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从南海农庄出来,孙萤搭上了开往东门市的小火车。此时并非早晚通勤高峰,基本上只有元老问津的头等车厢更是只有孙萤一人。她轻车熟路,藏青针织热裤只到腿根,雪白的棉布半袖衬衣在领上绣制花朵,绵延开放至鬓边,簪戴了一朵娇妍得还垂坠着露珠的月季:这自然是从南海农庄里剪来的了。这一身装扮在临高虽然早不能引来最早的一众侧目,但再加上孙萤那极出挑的身高、一路走来的做派,也是无声地宣示了她的元老身份。 她在东门市下车,直奔临街一处二层门脸,门口招牌高悬,正是孙萤手书“腐草”。这一家字号是腐草的门脸,在归化民眼中实在是东门市上的怪胎:腐草两字本就算不上多么体面,这一手字以17世纪的标准看来则几乎可说是歪歪扭扭;平时也不见多么人气兴旺,门口墙上枝枝蔓蔓的爬山虎随风翻出细碎的绿浪,真像个荒废经年的老宅一样。
孙萤闪身入内,却是别有洞天。煤油灯的暖黄色星星点点,在店中真如萤火纷飞一般。仅有的一处卡座桌椅都是原木制成,还有淡淡的香气。而另侧树立的墙下藏了蒸汽动力的水泵,织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啷当作响。迎接她的却不只是店里的唯一一个店员、她的生活秘书徐如谊,更有两位明国衣冠的青年女孩儿,正是广州城里如今炙手可热的新贵张毓的妹子张婷,以及她的好闺蜜,张毓间对门豆腐店家小姐霍三燕。如今张毓在广州城里红得烈火烹油,连带张婷家里也是被媒婆踏破门槛的,俨然有几分大小姐的排场,但到了这幽深的腐草店中,她还是以十分恭敬持礼的。至于霍三燕的到来,一则是没出过远门的张婷不厌其烦地鼓动,二则是她很不甘心就这么屈居在豆腐店里:张婷都成了大家高攀不上的姑娘,可张毓却连正眼瞧她一目都不肯了! 这对姐妹淘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孙萤正式得到了外派杭州的调命开始说起。早在广州大世界筹建时,孙萤就曾短暂地去过一次,主要工作是帮助王企益、张筱琦两口子培训归化民员工:21世纪985大学打下的会计基础可是远远胜于芳草地职业班培训处的二把刀会计们的。孙萤到底以小辈自居,又把张筱琦实打实地当姐姐看,卖力气之余,又反复描述烘焙正经做起来之后的美好前景,只是倒没有机会向她来前想的一样能在广州物色个发展的地方了。如此等到有了可趁之机,孙萤便打了报告回了临高:只是身边多了张婷、霍三燕。 要按孙萤的意思,她只想带张婷来的。张婷生在核桃酥小铺,有些“家学渊源”,又是元老院在广州力捧的张记食品公司的自家人,来做“澳洲烘焙”的第一个徒弟实在再合适不过。至于霍三燕么,就当是给张婷陪绑的罢了。毕竟哪怕是原时空,孙萤像张婷这么大的时候,老爸也绝不放心叫她一个人这么出远门的。 到了临高后,张婷和霍三燕就在客栈下榻,白日里则到孙萤的烘焙小屋腐草店中“见习”。腐草在东门市上之所以是特殊的存在,也不仅仅是由于那和整个街市的繁华喧闹截然不同的恬静幽深,更是由于它几乎不像一个店的运营模式:孙萤有空时才会到店里开炉,派、挞、面包、蛋糕、布丁、法式甜点等种种门类不一而足,但每天只开一炉,菜单、数量全看心情,特供给元老们。在徐如谊还没有成为店里的唯一一位店员,只有孙萤一人在店里照顾时,很有些闲散元老愿意去腐草里点一杯**奶茶(实则就是黎母山乌龙茶兑上牛奶,再装模作样地用其实是江南生丝织就的**过筛两回罢了),看着蓬着围裙的孙萤忙忙碌碌,说上些俏皮话,最后欠身将特供甜品奉上——这时她胸前沟壑几乎若隐若现,配上店内常常萦绕的甜香,实在是个醉人的去处。 眼见孙萤跑部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张毓、张婷两人也对澳宋的“烘焙术”理解日深,这日她回来时便是笑吟吟地说道:“今天除了晚上五道口那边的讨论会好像是没什么事啦……”她招呼徐如谊过来,“帮我把围裙拿过来吧。” 徐如谊应了一声,当即取出了孙萤的围裙:白底黑字,上绣好大一张笑脸,以及“YES,GOOD JOB!”字样,虽说乃是孙萤画的样子叫徐如谊绣来,但这些弯弯绕绕的英文自然是超出了张毓兄妹的理解。孙萤系上围裙,取下鬓边花枝,改为戴上织黑白格子的小贝雷帽,洗手预备工作,面上始终洋溢笑色。——这时要是有元老过来,说不准会心有戚戚焉:符合他们的现代审美而又看起来有近乎古代女性美德的孙萤,可比他们千呼万唤的生活秘书讨人喜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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