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海南第一楼
这时,曾坤也抱着儿子过来了,手里还抓了一个小西瓜,连忙打招呼让罗海涛把孩子放下来跟曾帅一起玩。他把西瓜放在石凳上切开,分给大家吃。
“曾帅他爸,你们厉害啊,连无籽西瓜都弄出来了。”罗海涛调侃道。
“副产品,副产品,”曾坤谦虚地说:“制药三厂不是把秋水仙素提取出来了嘛,农业部就想着搞点无籽西瓜,今年种了一点,结果卖不掉,只好送给各部门内部消化了,哈哈……”
“怎么?不好吃?”罗海涛问。
张枭插话道:“大户们不愿意买,送给归化民,人家也不愿意吃,无籽——无子,吃了生不出儿子,哈哈哈……”
“看来破除封建迷信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啊!”罗海涛若有所思,“老曾,你准备的是什么课程?”
“当然是法约尔的《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曾坤耸耸肩,说道:“我也想讲《六西格玛管理》和《精益管理》啊,只怕这些干部没一个能听懂。”
罗海涛叹了口气,“循序渐进吧,但是我要提醒一句,工业口的各位心里都得有根弦,尽快培养出接班人,把自己从一线生产中解放出来,某些神棍私下里放话说工业元老注定就是工具人呢。”
吃过西瓜,众元老带着两个小调皮鬼在五公祠内继续游玩。五公祠是一组古建筑群的统称,它由五公祠、苏公祠、两伏波祠、洞酌亭、浮粟泉、游仙洞等组成,素有“琼台胜境”和“海南第一名胜”之誉。原建筑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这次修建新学校的同时对五公祠也进行了重修,面貌焕然一新。建筑总公司参考旧时空的方案在祠内兴建了“海南第一楼”作为藏书阁——提前了两百五十多年。这是一座楼阁歇山顶建筑,与旧时空不同的是层数由2层变为了4层,高约24米。楼上“海南第一楼”的横幅,字大一尺三寸,赫然醒目。在没有什么高楼的时代,站在它的顶楼,可以俯瞰整个琼州府城,给人一种壮志凌云的豪气。 海南第一楼前树下,是李德裕、李纲、赵鼎、李光、胡铨的全身石塑像。五尊雕像栩栩如生,令人肃然起敬。中间的塑像是李德裕,他在唐代文宗和武宗时两度出任宰相。他内制宦官、外抑藩镇,后因朋党之争被贬至海南。李纲、赵鼎、李光、胡铨都是南宋时期的主战派人士。李纲和赵鼎都曾两度拜相,李光是宋高宗时的参知政事,胡铨任宋高宗时的枢密院编修。李纲等四人都是在金兵入侵时期被秦桧等投降派迫害而被贬到海南的。这五位精忠报国的名臣虽遭贬谪,但丹心不泯,在兴修地方公益事业、传播中原文化和培养人才方面,为本地人民作出了不少贡献。五公的民族气节、崇高风范以及身处逆境而不堕青云之志的气概,千百年来,一直为本地人民所景仰。
张枭来到楼下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酒足饭饱之后,通常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时间,五公祠作为地方一景,自然也少不了各种题词。
粗坯元老们诗文水平垃圾得一逼,但胡青白作为文化科学省的“相”兼教育部部长,怎么也不能让旧文人小看了去,便提前到大图书馆查阅各种资料,好好准备了一番。
胡青白拿出一张A4纸,用蘸水钢笔为海南第一楼提了第一对对联:“只知有国,不知有身,任凭千般折磨,益坚其志;先其所忧,后其所乐,但愿群才奋起,莫负斯楼。”
士绅们将胡青白写的对子交相传阅,嘴上啧啧称赞,心中却是十分疑惑,这帮澳洲人的诗文水平怎么也日渐精进起来。
“胡首长的对联不仅写得工整,寓意深刻,这一手正楷小字也是可圈可点。”海中适奉承道,他是海述祖的父亲,海家这些年与澳洲人的关系极好。海中适知道澳洲人的毛笔字都写得极差,这对子要刻在木板上,还得用粗毛笔誊抄一遍,便道:“今日有幸躬逢盛事,海某也想献一番丑,不如就将这对子抄一遍,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文房四宝准备妥当,海中适手执笔杆,虽然已经年迈,但下笔仍如行云流水,引得众人一阵赞叹。
“萧主任,你也来一个?”胡青白把纸笔递给萧子山。
萧子山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毫不含糊,提笔写到:“唐嗟末造,宋恨偏安,伪明几人才置诸海外;科继前贤,教兴后学,大宋有知识在此楼中。”
这下不少文人脸色微变,澳洲人摆明了是在讽刺他们这些明朝士子不是人才呢。
萧子山见张枭过来了,知道他是四川人,穿越之初也是大图书馆的小才子,便将纸笔递给张枭,道:“小张,你祖上与苏东坡是同乡,要不你给苏公祠题个对联?”
苏公祠位于五公祠主楼东侧,原名金粟庵,是苏轼谪琼时的临时居所。他北归后,海南学子经常在这里饮酒赋诗,并将这里改名为“东坡读书处”,1617年琼州副使戴禧在原址重建,并改书院为“苏公祠”,奉祝苏东坡与其子苏过。
张枭一愣,心想这是什么由头,剧本里没这一集啊。不过看了一下四周文人的表情,就接了过来,先行示弱道:“我水平不行,写不出什么好对子,我就写个简单的吧。”
于是张枭在纸上写下两句:“此地能开眼界,何人可配眉山。”
“我……”一个土著年轻人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突入的曾坤打断。
“萧主任,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也要写!”曾坤嬉皮笑脸地对萧子山大声喊道。
“呵呵,是曾坤啊,你啊你啊,跟个老顽童似的。”萧子山用手指着曾坤,忍不住笑了起来,“笔给你,你来写!”
曾坤没接萧子山的钢笔,“嗖”地一下蹿到书桌前,挑了一支毛笔,横七竖八地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妙!甚妙!”一中年人拍手称赞,众人朝他望去,原来是何其义的弟弟何质义。何其义是琼州的一位历史人物,1601年的进士,当过福建政和县知县,后升户部主事。他与许子伟捐资在京城创琼州会馆,以便琼之赴京者。1612年督储运往南通,卒于署。
何质义道:“几位首长的对子令我心痒难耐,我也来一个。”于是提笔写到:于东坡外,有此五贤,自唐宋迄今,公道千秋垂定论;处南海中,别为一郡,朝烟云所聚,天涯万里见孤忠。
“诸位首长的对子甚好,何老先生题的也是绝妙,学生不敢献丑。不才愿为重修五公祠赋诗一首。”说话的是刚刚被曾坤插队的年轻人,邢祚昌的小儿子刑之显,澳洲人不给读书人面子,他心中义愤难平。原本历史上他应该于1639年中举,现在是肯定没这个机会了。
邢祚昌没拉住他,又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希望他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刑之显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只毛笔,蘸了墨汁挥洒起来:
宋贤祠宇今重修,千载风流尚可求。 山色不随人事改,江声长共客怀愁。 云霄有路瞻龙衮,草木无心恋凤楼。 我亦平生耽胜赏,几回翘首望神州。
白居易曾说:“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借景抒情是千百年来读书人的风雅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诗中之意。此时无人喝彩,气氛有些尴尬,旁边一稍微年长的读书人站了出来,道:“邢兄起笔甚为大气,尾联忧国忧民之意跃然纸上,尔端读诗有感,也有一首诗,不如写出来与诸位共赏。”
说话的人名叫蔡一德,字尔端,号石麟,琼山遵都叠村人,祖上三代都是读书做官的。历史上他应该于今年中举,1640年中进士,不过他也没机会了,更为遗憾的是他中进士这一年就会死掉。
蔡一德作诗曰:
琼山城郭枕江流,万里乘槎过重楼。 海气昼浮仙乐出,天风夜送使星游。 楼台缥缈三山色,岛屿苍茫百粤愁。 闻道中原多战伐,不知何处是神州。
读罢,不少人都神伤起来,时也,运也,大明朝已是末世之像,一时间人群中窃窃私语之声遍起,各自说着自己打探来的中原消息。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神色坦然,说道:“伪明无道,兵荒灾疫连番登场,以致天下大乱,正是天人感应之结果。大宋天兵回归琼州不过数年,已有三代圣王之象,如今收复两广,实乃中华百姓之福。我等理应与元老院同心同德,为国出力,不日光复万里河山,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我也有一首诗,写下来与诸君共勉。”
诗曰:
中原逐鹿势方雄,又报琼粤破敌功。 万里山河归正统,百年人物属英公。 云边凤辇春风远,天上龙楼晓日红。 闻道诸侯皆北向,不应无泪洒秋空。
此诗一扫先前的颓废之气,赢得众人的阵阵喝彩。在场的文人很多都是第一次露面,胡青白不认识他,便问:“请问这位……同志,如何称呼?”
“在下琼山曾氏,字彦祖,名士美。”那人拱手道。
胡青白道:“元老院不兴这一套,我就叫你曾士美同志好了。”
“噗……”在一边看戏的曾坤忍不住笑了起来,悄悄跟张枭说:“我以为我脸皮就够厚了,没想到还有比我脸皮更厚的。真是美!曾彦祖,我还吴彦祖呢,谁是张柏芝啊,哈哈哈……”
张枭也小声地说:“这人是曾学一的儿子,曾学一跟邢祚昌是举人同年,当年的亚魁,做过仙居知县,在本地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曾士美三年前中举,如今断了仕途晋升的路,这是愿意投向元老院的意思。”
刑之显见曾坤笑得脸都烂了,有心给他个难堪,假装恭敬,上前道:“首长笑颜如花,想是有了佳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与诸君共赏?”
曾坤没想到有人敢来挑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瞧了瞧张枭,灵机一动,于是拍着张枭的肩膀说:“这是我小弟,我派他出战。”
“靠!”张枭对曾坤的“陷害”十分无语,不过既然被推了出来,他也不能给元老院丢脸,想了想,道:“澳洲有句谚语:人如果没有理想,和咸鱼有什么两样?我就以‘理想’为题做一首诗吧。望在场的各位,都有理想,都能为理想而奋斗。只是这诗体,是我们澳洲的新体裁,与律诗绝句不同。”
接着,张枭拿起蘸水钢笔,用不太漂亮的行书在A4纸上写到: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 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 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
一众前明文人读罢,只觉眼前一亮,没想到向来粗鄙的澳洲人用白话也能写出这样的佳作,看来澳洲人确实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虽说是吟诗作对,可这其中的激烈交锋邢祚昌是看在眼里,如今士子们已经清楚了澳洲人的长短,澳洲人也知道了士子们的深浅,邢祚昌心想不如就由他来做个收尾。
“果然是后生可畏,老夫顿时感觉自己老了,时代变了。难得今日如此尽兴,我也作一首诗,还望诸位首长指教。”邢祚昌作为琼州士人之首,他的表态对前朝文人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
66岁的邢祚昌颤巍巍地来到书桌前,缓缓地提起笔,写下了这首藏头诗:
贺客来时酒未醒, 元戎已报又宣行。 老夫不是登仙骨, 院落春风别有香。 收拾新诗入锦囊, 复寻陈迹吊斜光。 两章说尽千年调, 广乐钧天沸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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