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巴拉莱卡 于 2019-7-2 09:30 编辑
1637年 绵绵细雨有气无力又无止无休地打在斗笠上，似乎是要和雨中的人比比耐心。刘嗣水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大金主们，没有人敢在车上等，全都在仆人的竹伞下焦躁地等待。 造船厂的大门紧闭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高挑少妇挡在门前，面无表情，黑色的长发被雨水浸湿，显得更直更顺了。 她骄傲地站在雨中，即使雨水划过眼睛，也未见她眨一下眼。 “呃，这位姑娘，请问，我们还要等多久啊？”队伍前端的李掌柜等得不耐烦了，走上去询问。 “李掌柜请少安毋躁，您一行人的参观计划临时升格了。”回话的并不是门前的少妇，而是站在侧面的刘达。这位大航海俱乐部的雇员，原本是参观队伍的领队。“待会儿啊，会有一位元老亲自带大家参观！” 队伍里发出一阵议论：“钱没白花！” “等也值了！”聪明的李掌柜大概猜到了少妇的身份，赶紧招呼仆人拿伞过来。 “为了不让元老等待，通知你们的时间比元老到达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少妇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语气比雨水还冷。 可怜李掌柜的仆人，还没跑到位置，就被一个拒绝的眼神吓了回去。李掌柜也泱泱地回到队伍中。“等就等吧，干嘛说这么明白。”兴奋的议论逐渐平息，只剩下一两句零星的抱怨。 刘嗣水心中窃喜，马屁拍到墙上了吧，就像雨水砸在硬地上，径自流去啊。说起来，澳洲人的效率真是惊人，一年多之前，这条路还是泥泞不堪，大伯的劳改队还在这条路的尽头挖坑。如今，门前路已经硬实宽阔，门后也是白烟袅袅，厂房林立。扩建后的香港造船厂，还没进门，就能让刘嗣水感到高效和规矩。 “听说这个妇人是周元老的大妇，叫周梅诗。”只安静了一小会儿的队伍，又开始嘈杂起来。 “别瞎说，元老们不分什么大妇、二房的，都叫秘书。” “那怎么还有男秘书？” “听说这个周梅诗，原本是美艳的‘美’，侍寝的‘侍’，后来因为要抛头露面，就改成了梅花的‘梅’，和诗经的‘诗’。” “哎呀，强充高雅。” “故作清高。” “女的叫梅诗，男的叫刘达，合起来就是‘没事溜达’，这位元老很喜欢散步吗？” “哈哈哈。”众人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都闭嘴，你们是嫌自己生意太好还是嫌自己命太长啊。”人群中的顾掌柜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刘嗣水很感激顾掌柜打断了众人越来越过火的议论。这群有钱人好日子过惯了，又仗着参与了大航海俱乐部的捐款，的确有些放肆了。虽说周春富元老平日里喜欢和大家热络，但是看他特意放出来抛头露面的这位女秘书就知道，他也有着威严的一面。刘嗣水和伯父的处境很微妙，他可不敢给元老留下一丝不好的印象。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大门打开了。周元老伸着手走了出来，队伍前端的李掌柜赶紧迎上去握手。元老没有打伞，这些大户也赶紧从伞下跳出来。一些不长眼的仆人还撑伞跟着主人，就挨了重重的一脚。周元老亲切地和每一位来访者打招呼，想不起某人的名号时，还要捶胸表示一下自责。这些大航海俱乐部的威爱批会员，更是紧紧地围住周元老，争着露个脸、说句话。 但刘嗣水却站在人群之外，他是没资格进去争宠的。他没给俱乐部捐款，也没有自己的船，引以自豪的看货本领和航海手艺也不足以混一个普通会员。要不是有元老看他可怜，恐怕他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嗣水啊，你也来啦。”周元老突然打招呼，把正在自怨自艾的刘嗣水一惊。“不用拘谨，王胖子已经跟我说了，一起参观，完事后去看看你伯父。” “是！谢两位元老关照。”刘嗣水赶紧鞠了一躬。看着众人投来的白眼，刘嗣水竟有一丝得意。 刘嗣水跟着队伍进了造船厂，视野立刻被一艘建造中的巨大船体占据。没想到，伯父的劳改队竟然挖了一个五百尺的船坞。而建造中的船更让他惊讶，从脚手架的高度来看，这艘船露出地上的部分就有三四层楼高。其他的参观者也被大船吸引，周元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好了好了，别光顾着看船。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先来看看木材加工车间。”周元老指了指码头和船坞之间的一排房子，带队走了过去。 码头上还在卸货，刘嗣水从来未见这许多的木材与钢铁，显然，船厂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停下工作，叮叮铛铛的敲打声淹没了大家的讨论声，以澳洲水火之力驱动的大圆锯偶尔发出尖利的声音，又把叮铛声盖了过去。直到进了屋子，刘嗣水才再次听清周元老的声音：“这个躺着的大铁罐，通着蒸汽，木材可以在里面软化，然后拿出来弯曲，再用活动卡具或者模具来定型。通热风的时候，这里也能用来干燥。但是你别看它很大，和外面那艘用料巨大的祖宗相比，也是杯水车薪。所以，陈亮元老设计了一系列的蒸房，整间屋子都和这个铁罐有一样的功效。我让他们临时停了一间，走，过去看看。” 目标蒸房的白烟还未散尽，有工人抬着木材去旁边巨大的加工桌上做弯曲，他们使劲瞪着尺规上的数字，刘嗣水甚至担心他们的眼珠会掉出来。“这边是锅炉，加热、鼓风和加气全靠它，两个蒸房配一个。”周元老对着巨大的“锅炉”随手一指。“蒸汽靠着这些120口径的管子送进蒸房。”刘嗣水看到这些管子上写着“120”，用的澳洲码子---元老们口中的“标准数字”。 等到蒸房里的木材搬空，周元老才带大家进入。蒸房的内部空间很大，20多人的队伍在里面，仍很宽松。“陈亮元老费了很多心思，把蒸房设计的很精妙。这间屋子的边角都用角钢和钢条加固了。加热呢，靠这些铜管，里面可以直接通锅炉的蒸汽。湿度靠进气阀和排气阀调节，这边四间蒸房的阀口包着棉花和丝绸。丝绸棉包虽然不能完全密封，但是靠着正压也能逐渐自紧。更高级的两间，用上了橡胶件，湿度更精确。”刘嗣水已经听不懂了，跟着其他不懂装懂的人频频点头。但是周元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说到湿度，你们来看看石出油元老设计的湿度计。虽然简陋---主要就是一根钢棍和一撮头发，但都是经过澳洲原产湿度计校准过的。当初石元老去寻找质地好的头发，打扰了很多少女。人家一听要头发，还以为元老选小妾呢，把头发和嫁妆一起送来了。”周元老讲了个大家能听懂的故事，众人赶紧陪着一起笑。
“小人斗胆向元老问一句，若是开了机器，有人留在屋里没走，岂不是要被烤熟蒸熟？”李掌柜看元老心情不错，便走上前提问。 “李掌柜放心，自从我们贯彻了《安全生产条例》，就再也没有这类事情发生了。” 李掌柜原本只是想着活跃下气氛，套套近乎，听元老这么一说，不安地望了望蒸房的大门。 “高精度蒸房活太忙，就不带你们去了，但是更高级的威波房这会儿还闲着，可以带你们看看。”众人便簇拥着周元老来到了“威波房”，这房子的四壁都是闪亮的锡纸，只在门口附近有一摊泼上去的红色颜料，灯一开，十分晃眼。 “这威波房啊，加热木材是内外均匀，软化和定型的速度都快，它这里处理一次，效果比得上蒸汽房反复三次。要用一种澳洲原产部件，消耗太大，很少开。” “澳洲技艺真是精湛!”“我们的船买值了！”“我现在就去追加一条！”周元老稍有停顿，财主们就开始赞叹。 “但你们的船没资格用这间屋子出来的木材。即使‘黑枪鱼号’也只有少数部件是用这间屋子处理的。”梅诗又给财主们泼了一盆冷水。 “哈哈哈，梅诗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不过我们的蒸汽处理工艺也是全球第一，且仅此一家。”周元老无奈的摊摊手，并顺势在梅诗的腰上掐了一把。“走，带大家去看大船。” 一听这个，大家小跑着就出去了。从威波房出来，建造中的大船占据了视野的大半。虽然她目前只有一个框架和少量的船壳，但是仍能看出澳洲人巨大的野心。 “9米多深的船体，最宽处16米，总长度120多米啊，从船底到桅杆顶，是75米。”周元老自豪的说道。刘嗣水在心里默默地把这些尺寸换算成他熟悉的单位，天啊，这完全超出了他对船的想象啊。
工人们推着一车车的钉子和螺栓，从人群中穿过，连元老都主动为他们让路。但是有些抬头观望的人还是碍了事，一辆紫电推车侧倒在地。刘嗣水去帮忙捡拾坠落物，他发现钉子和螺栓有些是钢制的，有些是黄铜的，全都打磨的闪闪发亮，选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澳洲人真是下了血本啊。 小小的骚乱平息后，刘嗣水绕到了船艏的位置，近距离的观察船的框架。外龙骨仍然是木制的，和船体的木材连为一体，内龙骨是钢制的，很粗，有一掌见方。中内龙骨就有4层，两侧的旁内龙骨有3层，整个框架组成了一个“由”字。除此之外，左右还各有两条舭龙骨，铺在船底与船舷连接的弯曲部分。这样的结构在刘嗣水看来，已经十分稳妥了，可是有些工人还在中间一层龙骨上安装连接部件。 “那里是动力舱室。”周元老注意到刘嗣水的关注点，突然出现。“中间那层龙骨影响锅炉的布置，不知道他们找到解决办法没有。”
刘嗣水谢过元老的指点，陪着周元老向船侧走去。“你看看，不仅是船肋，侧面也用了不少钢条，X形的架构，横向和纵向上也有加强筋。钢条的内外都贴了上好的木材，好几层，用的柚木和橡木。王胖子，也就是你们的王恺元老掏出图纸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失心疯了，造价太高了！！。”
“周元老啊，我们的捐款是不是主要用在此船的建造上了？” “是啊。” “那我们，嘿嘿，算不算船的股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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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2 01: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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