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夜莺之鸣 夕阳时分,靖江王府内,著名的象鼻子山旁,有一支小船飘荡于美轮美奂的景色的中。船上,三个操船的下人以外,只另有郑茂华、陈邦傅、徐学颜三人。
“……这就是殿下的意思,不知二位将军尊意如何?”
听了郑茂华一通屁话,陈邦傅冷笑着回到:“郑抚台说这话最不顶用。什么叫受辱?今天郑抚台受辱了吗?小的愣是没看出来。”
郑茂华再怎么说也是高级文官、进士出身,孔圣人的书就算不能转化成为经世救民的理想,也一定能转化成为优雅的吃相。所以,郑茂华几乎没有在“公审大会”上吃苦,无非也就扒出来些贪污问题罢了,直接大气表示自己全还上——反正有靖江王报账——多大点事啊。
“呵呵,陈将军,话不能这么说。髡人虽未过分刁难学生,但是却当着学生的面戏弄了各位啊。尤其是以下犯上僭越殿下,学生读圣人书,岂能容忍这种事?髡人侮辱殿下和各位将军,就是在羞辱学生,学生感同身受,自然要与各位将军同仇敌忾才是。”
“郑抚台,陈将军今日被澳洲人羞辱到这般地步,自是与大人同心的。还有那杨将军,他还被澳洲人当众打了板子,更是气在头上。不过,容在下有一问——大人和朝廷那边联络得怎么样了?”
“我也不瞒着徐将军了。其实朝廷的人一直就在我们周边——熊督在破城当日,已将总督大印交予岭西道台梁禹臣大人,令其护印避乱于乡下。现今乱局已过,梁大人也已经找到了资助反髡的义士,遂正式开印视事。在新任粤督就任前,两广地面一切军务皆出自梁大人。”
郑茂华说这话时,心中其实是MMP的状态——谁不知道你那总督大印是偷的啊?不就是我郑茂华下手慢了一步吗?怎么你还真有脸开印视事了?等桂林光复后看我不参你一本再说。
“竟还有如此事。不知梁大人现在驻于何处?”
“梁大人每日奔波于桂林各县联络反髡义士,就在我们周边。学生也早已与梁大人沟通好了,二位将军如果愿意的话,陈将军升任太子太保、左军都督府右副都督、镇守思恩总兵官、挂平瑶将军印、封思恩伯,赏黄金千两;徐将军升任前军都督府右副都督、镇守梧州总兵官、挂定瑶将军印,徐将军另可推荐一子侄任锦衣卫世袭指挥使,赏黄金千两。”
徐学颜被吓着了。他一个突然崛起的关系户,兵不过千的那种,居然被开出了此等价码,小心脏一时有点受不了。另一边的老油条陈邦傅就淡定多了,装模作样一番思索后,说到:
“哈哈哈,郑抚台好大的手笔啊!陈某小人一个,哪里配得上什么太子太保,太抬举了。不过陈某有一点不喜欢:要不抚台大人与梁大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镇守’改成‘世守’?这样的话陈某就算不要那个什么太子太保也算满足了。”
徐学颜二度被吓。你咋就开起条件来了呢?对面的郑茂华反而心满意足样哈哈大笑,连声表示会考虑的。徐学颜只得也应付了几句,敷衍一下了事。
船外头,太阳静静的往下落,日光照耀在水面上,形成了波光粼粼的美景。
祁和庭很意外——主要是关于他的三弟祁和应。三弟在外经商奔波四方,常年无固定居住地,家里与之唯一的主动联络渠道就是通过三弟在灵川县城内的铺号寄信。父亲要求把兄弟们都叫回来的时候,祁和庭照例派人往三弟铺号投了一封信,不料下午天还没黑,三弟本人就笑嘻嘻的回到了家。来回一算,合着祁和应压根就一直躲在县城里罢了。甚至连父亲都知道这事。
祁和庭自然没有去问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说起来下午他们五个兄弟聚齐时,父亲还在院子里呼呼大睡,兄弟们没有敢去吵他的,就聚在大哥祁和庆的院子里陪姐妹们,之后又难得一起享受一份母亲的手艺,其乐融融了好一阵——至少表面如此。
天刚一黑,祁家怀推门而入。热烈的氛围瞬间被凝固,笑声戛然而止,房中十多双眼睛一同望向这具高大坚挺的躯体。他径直往前走,木地板被宽大的脚掌踩得吱呀吱呀响。他内在的意志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几乎外化成为了一座大山。他满脸的皱纹和邋遢的胡须仿佛不只是沧桑,而更像是大山为试图僭越之人设置的障碍。
“和苗,来,爸爸抱抱。”
祁家怀最小的女儿——尚且只有六岁的祁和苗应声投入父亲的怀中,显而易见,祁和苗不是祁家怀的亲生女儿,而是从无力更无心抚养女儿的人家中收养来的,为的只是尽量抚平早年将亲生女儿一个接一个送人的悲痛。
祁家怀粗糙的大掌在祁和苗小小的脑袋上拂过,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或许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过往,想起了第一个女儿出生时,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想起了那些用军中鼓号给自己奏乐的兄弟。确实,就是在那个顺天的夜晚,他第一次找到生命的意义——传承。
“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份汤饭吧。”祁家怀的妻子低声言道。
“不必了,正事要紧。你去帮我叫下梁道台,管家和我说他正在吃饭,让他吃完就过来。”说完,祁家怀就把祁和苗抱了下来,轻声道:“乖,带姐姐们出去玩吧。”
“爹,您和娘说什么甜言蜜语呢?”
祁和应冷不丁打了个诨,剩下坐着的四位兄弟都笑了。祁家怀没有应声,待到妻子和女儿们都离开后,才一脸严肃地问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大家看宋国如何?”
鸦雀无声——其实并不需要问,在座每一位都能或多或少猜到其他各位的真实想法。但问还是要问的,要戳破的终究还是要戳破的。
身为澳宋情报员——俗称“间谍”——的老四祁和唐立刻在脑海中复盘在座其他人的身份和经历。父亲祁家怀的相对最清晰:老家浙江舟山人,随父业当渔夫,与祖父、父亲三代人同时入伍大明水师。祖父和父亲相继阵亡,祁家怀靠战场上的打拼和长官的赏识逐渐向上爬,天启五年升任督标游击将军。之后离开辽东脱离军职,带着满满十车“土特产”南下。自然里面的大头都是辽东各位长官的,但祁家怀揩油下的路费也丰盛无比。浙江不便回,东南沿海又不太平,中原也遍地烽火,最终祁家怀选择带着家人来到了广西灵川县安家。
老大祁和庆,自小在军中长大,作为低级军官的儿子,一方面有相对小兵更好的资源,另一方面也要提着脑袋上阵砍杀。十年刀光剑影磨炼出了一个合格的军官,天启六年升任千总,在其父祁家怀去职依旧在任,但很快花钱疏通调任兴安守备。兴安县就挨在灵川县北边,自然是成了祁家的保护伞。宋军来临前因害怕官军身份被重点打击,紧急贿赂官吏改任“灵川团练使”,实则主要时间跟着部队待在山上假装落草。
老二祁和庭,只比祁和庆小一岁,早期经历也大体类似,不过在辽东时祁家怀更偏爱老二一些,来灵川后也是将老二留在家中做事。近几年主要成就就是开拓家庭事业,兼并土地当大地主搞得不亦乐乎。另外就是因为和祁家怀待的时间更久,受其影响也必然更深。
老三祁和应,出生得好,彼时祁家怀已经升任千总,且靠倒卖小赚了一笔,便不愿意让第三个儿子继续上阵砍人,而是早早就委托给京中的朋友,送入了一位王姓御史门下学习之乎者也,后来又给捐了个秀才。但再之后始终“类试不第”,自作主张丢下书本改经商,并且大有成就。祁家怀负责供货,他负责销货以及利滚利。祁家来灵川后便也跟着南下,游走于两广,据他自己说没少和元老院做生意。祁家这几年没坐吃山空基本靠他。
老五祁和度,二十出头的青少年一个,刚捐了个生员身份澳洲人就来了。现在主要时间都待在县城内与那帮“同学”抱团取暖。
至于老四祁和唐自己,本来是一个花花公子级别的人物,别的没兴趣但酷爱游山玩水,早早靠家庭出钱尽情玩北方大好河山。祁家迁到灵川县后,更加开心的玩南国山水,在海南被“髡贼”吸引,成为了光荣的对外情报局一份子。澳洲人也没让他干别的,除了基本的情报训练外还主动教了他绘图写生技巧——这相当对祁和唐的胃口,于是之后他每到一处风景名胜,都会泼墨一番记录一下。自不必说,这些图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份复制品出现在对外情报局第一处综合情报分析室里。
此时此刻,面对祁家怀的发问,还是老三祁和应第一个发话:
“我觉得不错,保境安民,挺好的。”
“哼,海外蛮夷尔。”
祁家怀这一回怼另全场寂静——鬼知道这句“蛮夷”评价的是谁?唯独祁和应依旧笑脸嘻嘻道:
“那,爹我错了,您看我们该拿这些海外蛮夷怎么办呢?”
“当然是杀。我祁家世代忠贞报国,今日自然也要为君上分忧。”
“爹,这不对吧?您看您本人和二位兄长不都已经接受了大宋的官职了吗?在大明那边咱家早就是叛贼了,我们还怎么为君上分忧啊?”
“鲁莽,不是成大事的料!髡贼势大,强取难以获胜,唯有先埋伏起来,等其自行暴露破绽,再一击拿下。至于朝廷,我不管朝廷怎么看祁家,但我们祁家一定要对得起祖先!是真汉奸还是真忠臣,祖先在上都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偏颇。”
“爹,咱就是要当忠臣,当大宋的忠臣不好吗?您看……”
“黄口小儿怎来这种胡话!自古哪有忠臣曾仕二主的!亏你还读过圣贤书,还能说出这种话,你对得起王先生的教诲吗?和度,你来说说。”
突然被点名的祁和度吓得一下挺直了背,但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没读书,生员都是买来的,哪敢和真正向进士拜师学习过又混了这么多年社会的三哥打擂台?好在一旁的祁和庭觉得不能这样吵下去,没等祁和度尴尬就发言到:
“父亲莫气着了,三弟也是为了祁家好。父亲既然决意反髡,想来三弟是支持的。只是三弟这些年多奔波在外,与父亲的交流渐少,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误会。”
祁家怀哼了一声,不再发言。祁和应也单单保持着招牌式笑脸。会议的气氛又回归渗人的平静。
“祁将军?学生现在进来方便吗?”
“进来吧。”
祁家怀的回话中并无丝毫客气,反而是刚进来的那位低眉顺眼。祁和庭晓得此人就是靠一尊大印僭代了“两广总督”的梁禹臣,其他人则第一反应当父亲新招的什么谋臣了。
“学生梁某,见过老将军、二位少将军、各位少爷。”
祁和庭为避免尴尬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原任海南道台梁禹臣大人,现在暂代总督两广,总督大印也随梁大人暂时安放于我们家。”
“幸会、幸会……”
寥寥几声应付,众人已经猜晓这位“梁总督”不过是个花瓶,更重要的是总督大印已经在祁家怀手上,那么——
“容学生先向各位将军通报一件美事:学生前日派遣去湖广的义士,今日已经回报,将学生的奏表顺利交由楚抚,不日将由方抚台代为上奏天子。料想天子阅后,知晓桂中有孤忠,定能龙颜大悦。学生为老将军、少将军奏请的官职,也将由圣旨昭告天下。”
“竟有这事?说说看,你给我父亲和二位大哥开的什么官职?”一听到北明朝廷竟然如此精神,在元老院的地盘上封官许愿,祁和唐倒是第一个来了精神,急于了解这位来历不明的“总督”开出了什么价。
“呵呵,少爷莫急。老将军忠君不贰,特拜前军都督府右副都督、镇守桂林总兵官、挂南略将军印;大将军拜镇守兴安副总兵官;二将军封锦衣卫世袭指挥使;李氏亦封二品夫人;另赏祁家黄金千两。”
“还真不低呢!梁大人可保证这些都会落实?”
“此皆梁某奏上所表,断不敢食言。”
“我看这官是好事。”祁和应一边说一边继续保持笑脸:“实在不行拿着官印绑着梁大人去拜会下大宋的官儿,怎么也得给咱们升一下是不是?看看大宋现在才封咱家什么弼马温,太低了,哪够啊!”
“胡言乱语!为父抗贼报国,岂是为了这一纸虚荣?就是这一品总督大印,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联络其他义士而已。”
没等祁和应又嬉皮笑脸着“道歉”,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大祁和庆开口道:“俺就是个粗人,不想管那些弯弯绕绕。当副将,很好。不过当将军首先也要能打胜仗,有胜仗打将来才能再升官。湖广的方抚台能帮俺们代奏,却又没见着派半个子的兵马过来。现在广西地面就咱们这点兵,就算封了官,又能干什么事?”
祁和庆这话是望着老父亲说的,希望能得到个解答。但祁家怀却把视线投向了梁禹臣,后者见状,不紧不慢回答到:
“大将军勿虑。朝廷最近因为两广的战事,已决定自湖广割湖南地方复偏沅巡抚建制,又改湖广巡按御史为湖广左巡按御史专事湖北,添设右巡按御史与偏抚一起专事湖南。不仅如此,朝廷还决议一并添设武冈、衡阳、长岳、偏沅、常宁五镇官兵由偏抚协调指挥。此后两广方向便有专人负责支援。眼下新任偏抚尚未就任,而方抚台已不管湖南事,自然不由出兵。”
“绕来绕去,不还是没兵吗?等到他新官上任,怕是俺祁家早被髡贼烧成灰了。”
“呵呵,大将军稍安勿躁,容学生一一解释。大将军担心桂林地面缺兵,可依大将军的料想,总共要多少兵才能击败盘踞桂林的髡贼。”
“桂林地面的髡贼实际不多,熊督多少是自乱了阵脚。但就算如此,要夺回桂林、击败髡贼,大约也非两万人不可。若还要防着髡贼反扑,大约非五万人不可。”
“好,大将军不愧是知兵的。那也还请大将军算一算,养这么多兵要多少钱?”
“哼,不论饷银和庆功银、登城银,大约是出阵银加抚恤银就要十万两算了。”
“那么,请老将军算一算,眼下在桂林,有谁拿的出这么多钱吗?”
祁家怀又看向祁和应,后者故作滑稽状言道:“没啦!早没啦!二哥你最清楚,我的银子早就都寄回家了,还剩多少就是多少了!”
祁和庭脸一黑,三弟定期寄钱不假,但没钱了这点他并不知情。清楚三弟情况的父亲没有反驳,看来是属实的。快速头脑风暴后,祁和庭压低声音对众人说:“眼下旧乡勇共四千六多人的赏银也是我们出的,髡贼没给钱。这本是好事,但为了用人,近两个月连着涨了赏银,半个月前才按一人二两半发过。所以府中库营——也没了。我每天都有登记的,库营确实只剩一千出头的了。至于地租,因为髡贼的那个什么狗屁主任的命令,只好宣布了连着豁免六个月的,换言之除了到年底的例钱外今年都没收入了。不出意外连下半个月的府中正常进货也得打空头账了。当然还有大哥那边的人,饷银是大哥负责的没算在府里。”
祁和庆应声点了点头,然后就为二弟补充道:“俺那边原本旧兄弟有六百多,但熊督兵败后俺们就在山上不停的收拢熊督的溃兵,现在已经到快四千人了。眼下旧兄弟按人头在上月底都发过饷,新兄弟没饷但常常要带他们出去收租弄口饭吃,也是一笔开销。俺那边账面上还有四百多两银子,说实话是连下个月饷都开不出了,唉做一天混一天。”
“大将军久在行伍,营中之事自然比学生清楚。依大将军看,我们能拉出五万人来吗?”
“得了,屁话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怎么打胜仗?”
“所以学生为大将军献上一计——里应外合。学生侦得桂林城中的髡军主力近日便将西征,彼时城中必然空虚,城防主力不得不委于先前不得已才诈降的各位将军。学生已经和桂林城内的陈将军、杨将军、徐将军商量妥当,待贼人一走,便快马通知大将军,大将军便可在灵川点齐一万大军直奔府城,府城必然大开城门,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大将军直入城中,斩获真髡,光复版图,此等奇功莫大乎?何况城中有靖江王府在,其内金山数座,大将军亦可用之发饷。纵使髡贼大军再来夺,大将军亦可从容退入楚省,再图后举。”
“有意思。”祁和唐又率先蹦了出来道:“梁大人,你能和城中的诸位将军商量妥当,大约也是封官许愿了的吧?说说看,给那三位将军封的什么官?”
“呵呵,少爷开玩笑了。城中的将军在大厦将倾之际不能挺身而出阻挡髡贼,今日又是因为不被重用才不得已举兵,其行不过悔罪罢了,怎还配得上封官?眼下整个桂林的兵马都归桂林总兵指挥,反正来投的,用或不用,亦全部由老将军决断。”
听罢祁和应当即手舞足蹈起来:“好!说得好!反正父亲和二位兄长也都授了大宋的官,将来也可以一句‘用或不用’就全废了!多好!”
“够了!”祁家怀这回是真动怒了,对着祁和应吼道:“髡贼的伪职,我从未受过,什么县政府把什么证件送来时我就当着你二哥的面毁了,从头到尾都只是髡贼的一厢情愿。休得再提此事!”
祁家怀完全是避重就轻。他的“局委”没受,可祁和庆的“大队长”以及祁和庭的“团长”都是实授了的。祁家怀怒气冲冲,祁和庆、祁和庭不好意思接话,祁和应虽保持笑脸但也不说话,祁和唐不知该说什么,祁和度全程酱油,最后还是梁禹臣打破的僵局:
“老将军言重了。诸位义士一心报效皇恩,学生可以作证,朝廷绝对不会怪罪的……”
正当梁禹臣盘算着把话题重新带回军事部署上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叫喊声。声音不大,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但是却异常刺耳。紧接着就是沉重的锣鼓声,看来是祁家的家丁护院紧急集合了。祁家怀给了祁和庭一个眼神,后者点了个头便出去了。
祁和庆轻咳了一声,言道:“总之,我们必须现在就准备起来,近期——甚至可能就最近两天就要与髡军作战。是这样吗?”
“学生想,是这样的。时不我待,大功近在眼前,就看老将军、大将军能不能抓住了。”
“嗯……父亲,大哥,还有梁大人,在下虽然不懂兵马,但也知道打仗这事得从长计议,现在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些?”祁和唐见有“达成共识”的风险,赶紧随便找了几句话说。“比方说怎么打,从哪打,打完后怎么办,这些都还是要提前规划好吧?”
梁禹臣没有立即回话。祁和庆也只摸摸下巴做沉思状。这时刚刚出去的祁和庭回来了,先俯下身贴着祁家怀的耳边言语一阵,然后又用同样的动作贴着祁和庆耳边讲了几句。祁和庆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差,黝黑的面部肌肉挤作一团,不待祁和庭说完便起身,随口说了抱歉的话就冲出屋去。众人看着没被关拢的大门,又望向如佛像的祁家怀。却不料祁家怀只是淡淡说到: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到这吧。都回去好好想想,都把自己的事情捋明白了,明天再做规划。现在,散了。”
说罢就起身向门外走去。但大山好似被挖空了一样,压迫感依旧,却再没有来时的沉重,反而显得有些轻飘飘。祁和庭也紧跟祁家怀之后离开,见状祁和应便跟在二哥后面出了门。刚走到正屋、看不到其他人影时,突然一回头,果然祁和唐跟在后边。
“怎么了四弟?有什么事找三哥我吗?”
祁和应还是挂着招牌式的笑颜,言语中也强调二人之间的亲情,但祁和唐还是觉得莫名的有一种疏远感。咽了一口水后,才勉强开口道:
“三哥,你……是不想和澳洲人打仗的对吧?”
“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祁和应是真的开怀大笑了,惹得祁和唐又是一阵手无足措。过一会笑罢,祁和应眯着笑眼,敲了敲祁和唐的脑袋,说到:
“和唐啊,我只能告诉你——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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