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琼府县办刘主任 于 2020-11-19 09:31 编辑
第四章：黑暗之刃与愤怒之心（上）
苏禄国本是苏禄海上诸岛屿酋邦在海洋贸易中抱团取暖而成，向明朝进贡时，还是东、西、北三王共治，出面朝贡的是东王一系，也就是撒力苦剌的祖辈。随着隔壁渤泥国与明人联姻带来了政治结构和生产技术的大发展，渤泥国不仅向西开辟了诗巫和古晋，还向东夺取了本属苏禄西王的亚庇和拿笃，古泰国又顺势吃掉了西王的王城打拉根导致西王灭国。与此同时，西班牙人不仅顺着菲律宾群岛向南一路征服，还顺着海上岛链拿下了北王统治的北岛（巴拉望岛）东端的泰泰，然而苏禄东王已经失去了支援能力，只能坐视北王一系带着西端国土转投给了渤泥国。苏禄国失去了西王的人口，又失去了北王的木材供应，自此从一个包含整个苏禄海为内海的海上强国，堕落成了一个单纯的小岛国。 “唉，一时坐视，竟是遗患成毒！”撒力苦剌王子不禁又回想起自己爷爷那一辈——或许还得从曾爷爷那一代算起——坐视西班牙人殴打马京达瑙苏丹国（大概是1569年易手），以至于三宝颜半岛易手。事后又不积极支援马京达瑙，以至于几十年来马京达瑙苏丹国都无法夺回三宝颜半岛。一直到三宝颜大碉堡落成，苏禄国才感受到了切肤之痛，然而这次，就轮到苏禄国感受世态炎凉了。 东岛（巴西兰岛）基本上就是丢了，虽然西班牙人看不上那里不足千户的人口并没有派人去建立统治，但苏禄国也不敢派税吏上岛。国都所在的和乐岛，与三宝颜的堡垒直线不过三百里，真可谓是朝发夕至，小小苏禄也来了个“天子守国门”。他父亲从接任苏丹开始就不断地四处求告，但当年他爷爷怎么糊弄马京达瑙苏丹的，周边各国就原封原样地糊弄给他父亲看…… 早些年，他父亲木华黎惹·八乞歹苏丹也起过心思要与“澳宋”联络，但汇总了一下海上的消息，得知这伙“澳宋”只不过占据了琼崖岛，还搞的岛上“天怒人怨”，只怕是又一股旋起旋灭的大寇；更何况又有从澳门高价买来的消息说大明要起兵征讨，苏丹心中便给“澳宋”判了死刑。 直到…… 海上商人们盛传，有一伙澳洲人，劫走了西班牙人的运银船，迫使马尼拉总督不得不全面收缩。 往后几年，被灭国的民都鲁、马加斯、宿务地区，以及马京达瑙的沦陷区，这些地方那些被西班牙人称为“摩洛人”的原住民，突然得到了强力的支援，拿起了崭新而强劲的长矛、弓弩甚至火枪，开始更血腥的反抗运动。 又过了几年，新传来的消息，竟是说这伙澳洲人不仅全歼了大明的王师，还顺势反扑，取了广州城，割据了两广！（因为消息交流频率问题，信息解读出现了差错） 那可是广州！那，可是，大明！ 还没来得及亲自确认这些消息的真实性，一个晴天霹雳彻底震慑了苏禄国上下——即使分裂成两部而内乱不止但却依然强大的大越，无论南北，都向“澳宋”修书称臣了！这回，消息是来自苏禄自己的商人，从升龙府直接带回来的…… 他的父亲终于感到，不能再拖了。 然而在派出人选上，又起了波折。举国求援，开价当然不低，开价不低，使者的身份就不能低。 海上航行风险难料，上一次向大明求援，他自己刚刚成年不久，二弟还是个孩子势力未成，自然没什么人逼迫他亲自出使，而是他的一位叔叔担任了大使。但这次，三十多岁的王长子可就躲不掉了。 他虽然是王长子，但他母亲出身并不高贵，只是侥幸在父亲的后宫之中第一个生下了王子罢了。他成年后，围绕他的，更多的是国内的齐米[1]。苏禄国绝大多数商人都是齐米阶级，故而他的支持者都很豪富，但仅仅豪富并不能带来更多的话语权。乌理玛[2]和埃米尔[3]们掌握着思想和武器，他们的力量才具备决定性，但他们更喜欢那个母亲出生于一个埃米尔家庭、自己也非常虔诚的二王子拔罕提也儿·木华黎惹。若不是一些海上利益太大的乌理玛和埃米尔们因为利益而和自己捆绑在一起，自己这个长久不被确立为太子的王长子（1610年生），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出来走一走，倒也不错。光是合作伙伴海家所在的琼山就让他大开了眼界，更何况往来商人口中的天南雄城广州！只可惜深入了解了才知道，自己在琼崖岛上错过了临高，没能见识到澳宋的真髓。但仅仅两处的浮光掠影，已经让撒力苦剌王子充分见识到了澳宋的富裕和强大。 然而，自己是来求援的。 但合作伙伴给的方案却是，内附。 内附，他是懂的，那是一种比朝贡更高级的外交形式……或者说，内附之后，就不存在什么外交问题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澳宋官方的意见，毕竟他作为苏禄王子，到现在还没有以官方的身份与澳宋接触过。但海家的那位馨轩公提起时那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自己那个“同族”安内姆也是一副“本该如此”中夹杂着丝丝羡慕的表情，让他深受挫败。 作为一个王子，一个王国的继承人，他理应拒绝内附的提议。但每当他跟随安内姆、跟随馨轩公走在广州市面上时，他内心中又有一种“内附也不错”的想法在萌动。他知道，那是因为，苏禄苏丹国，很可能，跟他没啥关系。
正在苦思冥想间，撒力苦剌王子突然听得门外响动——这脚步声已经很熟悉了，应该是馨轩公和安内姆联袂而来。
“恭喜啊！大王子！”海廷芳一见面，就立刻拱手道喜。“王子殿下的出使信物一交到府衙，就立刻上达天听了！张元老还赐见了我一面……”说到这里，他语速缓了缓，努力地把脑子中张允幂那青春靓丽又精神干练的模样驱散掉后，才继续说道：“张元老责怪我为何不直接从琼山带王子前往临高……”说着，他一副鬼模鬼样地贴近了撒力苦剌王子压低了声音说：“在下只好说，是王子殿下您想见识广府的繁华，才如此这般……” 还好安内姆的实时口译速度跟得上，不然海廷芳这番做作会让人瞬间出戏。 撒力苦剌王子很是识趣，立刻表示这事确实就是他非常想先看看广州府的繁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错，绝对不是因为海家真正能做主的海述祖人在广州…… “刘大府最近几日正在巡县，督办各地春耕预备事宜，张元老给您安排了后天与刘大府会面。张元老的意思，虽说礼部主客之职[4]与州府无涉，但王子既然来了广府，也是要接待一番尽一尽地主之谊的。”海廷芳得了撒力苦剌王子的首肯，才继续说道：“张元老说，府中并没有懂苏禄语的，只有懂天方语（指阿拉伯语）的，不知王子殿下可有所不便？” 撒力苦剌王子立刻表示并没有什么不便，安内姆这个己方的翻译也表示天方语他也能应付，海廷芳闻言顿时欢喜。 又详述了一些会面的安排后，海廷芳像是刚刚想起来什么一般，突然对撒力苦剌王子说道：“对了，王子殿下！正好明日无事，不如我们去广州新世界的港口一观？听闻明日有两艘大船将要到港！” 撒力苦剌正在心中暗骂这大船到港有什么好看的，那海廷芳突然肃容接道：“正是缴获的两艘马尼拉盖伦！” 咝！有意思！
================ 注： 中文资料关于苏禄国的研究，主要都集中在了两国交往上，对苏禄国的领土变迁描述几乎没有。按大多数教材科普向的地图（尤其是不标注地图年代的那种），巴拉望岛都是分给苏禄的，但很多英文资料的地图又把半个巴拉望岛分给了文莱…… 在没有能力阅读马来-苏禄语、西班牙语资料的前提下，本府只能使用P社大法强行自己编了……文中的苏禄国领土变化主要参考： 1. 维多利亚2中苏禄国的法理范围 2. EU4中按年代推进的西班牙殖民扩张顺序和文莱、苏禄国领土变化 3. 部分中文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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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齐米阶级：指伊斯兰社会中，不信仰伊斯兰教的人群。原来是特指基督徒和犹太教徒等“有经人”，但后来概念扩大化，可以指代所有的非伊斯兰教徒。 [2]乌理玛阶级：指伊斯兰社会中的教士（及其亲属）阶级。 [3]埃米尔阶级：指伊斯兰社会中的贵族阶级。 [4]礼部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分掌礼乐、学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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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琼府县办刘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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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28 12: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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