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油老虎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明军尸体,惨白的脸上布满了血污,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恶臭。他不屑的切了一声,“连个棉甲都没有,江南兵怎么这么穷。” 李海平笑到,“缙绅有钱和这些大头兵有什么关系。”说罢,他又探头往尸体那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悲悯。 “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死人?” 李海平唏嘘道,“这人看着年轻,当你儿子都没问题。” 油老虎摸了摸自己饱经风霜的脸,说,“当我儿子年龄也不小了。” 李海平没有理会他,反倒是看向自己的参谋文季楼,“文季楼,浏家港的人在哪里?” “报告首长,已经在东门那边候着了。” “行,那让他们多等一会。”油老虎插过嘴,“老李,说实在话,他们没资格和我们谈,让下面的干部去就行了,也锻炼一下他们,你说要是南京或者杭州,咱们亲自去还差不多,至少也得是太仓、镇江一类才行,不然太掉份了。让文季楼去或者换个人去谈,无非就是合理负担之类的。他们去谈,咱也别闲着,看看这边,我看北边城门位置不错,咱们上去搞个阅舰式,让他们去那边谈,也给他们助威。” 一个小时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天已经黑了一半。站在北边城墙上,可以看见停泊在长江上的舰队,几十艘军舰像是蛰伏在江面上的黑鲸,展露出不可测的威严。 两位元老、几位干部一起站在城墙上,干部们昂首挺胸。乡绅则点头哈腰,在军舰上,可以看见他们正愉快地交谈着,当然,这个愉快的交谈是文季楼在战后对《临高日报》的记者说的。元老们只要知道,尽管这些个乡绅对元老院在此地的存在能维持多久保持怀疑,但他们依然安分守己地交上不少银子来,还承诺为驻守此地的伏波军提供物资,当然,主要就是鸡鸭牛羊之类的。 作为回报,伏波军也承诺自己绝不会去打家劫舍——文季楼义正言辞地告诉这些乡绅——我们伏波军是有纪律的,和威名的匪兵是完全不同的,是天差地别的,是大相径庭的。除此之外,伏波军还承诺当地的负担不会太重,潜台词就是伏波军不会在这里部署重兵进行防守,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夜伏波军主力就离开了,只剩下几艘河川炮艇和百余伏波军士兵。
夜晚,万籁俱寂,驻扎在古老卫所的伏波军已然沉入梦乡,只有寥寥数名忠诚的士兵依旧坚守岗位,他们或站岗,或沿着既定的路线巡逻。几台高大的探照灯如同夜空中的巨眼,无情地刺破黑暗,将光柱投向苍穹、广袤的旷野以及波光粼粼的江面,确保每一寸关键区域都在其监视之下,以防不测,抵御那些可能趁夜来袭的民团势力。 尽管已经和当地谈了下来,但驻扎当地的最高指挥官,伏波军营长和连政委,对他们的局面并不放心,地方团练和周围的明军随时可能反扑,除此之外,当地的土匪也说不准随时会来此地光顾一番,当然,守住此地不是问题,架在城墙上的水冷式机枪就可以击退大部分敌人,除此之外,主力部队留下来的拿破仑炮和一门迫击炮则可以击溃有组织的成建制敌人——此地固若金汤,这毋庸置疑,但有损失就很难受了。 政委制度是伏波军在长江特别军事行动开始前在长江部队中临时试点的军事制度,因为这些部队的军事水平已经完全超过了代差理论的承受范围,不少元老都对此大有异议,甚至有人声称这是在自掘坟墓,自取灭亡。为了平息元老院内的不满意见,执委会决定在伏波军内组建一支可靠的政治委员队伍,这些政委起码都是芳草地或者蒸包局出身,政委都部署在营一级别。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控制浏河河口,截断太仓到大运河的航运。”政委端坐,拿下夹在耳朵上的铅笔,在地图上标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营长看了一眼地图,论文化水平,一线晋升起来的他是肯定比不上甲等文凭附加蒸包局出身的政委的,但看地图是基本功,虽然勉勉强强,但是问题不大。 “营长同志,我们的拿破仑炮可以直接覆盖到浏河,但依然要部署一到两艘河川炮艇在此地,才能和我们相互照应,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安排少量的部队进入浏河,对沿岸地区进行袭扰。”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连长摇了摇头,“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部队,河川炮艇只有三艘,士兵只有不到两百人,当然这是不算海军的,但就是加上他们,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是的,我们不但人数不够,敌人还随时可能反扑。” “这无所谓吧,我们虽然人少,但武器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连长不以为意,但政委却皱起了眉头,连忙摇头:“不,明军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千人以上的队伍,这里是江南,元老在战前动员就讲过,明军在江南的抵抗会远超我们的想象。” 就在政委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名勤务兵敲响了房门,“进来。” 门被推开,与士兵一起进来的还有外面的歌舞声,士兵们都在庆祝今天的胜利。“长官,饭已经做好了。” “行,我们马上就出去。” 士兵走后,两人对视一眼,“我们先吃饭吧,等会回来再说。”政委提议到,他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走出门,便听到不远处的手风琴声,士兵们围绕着篝火唱起歌: 嘿呀小苹果呀,一半青一半红 熊文灿到广州就是在做梦呀 老朱家在北京,人民如何称颂它 夫人呀,夫人呀,我尊敬的夫人呀 伪明还在当家呀,有谁不能痛恨它 夫人呀,夫人呀,我尊敬夫人呀 嘿呀小苹果呀,一边有虫眼啦 伪明它一定失败,胜利才不属于它
与此同时,一支庞大的舰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启航,宛如幽灵舰队般穿梭于夜色之中。两位元老,油老虎与李海平,心中怀揣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使命感,计划在清晨之前抵达靖江岛,誓要在明日将这座岛屿纳入元老院的版图,随后利用宝贵的时间对靖江炮台进行紧急改造,构筑防线,并着手搭建各类设施,为后续驻军的到来做好充分准备。 在狭窄昏暗的船舱里,几个士兵围坐一团,在议论着什么。 “今天这一战倒是打得顺利,放几炮就结束了,明军也不过如此啊。” “那是,话说那明军真不知道在守些什么,当兵也吃不饱饭,还要被人骂丘八,何必这么拼命呢。” “真是啊,对着天上放两枪就算对得起老朱家了。” “据说明天那个地方可不好打,叫什么来着?” “靖江岛。” “哦对,是的,明军在上面修了大炮台,据说啊,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啊。指不定咱们又要死多少人。” “打仗,世事无常,死人很正常,不死人才奇怪。以前我打仗的时候,有的人刚认识不久,上午还在一起吃饭,中午就只剩下半边身子了,后来啊,咱们成了老兵,都不如新兵自我介绍,咱们就是说,你们一个星期之后再告诉我们名字,如果你们活不过一个星期,那就没资格让别人记住你。” “明天就到靖江了,你们有啥想的没。” “想活下去。还等着回家娶媳妇呢。” “我打完这一仗差不多就可以退休了,我想着回去找个工厂上班,听说元老院对咱们这些退伍士兵有优待,进工厂会容易一些。这刀尖下的日子,太累了。” “还想退休呢,先活下去再说吧,这一仗不知道还要打多久啊。” “里面的人早点休息,再讲话就挨处分了啊!”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宪兵在巡逻。 “唉,早点休息吧,一觉醒来就到靖江了。”一个人说到,随后,船舱里便再也没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