过信上帝。”

夜幕开始降临,校门处的警察终于收队离开,只留下空荡的校园和渐起的虫鸣。我望着那些消失在街角的蓝色制服,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制度差异。在西班牙,我们为上帝和国王建设教堂与宫殿;而澳洲人却在为看不见的未来浇筑地基。

“如果我的儿子能在这样的学校读书……”我喃喃自语,话出口才惊觉失言。

林铭业却哈哈大笑,用力拍打我的后背:“好说!只要您拿到归化民身份,您儿子就能免试入学。不过中文得从拼音学起,考试不及格照样留级——元老院说这叫什么来着?对,教育公平!”

路灯次第亮起,玻璃灯罩里的煤油灯焰稳定得如同上帝渡人的光辉。我跟着林铭业走向宴宾楼的方向,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学生队伍走出校门的画面。那些小脸上没有我熟悉的畏缩或麻木,只有某种属于清晨的光亮。

或许澳洲人真的找到了通往未来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正别在每个国民学校教师的衣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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