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粤北平瑶记

养小鸡的黄元老

二十九、陷入困境的李三九

火烧排的田地被焚烧干净之后，没几天就断粮了，房宝来派人找到李三九，让他襄助一下，不然他就不会再站在李三九这一边。李三九不知道怎么做决定比较好，火烧排诈降的事这么快就露出破绽，仔细打听，原来是一个本该伪装成南岗排人去三江圩买粮的火烧排人，耐不住占小便宜的心理，在一次跟着他手下人下山抢劫的过程中被打死，然后就漏了马脚。
组织人马三三两两地下山劫掠，并不是为了夺取什么，而是李三九为了吸引澳洲人的注意力，好让他有时间整合好已经分崩离析的八排瑶。打南岗排的时候，虽然李三九觉得，澳洲人大概会延续以往官府的做法，不会理会他们八排瑶之间的争斗。但李三九还是不放心，于是安排房元武带领精锐设埋伏打算以逸待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澳洲人再厉害，被埋伏了，他李三九的胜率也在七成以上。只要让澳洲人吃一回亏，那么八排瑶就会重新听他的号令。
可李三九的算盘打得太响，却不曾想澳洲人一下就把他的如意算盘敲碎，南岗排一战，李三九损失惨重，马箭、军寮的青壮折损近半。虽然事后，李三九大肆宣传，说澳洲人也折损不少，还派出使者恐吓各排，大掌、里八洞两排为了两不得罪，从对澳洲人友善转向了中立态度。但李三九还是没底，只能不停虚张声势，毕竟州属三排可不相信他的恐吓，他们已经在这几个月与澳洲人的接触中，确认了这个新官府的强大，而且澳洲人也不啬于给甜头，已经彻底倒向澳洲人。
李三九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在瑶民中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而那些汉人官僚作威作福的样子，李三九更是见过不少，但李三九的认识还是有局限性的，这种局限性让他对乌纱帽有种迷信心态，李三九本来已经快要打算向澳洲人投降了，可是一张来历不明的千户告身又让他躁动起来。
这一动就犯傻了。
南岗排一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有火烧排做内应，吃得上饭，他就大可在山里和澳洲人周旋，但火烧排的诈降被识破了，虽然澳洲人没有攻进火烧排的意思，但一把火，把火烧排的田地烧得干干净净，一下子就把火烧排逼入了绝境。同时，澳洲人的突然增兵，又使李三九内心彻底浇灭了希望。南岗排一战虽然败了，没能太多杀伤澳洲兵，但对澳洲人抓肩见肘的兵力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损失，而只要下一次再谨慎点，多打游击，专挑澳洲人落单的部队打，仗着人多，李三九还是有机会的。可澳洲人突然多出来的七百多全部装备南洋式的部队，兵力对比已经达到一比一，李三九没了底气，他手下这群歪瓜裂枣，他可不指意靠他们打赢同等数量的澳洲人。打不赢就跑，尤其是情况越来越恶化的情况下，尽可能不和澳洲人打硬仗才是正道。李三九已经不再抱希望能将整个八排瑶归于自己麾下，当务之急是存活下来。
但李三九很清楚，自己虽然已经成功地把火烧排转手给他们的粮食藏于各处溶洞，粤北是中国喀斯特地貌的常见区域之一，各种石灰岩溶洞随处可见，粤北的瑶民一旦起事，这些溶洞就是很好的藏身之所，但溶洞一般很潮湿，储存的粮食天气一暖就容易发霉，但现在天气一天天变冷，李三九暂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等不到春天到来，那些粮食肯定就要吃光。
这就意味着，澳洲人有大把的时间等他们弹尽粮绝，可事实上，澳洲人并没有等。
黄超一点都不想再拖下去，从火烧排撤出之后，便让黄熊带队到大掌、里八洞两排做了一次武装巡游，看着黑森森的洞口和明晃晃的刺刀，两个瑶排对国民军的进驻表示了热烈欢迎。然后驻在警和工作队的身影，在两个瑶排消失还不过半个月，又重新出现在瑶排里。
至于火烧排，黄超就看他们作出什么选择了。
五个过民警中队的进驻，使八排瑶区内大部分区域都被监视起来，在各归顺瑶冲向导的指引下，常态化的巡逻更是使李三九部属的活动范围被压缩在一个极其狭小的区域，使黄熊计划中的逐区搜索成为可能。
针对李三九可能已经化整为零，黄熊把剩余的机动兵力进行了拆分，重新编制为临时性的若干中队分别行动。这样子，一个混编中队，既包含了作为侦察兵的黎苗连和山地中队，也包含了作为基干的国民军，以及作为突击力量的拔刀队。这样一个混编中队大约60人左右，是普通中队人数的一般，在山林之间更加有利于隐藏，一旦遇到埋伏，因为体量更小，更容易全身而退。
而临高方面一种新科技的点亮，更是让这种混编中队更加如虎添翼，那就是罐头。罐头一度被马督公为代表的企划院势力认为是暂时难以点亮的，然后就一直拖到两广攻略。连阳剿匪期间，亲自参与过几次剿匪的黄超，跟士兵们吃了几次草地糊糊，啃了几次干咸肉之后，大发牢骚。
虽然这已经不是黄超第一次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在陵水的时候就没少吃，但那时正当发动机行动，为了供应登莱的难民，一时之间没有研发新品种还是可以接受的。但几年过去，还是吃草地糊糊，作为资深吃货的黄超就有意见了。这样的东西，是人吃的吗？
而且，一旦没时间煮饭，还得干啃，那味道就更加味如嚼蜡了。
而且通过电报向食品厂的熟人一打听，原来有酱香提出这样一种意见，士兵吃那么好干嘛，与其多备一些杂七杂八的食品作为负重，不如统一草地干粮，还可以多带一些弹药行军。所以在这种舆论压力治下，草地干粮一直就没有研发新品种，各种新式军粮的研发就没有被提上日程。这让黄超大发脾气，那些酱香就知道临高的一亩三分地，前线是怎样的是一点都不懂，士兵们的士气不是弹药多少维持的，而是靠吃不吃得饱、吃不吃得好维持的。
作为农委会曾经但永远的一员，黄超知道，菠萝和香蕉的种植已经在海南岛得到推广，加上在本土原产的芒果和菠萝蜜，搞点杂果干片作为行军途中的小零嘴，这无论是技术上还是产能上都不成问题。诸如肉脯、糖果这些东西对元老院的工业水平而言都不是问题，重量不大，带在身上行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就是没有人想起将这些用作军粮，整天让士兵啃草地，真当士兵们不是人一样！不对，连带带队的元老也不当人看！
于是黄超奋笔疾书，让这个问题用他公务员生涯积累下来的写材料功底，写成了一份问题调研报告，用电报发回元老院内参编辑部，洋洋洒洒地发了一通牢骚。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调研竟然得到了不少前线元老指挥官的认同，于是新式军粮的研发就这样别提上日程。
让士兵（元老自己）吃得更好的呼声演化为新的舆论势力，在压力之下，暂时借调去工业口的一心想着建苏伊士运河的陈亮元老，在大图书馆的资料中，终于摸索出罐头的制造工艺，在进一步对资料的研究挖掘下，更是让他找到一款旧时空历史上手工制造铁皮罐头的机器。就这样，罐头科技终于被点亮了。
第一期试验生产出来的罐头被送到了牢骚最大的黄超处，还有一批加急生成的杂果干片，看着这些罐头，黄超忽然想起旧时空常吃的甘竹牌豆豉鲮鱼，不禁吞了几下口水，然后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过此时这个想法还是雏形，这批军用罐头的到来，配合上草地干粮，使士兵们在山间的机动时间大大增加，几罐罐头带在身，在山里呆个五六天都不成问题。而吃腻了草地的一干军官们更是表示，首长发明的这种叫罐头的东西真是好吃，对此黄超的反应只有一个想法：“呵呵，以后你们就会觉得难吃到吐了。”
另一方面，面对机动能力超强的澳洲人，原本想打打他们补给线秋风的李三九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有运粮队，澳洲人分成小部队，在八排瑶区四处捣乱，已经发现了几个李三九部属藏匿的溶洞，而李三九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聚起来的人一多，这些小队一溜烟就跑了，人一少，又不是对手。
看着存粮一天天坐吃山空，李三九坐不住了，再被澳洲人这样玩下去，非被玩残不可，于是他派人联络了火烧排，李三九准备干一票大的。

养小鸡的黄元老

三十、程山之战

程山老城，由于已经荒废太久，城墙不少地方都塌出了缺口，连山第二中队奉命驻扎于此，并不断巡逻，对八排瑶进行监视，防止其向西流窜。与部署在连阳别的国民军中队不同，由于程山老城离连州相对较远，连山第二中队的军粮一般由怀集县负责供应，由于驻地远离连州，遇到什么事情难以得到连州方面的支援，所以连山第二中队的南洋式装备了一个小队，而面对重新作乱的李三九，华南军总部又给连山第二中队加急增援了40支南洋式。
为了避免巡逻时遇袭，在又装备了一个小队的南洋式后，连山第二中队中队长苏志全将两个小队按新手、老手各半混编成两个巡逻队，轮流进行巡逻任务。这样子，之前专挑巡逻队下手的叛乱瑶民变得束手无策，毕竟他们小部队的突袭在40支南洋式的火力下占不了任何便宜。于是最近几次交手，叛乱瑶民除了死伤数人之外没有别的收获，于是渐渐也放弃了对巡逻队的偷袭。
可这种看似平静的态势之下，苏志全可不敢掉以轻心，为了加强程山老城的防御，每天留下的除巡逻队之外的国民军士兵，都在紧急加固程山老城的城墙，没有水泥，苏志全也没打算修好夯土城墙，只是在缺口处布置上沙包，并且建了几座木制瞭望台。苏志全希望，一旦发生些什么，程山老城起码能支持到援军赶来。
最好平安无事，苏志全这样想。
可作为八排瑶封锁圈最薄弱的一环，程山老城不被盯上是不可能的，在与化整为零的黄熊麾下各部混编小型中队的不断交战中，李三九不断损兵折将，好几个溶洞也被一锅端，不但存粮尽失，躲在里面的家属也悉数被俘，现在可谓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李三九急需一场胜利来提振一下士气。
于是程山老城就被选为了目标，可与连山第二中队的几次交手中，李三九意识到连山第二中队的火力已经被大大加强，现在马箭、军寮两排能打仗的青壮只剩下千来人，虽然啃下程山老城应该问题不大，但损失实在太大，不折个两三百人几乎打不动。于是李三九派使者去了一趟火烧排，同意襄助火烧排粮食，但火烧排要派青壮过来一起攻打程山老城，这样又可以获得七八百的生力军。
所以当巡逻队碰上了李三九的大部队时，巡逻队长发现来犯的作乱瑶民规模比往常要多几倍，当机立断就选择了撤退。李三九没有打算咬住这支部队，李三九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火烧排的人还没赶到，他打算硬骨头尽量让火烧排的人去啃，他好保存实力。可左等右等，火烧排的人还是不见人影，不知道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但还是先把程山老城围起来再说，免得有人出去报信。
见到巡逻队毫发无损地退回城内，苏志全松了一口气，李三九的人现在把程山老城围了起来，苏志全不怕他围困，反正城里的存粮够吃一个月，足够支撑到大部队过来支援。但苏志全很清楚，按瑶民的一贯做法，他们是求财而不是求胜，他们过来无非就是图城内的存粮，短兵交接的守城战是一定会打响的，但苏志全不怕，八十条南洋式，足够守住程山老城了。
等了大半天，火烧排的掌事头房大固才姗姗来迟地带着火烧排的青壮过来，但青壮的数目不多，只有两百余人，房大固放话，他们火烧排的人只会在破城的时候才跟着冲锋，绝对不会给他李三九打先锋。
李三九当场气得暴怒，但看见房大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李三九一下子就把脾气吞进肚子里。毕竟他答应给火烧排粮食，但要等到攻下程山老城之后。火烧排现在没有得到一粒米，自然不会积极。
李三九希望，迅速攻下程山老城补充粮食，接下来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是一个可以的选择，只要跳出澳洲人的包围网，他就可以在粤北群山之间再和澳洲人周旋，这样无论是北上让湘南桂北的瑶民加入他，还是南下攻下怀集、广宁，都足够让澳洲人头大了。只要澳洲人肯服软，他大可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但现在，李三九必须获得火烧排的支持，不然就他那么一丁点人，打哪里都不够力。于是他咬咬牙，发布了进攻的命令。
敌人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向了程山老城，但除了成为活靶子之外，再无任何建树。但苏志全很清楚，第一轮进攻往往是试探虚实，为了是发现我方防御的薄弱之处。很快，一段用沙包堵住缺口的城墙很快就被盯上了，驻守这段城墙的士兵刚装备南洋式，基本上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好几个士兵一下子就被城下这群不怕死的瑶民吓住了，手哆嗦着几乎完成不了的装填。眼看马上就有瑶民要爬山城墙，苏志全没有多想，带着由二十名长矛手组成的预备队，立马就冲了上去，一阵长矛乱刺一下子就把几个试图攀爬沙包上来的敌人刺死。
另一方面，几处程山老城的旧城门，因为早已朽烂，只留下了一个安上了木栅门以供出入，其他全用沙包填上。敌人很快就发现了这处弱点，直接就砍下一根树木，几个人抬着就要撞开这道门，但苏志全早有后手，守卫城门的部队配发了手榴弹，趁七八个敌人抱着原木就要撞城门的时候，马上就把手榴弹丢了下去。敌人们没见过这种铁棒，以为只是像礌石一样用来砸人的东西，心中颇有对这么小的铁棒不屑一顾的想法，但手榴弹爆炸带来的冲击波一下子就把他们炸翻，接着便是一阵精确的点名。
现在摆在李三九面前的是两个选择，突破城门，还是挑一处最低矮的城墙缺口爬上去，李三九很清楚，只要不能快速地和城内守军展开肉搏战，他将毫无胜算。城门的话，火烧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确定因素太大，能有十足把握的只有集中优势兵力攻击一点。于是李三九把最精锐的三百多青壮集合起来，准备来一波突击。
通过望远镜看到敌人集结的苏志全，心里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心头大石落地，秘密武器终于可以拿出来用了。苏志全向城中一处高台挥了挥手，给高台上的士兵指明了方向，油布被揭开，赫然是一门山地榴。程山老城规模不大，而城中这处高台恰好是制高点，一门火炮就可以守卫住整个城池。
这门火炮正是出发前黄超向华南军总部拿的几门炮之一，考虑到程山老城和连山城两处据点难以支援，黄超老早就暗地里各部署了一门火炮。炮手们已经赋闲好久，正是手痒的时候，三两下功夫就完成了炮弹的装填，火门一点，顷刻之间，炮弹就在敌人之间落下。
第一击就命中，这让炮手们极其兴奋，而对面确实瞬间士气降到了冰点，几个月前在连州城外挨的一顿炮击，足够让他们一辈子都沉浸在噩梦中。跳弹反应使炮弹落地之后又弹射了几下，所过之处，无一不在撕裂着触碰到的血肉之躯。
这波集结好的瑶民青壮一下子就陷入了溃败的状态，紧接着的几下炮击，虽然没有击中太多目标，但正在攻城的瑶民们一听到炮响就瞬间丧失了作战意志，李三九提过程山老城的澳洲人有鸟铳，可没提到过他们有大炮啊！
李三九无奈，面对这群已经全无战意的手下，只得暂停攻击，此时天已经开始变黑，只能先休息做饭再说。
火烧排的人丝毫没有出力，李三九是一点都不想分粮食给他们，他也是这样做的，可奇怪的是，火烧排的人也没有要求他提供粮食。他们拿出一块块白色方饼就在那里啃了起来，更神奇的是，他们还七八个人一起，拿出一个圆铁盒，用刀撬开就吃里面一些粉色的东西。
李三九打算半夜再攻打一次，但现在部下都需要休息一下，他眯了一小会，大概眯了一个时辰，然后便再也睡不着。他开始一个又一个火堆地进行巡视，但很不幸地，他发现，已经有大半马箭排和军寮排的人不见踪影，李三九不用想都知道，他们逃了。
现在连李三九都没信心攻下程山老城，何况他那群已经连吃败仗的手下。
但好消息是，他的亲信六七十人里面，没几个跑的，那都是以前跟着他当土匪的老兄弟。而火烧排的人也一个没跑，李三九决定，索性拼一拼，便跑去房大固那，希望说服他参加下半夜的进攻。
李三九带着几个小喽啰就跑去房大固面前，可房大固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奇怪的是，房大固身边却始终聚集着五六十人，人人都把武器拿在手上。李三九很快就反应过来，房大固有歹意。
房大固实在不耐烦李三九了，说道：“李三九，赶紧投降，你手下人我已经派人去串联过了，不逃跑的都不会愿意继续给你卖命，澳洲人说了，活抓你最好，活捉不了拿着你的人头也可以换粮食吃。”
接着，火烧排的人一拥而上，李三九见势不妙，撒腿便跑，而几个喽啰，反抗的很快被砍死，逃跑的就看运气如何了。

养小鸡的黄元老

三十一、李三九的末路
   
   房大固怎么也想不明白，李三九是怎么在两百号人的包围之下逃出去的，澳洲人想要他活捉李三九，活捉不了把李三九的人头拿下来也行，这下子李三九逃了，这可没办法向澳洲人交差，不过李三九的核心党羽被他们砍杀大半，马箭、军寮两排经过他们的串联，大部分参与攻打程山老城的青壮，就算依然与澳洲人为敌，但也基本上不听李三九的号令了。
这样子，澳洲人应该也能满意，但就不知道他们许诺的能兑现多少了。
而冲出重围的李三九怎么也不明白，被澳洲人逼上绝路的火烧排会突然反水，好在他在土匪窝混迹多年，早就见过太多火拼，见房大固他们一幅不怀好意的样子，立马就猜到三分，早就准备好逃跑的准备，可他还仅仅停留在怀疑，只是略有防备，所以等房大固一发难，他也来不及带几个喽啰走，只顾着自己，撒腿便跑，还不忘跑去自己党羽那边，试图把自己的亲信带些人走。现在，在黑夜里亡命逃窜的李三九身边不过十来个人，剩下来的不是被房大固带人斩杀了，就是在途中已经掉队了。
如果李三九现在还兵精粮足，他一定会带人报复火烧排，可现在火烧排的人不把他找出来杀掉送给澳洲人，他就可以偷笑了。他不知道，当围困火烧排的澳洲人一撤出之后，火烧排内部就闹开了锅，排里许多人都抱怨瑶老们不该和李三九站在一起，全然忘了他们之前对李三九下山杀人抢田许诺的趋之若鹜，而在将要收获的稻子被澳洲人烧掉之后，火烧排对袖手旁观的李三九好感更是降到了冰点 ，那时李三九想的完全是保存实力，不和澳洲人硬碰硬，等到火烧排上来要求襄助粮食的时候，李三九又对此犹犹豫豫，更是将火烧排一下子逼到了自己对立面的临界点。
更不凑巧的是，澳洲人这边还向火烧排抛出了橄榄枝。黄超很明白，他真正要彻底消灭的敌人只有李三九一人而已，其他的能争取过来，他还是愿意争取的。八排瑶互相通婚，彼此之间沾亲带故，被烧田之后没多久，就有说客跑到黄超面前给火烧排讲情，李三九指意不上，一些瑶老别决定绕过排里的死硬派，看能不能让澳洲人消消气，然后让去三江圩买粮的权力恢复，但他们也不敢直面黄超的怒火，便让其他瑶排的瑶老代为传达。
黄超在其他瑶老面前一直不松口，等到南岗排唐有禄也跑过来求情，才暗示道：“你说火烧排是受李三九蒙蔽，可是这话是你说的，又不是李三九亲口承认，叫我如何相信，我看，蒙不蒙蔽，还得等抓住李三九之后。”
和黄超打交道打得多了，唐有禄自然知道黄超习惯话里有话，一下子就明白黄超是让火烧排交投名状，火烧排很快就知道了黄超的意思，于是李三九找他们希望和他们合力攻打程山老城的时候，火烧排第一时间就派人向三江圩通风报信，黄超对报信人说：“李三九是想故技重施，骗我军遇伏吧，你们不亲自把李三九抓来或者带着李三九的人头过来，我是不会相信的。”
说罢，便让信使回去，但还不忘送了几担草地干粮和罐头做礼物，而火烧排的投降派们已经在火烧排占据上风，并把几个支持李三九的瑶老软禁起来，等到使者返回的时候，很快又做出决定，假装同意参与李三九攻打程山老城的计划，实则伺机火拼。
而黄超也没有闲着，他命令黄熊集结部队，准备驰援程山老城。不管火烧排是不是真的反水，程山老城在面对围攻，撑个几天不成问题，而攻打程山老城意味着李三九要把他的人马集中起来，这可是一个集中打击的好机会。黄熊兴致满满，可还没走到半路，便听说程山老城解围了。等黄熊和连山第二中队的人碰上头，才确认这这一消息，而从火烧排房大固的报告里，黄熊得出结论，李三九已经是树倒猢狲散，现在正是一举打击他的最好时候。
本来驻守五个瑶排的中队从守备巡逻状态转入搜索状态，同时，得知程山老城作战大胜的黄超也行动起来，火烧排依然没有得到去三江圩买粮的允许，但黄超搬起了一招他在陵水抚黎的时候就已经在使用的招数，人头换粮食，只要火烧排把一个李三九党羽的人头交过来，就可以换一担糙米，但黄超做出了小小修改，活着的俘虏价钱更高，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俘虏换三担糙米。
为此，黄超在三江圩特意修建了一个俘虏营，准备关押俘虏，黄超已经得到消息，为了应对即将爆发的1636年大旱，同时减轻两广尤其是广东的人口压力，元老院准备组织人口降压行动，准备迁移走一部分两广人口，那些两广治安战的俘虏将会是第一批被迁走的人口，但迁入地是台湾，还是在湄公河口开新殖民地，还是开垦广西的荒地，暂时还没有定论。
黄超俘虏换糙米的政策赢得了各瑶排的支持，这表达了黄超一贯以来的思想，活人比死人要有用，而这下子各瑶排终于不用被逼着向自己的亲戚下手，但糙米换俘虏还是太贵，黄超有点舍不得，他向州属三排的瑶老们传达了这样一条消息，谁劝降的马箭排、军寮排的人多，谁就是日后东三排乡的乡长，主动投降的人，统一安置在三江圩的另外一处营地，黄超承诺，主动归降的人，可以在营地里吃饱穿暖。
而另一方面，带队进山的黄熊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唱的是妥妥的红脸，黄熊得到了黄超的默许，打仗时不必攻心，怎么快取得战果就怎么来，面对躲在溶洞里的瑶民，黄熊直接带人放火烟熏比他们出来，然后出来一个射杀一个，把一场又一场战斗变成当面的屠杀。但黄熊也不会一味赶尽杀绝，偶尔也会留下一两个活口，拷问一番，试图问出其他敌人的藏身之所，或者问出李三九在哪？黄熊在瑶民中得到了活恶鬼的名号，在恐慌之下，面对各东三排瑶老的劝说，许多人走出深山，下山投降，很快就把营地挤满了，黄超不得不再修建一个营地。
而四处躲藏惶惶不可终日的李三九最终也迎来了自己的结局，黄熊在一连拷问了十几个人之后，终于接近了李三九。此时李三九的忠实部下已经所剩无几，他和六个人躲在马箭排已经空置的房屋里，溶洞他是不想呆了，过于潮湿，而且澳洲人已经有意识地重点搜索各种可以躲人的溶洞，而且火烧排的人还当起了带路党，一个接一个溶洞地抓俘虏，还有活跃得像苍蝇一样的东三排说客。
李三九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把众叛亲离的感觉，现在他已经没有吃的，已经断粮了好几天，现在天气变冷，还下着秋雨，在野外几乎无法生活，他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又跑回马箭排。有了瓦遮头，还得找些吃的，他派了李双五去他一个亲戚家借粮，打算吃饱肚子就向北逃。
浑身湿冷的李三九瑟瑟发抖，马箭排内几乎就找不到干柴，连引火的干稻草也难找，一个多月没人打理，房屋都产生了一股霉烂的味道。忙活了好一阵，才把火升起来，李三九现在已经完全忘掉了自己当土司的愿望，但那张千户告身，他还留着，放在一个贴身暗袋里，用油布包好。
李三九固执地认为，瑶民之所以处处被压迫，就是因为瑶民里没有当官的，才在山里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但现在李三九已经不再奢求什么，能活着已是幸运，最好现在能在火塘里烤个红薯吃。
李双五终于回来了，没有带红薯，也没有其他吃的，只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国民军士兵，领头的是黄熊。黄熊在打下有一个有人躲藏的溶洞之后，把跑去那里借粮的李双五抓个正着，黄熊在饿得发疯的李双五面前打开了一听鱼糜罐头，李双五顿时毫无骨气，都不用上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马上就把李三九的藏身之处供了出来。
李三九很冷静，人之将死的冷静，他淡淡地开口道：“有吃的么。”
黄熊冷笑两声，便丢给他一块草地干粮，李三九想也不想，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要怎么处置李三九，黄熊犯了难，黄首长不止一次说过，他想见到李三九的人头，可现在李三九却没有顽抗，一副已经接受了自己俘虏命运的样子。
李三九藏着太多秘密了，他不死，八排瑶就没办法融入澳宋体系，而把他俘虏掉再慢慢地公审，牵扯出来的事情太多。现在八排瑶瑶乱的罪名全都按在李三九身上，但明眼人都知道，没有李三九八排瑶也会叛乱，真要深究，整个八排瑶都对抗过元老院。
黄熊倒吸了一口冷气，首长们虽然大多宅心仁厚，但真要很辣起来无人能比，现在首长一定要对连阳百姓有个交代，又不能把罪孽都洒在八排瑶其他人头上。
首长们是最在乎这些虚名的，虽然登州他们做了什么龌龊事，别人不知道，他黄熊可是亲历者，现在他自己已经绑在元老院的战车上，已经不可能中途下车。他顿时明白，要是把李三九或者抓回去，他会惹下天大的麻烦，自己的仕途也就完了。
于是他冷漠地拔出手枪，对着正在啃干粮的李三九就是三枪，随行的李冬不解，说：“联队长，这可是杀俘虏！”
“首长不想他们活着，他们不是俘虏。”
顿时之间，刺刀扎入肉体的细微声音竟然在屋内听得分外清楚。

养小鸡的黄元老

三十二、尾声

看到李三九的人头，黄超满意地向黄熊点点了头，大规模地进山搜索已经结束，黄熊的任务到此结束，卸下了代理联队长的职务，搭船回到广州和妻儿团聚，等到第二年春季，升为了第10步兵营的副营长，更是在随后的扩军中升任营长。
东三排乡正式设立，毫无悬念地，唐有禄成了东三排乡的首任乡长，和永化乡的盘天顺一样，他的权力掌控在几个归化民干部身上，原来的工作队被改组为乡**，西五排乡也设立起来，但乡长的位置没有留给本地瑶民，因为西五排要么就是参与了对抗元老院，要么就是没有对元老院有从一而终的忠诚。
经统计，关押在三江圩的俘虏有八百多人，各种下山投降的有三千四百多人，青壮在之前的交战中已经损失近半，占了三分一是老人孩子，除了老人孩子之后会被释放之外，剩下三千余精壮的瑶民男女会先安置在台南，如果明年确认要开拓湄公河口，他们会成为湄公河口的首批移民之一，不过这次强制迁移带有流放性质。
当了两次二五仔的火烧排在冬天来临前的某一天被国民军包围起来，黄超依旧很记仇，强迫之下，火烧排一半的青壮被迫参与迁移，看着黑森森的大炮，火烧排没敢轻举妄动，毕竟李三九是个什么下场他们是知道的。不过鉴于他们最后反正，他们被许诺，两年之后可以选择是否归乡，但两年后，他们除了把自己家人接过去殖民地，一般不会回去故乡的穷乡僻壤。
惩罚也落到了大掌和里八洞身上，他们也被强制将十分一的青壮迁移走，但两年后的结果是，他们尝到了甜头，归乡接家人的时候大肆宣传，里八洞和大掌既然出现了一阵外出闯荡的移民风波，殖民地对人力的需求无穷无尽，连州城外的龙津码头，总有一班船在等着他们。
东三排是否迁移全凭自愿，很多人安土重迁，但入伍的士兵却时常家人带口信回来，鼓动他们参加移民，参与殖民地开拓的他们亲眼看到了到殖民地可以一户人分得近百亩地，还要能一年打三造水稻，纷纷得了眼红病。
崔世召依旧没有投奔元老院的打算，但依旧彬彬有礼，对黄超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好，一天跑过来向黄超辞行，黄超以为他要回老家，但一打听却是崔世召想去广州看看，然后再搭船去临高看看，他要看看，澳洲人到底有什么经世致用的学问。黄超打算给他写个条子行方便，然后又被崔世召彬彬有礼地婉拒了。
莫家、马家的几个小孩明年要被送去芳草地读书，为了让他们顺利入学，黄超还给写了推荐信。莫家、马家认为，澳洲人就算不是问鼎天下，起码也要裂土封王，澳洲学问精妙，学一学还是好处大大的，而他们的孔孟之学也不用担心落后太多，因为何良田也打算随行。何大狂生表示自己也要听听澳洲学问，白天就跟着这些孩子一起上课旁听，晚上再辅导他们孔孟学说。对于这位已经明显超龄的学生，黄超还是行了方便，特意发了封电报给胡青白。
陈安同学得很快，虽然常识方面对科学理论方面还是很薄弱，但其他地方问题都不大，第二年顺利考取了公务员，后来被黄超申请调到自己身边。
李冬中队在随后的扩军中被改编为伏波军连，是少数几个被直接转编为伏波军陆军的国民军中队，而不是骨干被抽调出来，李冬也一跃成为了一名伏波军的中尉连长，他的中队里，杨二东当了中士班长，而艾布衣由于枪法优秀，被挑了去参加轻步兵的士官训练。
符德邦表现出了其出色的行政能力，将阳山治理得井井有条，在黄超的有意识让归化民干部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情况下，虽然跌跌撞撞，连阳三城还是步入了正轨。周良臣这个投降官吏，由于表现出色，被选去临高参加干部培训，出发前，他买了一身干部服，还剃了一个光头，在收到升官要考核数理化之后，还悄悄买来相关书籍研究起来。
阵焕和荜达在1636年元旦在广州举办了婚礼，慕敏为其证婚，黄超也参加了婚礼。之后的人生里，阵焕退出一线，成为了山地步兵的训练教官，荜达陪着他的爱人，放弃了现在的职位，在山地步兵训练基地旁的一所国民小学担任教职，他们至死都再也没有回去过阵对寨。
黄超在1635年的最后一天收到了免职通知书，他在连州的职务被免除，但黄超知道，这是为把他调去别的地方工作做准备。此时他已经到了广州，准备回家休假，在1636年的第二天，他搭上了回临高的船，同行的有彭寿安，彭寿安向黄超请辞，得到批准，现在是去临高探望儿子，他儿子打死不愿意跟他回福建，彭德麟已经彻底喜欢上芳草地的生活。无奈之下，彭寿安只好去临高定居，他打定心思不再出仕。这次黄超也算兑现了承诺。
1636年的第五天，黄超回到临高南海农庄的家，一进门就见到正在玩耍的儿子，黄乔乔又长高了一些，一见爸爸回来就又亲又抱，不停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妻子黄素素在办公厅上班还没放工，归化民阿姨正在做饭，妻子的厨艺平平，他在家的话都是他来操持三餐。家里的布置没有变化，院子里稀稀拉拉种着些花草树木，看门的归化民大叔正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想起在旧时空，自己的父亲也喜欢每天扫院子里的落叶，黄超不禁鼻子一酸。
此时妻子下班回来，见到黄超，莞尔一笑，然后就突然啕嚎大哭，黄超心中一动，上前搂住，喃喃道：“素素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半年多的分别，今天一家三口终于又团聚了，晚上等妻儿睡着后，黄超来到书房，开始整理这次在连州的战利品。其中一份战利品，让他久久注目，那是发给李三九的一张千户告身，上面盖着两广总督的大印，还签着熊文灿的大名。这让黄超哭笑不得，因为上面的落款时间是崇祯八年八月初六，而在这之前一个月左右，熊文灿已经在广西被俘，所以这张告身完全没有效力，可笑的是李三九因为消息闭塞，竟然不知道熊文灿被俘的消息。
但至于这张告身是怎么来的，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养小鸡的黄元老

聂义峰 发表于 2019-8-6 16:33
大佬……你敢不敢回车空两格……

全搬运过来了

presleylee

为毕达大姐打电话。

li_xio

这个好像牛大的资料来源之一？

养小鸡的黄元老

li_xio 发表于 2019-8-14 17:13
这个好像牛大的资料来源之一？

啥，你说啥？

齐琪齐

那张告身当然不是熊都写的，是石翁的下属木石道人伪造的。

laomoyan

好！我看的版本，最后一章是黄元老写信，也没有交代毕达和阵焕的事情，在这里看圆满了~~~
生怕一狗血，阵焕噶了~~