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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兰度

【改编正文】炮击安平(75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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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8 19:06:3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爵爷的同人真硬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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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23 2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兰度 于 2021-10-24 11:16 编辑

       张柏林提醒应愈“我这儿只有一个观测所”时,他已待在那儿,也就是大船主桅顶上的望斗里若干小时了。乌艚船的桅杆特地为这次任务改造加高,顺便也把望斗的位置抬高以利于瞭望,四角都安装上有内螺纹的铁环基座,炮队镜的备用座可以很容易地安装其上,方便弹着观察员挑选最有利的位置周视观测。毕竟要在这20米高的狭小桅盘内支起三脚架,既太过局促又十分显眼招摇。为了把大部分兔耳形的镜体隐蔽在油布围壁后边,张柏林只能曲下身去,半跪在桅盘地板上进行观察操作。
      “再这样下去我非得全身麻痹不可,”他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抱怨。吐槽归吐槽,张柏林意识到眼前这个观察所的位置实在选得出色。不得不承认,外情局收买当地引水的高价花得挺值:乌艚船下锚的泊地位置不算太过突兀,却与其它船只保持了恰当的距离以免为其帆影遮挡住实现。望斗的高度仅次于文明塔顶。身处于此,安海城里绝大部分房屋街巷、四边城门的动向都尽收眼底。至于受到重点关注的郑宅,在放大8倍的目镜里,连整夜里举着灯笼来回巡逻的士兵和家仆都清晰可辨。只要不刮大风,这就是一个相当稳定的观察平台。
       对讲机的耳麦里又发出沙拉沙拉的无线电声响,张柏林发觉自己不知怎的调错了频道,他听到的通话内容是薛子良在呼叫派出去监视安平东、北、西城门的特侦小组,这样的联络每隔半小时进行一次,内容千篇一律:城门紧闭,无人出入,没有异常。他把对讲机调回与应愈联络的频道,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脚。夜空的颜色愈来愈浅,漫天星斗只剩下了三两颗闪耀着光辉,他又望向今夜不知看了几回的手表:5时零2分。
       过了十分钟,遥远的水平线上一片闪电似的亮光猛然刺破了南方的夜空,排炮声犹如闷雷一般滚滚而来。安平城如同一个遽然从梦中惊醒,开始哭闹的孩子,钟声、锣声响成一片,接着传来凄厉的号角。安海湾里停泊的商船都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从望斗里能看见那些甲板上攒动的人头,有些水手甚至爬上了桅杆张望,隔着船互相大喊大叫着询问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各家的船主纲首还保持着理智,没有一艘船升帆拔锚,不仅因为天色不明,更重要的是眼下潮汛未起,仓促起锚行船难免搁浅。
       郑府各扇窗户后渐次透出了光亮,院落中各处点燃起火把、灯笼,聚成一条条火龙,延伸汇合到东边的敦仁阁。张柏林又开始在心中埋怨望斗造得太小,一米测距机在这一小块木板和油布构成的局促空间里难以施展。当然并非没有替代的办法,望斗里另有名海军瞭望员携带着小巧得多的标杆测距仪。然而张柏林根本不信赖海军提供的人员以及他们的简陋仪器,假若能够设立副观察所,通过交汇观察倒是能减少误差,提高观测精度。但眼下已经不可能,单观察所兼之器材有限,夹叉法试射就成了必然选择,反正精度不够无非也就多打几发试射弹的事。
       他重新戴紧了耳麦,调到最大音量。耳机里传来应愈指挥试射的口令,压倒了外间一片乱糟糟的嘈杂噪音:“……1发,放!”。
       首发试射弹砸到与郑宅隔着条街对面的一间店铺,400克硝铵混合炸药在屋顶上掏出个大窟窿,掀掉了大部分瓦片。一群衣冠不整的伙计从店屋里连哭带嚎地逃出来,有的赤裸着上身,还在流血,大约是挨着了穿透天花板的弹片或者碎瓦片。张柏林根本顾不上去同情那些被殃及的池鱼,他整个脸几乎都贴在目镜上,对送话器吼出弹着观察结果:“偏右40!”
       2700多米外的炮兵阵地上,应愈推拉了几下计算尺就得出了方向修正量:“向左,0-28!”
       第二发炮弹掠过郑府上空,越过城墙垛口落入安平桥北边的海湾里,炸起一条高耸的水柱。“偏左10,远弹!”
       接下来的试射经过修正,结果仍是远弹,打在城头上削平了一处女墙,顺带把两个正倚着垛口守望的郑军士兵扫进海里。第四发炮弹终于落进郑府的范围,可惜越过了前几进的厅阁院落,在无人居住,尚未完工的后院致远园里爆炸。被打中的是座刚涂上油彩的水榭,火苗从覆满易燃物的木结构长廊上窜起,迅速延烧开起来。火光弥漫,烟雾升腾,从深宅大院以外都清晰可辨。报警的水锣哐哐地敲响了,片刻功夫,甲长便带着几十个火甲民伕架着水车,扛着各式工具聚集到郑府正门前,却见大门紧闭,虽然能看见后院里冲天的火光,听到院墙内男男女女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走水啦!”却始终无人前来开门,让前来救火的甲长与火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郑府门前的人群很快越聚越多,大半是来看热闹的。
       张柏林有些焦急:接连几轮试射下来,方向已然大致合适,却都取得了远弹。夹叉法试射要求炮弹有效跨越目标,而且弹着点的远近差距必须不大于规定的夹叉阔度时才能转入效力射。应愈根据张柏林的报告进一步修正距离——很明显下一发试射又修正得太过。近弹坠落在郑府大门前的街道上,当爆炸的烟雾散去,无论甲长、民伕还是凑热闹的闲人,只要还跑得动的都已走避一空。方才熙熙攘攘的大门前,眼下仅能望见遗弃的水车,丢满一地的长梯、水桶和挠钩、麻索之类工具,在这之间匍匐横卧着20多具惨不忍睹的躯体,有人还能挣扎蠕动,发出凄惨的求救声,有的已僵卧着纹丝不动。鲜血在被弹片切断的肢体中无声的流淌。
       恐惧开始在城里扩散。原本被炮声惊醒的居民和商人只是打开窗户观望,寥寥几处院落墙头上能看到攀爬上去的好事者。但随着声势骇人的惊雷降下来毁屋伤人,连墙高院深的郑将军府都无从幸免,城中的居民终于意识到大祸临头——眼见天边已露出霞光,头顶上连云彩都没有几朵,怎么平白无故的就落雷呢?万分惊恐之下,人群纷纷涌出屋舍,在各条街巷间来回奔逃,哭喊成一片却不知所措。因为城门紧闭,守在门前的兵丁举弓搭箭,刀枪出鞘不许民众靠近,根本没法逃出城去。混乱中,城内有几处店铺也冒出了火光,显然是有人趁乱打劫。
       然而郑府这个安平城实际的指挥中枢还在运作,张柏林发现它打开侧门放出了骑着快马的传令兵。现在不仅城头上已布满了士兵,一队队兵卒与征集起来的民伕也出现大街小巷中,手持器械整顿秩序,弹压歹徒。张柏林留意着南部和西部的城墙,郑芝龙在城墙的面海部分构筑了炮台,安置着大小不等的红夷炮和发熕炮。此时已是晓色熹微,要不了多久便会天光大亮,使用黑火药的炮兵阵地恐怕难以隐蔽。为避免多事,显然粉碎安平城反击能力的最便捷方法,就是立即瘫痪它的大脑。
      “表尺4-52!”应愈报出新的修正射击口令。依据弹着观测结果,他决定把距离修正量缩小到原有夹叉的一半。效果立竿见影,接连两发榴弹在敦仁阁前的院子中爆裂开来,聚在此处听候命令的郑府家将血肉横飞,死伤惨重。第三发落在孝思堂的屋檐,在戗脊上撕扯出一大块缺口,仙人走兽的碎片连同破砖碎瓦一直飞蹦到半空,四处散落。
       弹着点形成有效夹叉的报告刚从张柏林口中报出,应愈立刻下令:“全排转入效力射!”二号炮组试射期间一直跟随着应愈的口令调整方向和表尺,这会随着二炮长猛力一扯发火绳,牵动击发手柄,发射的轰鸣伴随着炮身下摩擦片的一阵尖叫,大队炮整个儿往前一蹦。早有准备的炮班成员立即动手将火炮复位,刷洗炮膛,打开炮闩,黄铜药筒噗的一声落在砂土上,冒出炽热的烟气。下一发弹药装填完毕,楔闩闭合到位,瞄准手重新瞄向插在炮位后方的标杆。每道程序都迅捷而有条不紊地完成。两门炮间或轮流开火,时而两炮齐放。3分半钟内,首轮40发榴弹的效力射即告完成。炮手们抓起浸透冷水的旧棉毯盖在炮管和炮闩上强制降温,一边等待首长下达新的指示。
       炮队镜俯视下惨遭炮轰的郑府,围绕着敦仁阁,只见火影蹿动,烟霾四处弥漫。张柏林观测到好几次对敦仁阁的直接命中,一发炮弹甚至击破窗纸,穿进房间里爆炸。然而透过正逐渐散开的火药烟尘,张柏林发现有几名亲兵牵着马匹,急匆匆穿过一片狼藉的庭院,似乎是准备护送某位重要人物上马。“目标内还存在有生力量,最好立即展开第二轮炮击,有人打算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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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5 11: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兰度 发表于 2021-10-17 13:59
华灯初上,安海湾里微风无浪,一如既往地充溢着歌舞升平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战争的预兆。那艘中西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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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0-29 09:4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兰度 于 2021-10-29 12:03 编辑

       所谓“有生力量”并不仅限于首轮炮击后的幸存者。哪怕不用炮队镜,处在望斗中的观察员也能注意到当炮声刚一停歇,城墙上的郑军将士便顺着西墙马道进入到烟火弥漫,满地狼藉的郑府庭院里。张柏林懒得去推测他们是奉命来支援坚守还是准备接应郑芝莞逃跑,只想把这些人都添加到事后的战果统计数字中去。就在他转动镜筒观测,思考着新一轮炮击如何修正坐标时。安平西侧城墙下的郑军大炮开火了。
       始筑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的安平城属于当时少见的通体石砌城墙,以十六七世纪的东亚标准而言相当坚固,可墙体的厚度毕竟有限。郑芝龙兴工改建时为强化对海防御,只能在面海的西侧与南侧的墙体上开凿炮眼,其后用砖石砌成拱券形的炮位。如此一来,西墙后的炮台便成了张柏林身处桅顶时为数不多的盲区。
       大炮的咆哮好似近在咫尺,惊得张柏林一屁股坐倒。原先制定行动方案时,陈海阳就指出选择船桅上设置弹着观测所存在一项危险:无论将船停在任何可以观望到郑府的地方,都有可能遭到郑军炮火的射击。当时张柏林正值气盛,夹枪带棒地对海军好一顿嘲讽,眼下却吓得冷汗直冒:自己TMD实在太孟浪了。不过郑军接连发射了几炮,张柏林便发觉敌人并非察觉到这条冒籍商船有什么蹊跷,仅仅是朝臆想中的威胁胡乱开火,实心弹越过安平桥面,打得水花四射,然而安平桥对面的水头镇,乃至更遥远的同安县方向都全无动静。
       郑军这通壮胆炮在海湾里惹出了大乱子。安海湾里的船主们面对方才那通落在城中的迅猛炮火还在发懵,此刻则被郑军大炮轰醒了过来,再也顾不得潮汛和风向,纷纷升帆起锚逃往外海逃——哪怕远处的围头澳能望见滚滚黑烟,也比堵在安海湾中被一锅端掉强。大大小小的花船小艇也受到惊吓,没头苍蝇似的在海湾里乱窜。混乱迅速演化成灾难:花艇被匆匆起锚开行的大船碰翻,艇里的客商、歌女几个小时前还在纵情声色,现下却浸泡在黎明冰冷的海水里,凄惨地乞求援救,可急于逃命的大船水手根本不予理睬。没过多久便有两三条大福船船底撞上浅滩,龙骨发出阵可怖的呻吟,桅杆吱喳哀嚎着朝一侧歪倒下去。为了尽快逃出升天,有的商船架起橹对抗吹向陆地的南风拼命向湾口划去,结果反应不及直接撞上已经搁浅倾斜的福船。船壳在折断破碎,帆桅横倒下来,到处听见惊呼、惨叫乃至谩骂声,乱成一团。
       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冒牌澳门商船依然泊在原地,只是甲板上有了动静。水手们整备好炮车,从三门24磅滑膛炮上取下炮口塞,炮手腰间挂满拉火管在炮车四周就位,开始装填第一发葡萄弹——无论面对船板脆弱的福船还是城垛后的郑军士兵,葡萄弹都堪称利器。几台蒙着油布的长形机械从底舱搬上甲板,迅速安置到舷墙边预留的炮位上。尽管葡萄牙人的旗帜依然高挂在桅顶,实际上临特256号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这样倒省心了。”张柏林在观察所望见这一切,搁浅歪斜的商船堵塞了航道,影响是双向的:郑家在石井水寨的水师天亮以后难以上溯救援安海;自然也把临特256号封堵在了海湾内。得尽快把事情了结,张柏林抬起送话器:“保持原目标坐标,装填榴霰弹,空炸试射。”
      “表尺4-62。”应愈直接在原有表尺上增加高低分划,榴霰弹需要更多、更复杂的试射校正程序。他拨了两下计算尺,又在心里默背了遍射表,即刻便报出榴霰弹引信的设定秒数。引信设定手在炮位边摆弄着一台手摇机器。以往滑膛炮发射榴霰弹,设定手只需拔出随身佩戴的小刀在时1号(Bormann式)引信的延时药盘上扎个口子就成。用于线膛炮的时2号引信则复杂多了。兵工研究所特意委托科技部,由钟博士牵头设计了专用引信装定器,可以装在弹药前车上也可以拆下来单独使用,弹头朝下插入装定器,摇动手柄就能同时为两枚炮弹装定时间引信。倘若战斗中装定机发生故障或被毁坏,引信设定手也可以拿扳手甚至直接用手旋动引信药盘进行装定。
       乌理治指挥他的炮班以最快速度连射4发。张柏林紧盯着目镜:“见鬼,空中只有3个炸点。”显然其中一枚炮弹的引信失灵没有准确动作,这对于试验品而言也并不意外。剩下3发的炸点太低,除了把弹丸抛射到郑府前的空地和围墙打得碎屑灰尘四溅,没有任何效果。
      “近弹。炸高加006!”
          ……
       进入郑府的校尉士兵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一无所知,更没人去留意试射中的榴霰弹。光是在开花弹轰击下喷烟冒火的楼阁亭台,花木曲径之间横陈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够让人心惊肉跳了。随着试射的持续,偶然有人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半空里好似白棉球一般慢慢扩散翻滚,显得人畜无害的的几团烟云。
       噩梦从进入榴霰弹效力射的那一刻骤然降临,原本三三两两,零星绽放的白色烟团,陡然间便布满了头顶。不甚作响的爆裂声中裹挟着呼啸的劲风,暴雨般的弹丸迸射抽打着地面、墙壁和屋顶。屋瓦应声化为碎片,树枝花草啪啪折断,到处尘土飞扬。与落地开花,炸出一大团火球的榴弹截然不同,无论是郑军将士还是刚逃出房屋的郑氏族人、奴仆,尚未明白究竟是何物正在作祟,就成群倒毙在地上溅射起来的烟尘当中。几个悍勇的校尉大吼着喝令士卒们聚拢结阵,准备御敌,没成想反倒更有利于空中抛下的弹丸收割性命,每一发榴霰弹凌空爆开都能劈倒好几个甚至十多人。出于训练的本能,士卒们纷纷举起藤牌遮护头顶,完全是徒劳的挣扎——兵工研究所此前发现滑膛炮榴霰弹内装的铅弹丸侵彻力太弱,是以为大队炮研制的线膛榴霰弹内装填了小圆柱体作为抛射弹丸。它由熟铁棒材剪切而成再淬火增加硬度,理论上从10米左右高度抛射下去能够击穿明军各式盾牌和铁盔。陆军与海军都对新式榴霰弹充满兴趣,要在霸王行动中好好测试它的实战效能。
       但是活体试验品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经过40枚榴霰弹的恐怖洗礼,某些偶然找到掩蔽处,侥幸逃得一命的郑军士兵连滚带爬涌到正门前,拔掉门栓,推开已经千疮百孔的沉重门扇,踩着被轰落下来的大将军府匾额蜂拥而出,胡乱往各处奔逃。有人甚至刚逃出大门便软瘫下来,从台阶上滚下,扑倒在地上只顾嚎叫乃至放声大哭,仿佛是刚从地狱里挣扎出来,不但耗尽气力,连魂魄都丢失了。
      “需不需要再来一轮?”张柏林刚才通报说第二轮炮击结束后郑府里已是杳无生气。城墙上的郑军兵卒目睹了郑府惨状士气大跌,开始出现骚动。更重要的是薛子良发来报告:方才安平城打开北门,放出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直往西边晋江方向逃窜。看来郑家在自己的老巢里溃败在即,望着正在擦洗冷却火炮,清理空药筒的炮手,应愈开始踌躇:剩余炮弹以榴弹为主还有一半多,全轰进城去敌人多半就会彻底崩溃,直接开城举白旗。但万一日出以后明军从其他方向前来增援,是否该再留些炮弹准备应对?来自海上的晨风吹得阵地上的硝烟渐渐往内陆飘去,应愈一时拿不定主意。片刻之后,还是郑军替他做了决定——硝烟遮蔽后隐约可见的城墙上,忽地闪出一片火光。红夷炮隆隆作响,沙堤前蓦地腾起了一排高低参差的水柱。安平城仿佛从噩梦中苏醒,终于发现了真正的敌人所在,开始还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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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9 11: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爵爷文采斐然,文章读后感觉尤如荆卿按剑、樊哙拥盾,让人有身临其境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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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反围剿纪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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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度 发表于 2021-10-29 09:43
所谓“有生力量”并不仅限于首轮炮击后的幸存者。哪怕不用炮队镜,处在望斗中的观察员也能注意到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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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船票1637股灾纪念章同人贡献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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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6 21:53: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兰度 于 2021-11-7 14:47 编辑

      “大量郑军正在东城门后边集结,约有500人。”张柏林对着送话器喊道,同时不断转动镜筒以避开从安平城南墙的炮眼里放射出,四处弥漫的一团团白烟。郑军炮手们打得挺热闹,可惜全是无用功。红夷炮自身的局限,加之炮眼的大小制约了火炮的仰角,安平城的炮台对近3000米距离上的目标根本无能为力。除了火药烟气偶尔会妨碍张柏林的观测,对澳洲人毫无损害。这通无用的炮火再次蹂躏了安海湾里已被吓得不轻的船夫和海商。张柏林望见有条花艇被直接命中倾覆,碎木板中间飘荡着几名女子,已经完全不动了。另一艘海沧船接连挨了好几发实心弹,桅杆断折,船橹也被击碎,进水的船身歪向一边,无力地在海面上晃荡回旋。
      “赛林木——”一名跳船的水手呐喊着边划水边对城墙后的炮垒举起拳头,没成想又有颗炮子儿嗖地从脑袋上方掠过,吓得他一个猛子扎进海水里。
       出口航道已经让搁浅的商船堵住了,被炮弹吓破了胆的民船纷纷转向安海湾西岸躲避炮击,或者在那附近坐滩搁浅。好不容易泅水登陆的水手、船客魂飞魄散,有的趴在岸边喘气,有人放声大哭,能走动的幸存者纷纷往西边的水头、同安方向走避。
       在这些登岸的幸运儿身后,东海岸一线硝烟弥漫,炮声隆隆,战况看似激烈。但若郑军炮兵指挥官配备了髡贼制造的优质望远镜,他必定会失望于己方发射的炮弹除了痛殴无辜民船,也不过制造出了一大片水柱景观,在霞光映照下显得五颜六色,颇具观赏价值。倘若望远镜倍数再高一些,他会发现被炮轰了许久的海湾南缘的岸滩沙堤后面,有个髡人扶着一具三条腿的铁架子,压根儿不理会从安平城射来的炮火,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上边一个小玩意。
       应愈当然可以无视郑军的炮击。目前为止飞得最远,对炮兵阵地威胁最大的郑军炮弹也不过是掠过岸滩嵌进了沙堤,且仅因为这颗18磅铁球凑巧蹭到海面打起了水漂,才得以延展射程。应愈没有命令对射反击,并不是因为对城墙后的炮台无计可施。虽然仅装有瞬发引信的70毫米榴弹无法击穿花岗岩砌筑的城墙,榴霰弹对工事目标更是无力,但如果充分发挥大队炮高仰角的优势,在观测所的校正协助下“吊射”城墙拱券后敞开的炮位并没有太大的难处。一枚落点精准的榴弹就足以扫荡两三个炮位,杀伤大部分炮手。然而现下郑军既然还敢集结起步兵来企图出城冲杀,说明他们士气尚存,此刻最该做的便是聚集起最凶猛的火力迎头痛击,一具碾碎敌军最后的信心。
       他挥挥手,陆军学兵前来撤走方向盘三脚架,重新设立好标杆。“群观,第五号方位物,向左0-11,断桥码头,观察!”
      “看到了。第五号方位物,向左0-06”,特别炮兵集群观测员张柏林回复说。第五号方位物即安平东塔龙兴塔,这座高塔与东城门相去不远,紧邻东洋桥,也就是所谓的断桥。75年前,安平乡绅柯实卿修筑城墙时为获取石料拆毁东洋桥,连结安海湾东翼南北两岸的交通要津就此残断。郑芝龙接管安平后并未加以修复,倒是将断桥北端作为东门外的一处码头使用,摆渡往来。何曾料想到由此导致了守军若要出东门跨海向南进击,除了迟滞在桥头等待缓慢的渡船别无他法——简直是炮兵实施拦阻射击的天选之地。
       应愈报出新的射向和射距。对炮兵们而言,转移射向是个苦差事,因为试三十二式大队炮即便配有简易版的驻退系统,也仅是具备了极其有限的方向射界。两名炮兵班长带头,全体炮手都拿起调架棍抬动大架,跟随瞄准手的口令往左或是向右转,来来去去地调整角度。直到瞄准镜中的十字线对准标杆,瞄准手挥拳喊出号令,炮手们才如释重负放下调架棍,留下瞄准手依据指定射向继续微调。而在炮兵群观测所内,张柏林透过八倍炮队镜凝望着东城门,炮声中依稀能听见号角长鸣,郑军将士从城门后列队而出,地平线上迸射出的阳光照耀着他们的盔甲、刀盾、长矛,鳞光闪耀,甚至穿透了红夷炮吞吐的滚滚硝烟,让张柏林不禁露出微笑:“你们真是超勇的。”
       雄赳赳气昂昂的郑军队伍从上船那一刻起便遇到了麻烦。第一艘满载士卒的渡船摇摇晃晃地刚撑离断桥,艄公才摇了两下撸便挨了一枪,直挺挺地栽下船去。接连几个去船尾接替摇橹的士兵相继中弹身亡。此刻拥挤在断桥上的郑军士兵正忙于登船,无人留意到特侦队狙击小组的杰作。正当这只没人操纵的渡船在海面上胡乱打着旋儿,船上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特别炮兵集群开始试射。有一发近弹恰巧落在渡船十几米外炸开,本来就不知所措的士卒登时发疯般地往船舷外跳,连铠甲也顾不得脱卸,硬生生被这数十斤的累赘拖累着沉入了海底。片刻后又有两枚远弹分别打在东门城垛与城楼上,弹着点附近堆积了不少火药包和硫磺火毬,烈焰转眼间就席卷城楼,直烧得木质梁柱哔啵作响。四周士兵有的闪避不及,崩开的硫磺硝焰飞溅到身上,嚎叫着满地打滚,或是变成一团火焰坠下了城头。讽刺的是进军的号角还在城墙上呜呜地吹着,好似要为即将到来吞噬生命的炮火盛宴而伴奏助兴。
       观测所很快就通报转入效力射,比先前对郑府的试射缩短了不少时间。这是因为从东门到断桥间的狭窄海滩已挤满了郑军,以致每一发落下的炮弹都不会落空。惊雷霹雳从天而降,在海滩上扬起一片片血雾,轻而易举地切断、扯碎人体,像垃圾一样的胡乱抛掷。吓破了胆的郑军丢下武器调头便往回逃,而城内尚不知情士兵还在遵照将校的号令鱼贯出城,里外正撞个满怀,在门洞中你推我搡,乱作一团。恰在此刻一枚榴弹相当幸运,亦可以说是不幸地射进城门洞里,气浪推动300多块钢铁碎片在逼仄的空间中横掠飞散,撞到坚硬的花岗石壁又往复弹射,转眼间整条门道就化为了一条血河。眼看浸泡在血水中的尸体、伤兵堵塞了城门。溃军们走投无路,被冲天而起的黑烟和爆炸火团驱赶着纷纷从岸滩冲下海水。一些老兵按照往日经验脱掉铠甲,趴在藤牌上或者攀住碎船板企图保持漂浮,却照样被落到水面上爆炸的榴弹掀翻。这场雷霆般的炮击结束得就如同开始时那般突然,从横尸遍地的海滩再到断桥,一股赤潮由陆向海缓慢地洇染开来。破碎倾覆的渡船中间点缀着士兵丢弃的藤牌、矛杆,它们的主人横七竖八地躺卧在这片红霞灿烂的海面上,随着波浪载沉载浮。
       第三轮炮轰虽然短促却效果昭彰,不仅反攻部队被屠戮几尽,更彻底轰跨了守卫者的意志。南墙后的红夷大炮先前打得热闹,现在一尊尊都成了哑巴。炮手们眼见着大批士兵顺着马道从城墙上惊惶失措奔逃而下,也纷纷弃炮而去。逃下城头的溃兵各个好似撞见了鬼魂索命,也顾不上去抢劫店铺富户。他们冲过街巷,对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连推带打,逼迫他们为自己让路,甚至挥刀乱砍乱刺,只管杀出一条道尽快逃出城去。西门、北门相继被溃兵冲开,悬挂吊桥的系索被砍断。洪流般的人群涌出城门,越过城壕,顺着各条官道或乡路拔脚狂奔,远远望去好似一窝刚被挖开巢穴的蚂蚁。
       从东门涌来的逃兵也打开了南门,再穿过五里长的安平桥,向西便是同安地界,比往北逃去晋江还要快捷。可惜他们的算盘被临特256号迎面射来的火力打得粉碎。24磅炮发射的葡萄弹将石桥护栏连同踏上桥的士兵荡除一空。但溃军还是前赴后继地冲上铺满血肉残渣的石板桥面,企图趁着船上大炮装填的间歇冲过去。无人想去搞明白这艘看似无害的乌艚大船为什么会突然发难,更不消说停下来开炮放铳还击,他们只是喘着粗气,不要命似的顺着长桥向前跑。没一个人抬头去看大船舷旁好几架长条匣子揭开了罩衣,斜转过来瞄向桥面,溃兵们什么也没听到、没看见,只在一瞬间便丧失了知觉和生命。
       张柏林一贯鄙视粗陋笨重的打字机:“这渣渣枪就是把十六杆米尼枪绑一块儿,也就配得上王参谋的手下。”他平时开口闭口便是:“我们陆军就算一时半会玩不上MG42,也得用真正的马克沁。”此时却发现“渣渣枪”对付密集的纵列人群效果好得出奇,中弹者犹如被保龄球撞上的木瓶,从桥面两侧纷纷滚落,在桥下撞起无数血红的水花。当24磅舰炮装填好霰弹再度加入到这场屠戮,溃兵终于承受不住,转瞬间便回身消失在南门后边。
       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刚刚停歇,水手长便吹响了集合哨。张柏林探出桅盘,发现下边甲板上背着短米尼枪的水兵正在集合,除了海军型短步枪,他们还挎着标准砍刀或是手枪,每人腰带上别着两枚木柄手榴弹,看起来德味十足。身穿BDU的魏斯•兰度站在武装水兵的队列前,戴了顶棒球帽,腰间挂着冲锋枪,背着一支雷明顿M870,从两天前冒充澳门议事会特使时的17世纪欧洲假贵族范儿一变成为20世纪末的雇佣兵。他发现张柏林正在俯身观望,便摆出个胜利手势,又指了指敞开的南门。
      “临特256组织了武装登陆队,他们要从南门进入安平。”张柏林扭开送话器报告,少顷便听到应愈的回复:“薛子良报告说他也要带特侦队入城。你仔细观察城内情况,万一有残敌负隅顽抗,随时准备炮火支援。”
      “明白,注意观察。”
       但负隅顽抗的残敌始终未曾出现。零星几声枪响后,南门城楼上挂起了一面蓝白星旗,迎着完全跃出地平线的朝阳招展飘扬,宣告安平城已然易手。
      “我还以为打了半晌呢”,张柏林揉着酸胀的双眼,持续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了下来:“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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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22 15:4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兰度 于 2022-1-9 14:18 编辑

       张柏林急匆匆踏进安平城时已是当天下午。
       这一天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但除了凌晨的那几个小时,其余都同他无甚关系。上午九点左右,海军特遣队杀到了石井江口。特务艇用榴弹和葡萄弹撕碎了泊在水寨附近的战船,机动艇拖曳着臼炮船,把炽热的重磅榴弹投向架了几门大炮的寨墙。从凌晨炮轰到特侦队进占安平,石井水寨未曾往上游方向派出哪怕一条哨船,始终保持着装死状态直至迎来自己的毁灭。但是受困于一艘艘搁浅在航道上,甚至已近倾覆的洋船商舶,搭乘特务艇的海兵只得在东石镇登陆,非但未受到丝毫抵抗,四野乡民为了几块番银倒主动为髡贼当起了代畜输卒,成群结队拖曳起大炮和弹药车,使海兵得以在安平近郊迅速建立起警戒阵地。张柏林闲坐在桅盘里观望着这一切,除了啃点野战干粮,把装在消防水桶里的尿液泼进大海,他彻底无所事事了。
       陆军为这次斩首行动编制的特别炮兵集群已经完成了使命。按照无线电中传达的指令,火力排带着大队炮撤回到临特256号上,他们没忘记将打空的黄铜药筒全捡了回来,摊在甲板上逐颗清点。张柏林把这些琐屑工作都交给火力排的小伙子们去做。对发射后的火炮进行技术检查非常必要,但可以往后放一放,眼下他急于进入到城内去检验自己亲手造成的破坏,连热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那边应愈早已先行一步了。
       占领军迅速恢复了安平城内的秩序。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虽然两侧宅院和店肆都紧闭门扉,张柏林还是注意到了在门缝及铺板缝中间那些闪现不定的眼神。没来得及逃走的居民和客商躲在门板后满怀畏惧地望着髡兵提着火铳在大街小巷来回巡逻,海兵的军刀型铳剑上透出亮闪闪的寒芒。这种畏惧并非没有来由:平素里最热闹的十字街口横七竖八扔着好几具尸体,全都是企图趁火打劫的乱兵和暴徒,被入城的髡军当场开枪击毙。
       能惊吓住城中住户的还有从郑府院墙内传出的爆炸巨响,连张柏林迈入郑家宅院时也吃了一吓,条件反射般的差点扑倒在地:“TNND,炮击不是老早就结束了嘛?”
      “这TMD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发现未爆弹,正在清理。” 应愈回答了他。随着爆烟渐渐散开,张柏林才看清在宅院中的一处角落,特侦队员刚拔起充作警戒线的小旗杆,四五名士兵围着爆炸弹坑似乎搜寻着什么,间或用刺刀拨开土层,好似要挖出埋在其下的碎片。
     “榴弹还是榴霰弹?”张柏林顿时紧张了起来。
     “榴霰弹。”
     “难道时间引信有问题?没有动作?”
     “大概是,”应愈解释说:“很遗憾没有专业排爆人员,我也不能让战士们直接上手去触碰炮弹,万一炸了怎么办?安全起见只能放置炸药包引爆掉。”
       前厅附近有座花坛眼下成了临时设置的停尸所,已经堆放了三四十具尸体,在烈日的暴晒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引来大片嗡嗡作响的苍蝇。张柏林掩住鼻子想快步走开,冷不防踩住个不软不硬的东西,一群苍蝇哄然而起。他骂了一声,才发现躺在自己野战靴下的是个黑人卫兵,手中还紧攥着枪支——一杆在东亚地区相当稀罕的簧轮枪。张柏林俯下身去想把簧轮枪从尸体手中抽出来看个仔细,也许是力气用的略大了些,那条筋肉遒劲的胳臂竟然整个地同躯体分离开来,断口虽然已经血块凝结发黑,却如同刀削得一般平整,显然是弹片的杰作。仅剩下一点连缀着腋窝的表皮被他方才一把扯碎了。
     “当心点,”应愈看着张柏林骂骂咧咧地丢开断臂,提醒他说:“你要踩中的是颗未爆弹的话,多半就交待了。”
     “卧槽,莫吓老子。这玩意很多么?”
     “还算好,刚才引爆的是第四颗,暂时还没发现新的。”
       越往郑府里进走去,所目睹到的炮击受害者也就愈多,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各处,根本来不及搬运到停尸所。除去死人,院落中还躺着四腿僵直的驮马,大车翻进了池塘,各种绫罗绸缎和环佩珠宝散落在花草间、道路上,被踩进泥里,染上了血污。最惨烈的景象自然集中在由张柏林亲自校射的目标区域。他一跨入敦仁阁的院子便愣住了:在正对院门的照壁前十多个黑人卫兵东歪西倒,或是蜷曲着横卧在地,或是靠墙垂下头坐倒,还有两人背贴着照壁依然保持站立的姿态,如同雕塑一般。黝黑的肤色反衬在新刷的粉壁上本应相当惹眼,然而雪白的照壁却更加触目惊心地溅满鲜血,宛若被泼上整桶的油漆,其中还点缀着已变成灰黄色的脑浆。原本平整的墙面给轰成了一副麻饼脸。张柏林对这恍如行刑队枪决的场景凝视了好一会儿。他蹲下去捡起阵亡者身旁滚落的一顶铁盔。头盔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靠近前额的盔板上有个呈椭圆状的孔洞,孔缘向内翻卷,和照壁上的坑洼一样,都是从榴霰弹内激射而出的某颗小钢柱所创造的成果。
       内院里的情形既凄惨又诡异,目光所及到处都扔弃着光华夺目的珍宝,从箱笼中翻滚出来的金块银锭、金银洋钱,古玩玉器——许多都已摔坏或是被急于逃生的人群践踏粉碎。还有不少名人字画,像废纸一样被抛弃在地,上边全是鞋印和血渍。执行搜索任务的特侦队员和士兵小心翼翼跨过这些价值连城的殉葬品。一具具沾满血迹和脑髓的尸体俯仰其间:厮役、士兵、军官。有些死者还没闭上眼睛,空洞的眼神凝望着满地闪亮的金银财货,仿佛在衡量它们与自己生命的价值。
      “可惜,让郑芝莞个狗娘养的给跑了。”对幸存俘虏的询问让张柏林颇觉遗憾,院子里躺着的仆役和郑军官兵不少都是奉郑芝莞的命令前来转移财物或是充当护卫,结果惨遭榴霰弹覆盖灌顶。这条老狗倒十足奸滑,见势不妙连钱财都不要立即开溜。快煮熟的鸭子却掀翻锅盖飞了,此种感觉令张柏林甚为不快,乃至得到郑森被俘的消息也无法抵消,特别是当他听到薛子良的玩笑话:“幸亏你们没轰塌整座房子,不然福松这小子准得变成汉堡里的肉饼。”
       70毫米大队炮的威力离轰塌整座敦仁阁自然相去甚远。张柏林绕着花岗岩与红砖混合砌就的大厝转了一圈又一圈,又攀上院墙去观察屋顶中弹的情形,恼火地发现榴弹虽然扫荡了不少瓦片和屋兽,却没能彻底炸穿厚重的重檐歇山顶。已经西斜的阳光映照出砖石外墙上那些被炸得或深或浅的坑洼,但没有一处能够彻底穿透。
      “爆炸弹药对人体的杀伤性能其实还行,你看冲击波的效果。”应愈指着院中一棵刺桐树的枝杈。一名年轻女子的尸体夹在了树枝中间,头发散乱地垂了下来,身上只剩下相对完好的亵衣,气浪将比甲与衬裙撕扯得只剩小半截破布,挂在血迹斑斓的躯体上随风飘荡。
      “我看暴露空间里还是榴霰弹更好。”张柏林闷闷地回应说,院门口照壁前那群酷似被排队处决的黑人卫兵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元老院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始高速运转,效率就相当惊人。次日一早,享有“抄家队”美誉的企划院特别工作队便进驻安平,在占领军的协助下将城中居民和邻郊的乡民征集起来编成一支支壮丁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和抄掠工作。
       第二天对东门到断桥那段海滩的勘测收获甚少,上涨的潮水抹平了海滩残留的激战痕迹,仅剩下断桥上凝成褐色块状的血渍和几块破碎的石栏板印证了炮火的威力。陆军特地派来的工兵小队也未在此发现未爆弹,却寻觅到了不少塞满火药、硫磺和铁屑,插着火绳的粗瓷罐。无疑,敌人打算用这种土制炸弹来摧毁髡贼的炮兵阵地。
       壮丁队将原本横于断桥附近的郑军遗尸都搬运到了城中的校场。张柏林戴着纱布口罩,套上手套,小心地掀开盖在其上的草席,九月里暖热的气温,再加上经过海水的浸泡,死者躯体上被弹片打穿的伤口都已肿胀得难以分辨,尸臭刺鼻,即便口罩也难以阻隔。
       张柏林放下席子捂住口罩,竭力忍住呕吐的冲动:“干嘛还要留着尸体,不烧了埋掉等着传播瘟疫?”
     “要等苏法医过来,由她负责尸检,也就是弹道创伤鉴定。”
     “好吧,我敬她是条汉子,打心底里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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